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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温暮生     庶子归来txt下载     庶子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7章

    “这还只是其中之一,须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夏太后看重如此那处精铁矿,兴许并不只是为了能让大夏在军备上稳稳压过大周,而是为了中饱私囊呢。”宁渊道。

    “中饱私囊?”众人皆是一愣,片刻之后,夏帝才像明白了什么,阴沉着脸道:“宁大人的意思是,太后想要独吞那处矿藏?”

    “此事不无可能。”呼延元宸思虑了一会,也附和道:“不然,精铁矿这样一种对大夏十分重要的东西,根本没必要藏着掖着,太后大可将此事公开,用以换取军队更高的士气,何须瞒得如此密不透风。”

    “我就是这个意思。”宁渊点头道:“夏太后隐瞒此事不说,焉知不是起了独吞之心,如今陛下在朝中式微,若夏太后当真让慕容氏一族独吞一整座精铁矿,陛下觉得,这大夏第一世家的名头,还能安安稳稳地落在呼延氏一脉的头上吗。”

    “若真如此,让慕容家独吞一整座矿脉,以慕容家现在的实力,要自足一支精锐军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加上如今太后依然把持朝政,他们如果内外沆瀣一起,一旦有逼宫那日……”夏帝越说,脸色越是难看,“太后莫非当真是想让慕容氏替代呼延氏成为皇族!”

    “恐怕也只有这么想,才能解释清楚陛下如今的境遇。”宁渊道:“陛下是夏太后亲儿,俗话说母子应当连心,虎毒也尚不食子,而陛□为一国之君,却被生母如此掣肘,皇位名不副实,就连身边皇亲也要被太后设计拔除。”说到这里,宁渊看了呼延元宸一眼,接着道:“太后这样孤立陛下,架空陛下,分明只有一个目的,却绝不是为了朝廷上下的稳固,而是为了有朝一日,彻底取代陛下坐上那张龙椅而铺路。”

    宁渊语气不轻不重,说出来的话却恍若惊雷,让众人都沉默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帝才一声长叹,“宁大人此言,我又如何不知,从前皇叔也这般同我说过,但太后到底也是我的生母,若非证据确凿,我也不想太过分地猜忌他。”

    “陛下现在的境况,其实就是最好的证据了。”呼延元宸沉声道:“如今朝中以太后马首是瞻的武将虽然极多,但陛下也不算是孤立无援,臣这些日子暗中奔走,也联络了不少愿意支持陛下的皇室宗亲,只是同太后一党的势力比起来还是相形见绌了些,若想建功,还需静待时机,现在最重要的,只在于如何阻止那处精铁矿落进太后手里。”

    “呼延大哥说的不错。”司空玄也附和道,“现在看来,这精铁矿与两朝如今开战之事联系紧密,若让夏太后自知得不到那处矿藏,那这场战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太后的个性我再清楚不过,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是断然不可能放弃的。”夏帝轻叹了一口气,“她若是对那口矿藏势在必得,除非大周军队能彻底将夏军驱离燕州境内,让她自知染指无望,才有可能断了这个念头,可以如今两军对峙的状况来看,此事却不容易达成。”

    “这可不一定。”宁渊却忽然轻道了一句。

    几人的目光又再度落到了他身上,呼延元宸异样道:“阿渊,你莫非有什么妙计?”

    夏帝对于呼延元宸与宁渊的关系,虽然了解的不透彻,也知道非同寻常,所以对于呼延元宸当着他的面说出这般亲热的称呼,并未表现出异样,司空玄早已见得多了更是稀松平常,倒是宁渊有些拉不下脸,脸色微热了一分,才摇头道:“倒也算不得什么妙计,其实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但却有七八分可行。”

    听他一言,夏帝和司空玄也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夏太后发兵此举,不过是从司空旭那里得到了燕州精铁矿的消息,可要是告诉她,其实燕州根本没有什么精铁矿,一切都是司空旭在诓她的呢?”宁渊一面说,眼里还有奇异的神色闪了闪。

    夏帝与呼延元宸对视了一眼,片刻之后,夏帝才道:“此事说来可行,但要如何让太后相信那精铁矿之事是子虚乌有?太后之所以会动兵,想来是那司空旭拿出了什么能取信于她的东西才对。”

    “陛下,别的事情,或许我不敢保证什么,但说到夏太后对司空旭的信任一事,我却是可以肯定,他们之间是绝对不会有什么信任无间的,甚至我能断言,夏太后或许一直就对精铁矿的事情半信半疑。”

    “这何以见得?”

    “若夏太后当真对燕州存有精铁矿一事深信不疑,并且也知道具体方位,又何必如此费心思传讯给我朝陛下说什么谈判,直接不计损失的大军压上就是,以大夏军队的战力,加上燕州原本就贫瘠无比,面对猛攻,我大周倒极有可能暂避锋芒地临时退出燕州,而在后方巩固战线,到那时,燕州自然会变成太后的囊中物,也不用来和我等扯嘴皮子了,但如此做的话,无论是战力上的消耗,还是粮饷上的消耗,都将会是一笔十分巨大的开支,以大夏物资匮乏一事看来,就算夏太后也会觉得十分肉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夏帝点点头,“如果精铁矿真的存在,一点物资战力上的消耗,自然不算什么,但如果那精铁矿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此事便十分得不偿失了,太后也正是因为对此事半信半疑,才没有如此做。”

    “还不光如此。”宁渊接着道:“我甚至可以说,兴许司空旭只不过是向夏太后透露了精铁矿存在一事,可那处矿藏的具体位置到底在何地,司空旭连半个字都没有说,他这人最是惜命,如今寄人篱下,虽然为人男宠,可也不可能不给自己留点后手,夏太后出于对矿藏的贪婪,暂时留着他有用,也不会做危害他之事,对于司空旭自己,也避免了兔死狗烹的局面,甚至还能凭此与夏太后交易,来换取对自己更大的利益。”

    “果真是个好计策,若他们之间的信任本就薄弱的话,这离间计却是最好用的一招了,一旦让太后相信精铁矿并不存在,那在准备未充分的情形下,会不会让军队同大周僵持下去还是两说,十有□□会退兵,而一旦莫名退兵,这犹如儿戏般的进退自然会让军中有微词出现,太后的威信也会随之动摇,不光如此,司空旭此人更要承担太后的怒火,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呼延元宸有些兴奋,右手握拳狠狠击在左掌掌心,“其他倒也罢了,一旦太后在军中的威信开始动摇,陛下便能有机会拨乱反正,真是一出一箭双雕的妙计。”

    “这计策听着倒好,可要如何实行。”夏帝却不像呼延元宸这般乐观,“莫非要让我去劝说太后?”

    “恐怕就算陛下愿意去,太后也不会相信陛下吧,反而会弄巧成拙。”宁渊抿嘴一笑,“此事小人已经有些计较了,陛下只需要同呼延静待便是,只是有一点,小人不得不同陛下提前说明。”

    夏帝脸色一凛,“宁大人但说无妨。”

    “小人与熙王殿下愿意相助陛下,其中一个原因自然是为了两国休兵,另一个却是呼延曾说陛下是体恤百姓的明君,若有朝一日,大夏朝纲重归陛下之手,还望陛下明白,战争,除了灾祸与伤痛,什么都带来不了。”

    “仁义为先,也是父皇的治国之道,我自会谨记。”夏帝郑重地点了点头。

    ****

    金城郡王府。

    慕容成傍晚时分接了张帖子,到千景候的府上吃酒,因千景候知晓慕容成的喜好,从城内大名鼎鼎的暖玉阁里找个好些个水灵灵的白嫩少年作陪,架不住那些那些少年温柔骨般的一阵劝,便多喝了几杯。

    暖玉阁里但凡是能出阁的少年都是特别训练过的,不光个个模样出挑,且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子还未完全长开,少年特有的纤弱身体和滑嫩皮肤让慕容成很是爱不释手,几杯黄汤下肚,加上少年们的一阵挑逗,慕容成险些把持不住,就要抱住几个最为俊俏的就地荒唐起来。

    可正当作为地主的千景候要专门为慕容成这位贵宾挑一间清幽的房间,让他可以尽情纵欲享乐时,慕容成反而拒绝了,甚至红着一张脸,不再受那些少年的诱惑,起身拱手告起辞来。

    千景候虽然差异,可也不敢留客,便亲自将慕容成送到了府外,刚坐上马车,慕容成一面往两腿间搓了搓,一面吩咐车夫赶快回府。

    慕容成当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能面对那些少年的诱惑而坐怀不乱,原因没别的,不过是因为家里有更好的货色在等着自己,不愿意在外边浪费力气而已。

    说到家里那位更好的货色,慕容成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也不禁嘿嘿淫-笑了几声。

    自打上回将苏澈从驿馆里接回来后,这小妖精就好像彻底换了个人,每天对着自己笑靥如花不说,服侍人的本事也更是一日千里,简直让他慕容成受用无尽。

    苏澈从前怎么说也是一地男倌中的翘楚,房中秘术本身就懂得极多,加上从前在司空旭身边时,司空旭为了自己快活,特地找来了一些稀少的功法让苏澈练着,那些功法别的效用没有,唯独在分桃断袖之事上别具一格,不光能将男子后眼变得如凝脂般嫩滑紧致,且还能随意控制其松紧与蠕动。

    苏澈之前服侍慕容成时,不过是带着敷衍的情绪,哪能在他身上用这功夫,可后来在苏澈将这奇功全开之下,慕容成才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飘飘欲仙的感觉,对苏澈更加宠爱不说,外边那些胭脂俗粉更是再也看不进他的眼了,以至于无论在外边被挑逗得兴致多高,他都要用力憋着,然后尽快回府,好趁着那股劲没过去之前,同苏澈共赴巫山。

    这回显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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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马车飞快地将慕容成载回了王府,到了这里,他却又不心急了,慢条斯理地下了车,由下人搀扶着回了房间,吩咐准备热水,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等一声酒劲去了三四分的时候,才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领着两个随从,慢慢悠悠地朝苏澈住的院子走。喜欢就上www.LWXS。ORG

    苏澈既然得他看中,自然单独分到了一处离他卧房并不远的小院,可等他满怀期待地到了小院里,却被院子里的下人告知,苏澈现下并不在屋子里。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苏澈以为他今夜吃酒,一整晚都不会回来,便趁着月色好独自去后花园散步去了。

    问明白苏澈的去向之后,慕容成也没有什么一样,反而挥挥手都把随从们打发走了,自己独自一人往后院寻去。

    郡王府的后花园可是一个十分别致的地方,小桥流水一样不缺,今夜月色这样好,若是让他在花园里逮着了苏澈,正好将其就地正法一番。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再想到苏澈**横呈,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他一时猴急之下,只觉得双腿间又硬了些,脚步不禁跟着加快了几分。

    可惜的是,当他将整个后花园都逛遍了之后,却没有在其中发现苏澈的影子。

    慕容成不禁狐疑起来,终于忍不住出声唤了几声,可并没有人回应他,周围依旧是静悄悄的,除了窸窣的虫鸣,和天上挂着的大月亮,其余什么都没有。

    慕容成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忽然间意识到,苏澈该不会是又像上次那样跑了吧,可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后,慕容成便亡羊补牢,在府邸的各处门口都增派了守卫,想来以苏澈的本事是没理由能再跑出去的,何况这些日子苏澈一直对自己百依百顺,瞧着也没有会偷跑的意思。

    想了一会,慕容成还是抬步朝后门的方向行去。

    无论如何,亲眼去后门边看上一看总是好的。

    后门边上依旧安安静静,几民府中亲兵站在门边,摇杆挺得笔直,毫无异样,慕容成现身问了几句,那些亲兵见郡王到了,一个个虽然都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但都拍着胸脯保证,他们一直勤勤恳恳地守在门口,连一只苍蝇都没飞出去,更别说是个大活人了。

    这也难怪,上回因为苏澈的脱逃,让慕容成好好迁怒了一番当时当值的亲兵,将后边这些人也给吓怕了,不敢不尽心。

    慕容成狐疑地离开后门处,心里的嘀咕也已经上升到了极点,哪里都没有,苏澈到底上哪去了,莫非是已经回去了?

    的确,后花园地方不小,不注意的话,也确有错过的可能,于是他又重新转回花园里,想着要不要再回苏澈住着的院子里看看,忽然间耳朵里听见一阵极其轻微的谈话声。

    慕容成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他听得出来那谈话声中有一道属于苏澈,可这般晚了,苏澈躲在这后花园里又是在鬼鬼祟祟同什么人见面,难道是……

    慕容成越想脸色越是阴沉,脑子里自然而然想到了会不会是府中哪个不知死活的狂徒居然敢染指他的人,当下轻哼一声,大步朝声音的源头走去。

    走过一段小路,又绕过一座假山,透过重重的树影,慕容成终于在一处墙角下看到了他要寻找的两个身影。

    苏澈就站在那里,眉头轻皱地看着面前的人,而在他身前不到三尺远的地方,另外站着一个黑衣人,虽然蒙住了脸,可从身形来看怎么都知道是个男子。

    瞧那两人的模样似乎并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慕容成稍微安了些心,好奇之下也没有打草惊蛇,就躲在一棵树后边开始偷听起了二人的谈话。

    那黑衣人显然不是郡王府里边的人,也刻意隐瞒了声音,只听他有些恼怒地对苏澈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这样的好事,你居然不答应!”

    “没错,我绝对不会与你同流合污,你别想让我做对郡王不利的事情!”苏澈对于黑衣人的恼怒显然不削一顾,“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现在立刻从郡王府里出去,不然只要我一叫人,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苏澈,你这又是何必?”黑衣人好像见来硬的不行,放缓了语气,“现在我得太后亲眼,你又得了郡王喜欢,只要你我一条心,还有什么是我们得不到的,只要你帮着我下毒制住郡王,我自然就有办法能牵制夏太后,到那时别说荣华富贵,在这大夏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听见“下毒”两个字,慕容成面色一沉,不过很快苏澈的反应,又让他眉心舒展了开来,而且那黑衣人一声“父皇”,即便身影不太像,也立刻让慕容成猜出了他的身份。

    这个该死的司空旭,居然如此歹毒想着恩将仇报,当初如果不是本郡王,你也不过是路边的一条狗!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苏澈显然对黑衣人说的东西极为不齿,毫不客气地嗤之以鼻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有害郡王的事情来,你也太会痴心妄想了些,居然还想着牵制太后,太后是何等英明的人物,会上你的当?你可别选错了路!”

    “太后英明?哈哈哈……”黑衣人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这当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实话告诉你吧,太后就是个蠢妇,自诩聪明,却被我一个谎话就骗得团团转,相信燕州居然真有什么精铁矿,实在是可笑得很。”

    “你说什么?”苏澈露出疑惑又震惊的表情,“你居然诓骗太后?什么精铁矿,那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好像对黑衣人提到的事情一无所知一样。

    “哼,你这个鼠目寸光的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黑衣人桀桀笑了两声,“也罢,既然你不愿意配合我,一定要死心塌地忠于你家郡王,我便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等我大权在握,你可别跪到我面前来讨饶!”

    说完,黑衣人又冷哼了一声,才使出轻功,跳墙走了。

    躲在树背后的慕容成,早就被自己听到的东西惊得张大了嘴,夏太后从未将精铁矿之事透露给任何人,所以慕容成也不知道,但他也意识到自己应当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这司空旭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狼子野心,还想给自己下毒,他一定要尽数告知自己那位太后姐姐才好。

    不过在这之前,他实在是想不到苏澈居然如此对自己一心一意,全然不顾旧相好的威逼利诱,实在是让他感动非常,但他也没有就这样突然出去,未免吓着苏澈,他还是按他还是按照原路缓缓退回,然后迅速回到后门边,吩咐那些亲兵立刻出动去抓捕黑衣人。

    如果能人赃并获,他一定要狠狠将司空旭拷打一番,问出他到底在打什么棍意。

    可惜,那黑衣人似乎轻功很好,亲兵们在王府周围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慕容成除了觉得有些可惜,就算知道他是谁,没有当场将人擒住的话,也只能放他一马。

    与此同时,在一处慕容成想都想不到的地方,一个动作矫健的黑影十分隐秘地潜行到驿馆附近,跳过墙头,悄悄摸进宁渊的房间,看见宁渊正坐在桌边等他,便一把将蒙脸的面巾拉了下来,露出周石的一张脸。

    “可还顺利?”宁渊早就等得有些不耐了,见人安然折返,便立刻问道。

    “少爷放心,我一直都很小心,自问没有露出破绽,也没被人跟踪。”周石放松地笑了笑,“不过因为摸不准那金城郡王到底什么时候回府,我同苏公子着实在墙角边上蹲了许久,差点被好几拨过路的守卫发现。”

    “苏澈他既然能定这个时间,自然是对金城郡王的行踪有把握,不然也不会无的放矢。”宁渊点点头,“现下咱们该做的都做完了,接下来,就看呼延那边的行动了。”

    “呼延大哥有夏帝陛下帮助,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少爷尽管放心。”周石似乎对呼延元宸有信心得很,躬身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宁渊为等周石一路待到现在,也觉得一阵困意袭来,知道呼延元宸那边的布置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便也懒得再想,走到床边宽衣就寝了。

    ****

    夏太后坐于案边,眉头紧皱地看着手里的一封信笺。

    信笺并不大,还皱巴巴的,可以看得出在展开之前应当是被揉成了极小的一团,而在桌案边的不远处,一只死透了的鸽子蜷缩地躺在那里,身上还插着一支血迹未干的箭矢。

    离桌案不远处,依旧是那名老太监垂手而已。

    “这封信当真是李将军送来的?”夏太后将目光从信笺上挪开,看着太监问道。

    “回禀太后,的确是李将军亲自送来的。”太监道:“李将军一直是太后的亲信,东西经他的手,想来不会是假的,只是不知道,那信笺上到底写了些什么?”说完,太监有些好奇地看着夏太后。

    结果夏太后只是一声冷笑,涂着蔻红的手指忽然一蜷曲,便将那信笺狠狠捏紧了。

第229章

    夏太后从凤椅上站了起来,来回渡了两步,皱眉道:“此事还有疑虑之处,哀家尚不能尽信,不过你且派人盯着他总没错。值得您收藏WwW。LWXS。ORG”

    “太后不说,奴才也会吩咐下去。”老太监一躬身,又冷哼了两声,“此人当真是不识抬举,太后如此赏识他,他竟然还能做出如此恩将仇报之事,若此事属实,将其凌迟处死亦不足惜。”

    “此事还尚无定论,何况就算是真的。”夏太后半眯起眼睛,淡淡道:“何况就算是真的,他既然是大周安插过来的卧底,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只是他如此尽心尽力地伏在哀家脚边当一条狗,甚至还在开展初期将大周边关的排兵列阵和盘托出,若说他是卧底,这卧底也做得太尽职了些,哀家也要小心,这会不会是有心人所安排的离间计。”

    “此事如何能是假的,就算老奴都能看出来,这纸条上的字迹同那司空旭的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太后实在要万分小心,假的也就罢了,如果是真的……”太监打了个哆嗦,“如果是真的,那人从前还不知传了多少消息出去。”

    “传了又如何,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接触到机密性的东西。”夏太后冷笑一声,“哀家本就从未真正信任过他,一些无关痛痒的消息,即便他传出去了也没用,好了,你也快去办事,顺道替哀家告诉李将军,往后再发现此等往外传讯的信鸽,再来禀报哀家。”

    老太监立刻领命去了,很快又有一队宫人近来,将桌案上鸽子的尸首收走,迅速打理干净血迹,再退了出去。

    只有夏太后,依旧坐在凤椅上,望着手里的纸条微微出神。

    司空旭阴沉着脸,望着挡在他面前的三名太监,眉心直跳,似乎极为恼怒。

    “司空公子,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太后正在午睡,你还要再此地赖道何时?”领头的老太监鼻孔朝天地望着他,满面的讥樊色。

    司空旭压着声音道:“公公你莫要诓我,小人服侍太后就算不如公公这般久,太后饮食起居的时辰还是知道的,现下根本就不是太后午睡的时辰,你这个借口实在牵强了些。”

    老太监一声冷笑,“怎么,你觉得是本公公我故意拦着你了?当真可笑,本公公在太后身边十数年,忠心耿耿,但凡是太后想见的人,本公公绝不会阻拦,本公公既然拦着你,就是太后不想见你,难不成你还不识抬举地想硬闯?”

    “小人怎会有此意。”司空旭自视甚高,最看不起的就是阉人,而如今自己反倒要对一个阉人谄媚讨好,实在是让他心中难受,但他不这么做又不行。

    自从上回联合万明以苏澈作诱饵狐假虎威地利用了一番金城郡王后,夏太后便神通广大地嗅到了一丝风声,当即发落了万明,将他全家逐出京城不说,自己也被下令闭门思过了许久,后来好不容易解了禁令,夏太后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不再召见他,久而久之,司空旭便惶恐了起来。

    他现在的地位,几乎全都来自于夏太后,如果莫名其妙失了宠,那不是等于要过回到从前亡命天涯的日子了?

    好在夏太后虽然不曾召见他,却也没有下令将他赶出皇宫,于是司空旭留心在宫人嘴里打探了一下原因,居然还真被他探听出了一些门道,原来在他被责令思过的这段时间,太后身边不知怎的,渐渐有了司空旭是大周奸细的传言。

    司空旭几乎立刻就猜到了这一定是宁渊搞的鬼,他知道自己的出身摆在那里,夏太后原本就对他有些疑虑,可在他过去的那些刻意讨好,甚至不惜搬出精铁矿消息的努力下,这种疑虑原本也该打消了打扮才对,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夏太后忽然又怀疑起他来,甚至都不让他近身了。

    虽然他们好奇宁渊到底用的是什么挑拨离间的手段,但现在却并不是报复的时候,当务之急,他要见到太后的面,当面向太后陈情,自己一番忠心耿耿,太后千万不要听信了小人之言而疏远他。

    可眼前这老太监是夏太后的心腹,有他挡着,自己连太后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申辩一事了。

    老太监看着司空旭焦急的模样,一张老脸虽然严肃,心里却已经笑了个不停。自从司空旭出现后,夏太后对他的偏宠,早已让老太监心生嫉妒与不满,可他也没胆子对司空旭下绊子,再嫉妒恼怒也只能忍着,现在可好,先是外边的李将军无意中打落下来的一只信鸽透露出司空旭有可能是大周奸细的讯息,让太后暗生疑虑,之前金城郡王又悄悄进宫了一趟,与太后密谈了足足一个时辰,两人间说了什么老太监并不知道,但自打金城郡王离开后,太后对司空旭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甚至就连对方求到了门口,她也让自己挡着避而不见。

    司空旭神情阴晴不定,知道自己再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他决不能失去夏太后的庇护,不然恐怕他还没走出燕京城,那些从前嫉妒他得太后宠爱的家伙们就会按捺不住对他出手了。

    片刻之后,他嘴唇一抿,好像做下了什么决定,忽然间双膝跪地,也不往前了,而是对着太后殿的殿门口大声唤道:“只要娘娘肯见小人,娘娘一直得到的那样东西,所在何处小人必定全盘告知,还望娘娘体恤,见小人一面!”

    一句话喊完,殿门内依旧安安静静,半点反应都没有。

    司空旭也不死心,一连喊了好几遍,直到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过后,殿门才吱呀一声从里边打开,走出一名宫女来。

    司空旭面色一喜,却不说话,只老老实实跪着。

    老太监显然认得那宫女,脸色虽有些不好看,还是带着笑道:“孙姑姑,太后可是有什么吩咐?”

    “娘娘说了,宣这人入殿觐见。”宫女也干脆,应付完了老太监,直接冲司空旭喝道:“还跪着作甚,还不快随我来!”

    以这宫女的奴婢身份,居然都能对司空旭大呼小叫,但好不容易能够入殿,司空旭心里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忍着,同时心道,自己这一把还是赌对了,夏太后显然对那处精铁矿还是无比在意,但这样一来,自己最后一件压箱底的保命符也就没有了。

    罢了,就算兔死狗烹,也是以后的事情,司空旭也是决断之人,立刻就毫不犹豫,随着宫女走进了殿门。

    这一幕,遥遥被远处一个小太监看到了眼里,小太监不敢怠慢,悄然转身,朝着夏帝的寝宫去了。

    不久之后,一封密信由雪里红带着,从夏帝寝宫附近腾空而起,直朝宫墙外飞去。

    纵使宫墙内外夏太后的眼线有不少,但雪里红可不是一般木讷的信鸽,不光飞得极高,还十分通灵地专门绕人少的地方飞,十分顺利就将身上的密信送到了宁渊手里。

    “咱们这出离间计虽然老套了些,却果然有效,司空旭为了挽回夏太后的信任,俨然是准备说出精铁矿的具体位置了。”宁渊与司空玄面对面坐着,手里拿着那封密信,眼里光芒连闪,“刚好大周那边的消息也已经传回来了,时间卡得分毫不差,如此顺利,此计大有可能成功。”

    “也亏得父皇信任我,也愿意让赵将军配合我等的计划行动,之前我还觉得,如此重大之事,父皇不光不会答允,没准还会呵斥我处事太过儿戏。”司空玄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陛下是明君,既然有方法能不费一兵一卒让大夏退兵,就算要冒些风险,也是大为划算之事,何况就算这次不小心失败了,再重新将燕州打回来就是了,左不过是浪费些时间而已。”宁渊笑道:“何况此次若能成事,咱们还能卖给天大的人情给夏帝,对于两朝来说,只会有好处。”

    司空玄点头,“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向驿馆内的管事传话,就说对于夏太后的要求父皇已经传了信来,夏太后已然从司空旭嘴里得知了那处精铁矿的具体位置,肯定会立刻安排我们入宫的。”

    “只希望这招请君入瓮,真的能有效。”宁渊摸了摸下巴。

    司空玄显然还是低估了夏太后的心急程度,一听大周有回复传来,当天夜里就颁下懿旨,宣他们一干人等三天后入朝觐见。

    三天后,依旧是在那间宽敞肃穆的朝堂上,在周围文武百官的注视当中,夏太后即便是坐在屏风后边,也十分和颜悦色地对身着朝服的司空玄道:“这么说,周帝陛下当真是同意将燕州割让给我朝了?”

    “父皇的确是这个意思。”司空玄低眉顺眼道:“燕州在我朝不过是一处鸡肋一般的地方,没什么物产,还马匪猖獗,每年为了镇压马匪,都要耗费不少军饷,既然一处燕州,便能换来两朝太平,父皇也没有什么不允的,只是希望太后能说到做到,两朝休兵,免得百姓再遭战火。”

    “周帝陛下如此体恤百姓,哀家自然会信守承诺。”夏太后眼睛里已经有抑制不住的喜色溢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越到结尾越难写,还好已经不远了QAQ

第230章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割让一个州郡,可不是光动动嘴皮子就能达成协议的,还得要另外差人从华京送来一份周帝亲笔御批的文书,双方装模作样的各自签字画押之后,才能算是成事。就爱上WwW。LWXS。ORG

    但既然司空玄说周帝已经答应了这事,夏太后也不怕对方捣鬼,心情舒畅之下,当即吩咐在宫中设宴,将司空玄的人都留在了皇宫中赴宴享乐,丝竹之声一直响彻到半夜,才放一行人离开。

    虽然协议还没能正式签订,不过大周的军队却十分识趣,宴会之后没几天,原本还在同夏军对峙着的周军,就如潮水一般全然退出了燕州境内,仿佛将整个燕州就这么拱手相让了一般。

    夏太后得知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下令让军队占据燕州的同时,又暗地里让自己的倍儿带着一支慕容家的家族亲兵,悄然开拔到燕州西北角一处无人居住的戈壁附近,对外名义上宣称是驻扎,实际上当这一队亲兵扎下营后,立刻将大半个戈壁都圈禁了起来,严禁闲杂人等出入,同时化整为零在戈壁里出没,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回禀太后,慕容少将军已经率军抵达太后指定的地方了。”老太监躬身向夏太后禀报着刚刚从宫外传来的消息,同时双手捧着一封信笺,“这是少将军传回来请太后亲启的信件。”

    立刻有宫女将那封信笺呈到了夏太后手里,太后挥挥手道:“知道了,你们先出去伺候,没有哀家的吩咐,不要进来。”

    老太监和四周的宫女连声称是,快步退了出去,还顺道带上了殿门。

    夏太后这才不紧不慢地将信笺拆开,只扫了一眼,便笑了一声,转头朝着身侧正执着一把香扇替他扇风的人道:“很好,你告诉哀家的消息果然是真的,我那倍儿已经在那处戈壁发现了好几块铁矿石。”

    那人急忙放下扇子,跪地磕了个头,“小人此身既然已经托付给太后,自然万般不敢用谎言欺瞒太后。”说完,又抬起脸讨好地笑了笑,果然是重新得到夏太后宠爱的司空旭。

    夏太后点头道:“你有些本事,也算是识趣,可哀家现在称赞你,不表示哀家就真正相信了你,你要知道一点,你心里那些小算盘打得再响,也算计不到哀家什么,只会多行不义必自毙而已,你可明白?”

    司空旭愣了愣,随即谄笑道:“太后言重了,小人自从入宫,一向都是以太后马首是瞻,又如何能有什么小算盘……”

    夏太后冷笑一声,“将那些虚言收起来吧,少在哀家面前摆这套,不过你既然将精铁矿这般重礼献给哀家,哀家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还是那句话,等哀家往后一统天下之时,自然会论功行赏,给你封王封爵,赐你一块封地,让你逍遥快活去。”

    司空旭面露大喜之色,同时言之凿凿道:“既然少将军已经在那处戈壁发现了矿石,那必定是那处精铁矿无虞,有此等矿藏相助,慕容氏必定成为大夏第一大族,太后一统天下,建千秋功业的日子指日可待,小人便先给太后贺喜了。”说完,他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

    “承你吉言,当年高祖皇帝未做到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在哀家手里达成。”太后美艳的目光中光芒连闪,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建立不世功勋,八方朝拜,凤临天下的壮阔景象。

    可惜就在夏太后自信满满,觉得那处精铁矿已经唾手可得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还没过几天,又有一封信笺心急火燎地传入了宫中,夏太后原本以为是精铁矿哪里又有了什么惊人的发现,用一种十分愉悦的心情拆开了信笺,可等她看清信件的内容后,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信件的内容的确是精铁矿处有了惊人的发现,但让人失望的是,这“惊人”的发现却并非是好事。

    “什么?竟然是最下等的糟铁矿!”夏太后颤抖着捏着手里的信纸,若非知晓这封信的来源没有问题,她甚至都要觉得这会不会是别人故意戏耍她的奸计。

    信笺里写得明明白白,那位领着这队亲兵的慕容少将军,是夏太后身边极少数知道精铁矿秘密的亲信之一,发现此地真的有铁矿石后,一面差人将这个喜讯传回宫里,一面带着一群可靠的人手,就地在发现矿石的地方挖掘起来,虽然不能像真正的采矿工一样深入矿脉,可他们仗着人多,还是掘地三尺,将表层处的矿石足足挖出了数千斤,然后将其中一批,悄然运回了慕容家,准备先行提炼出一批精铁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可当慕容家找来能工巧匠准备开炉炼铁的时候,那些经验丰富的炼铁师傅一瞧见这些被送来的矿石,立刻断言道,这些矿石根本不是什么精铁矿,而是一批糟铁矿。

    所谓糟铁矿,虽然也挂上了铁矿两个字,可是跟精铁矿的品级足足差了十万八千里,里面所含的不光是最平常不过的生铁,而且还含量极少,一百斤糟铁矿,都不见得能炼出一斤的生铁。

    知道这个消息后的慕容老爷大惊失色,在确认了炼铁师傅说的没错,这批铁矿全都是毫无价值的糟铁矿之后,又派人去了一趟出矿的戈壁,探明那里被亲兵们挖出来的几千斤矿石同样全是糟铁矿,才觉得此事实在是非同小可,立刻将这个消息送进了宫中。

    也就是夏太后手里的这封信。

    “这怎么可能……精铁矿怎么会变成糟铁矿……”夏太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紧皱着眉头,一双眼睛里阴晴不定,“来人!将司空旭给哀家押上来!”

    事到如今,夏太后已然明白了,哪里有什么精铁矿,分明就是司空旭这厮在诓他,当真好大胆!其实仔细想想也是,若燕州境内当真有精铁矿,这么多年来,大周也没理由发现不了,哪能轮得到自己占便宜,司空旭居然如此可恶,用这等压根就不复存在的东西来骗取她的信任,让她丢尽了脸面,她一定不能放过他!

    夏太后坐在那里,越想越怒,指甲都恨不得抓进凤椅的扶手里,没过多久,司空旭就一脸莫名其妙地被两个太监给押进了殿中,他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跪在凤椅前,看见夏太后怒气冲天的脸色之后,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道:“太后招小人来,可是……”

    “啪!”他话还没说完,夏太后就狠狠一个耳光抽在了他脸上,将他脸颊打得一偏。

    “太后娘娘息怒,小人惶恐!”司空旭吓了一跳,已然明白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顾不得脸颊疼痛,立刻俯□去求起饶来。

    “息怒?哀家现在恨不得立刻斩了你!你这厮当真以为,哀家如此好诓骗不成!”夏太后说完这句,好像还不解气,又是一个耳光抽了下去。

    司空旭纵使想躲,也不敢躲,只能任由这一巴掌继续抽在脸上,痛得嘴角一麻,心里也不禁暗暗叫苦,暗道这女人到底在发什么疯,自己又有什么事情惹到了她不成?

    “小人实在惶恐,不明白太后言下之意,小人若是有错,可否请太后明示……”司空旭提心吊胆地将头磕得梆梆响,夏太后的气势实在是吓人,司空旭甚至能感觉到,对方也许会一声令下立刻斩了自己,他本就寄人篱下,夏太后若是下此命令,他必定九死五生。

    “你自己看!”夏太后好像也不愿意同他废话,直接就将手里的信笺甩到了他脸上。

    司空旭急忙捡起来,匆匆扫了一眼,当即脸色大变,尖叫一声:“这不可能!”

    “不可能?这封信是哀家父亲亲笔所书,有何不可能!”夏太后冷笑一声,“你莫要说是哀家找错了铁矿的位置?那位置可是你信誓旦旦告诉哀家知道的!眼下挖出来的却全都是一文不值的糟铁矿,你这家伙还有什么话好说!”

    “这……这……”司空旭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头上浸出来,完全慌了神,他自己也云里雾里,自己分明没有说错,那地方也的确是一处储量丰富的精铁矿,自己甚至还曾经带着经验丰富的矿工实地探查过一番,怎么会出这种幺蛾子,难道那精铁矿,还会自己变为糟铁矿不成!

    “太后,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小人对太后一片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有诓骗之言。”司空旭明白,自己如果不想办法弄清楚这件蹊跷事,今日是绝对没办法善了了,“请太后相信小的,让小的亲自调查此事,小的必定会给太后一个满意的答复!”

    “相信你?”夏太后却忽然露出一记清冷无比的笑容。

    司空旭心里立刻咯噔一下。

    “你当哀家是什么人?哀家算是明白了,这所谓精铁矿从头到尾就是你为求活命用来诓骗于哀家的天大谎言,你或许是料定了哀家只要一日拿不下燕州,这谎言就永不会有戳破的一天,才一直高枕无忧,殊不知大周会主动将燕州让出来,才让你这拙劣的谎言败露,你以为哀家还会相信你?来人!”

    司空旭浑身冰凉,夏太后的话就像将他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同时他心里困惑无比,他分明说的都是真的,分明没有说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夏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出言发落的时候,忽然又有一个老太监快步闯进了殿内,还因为走得太快,险些被大殿的门槛绊了一跤。

    “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看见夏太后在殿中,老太监也顾不得脚痛,跌跌撞撞地扑到她身前,“驻扎在燕州边境的李将军传了战报回来,他们全军都被敌军给围困住了!”

第231章

    夏太后霍地一声从凤椅上站了起来,惊怒道:“你说什么!?”

    “李……李将军传回来的战报,他们全都被周军给围困住了,那些周人居然使诈,佯装退走,实际上是埋伏起来了,等李将军他们放松警惕,才暴起发难……甚至就连慕容少将军也身陷敌营了……”老太监颤抖着手,掌心里捧着一封还沾了些血迹的战报。值得您收藏WwW。LWXS。ORG

    “荒唐!哀家不是特地嘱咐过让李将军小心行事,尤其是注意探查燕州境内还有无大周的埋伏,他难道没有按照哀家的吩咐去做不成,不然何以被围困!”夏太后劈手便夺了过来,匆匆一看,脸色立刻变得一片青白,“什么?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她用力将战报摔在脚边,咬牙切齿道:“很好,实在是太好了!”

    或许是因为情势紧迫,时间匆忙,战报上的内容并不多,但寥寥几笔,俨然已经让夏太后看明白了个大概,在周军退出燕州之后,她的确为了以防万一,吩咐过带领夏军的赵将军多加小心留意,看周军是否真的退走了,只是在那李将军一番查探下,发现周军的确是正儿八经在撤兵,于是夏军才堂而皇之地深入燕州腹地,安营扎寨。

    可让他们料不到的是,周军虽然表面上退走了,可暗地里居然派了不少人化整为零,乔装成百姓就地埋伏在燕州数个小镇中,有些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批夏军的装备,大模大样地乔装成夏军,然后趁那些深入腹地的夏军不备时,突然暴起发难,前后夹击,将那位李将军所率的整支前锋合围了起来。

    其实以那支前锋原本的人数和装备,并非是没有一战之力的,可因为燕州边境线过长,为了左右兼顾,那支前锋分成了数个小军团扎营,且周军发难突然,那些小军团根本没办法重新汇聚到一起,只能各自为战,加上周军领头的将领显然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在打了夏军一个措手不及的同时,还顺势截获了他们的大部分粮草,这支夏军身为前锋,原本所带的补给就不多,现下不光被分开困住,军粮也没了,全军被拿下也是迟早的事。

    这也是他们吃了贪功的亏,若非是孤军深入,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陷入这样的险境。

    先是一直心心念念的精铁矿变成了糟铁矿,还折进去了一整支的精锐前锋,实在是让夏太后肉疼不已,因为燕州事大,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那支军队几乎全是她夏太后的嫡系力量,不光率军的李将军是他的心腹之一,军内还有不少干部是她慕容家的子弟,以及其他一些亲近他们慕容氏的家族宗亲,是无论如何都损失不得的。

    “传令下去,立刻派兵将整个驿馆围起来,连一只苍蝇都不准放出去,哀家要亲自去问问那位大周熙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夏太后一拂袖,吩咐道。

    老太监立刻领命退下去了。

    夏太后目光又顺势落到司空旭身上,之前她还未来得及将人发落,老太监就闯了进来,所以司空旭还一直脸色发白地被留在殿中。

    “先将此人押入天牢,蒙骗哀家之罪,改日再审!”

    司空旭似乎也明白了再分辨也是无用,就这般浑身发软地被拖出了殿外。

    燕京的老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全城忽然之间变得风声鹤唳起来,一队一队的禁卫军毫不避嫌地封锁了街道,挤开一切闲杂人等,然后将城内安置外宾的驿馆团团围住。

    纵使有些路人知道前些日子金城郡王曾经让亲兵将驿馆围过一次,但那种小打小闹哪能和眼前这场面相比,不禁一个个嘀咕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可等片刻之后,当他们看见一辆华丽非常的凤辇从街道尽头驶来时,一面大惊失色,一面惶恐地就地跪下,三呼千岁。

    毕竟当今皇太后的车驾,只怕是连三岁小孩都认得。

    凤辇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在驿馆前边停下了,紧接着夏太后一身华服从上边走了下来,询问了一番早就候在门边的驿馆管事,确认了司空玄一行尚在馆内并未离开后,脸色十分难看地带着随从走了进去。

    被士兵挡在外围的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露出好奇的神色,根本想不通一向居于深宫,养尊处优的太后,为何会忽然这般气势汹汹的到驿馆来。

    就在这群百姓纷纷猜测到底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时,约莫半个时辰后,夏太后却又从驿馆里出来了,她脸色没变好看多少,却一言不发,上了凤辇就扬长而去,而那些士兵,也犹如潮水一般散得干干净净,来得快去得快,只留下一堆看热闹的路人们。

    驿馆内的一处阁楼上,看见夏太后的背影在大门口消失,宁渊才缓缓关上窗户。

    司空玄坐在屋子里,表情虽然平常,可眼底却依旧有一副余悸未消的神色,苦笑道:“这位太后娘娘当真是来势汹汹,方才她一番逼迫,要不是公子在身边,我兴许还顶不住。”

    宁渊道:“殿下不用胆怯,咱们既然能定出这个计策,便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那一整支夏军先锋在咱们手上,夏太后投鼠忌器,难道还真会将你我二人拿下问罪不成?”

    “也对,不然她也不会这般气急败坏地回去了。”司空玄说完,也露出一记笑容,“如果夏太后当真能答应我们休战的要求,也不枉我们冒此番风险了。”

    “她一定会答应,毕竟那支先锋军,可不是说舍弃就能舍弃的。”宁渊勾起眼角,“咱们拭目以待好了。”

    ****

    “混账!”夏太后重重一巴掌拍在身前的红木小几上,也不觉得疼,仿佛羞怒的感觉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官,“他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以为挟持了那支先锋军,就能来和哀家谈条件了吗!”

    “太后稍安勿躁。”离夏太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华服老者,面对整个大夏最尊贵的女人,他却表现得一点不拘谨,甚至还用规劝的语气道:“你这般失态的模样,若是被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父亲,哀家绝不会忍下这口气,也不可能跟这帮出尔反尔使尽阴谋诡计的周人妥协!”夏太后咬牙切齿唤了老者一声,想不到,这老者居然就是夏太后的生父,现今慕容世家的家主,“哀家要立刻下令,派遣三军,前往燕州给那些周人一个迎头痛击!”

    “此事万万不可!”慕容家主闻言,急道:“太后若是如此,等于是置那些被周人围困的将士们不管不顾,此事若是传出去,军中只会说是上殿失德,轻则太后失信于众将,重则军中哗变也不无可能,太后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父亲虽然说的有理,可哀家难道真要如此忍气吞声地就此退兵,又再度将燕州交出去不成?哀家要是这么做了,一样会被众将耻笑,到那时哀家的威信一朝丧尽,又谈什么一统天下!”夏太后很是气恼,“这些周人当真无耻,出尔反尔如家常便饭,也不怕受天下人耻笑。”

    “不过是口头上的约定,一日文书未签,此事便一日不算成,就算他们出尔反尔,没有凭证,想来也不怕外边闲言碎语。”慕容家主见夏太后还是一副不依不挠的模样,不禁放缓了语气宽慰道:“就算你答应他们退兵的条件,也并非代表服软,不过是一出缓兵之计罢了,来日方长,咱们自然有能找回这场子的时候,可你若是不答应,那些被围困住的普通士兵暂且不谈,李将军是为父最亲近的徒弟,也是你的嫡系之一,难道你连他也要放弃?还有其他一些与咱们亲近的宗亲将领也在那支先锋军中,如果都放弃的话,别的暂且不说,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必定不会再给你半点支持,到时候你在朝中,要如何能像现在一样将皇上压制得死死的?”

    见夏太后不说话,慕容家主继续道:“何况就算你咽不下这口气,要另派大军将那支先锋救出来,你可曾深思熟虑过钱粮储备的事情,我大夏粮产本就不如大周丰饶,钱粮一向不足,就算经过这些年的储备,能不能支持住大范围开战你心里也清楚,原本这次突然向大周发兵,本意只是为了图谋在燕州的精铁矿而已,现在既然已经知晓了那处精铁矿根本子虚乌有,又何必为了一个贫瘠的燕州而意气用事,不如先退一步,等来如钱粮储备充足之后,再大举挥师,打得大周俯首称臣,一锤定音。”

    “父亲说的哀家又何尝不知道,但让哀家如此气不过,那些卑鄙的周人只占了其中一茬,最让哀家气恼的还是皇帝,居然帮着那些周人一起来算计哀家,实在是可恶。”夏太后重重哼了一声。

    慕容家主脸色一变,“你说皇上?可你又是如何知道……”

    “李将军送来的军报中不是提及了吗,那些周人士兵不光化装成平民埋伏,还有不少成群结队地打扮成咱们夏人士兵的模样,父亲你觉得他们手中那些夏军的装备是从哪里来的?那样多的数量,一般人怕是拿不出手吧。”夏太后一拂袖,“除了皇帝,不会有别人了。”

    慕容家主点点头,“此事倒极有可能是皇上插手,那太后打算如何,想来就算前去质问,皇上也不会承认此事,不然这倒会是一个极好的借口,资助敌军用来对付自己的军队,只是这一点,就够咱们将呼延氏从龙椅上拉下来了。”

    “皇帝跟先帝一个性子,胆小怕事,诺诺无为,哪里有高祖皇帝半点的风采。”提到自己的儿子,这位夏太后眼里竟然满是讥讽的神色,“当初哀家皆因崇拜高祖皇帝的雄才大略,才会嫁给先帝为后,结果虎父也能出犬子,先帝竟然一点不想继承高祖皇帝一统天下的雄才大略,实在让哀家失望无比,后来发现皇帝也是这般性子,还以为呼延家的男子,当真是一代比一代没用,可现如今皇帝居然也能帮着别人来算计哀家,倒让哀家要高看他一分,他似乎比自己的父亲要有点用处。”

    “事到如今,太后不会又心软了吧。”慕容家主看见夏太后微妙的神色,一时有些忐忑道:“呼延氏自□□一代,把持大夏数百年,如今人丁不旺,俨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无力再支撑这样庞大的朝廷了,而我慕容氏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所谓风水轮流转,这龙椅也该轮到我慕容家坐一坐了,太后千万不要顾一时私情,而忘了大局。”

    “父亲说的哀家自然明白,不用三番两次提醒。”夏太后似乎对慕容家主的话有些不耐,顿了顿才道:“也罢,就按父亲说的,哀家便暂且退这一步,等他日钱粮一备而奇,这份屈辱,哀家要数倍从周人身上讨回来。”

    慕容家主阴测测一笑,“太后所言极是,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皇上居然为了一己私利,而对太后的大计从中作梗,为了免得今后再有碍事之举,这帝位,他便也不用再坐下去了。”

    夏太后点头,“他若是肯像从前一样安安分分的当一个傀儡,哀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他,不听话的傀儡也的确没有再留着的必要,只是废帝一事非同小可,也非哀家自己能做主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放心,为父早有妙计,我就不信,到时候面对群臣参奏,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不会乖乖将帝位交到太后手上。”慕容家主说得胸有成竹,双目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慕容氏一脉彻底取代呼延氏,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

    又是一封太后懿旨被送到了驿馆内,一名太监扯着嗓子,在躬身行礼的司空玄与宁渊等人面前叫唤了足足一刻钟,在一堆花里胡哨的恭维词句最后,才读出了这道懿旨真正的内容,太后和夏帝要特地在宫中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一来为了庆贺两朝化干戈为玉帛,宴请大周使臣一行出席,二来也是顺道给他们饯行——司空玄会跑来大夏原本就是为和谈而来,现在两朝战事消弭,他们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燕京的必要了。

    就在前几日,夏太后终于答应了司空玄的条件,昭告天下,宣布夏军将从刚拿到手都还没捂热的燕州退兵,周军那边得到消息后,动作也不慢,好像也怕夏人杀回马枪似的,没有派遣先锋深入,而是全军压上,稳稳前进,直到抵达国境线,确认整个燕州重回大周的掌握之后,才按照约定,放回了一直被周军控制住的大夏先锋军。

    那些先锋军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似地,一回到大夏境内,就由将领们带着,灰溜溜直朝燕京而去,当然,一路上也没少遭路人的白眼。

    忽然动兵向大周发难,如今却又以如此狼狈的姿态收场,主导这一切的夏太后可谓是在这一遭上丢尽了脸面,原本朝中那些支持她的武将,就算嘴巴上不说,心里边也暗地里嘀咕起来。

    这也正是夏帝所想要的结果。

    整个让夏太后退兵的计策其实并不复杂,在知道夏太后企图染指燕州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那一处精铁矿后,宁渊便一点都没闲着,虽然哪怕是在上一世,司空旭都没有跟他透露过有关这座精铁矿的消息,但是司空旭手里都有哪些手下,宁渊却清楚得很,既然苏澈曾言那处精铁矿是司空旭手下的马匪意外发现的,宁渊便以此为突破口,将他所知道的司空旭麾下的燕州马匪全然列了出来,传信给带领周军的赵沫让他派兵搜捕,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成群士兵的一通扫荡下,还真的揪出了尚躲藏在燕州境内的好几个马匪头领,并且从其中一人口中逼问出了精铁矿的具体下落。

    随即赵沫又按照宁渊的指示,找到了那处精铁矿脉,没有开采,反而是就近弄来大批的糟铁矿,开始往精铁矿上掩埋起来。

    燕州从前也发现过几处铁矿,不过一经探查全都是不值钱的糟铁矿之后,便都荒废了,于是赵沫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弄来了数千斤的糟铁矿,密密麻麻地埋在了精铁矿上,将整个局布好。

    紧接着,他们便做戏似地,一面假装退兵,一面兵分两路,一路乔装成百姓散开埋伏,另一路换上夏帝悄悄送来的夏军装备,乔庄成夏军伺机行动。

    后来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夏太后派去采挖精铁矿的人,当发现挖出来的其实是一堆糟铁矿后,势必会立刻抓紧时间传消息,而不会再往深处开采,夏太后也很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司空旭在诓骗于她,加上孤军深入的前锋军队又被从天而降的周军全数困住,原本诱人无比的精铁矿也成了一场镜花水月,夏太后一番合计,在明确没有更吸引人的利益,而夏军钱粮又不充沛的情形下,这场仗也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才会答应司空玄的撤兵要求,以免被围困的前锋军队遭受不可估量的损失,毕竟那些可都是她的嫡系,她损失不起。

    整个计策一箭三雕,于司空玄,等于是完美完成了周帝的托付,没有耗费一兵一卒而逼夏太后退兵,让整个燕州重新回到了周军的控制下;于宁渊,又狠狠地算计了司空旭一把,当夏太后发现司空旭拿所谓精铁矿一事诓骗于她后,司空旭的下场可想而知;于夏帝,更能借着夏太后贸然出兵却无功而返一事,在朝中打击夏太后的名声,动摇她如今把持朝政的局面,为自己往后拨乱反正重掌朝纲打下基础。

    唯一不欢喜的人,就只剩下夏太后了,吃了这样大一个哑巴亏,却要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还得强颜欢笑在宫中设宴来给司空玄这些算计了她的人饯行,这个中滋味,根本不足为外人道。

    一辆马车在两列铁甲护卫的护送之下,缓缓朝宫门口行去。

    马车上,司空玄轻轻撩起窗帘,望了将马车围得严丝合缝的那些士兵一眼,转头对宁渊笑道:“没想到夏帝陛下如此小心谨慎,居然会派贴身的心腹近卫来护送我们入宫赴宴。”

    宁渊笑道:“陛下自然也是为了小心谨慎,毕竟出了之前那档子事后,夏太后早就把我们这些周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赵将军困着那群夏军先锋的时候,夏太后投鼠忌器,不敢对我们如何,可现在那些被困着的家伙已经尽数回朝,夏太后要对付我们,可就全无鼓励了,咱们要是呆在驿馆里,有夏帝陛下和呼延暗中派遣的人护着,倒也不怕什么,一旦出了驿馆,外边人多眼杂,会发生什么意外就不一定了,咱们要是出了事,别的暂且不说,夏帝陛下要从太后手里□□的外援可就没有了,大夏也会彻底同大周交恶,所以无论于公于私,咱们都不能出事,不然陛下何至于将身边的心腹护卫都派出来护送我们入宫。”

第232章

    “如此看来,今天这场宴会想必会十分不太平了。”司空玄笑了笑道。

    “情喇中的事情,不过管他有什么阴谋诡计都好,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宁渊表情十分云淡风轻,好像当真一点不在乎。

    司空玄亦没有再多说。

    在一阵默契的沉默中,马车晃晃悠悠驶到了宫门口,又有一面盔遮脸的铁甲武士,高举着一块令牌从宫内策马而来,对宫门口的守卫道他身负皇命,前来迎接司空玄等人入宫,随即便拉着缰绳走在马车边上,竟然直接领着马车驶了进去。

    原本按照规矩,除了亲贵皇族,宫廷里是不允许行驶马车的,更别说骑马了,可即便有不少宫禁守卫想要上来阻止,当他们看见铁甲武士手里的令牌后,想来是明白那块令牌的来历,踟蹰片刻,终究是没有上前。

    同一时刻,在太后殿内,夏太后一面让侍女替她梳着发髻,一面听着身边老太监的奏报。

    “你说他们没有在宫门口下马车,而是坐着马车堂而皇之地进来了?”听到一处关键的地方,夏太后眉毛一皱,转身朝老太监细问道。

    “是啊太后,如果他们不下马车,那咱们的一番安排,可能就不奏效了。”老太监的话语里有些失落,“原本还想趁着他们入宫的时候,用埋伏的箭手送他们上西天,再伪造成意外,为太后出这口恶气,可现在他们躲在车上不下来,箭手如果贸然动手,没用不说,还会打草惊蛇。”

    夏太后冷声道:“他们为何不下车,难道没人告诉他们宫内禁行马车的规矩吗。”

    “哪能啊,是皇上派了身边的人,特地拿了一块金牌去领他们进宫,也让他们不必下车。”老太监道:“虽然宫门口的禁卫已经被替换成了娘娘的人,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没胆子和皇上御赐的金牌过不去,所以没敢拦。”

    “既然如此,就让那些箭手回来吧,原本哀家也没觉得靠几个放暗箭的就能将他们料理了。”太后听完,又不动声色地正过身去,继续望着铜镜里自己白皙的脸,“其实料理那些胆敢戏弄哀家的人不过是小事而已,他们便先借着皇上的金牌耀武扬威一番吧,若今日大事可成,别说一块金牌,就算十块金牌也救不了他们的命。”

    “是呢,到时候全宫上下皆以太后为尊,没了皇上从中作梗,要发落那些家伙不过是太后一句话的事。”老太监挤眉弄眼地拍了夏太后一记马屁,随即又压下声音道:“朝臣们都已经入宫了,李将军也已经按照太后的吩咐带人埋伏了起来,只等太后一声令下。”

    “知道了。”夏太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虽然哀家是未雨绸缪,不过也许今日用不着李将军出动也能成事呢,皇帝还是太年轻了,今日哀家便好好教教他,如果不能学会杀伐决断,是没办法坐稳龙椅的。”

    马车内,宁渊对着窗帘轻声细语道:“你说这路边上有箭手埋伏?”

    “若非有探子证实此事,我又何必拿了金牌亲自前来。”一道低沉温润的声音隔着窗帘向宁渊回道:“可惜宫内太后势大,安插探子极为不易,不然若是能探查清楚那些箭手的埋伏位置,咱们倒能够先下手为强,只要拿住一两人,说不定还能以此为由头反制太后一把。”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见说话之人正是护送着马车前行的那名高大武士,脸虽然被面甲遮住,可光凭着那一双眼睛,宁渊就立刻认出来了他是呼延元宸,于是两人便隔着一道车帘小声交换起情报来。

    “能被太后安插行刺他国亲王的箭手,想也不想肯定是特地培养的死士,就算抓到也是无用,不过看起来,连这样的招数都使得出,夏太后也算是对咱们恨之入骨了。”宁渊笑道。

    呼延元宸低笑了一声,“她被你们如此作弄了一番,如今朝野上下虽然明面上没人说,暗地里却有许多人在议论,贸然开战却又无功而返,对她如今的威信是个不小的打击,要是这样还能不生气,当真是有鬼了。”

    “这也不正是你和夏帝陛下所想要的结果吗。”宁渊不以为然道:“其实若是让赵沫他们全歼了那支先锋,也许效果更好呢,你们可说了,那支先锋军尽是夏太后和慕容家的嫡系。”

    呼延元宸沉默了一会才道:“原本陛下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普通士兵何辜,他们也不过是听从上殿的命令行事,说到底也是大夏的子民,无论是陛下还是我都不忍心,只能连带着也放那些吃里扒外的军官一把了。”

    “这位夏帝陛下还真是一位仁君,如此看来,我们也没帮错人。”宁渊轻叹了一口气,“折腾了这么些日子,我只想赶快将事了了赶回华京去,许久不见娘亲和馨儿,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

    “等此事了了,我也陪你同去。”听宁渊此言,呼延元宸似乎也起了兴致,“虽然我同我那皇帝侄儿关系不错,可等他坐稳了江山,我怎么都要留个心眼,想来想去,为了免得兔死狗烹,我还是抛掉一切功名利禄,跟你回大周去被你养着算了。”

    “这等没出息的话你偏生也说得出口。”宁渊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罢了,现在的时机也不宜说太多玩笑话。”呼延元宸摆正了脸色,“总之今夜绝对不会太平,我与陛下都猜测,太后之前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性急之下,十有□□会借着此次宴会之机发难,我们虽然也有一定的准备,可若情势所迫难免顾此失彼,你与熙王一定要小心至上,我已经交代了闫非带着我的一队精锐暗中保护你们,假如状况有变,他他们应当足以护送你们逃出皇宫了,到那时你们也不用再回驿馆,直接跟着闫非由暗道出城返回大周。”

    “那你呢。”宁渊问道。

    “陛下现在还十分仪仗我,如今呼延氏式微,皇城之中只有我这么一个皇叔,我可不能临阵脱逃。”呼延元宸道:“难道以我的本事,你还怕我出事不成?”

    “这可不一定,你也不想想到底是因为谁一直没消息,我才千里迢迢从华京跑来这里。”宁渊说完这最后一句,便闭口不言了,呼延元宸则眼神一窘,悻悻笑了一声,看见前方有一队宫人迎过来了,便没再说话。

    马车已经驶到了宫内的开阔地带,周围一览无余,自然也不会再埋伏什么箭手,在那队迎宾宫人的招待下,宁渊与司空玄相继下了马车,朝不远处的高大殿堂行去。

    呼延元宸直到他们的背影安然消失在大殿门口,才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一进到大殿,又有另一个太监打扮模样的人凑到司空玄和宁渊身边,压着嗓子道:“熙王殿下,您的位置在前边,请随着奴才来。”

    宁渊一眼便认出了这太监是闫非乔庄的,装扮得也是颇像,不光嗓音拿捏精准,甚至脸上还简单易了容,若非不是宁渊对他早已熟稔,还不见得能认出来。

    看来呼延元宸说得没错,特意将闫非派过来,今夜铁定是太平不了了。

    两人随着闫非一路走到大殿的前方,在紧挨着皇帝龙椅的右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殿内文武百官已经来了大半,有些人在互相压着嗓子窃窃私语,有些人则脸色微沉的正襟危坐,似乎是各有各的心事。

    或许未免别人看出破绽,将司空玄与宁渊带到位置上坐好之后,闫非便垂手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丝毫没有要同宁渊说话的意思,不过他手掌垂放的腰带附近,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微微鼓起来,似乎藏着兵器,俨然是做好了应付一切变故的准备。

    等了约莫有两刻钟后,待所有应当出席的大臣都到齐,夏太后和夏帝才在太监的高喝声中缓缓从后殿的方向绕了出来。

    这一对母子虽然因为皇权之事在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可明面上又没有撕破脸,碰到这样的场合,还必须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来,年轻的夏帝龙袍加身,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同样年轻的夏太后,而夏太后对着他亦是满脸笑容,可那笑容里有几分真和几分假又是说不定的事了。

    这两个大夏朝地位最崇高的人一出来,满室朝臣纷纷起身拜了下去,三呼万岁,司空玄与宁渊等人身为外臣,倒是不用跪,却还是要躬身行礼。

    “平身。”夏太后果不其然又越俎代庖地帮着夏帝招呼了朝臣们一回,然后走到龙椅旁的凤椅上坐下。

    夏帝也一言不发地跟着坐好。

    宁渊注意到呼延元宸打扮的护卫武士也紧跟在夏帝身后入了场,一身明晃晃的盔甲极为惹眼。

    众大臣从地上爬起来,安安分分地回去坐好,整个大殿也变得十分安静,没人再说话,夏太后看了身侧的老太监一眼,老太监会意,从袖袍里掏出一根明黄色的踞,展开大声宣读了起来。

    那是夏太后的一道懿旨,抛开繁琐的词缀,内容不外乎是说司空玄一行为了两朝友好煞费苦心,太后深感欣慰,才特意举办这场宴会为他们饯行之类,惹得朝臣们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谢恩之声。

    可那道懿旨还未读完,却有一个将军模样的大汉忽然起身,抱拳道:“太后这道懿旨如此褒赏这两个周人,臣下十分不服,周人向来诡计多端,他们在燕京之中,表面上是平息战事而来,实际却在暗地里兴风作浪,以其动摇我朝国祚,如何又担当得起太后的褒赏!”

    “李将军,休得无礼!”夏太后眉头一皱,好像十分不悦道:“现在是什么场合,休要胡言乱语,还不快向熙王殿下道歉!”

    “道歉?臣下麾下许多将士因为这两个周人的阴谋诡计而变为英魂,臣下又如何能向这样的人道歉?”大汉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太后,臣下便往明白了说,臣下今日来此,可不是真来赴宴的,而是要在太后面前,揭穿这些周人的险恶用心!”

    大汉话音刚落,武将那边没反应,文臣这边却细细碎碎地开始议论起来。

    “李将军之前带兵出征大周,结果在燕州吃了不小的亏,丢了大脸,现在是故意在向周人找场子呢。”

    “要我说是这李德武自己没本事,所谓兵不厌诈,他自己不会带兵打仗,输了丢人不说,如今还怪别人的阴谋诡计,当真好厚的脸皮。”

    “话虽如此,没准太后娘娘还真会替他出气呢,人家李将军什么人,那可是慕容阁老的高徒,太后就算明知道他是无理取闹,也得给自己的父亲几分面子呀。”

    这些文臣都是拥护夏帝的一党,说起话来不光尖酸刻薄,也丝毫没掩饰声音,在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那李将军当即气得脸色通红,而夏太后脸上却半点表情都没有,好像当真是没听见一般。

    不过李将军恼怒是恼怒,也明白现在不是同这般穷酸文臣置气的时候,等夏太后成了大事,自然会料理了这些不识抬举的家伙,便按捺下性子,继续对夏太后抱拳道:“这些周人,勾结逆党,蛊惑圣上,妄图动摇我大夏根基,实在是可恶至极,还请太后明鉴!”

    这回倒没人再说话了,就连那些文臣都有些发愣,因为这回李将军说出来的那几个词着实不是小事。

    “勾结逆党,蛊惑圣上?”夏太后还没说话,夏帝却冷笑了一声道:“李将军,朕念你是前朝重臣,可说话也要懂得分寸,怎么听你的意思,你先前带兵在燕州失意,是因为朕受人蛊惑,昏庸促成了?”

    “臣下军队何以会落入周人的陷阱,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又何以来反问臣下。”李将军居然毫不顾忌地冲夏帝道。

    夏帝面色一变,想不到这李将军居然如此大胆,正要呵斥,夏太后却在此时开口,“李德武,你放肆了,皇上也是你能随便指责的?”

    “微臣不敢。”李德武单膝跪地,露出一副忠肝义胆的表情道:“臣下久居军中,性子颇直,有些事情实在不吐不快,不知如果臣有要事上谏,太后能不能替臣下做主。”

    “看你的样子,难道真有什么事情上谏不成。”夏太后不动声色地瞟了夏帝一眼,点头道:“也罢,有什么事情你便尽管奏来,哀家自会替你做主。”

    “那臣下先谢过太后。”李德武一抱拳,接着立刻脱口而出一句全场皆惊的话,“臣下想问太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天子犯法,是否与庶民同罪!”

    宁渊抿嘴一笑,想不到这就开始唱戏了,情喇中,却比预料更快。

    夏帝也默不作声,十分沉着的模样,好像即将发生的事情与他全无关系一样。

    “怎呢,莫非你想谏的难道还是皇上不成?”太后一声冷笑。

    李德武道:“臣下既然敢说,就没有要胆怯的道理,就算的确谏的是陛下又如何,之前扯下所言周人‘勾结逆党,蛊惑圣上’八个字可不是空穴来风,太后可还记得,臣下所率领的先锋军在燕州境内时,是如何中的周人埋伏?”

    “此事你在战报里写得很清楚。”夏太后道:“那些周人表面上从燕州撤军,实际是埋伏了起来,这法子虽然阴险卑鄙,还当真将你们一整支先锋军给困住了。”

    “正是如此。”李德武点头道:“那些周人为了埋伏我军,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事先清空了燕州境内竟有的几座城池村镇,运走了所有的物资,然后又让士兵乔庄成百姓呆在城中,以图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当然这还不是最卑鄙的,最卑鄙的是又不少周人居然穿上了我们夏军的装备,乔装成别军的部队,我方不查之下被对方奇袭,才会如此轻易被包围,以至于大败而归,当时臣下就很疑惑,那些周人何来我们夏军如此多的军备,于是回到燕京后,臣下便在暗中探查,结果发现,那些军备居然是陛下交给周人的!”

    仿佛是在殿中劈了一道惊雷,文武百官纷纷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有些与李德武走得亲近的武将,已经开始痛心疾首地开始嚷嚷着“岂有此理”“大逆不道”之类的话,至于许多偏向夏帝的文臣,则一个个惊疑不定地没有说话,因为此事如果是真的,就算他们偏向夏帝也无法坦然接受,毕竟身为一朝帝王,却支援敌人来围困自己的军队,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一些。

    不过也有文臣站起身朝李德武大声呵斥道:“李将军好大的胆,如此污蔑天子,但是真正的大逆不道,可受腰斩之刑!”

    李德武轻蔑地扫了那文臣一眼,“薛御使稍安勿躁,在下可没有那样大的单子敢污蔑圣上,在下无论说什么,肯定都是有凭有据的,何况一切自有太后做主,你这般心急地蹦出来像什么话。”

    “皇帝,李将军所言可是真的,你当真将我军装备给了周人?”夏太后看向夏帝。

    “怎么,太后居然相信这等胡言?”夏帝露出似笑非笑地表情,反问向夏太后。

    “哀家不过随口一问,想来皇帝虽然年幼,却也不至于做出这等吃里扒外的糊涂事。”夏太后表面上点点头,心里却冷笑一声,转而对李德武继续道:“你方才说你有凭证,就将凭证拿出来,不然胆敢污蔑陛下,此罪名一旦坐实,就连哀家都保不了你,你便自行出了宫门领死吧。”

    李德武神情一凛,忽然转头对殿外喝了一声,“将人带上来!”

    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有两个李德武的属下从殿外押着一名中年人走了进来,殿内有不少官员见到那名中间人的脸,纷纷诧异道“那不是罗侍郎吗”“我还在奇怪今日怎的没瞧见他,还以为他是有事不来了呢”“这李德武如此无礼地将李德武绑进来,到底弄得什么幺蛾子”。

    对于这些议论,李德武全然不理,直接指着被押进来的中年人道:“臣下正是经过一番查探,关于那些军备的来源,最后查到了兵部侍郎罗成的身上,现下罗成已经被臣下给带了上来,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便让他自己说给太后听吧。”

    李德武话音一落,罗成便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太后赎罪,太后赎罪,下官也是迫不得已……就是给下官十个胆子,下官也不敢违抗皇令啊……”

    “你的意思是,皇帝当真给你下令,让你将我军的军备交给周人?”夏太后提高声音问了一句。

    罗成抬起头,有些心虚地瞟了夏帝一眼,见年轻的皇帝一言不发,便将心一横,道:“没有错,的确是有人拿了陛下贴身的金牌来宣旨,让下官临时调出一大笔的军备,因为那金牌是真的,下官不疑有他,可出于谨慎,下官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要那些军备的用处,结果却被告知是机密……可是太后你知道的,军备物资等事非同小可,纵然下官官位不大,可也不敢在这上边出纰漏,只是那人手里拿着皇上的金牌,是圣旨,下官不能抗旨不尊,只能按着数量调了东西给他,但事后,下官长了个心眼,偷偷派人跟着那人,想要查清楚这些军备的具体用处,结果就发现那人拿着有下官批文可以去城外仓库提取大量军备的文书,进了京中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驿馆,刚开始下官还不明白其中玄机,直到李将军的先锋军在燕州遭到埋伏,才领会到,或许那批军备是通过驿馆,最后到了周人的手里……”

    说到这里,那罗成又唯唯诺诺地朝司空玄与宁渊的方向扫了一眼,不再说话了。

    “事情便是这样,太后可明白方才臣下为何会说这些周人‘勾结逆党,蛊惑圣上’了,但真正让臣下觉得痛心的还是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为何会与周人沆瀣一气,来坑害我们这些为国御敌的将士,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让百万兵丁寒心啊。”说完,还十分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竟然有此事?”夏太后眉头一皱,朝夏帝问道:“皇上,你何以要如此做?”

    “朕已经说过了,根本是一派胡言,如此无中生有之人居然还能入朝为官,还一个身居将军,一个身居兵部侍郎这等众位,看来太后对这朝中上下,打理得并不怎么好啊。”夏帝不光矢口否认,还趁机将了夏太后一军,“也对,偌大一个朝廷,太后年事已高,打理起来难免力不从心,不如还政于朕,朕也正好可以肃清朝廷,类似如此荒谬之人,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的。”夏帝一边说,一边扫了李德武一眼。

    夏帝年纪不大,眼神却十分凌厉,李德武纵使身经百战,也不禁被那眼神激得打了个寒颤,可他一咬牙,还是继续道:“陛下不承认此事,也是情喇中,可是臣□为将军,不能不为手下将士们讨个公道,哪怕对方会是陛下,若是太后和陛下觉得罗大人的证词太过苍白,臣下手上还有一铁证,罗大人,你便告诉太后娘娘,那日拿着陛下贴身金牌来找你调动军备之人,到底是谁。”

    “这……”那罗成好像有什么鼓励,眼神不断闪躲着,似乎不敢说。

    李德武冷笑一声,“罗大人,我知道你想顾及皇上的脸面,但也等于包庇了那等乱臣贼子,其中牵扯到的罪名尚在其次,他日史书工笔,会不会将你同贼子归为一党,留下千古骂名,可就不一定了。”

    罗成打了个哆嗦,立刻道:“我说,太后明鉴,那日拿着陛下金牌前来找微臣之人,其实,其实是永逸王爷!”

    “什么,永逸王爷?!”

    “居然是他?”

    “那等逆贼难道还留在燕京不成?”

    又有不少声音从官员堆里冒出来,显然这个消息让他们惊讶无比。

第233章

    “我想在座的诸位同僚都知道,那永逸王爷因为妄图谋害太后,谋逆犯上,事情败露后又仓惶出逃,已被陛下下旨缉拿,而这等本该被通缉的要犯,居然拿着陛下的贴身金牌堂而皇之的潜入兵部向罗大人索要物资,最后又将要来之物送到驿馆内周人的手中,这是不是可以证明,永逸这等逆贼早就与周人有所勾结了?”李德武大声道。

    没有人出声反驳他,因为有不少官员都知道,永逸王爷,也就是呼延元宸,因为不得高祖皇后的喜爱,年少时期就被以质子的名义送去了大周,并且在那边带了许多年,直到高祖皇后去世,先帝即位,才回朝封了王,可是先帝也是个命薄的,刚登基没多久便也离世了,于是夏太后又找了个理由重新派呼延元宸出使大周,免得以他的身份留在朝中乱政。

    这般算下来,永逸王爷在大周呆的时间如此之多,又被夏太后所排挤,那他会与周人较为亲密,甚至合谋也不是没可能,别说现在永逸王爷被通缉的愿意,还是谋害太后未遂呢。

    “李将军,难道你不觉得罗大人的这番说辞太可笑了么。”夏太后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众所周知,永逸王爷因为谋逆之罪,而被皇上下旨缉拿,其人恐怕早已待罪出逃,不知身在何处了,又如何能身在京中,肆意出入兵部,还拿着陛下的金牌?难道你们的意思是陛下会冒着大逆不道的名声将自己的金牌赐给一个逆贼?看来诚如陛下所言,此事完全子虚乌有,皆是这罗成一派胡言,来人呐,给哀家将这罗成拉出宫去,杖毙!”

    “不要!太后娘娘,下官说的都是实情啊!下官有实证!有实证!”听见太后一声令下要处死自己,那罗成下得脸色一片青白,大喊出一句,“其实永逸王爷根本没有离京,甚至没有离宫,他现在就在这皇宫之内!”

    满殿哗然。

    宁渊原本还抱着一种看戏的态度在打量着眼前这些人的一唱一和,可听见那罗成这么一句话,他不禁摆正了脸色,迅速朝夏帝的方向看去。

    夏帝也轻微皱着眉头,眼神暗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宁渊目光又落到直挺挺站在夏帝身后的铁甲武士上,那便是一直以近卫身份乔装在夏帝身边的呼延元宸。

    只是对方的脸全然隐藏在了面甲背后,根本看不出表情。

    李德武嘴角勾起一丝隐晦地笑,他之前说了那么多废话做铺垫,为的就是这一刻抖出这个足以让众臣惊讶的消息。

    同时他也十分佩服夏太后那股淡定的性子,分明知道这个夏帝藏在身边的秘密,却能一直隐忍不发。

    其实关于呼延元宸伪装成侍卫隐藏在夏帝身边一事,夏太后不光知道,并且还已经知道许久了,但是她一直没将此事抖出来,一是她还未和夏帝撕破脸,二来她留着这个机会,在让夏帝和呼延元宸放松警惕的同时,也等于是手里多了一张掣肘对方的底牌,等到时机恰当的时候,再一举揭发,或许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而眼下大殿中的情形,对于夏太后来说,便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之前那兵部侍郎罗成所说之事,完全子虚乌有,不过是被李德武和夏太后买通了之后,在利益的驱使下,所胡编乱造的而已。夏太后并不知道周军身上的夏军装备是否真的同夏帝有关,但这并不妨碍她的计划,反正这世上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伪造,无论周人手里的夏军装备是怎么来的,反正一股脑往夏帝身上推就是了。

    至于证据,则更为简单,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实证,只要将呼延元宸扯出来,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所乔装的侍卫拆穿,到那个时候,夏帝身为一国之君,却将谋害太后,已被定罪为罪人的家伙藏在身边,不也正是佐证了罗成口中“永逸王爷拿着皇上的金牌上兵部调用物资”一事大有可能吗。

    而夏太后,自然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联络朝中支持她的大臣,以君王昏庸失德为名义,扯夏帝落马,再扶持一个呼延氏旁支的没落子弟登基,并借着这段时间开始清洗夏帝在朝中的力量,当朝中再也没有可以反对她的声音之后,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再废掉傀儡,然后自己登基,从母仪天下变为君临天下,成为一代女帝。

    “那贼子还留在宫里?”听见罗成之言,夏太后故意露出大惊的表情,冲夏帝道:“陛下,如果此事是真的,必须立刻封锁宫禁,然后让内禁卫彻底在宫中清查,永逸那厮曾经谋害哀家,若其还留在宫里,不光哀家有危险,甚至还会危害到陛下!”

    “太后稍安勿躁,难道不觉得此事太荒谬了吗。”对着夏太后有些慌张的脸,夏帝反而慢条斯理道:“永逸王爷早已被朕下旨缉拿,怎可能还留在宫内,罗成这厮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胡言乱语,太后难道也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罗成也应声喝道:“我不光知道永逸王爷现在就躲在宫里,还知道,他一直乔装成皇上的贴身侍卫,就一直呆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殿中官员之前还是哗然,现在又听见罗成这话,立刻议论纷纷起来,有些聪明的,已然不自觉将目光扫向了站在夏帝身后的铁甲武士,隐约觉得那名侍卫从身形上来看的确能与永逸王爷对上号。

    “那日永逸王爷来找下官调用军备,一开始并未以真面目,而是自称是皇上的贴身近卫,加上他又拿着皇上的金牌,所以下官也不疑有他,只不过是后来他面甲似乎出了问题,不知何故裂了开来,才被我看清了容貌……”一面说,罗成一面哆嗦地抬起脸,忽然间,像才发现什么一样,指着夏帝身后的武士高喝道:“就,就是他!就是那个侍卫,那个侍卫是永逸王爷乔装的!”

    罗成话音一落,夏太后立刻像是被吓着了一样惊呼一声,额李德武也忽然间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短剑,上前一大步将夏太后护在身后,然后虎视眈眈地望着夏帝与他背后的武士。

    “皇上,你身为一国之君,难道当真做出了包庇罪臣之事不成!”李德武脸色阴沉地对夏帝道:“永逸王爷乃是谋害太后的逆党,你将此逆党带在身边,至太后娘娘于何地,你的孝道哪里去了!?”

    与此同时,不光李德武,还有好几名武将也商量好了似地同时站了起来,纷纷出言,大多是“陛下居然做出如此失德之事,当真失望”“永逸王爷既然在此,那罗大人所说的便都是真的了吧”“陛下不光包庇逆臣,还勾结周人坑害我朝军队,简直匪夷所思”。

    至于那些文臣,对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场面也有些发蒙,全都疑惑地朝那名被指为“永逸王爷”的武士看了过去,片刻之后,终于见到一名年老的官员对李武德道:“李将军,你连那侍卫的模样都没看到,怎的就这般断定那人是永逸王爷了?还有,依照律例,刀剑是一律不允许带入殿中的,李将军持剑而来,现在又如此一惊一乍,莫非是有什么不轨之心?”

    面对这样的指责,李武德完全不为所动,似乎对那名侍卫一定是逆贼永逸王爷心中笃定得很,也明白,自己这剑一出鞘,就表示今日没办法善了了,反正夏太后准备得周全,他只要按照太后安排的那样好好表现,一旦等太后握有权势,自然有大把升官发财的机会等着他。

    “说朕包庇罪臣?”听见李德武一行人这样指责自己,夏帝不光没有露出恼怒的表情,反而笑了出来。

    夏帝的反应让本该胸有成竹的李德武脸上一愣,就连一直坐着没动的夏太后,也略微皱起了眉,心道:难不成……

    “之白,既然有人说你是永逸王爷,你便将面甲取下来吧。”夏帝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同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而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他身后那名武士居然真的抬起手,开始解起了头上的面甲,面甲的构造并不复杂,那人只两三下,便取下了整个头盔。

    方脸挺鼻,面甲下是一张敦厚肃穆的面孔,虽然也称得上端正,却和呼延元宸俊朗的脸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不可能!”看见侍卫的脸,罗成第一个尖叫了出来,同时仓惶地望向李德武,李德武也满脸讶然,好像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分明不应该有差错的,情报分明不应该有差错的,那人明明就是呼延元宸啊……难道是对方也提前察觉了他们的目的,来了一出移花接木?

    现在可好,原本他们想要拿着永逸王爷这事来唱大戏的,现在这人都没了,下边的台词该要如何唱下去?

    一滴冷汗顺着李德武的额头流了下来。

第234章

    “朕的贴身近卫,都是先帝留给朕的,之白是其中最有能力一人,因此时常被朕带在身边,出于对朕的安全考虑,他平日里并不以真面目示人,不想居然能被一些异想天开的有心人同永逸皇叔联想到一块,当真是可笑。”同李德武他们的紧张不同,夏帝似乎心情不错,似乎也没有为他们那帮人之前的僭越而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对夏太后道:“太后,你说是不是。”

    在看到那近卫取下头盔,露出来的却不是呼延元宸的脸之后,夏太后便在心里暗叹了一声,直道可惜。

    她不知夏帝是如何察觉到的,但也对夏帝的应对手段有了几分佩服之心,当初在发现呼延元宸居然乔装成了夏帝的侍卫之后,她便一直派人暗中盯梢,而盯梢之人反馈回来的情报也多凡表示呼延元宸一直以侍卫的身份呆在宫里,并没有什么异动,所以今日无论是罗成还是李德武都会如此笃定,怎料却会出现这样的岔子。

    “太后不说话,也是觉得这场面太可笑了对不对。”夏帝眯起眼睛,又转过头,目光落到罗成身上,那罗成瞧见皇帝的目光,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下场,居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身为朝廷命官,居然如此左右被人摆布,果然是草包一个。”夏帝意有所指地冷哼了一声,随即又似笑非笑地看向李德武他们几个站起来的官员,一点不客气道:“李将军,事到如今你还不把剑收起来,加之你今日种种僭越,对朕大不敬的言行,当真是要造反不成?”

    李德武身后的几名武将面色一变,就连李德武自己的脸也微微发白,看着手里的短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收起来吧,以他之前的僭越,皇帝势必不会放过他,可不收,在刚才的计划没有成功之下,自己这番行为就名不正言不顺,反而会变成正儿八经的造反。

    毕竟以皇帝失德为由让皇帝退位,和直接以武力让皇帝退位比起来,放在老百姓中间可好听多了,为名声计,他着实不想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逆党。

    偏偏夏太后又一声不吭,他可是一向逢其为主的,难道这般关键的时候,夏太后居然掉链子,临阵退缩了?

    就在李德武进退两难之时,原本大殿中静谧的场面,又被一道殿门被推开所发出的吱呀声打破了。

    随着半开的殿门,一名留着白须体型微胖的华服老者走了进来。

    “慕容太师?”夏帝皱眉道:“你不是因为今日身体抱恙,故而不能来参加宴会的吗,怎的现在又来了?”

    周围的官员瞧见进来的老者,也各有脸色,有的谨慎,不过大多数却都带着敬畏的目光,因为此人不光是京中大族慕容世家的家主,还是当今太后的生父,曾经的当朝太师,即便当初先帝在位时,他就已经告老辞官,从朝中退下来了,可因其势大,上至夏帝,下至官员,大多会尊称他一声“慕容太师”。

    面对夏帝的询问,这位慕容家主并没有多说话,反而是在殿中站定,而紧接着,却有两队数百名装备森严的士兵忽然闯进了殿来,并迅速朝两侧分开,将包括夏帝在内的所有官员都围了起来。

    武将那边还好,李德武等几名深知夏太后计划的甚至还露出了讥讽的目光,但效忠于夏帝的文臣这边却立刻炸开了锅,几个性急的甚至站起身开始指责慕容家主这等同于造反的行径,不过那几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跟着慕容家主进来的那些士兵抡起武器,三两下给敲晕了。

    夏帝眉头紧皱,看着慕容家主道:“慕容太师,你这是何意?”

    “老臣的意思,陛下应当很明白。”慕容家主终于在此时皮笑肉不笑地开了口,“老臣今日敢于冒着大不讳带兵上殿,便是前来拨乱反正的!”

    “拨乱反正?朕看你是要造反吧!”夏帝冷声道:“你实在是太放肆了,难道你以为你的奸计可以得逞吗!”

    “陛下何必将话说得那么难听,老臣就算万死,也绝对没有胆敢造反的念头。”慕容家主似乎完全不惧夏帝的质问,反而中气十足道:“老夫经历三朝,从前高祖皇帝在世时,曾经给老夫留下过一道口诏,道他日帝王中,若出现了昏庸无能,败坏大夏基业者,老夫可以凭着这道遗命,令帝退位,拨乱反正。”

    “好一个拨乱反正,听你的意思,你现在是要来反朕的正了?”明白眼下这群人是要同自己撕破脸了,夏帝脸上终于带上了怒容,“有胆子将造反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慕容太师,你应该明白你这么做,该付出怎样的代价吧。”

    “代价?老臣会如此做,只不过是一心一意为了大夏,就算能为此付出一点代价,那也是值得的。”慕容家主道:“之前这殿中发生之事,老臣虽然没有进殿来,可也在殿外听得一清二楚。陛下你包庇逆贼永逸王,勾结周人,甚至将我军装备私送给周军一事,就算你费尽心思掩饰得很好,也消灭了所有证据,事实却是改变不了的,你身为大夏帝王,却如此愧对先祖,老臣不得已之下,也只有按照高祖皇帝的托付,为我朝换一位贤明的君主了。”

    纵然慕容家主早已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可当众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以他的老脸还是有些挂不住,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李德武等人在殿内揭穿呼延元宸的面目,他自然可以大摇大摆地带着夏太后早就安排入宫的亲兵入殿,掌控局势,顺理成章逼夏帝退位,而不用现在这样厚脸皮地自己找借口了。

    听见慕容家主当真是来逼宫让皇帝退位的,众文臣虽然心中早有猜想,但听到他们这般露骨的说出来,还是免不了炸开了锅。

    其中效忠于夏帝之人,自然对那慕容家主又是一通唾骂,其他胆子小的,则唯唯诺诺地瞧着屋子里这一圈士兵的架势,思量着自己的处境。

    “放肆,慕容老贼,造反就造反,何必为自己的逆行找这样一通冠冕堂皇的说辞!”夏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同时冷笑着看向夏太后,“这老贼准备得如此周全,还能带领亲兵入宫,只怕其中,太后出了不少力吧。”

    “皇上既然已经心中有数了,又何必来问哀家。”夏太后轻叹了一口气,夏帝毕竟是她的亲生子,就算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非得走出这一步,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只能劝导道:“皇上你的性格太像先帝,实在难以成大事,而我大夏,是不可能一直蛰伏在如此贫瘠的土地上的,有些事情皇上不愿意做,那不如就从位置上退下来,让哀家来替你做。”

    随着夏太后的话,不止李德武,还有好几名武将也抽出了藏在身上的兵器,而夏帝身后的那名护卫之白,自然也警觉地挡在了夏帝身前。

    “没想到,朕和太后之间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皇帝摇了摇头,“可难道太后当真觉得,只凭大殿中的这些人,就能威胁朕让出皇位吗。”

    “自然不能,皇上身边的贴身护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靠这些人实在是不可能威胁得到陛下,可若是换成城外的东西南北四路大军呢。”慕容家主替夏太后将话接了过去,傲然道:“皇上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拱卫燕京城的四军统帅,都已经向太后娘娘表示效忠,加上城内的禁卫军,陛下觉得,以你那些近卫,真的能以一挡百同大军抗衡?”

    “竟然能让四位将军都倒戈,你们果然是蓄谋已久了。”听见这种十分紧迫的消息,夏帝好像却并不怎么焦急,他看向那些已经拔出的兵器的武将,问道:“你们也是要同太后共进退吗?”

    那些人虽然没说话,可并未放下手中兵器,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夏帝轻叹了一口气。

    “如何,皇上可是愿意写退位诏书了?”夏太后看见夏帝叹气,便道:“皇上大可放心,哀家当真没有要同你反目成仇的意思,退位之后,你依旧是太上皇,衣食不缺,你是哀家亲儿,哀家又怎么会亏待了你。”

    “太上皇?”夏帝却一声冷笑,“太后说得当真好听,只怕朕今日写了这诏书,明日这整个大夏江山,便要改姓慕容了,所以这诏书,朕是万万不可能写的。”

    “你……”夏太后有些恼怒,还要再说话,结果却听见夏帝喝了一声:“动手!”

    她还未反应过来,殿内忽然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响起数声惨叫,李德武等人与慕容家主皆是一愣,慌忙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赫然发现原本分布在大殿四周,负责传菜倒酒的太监们,不知从哪里抽出了兵器,忽然对闯进殿内的士兵暴起发难,而且十分训练有素地纷纷找队长模样的人下手。原本那些闯入殿中的士兵,一共有二十位队长带领,而不过刹那的功夫,这二十位队长就齐刷刷死余了那些“太监”的偷袭下。

    领头的人死了,顿时让那些士兵乱成一团,而“太监”们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眼见目标得收,立刻回身,再扑向离自己最近的士兵。太监人数虽然没有那些士兵多,但一个个伸手了得,片刻之后,原本在殿中成合围之势的士兵们酒杯斩杀了一小半。

    “这些不是太监!是皇上的近卫假扮的!”

    “该死,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快防御!反击!”

    李德武这些军官总算没有在战场上白混,在最初的惊讶之后,迅速回过神来,开始指挥者那些士兵一面保护慕容家主和夏太后,一面向太监们发起反击,一时大殿内乱成一团,喊杀声成片。

    早在混乱初始的时候,便有数名士兵像被特意交代过一样,齐刷刷朝司空玄和宁渊扑过来,不过还没被他们近身,扮成了太监的闫非已然抽出软剑同他们战到了一处,虽然身为被保护的对象,也不代表司空玄和宁渊能闲着,那便夏帝都自己亲身上阵,配合着那名叫之白的侍卫一连斩杀了好几名冲向他的士兵后,这边宁渊两人也纷纷从地上捡起两把沾了血的兵器,也加入战团。

    司空玄从跟在宁渊身边开始便随着呼延元宸和周石练武,一身武艺不在话下,而宁渊虽然失去了内功,以普通的武学招式应付一些普通的士兵也是游刃有余。

    比较可怜的便是那些手无寸铁的文臣了,虽然大部分的士兵与反叛的军官都已被人缠住,但也有些落单的士兵以他们为目标,妄图杀两个见工,好在那些文臣虽然不懂武功,但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在被砍伤一两个后,居然也自发地从地上捡起武器,抱成一团,挥刀乱砍之下,堪堪有了自保的余地。

    或许是夏帝的那些近卫埋伏得好,且一个个身手了得,又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没过多久,殿内的反叛士兵居然被砍杀了大半,就连追随李德武的军官也死了两三个,等喊杀声逐渐平息的时候,剩下的一小半士兵已经被逼到了殿外,他们围成一圈,将夏太后,慕容家主,与李德武等人护在其中,与夏帝等人对峙起来。

    “陛下,你这又是何苦。”虽然处于劣势,可慕容家主却一点也不担心,反而道:“你以为凭着你的这点护卫,就算能一时占住上风,可他们还能同城外的四路大军所对抗不成?我等也不需顽斗,只要在这些人的护卫下安然退出大殿,而外边大军一旦入城,难道情势还能逆转?”

    夏帝却道:“慕容太师,朕敬重你是三朝元老,又是太后亲父,名义上来说还是朕的外公,你若是现在收手,朕顾念着那么一点亲情,或许还能让你暗度晚年,还是说,你非得给自己搏一个腰斩之刑的凄惨下场才能善罢甘休?”

    “好个冥顽不灵的小子,居然如此不识抬举,看来老夫也不必留手了!”慕容家主听见夏帝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便狂笑一声,冲李德武道:“李将军,放信号吧,让城外的四路大军直杀进来,咱们这位皇上不见棺材是不会落泪的!”

    李德武道了声是,从怀里摸出个竹筒,用力一扯机关,便见者一枚火药所制的信号弹闪着光直冲上天,接着轰然炸开。

    慕容家主信心满满,这信号一发出去,外边待命的军队自然会伺机而动,别说眼前夏帝的这几个侍卫,就算有再多的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能俯首称臣。

    他慕容家最辉煌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咦,这里怎的这般热闹?”原本两拨人马安安静静对峙的氛围,忽然间被一道声音给打破了。

    慕容家主与夏太后等人愕然地朝声音的源头看过去,一个个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呼延元宸骑着一匹马,用一种轻松自然的态度,毫不掩饰地从大殿后方转了出来,马屁股上还挂了好几个包袱。

第235章

    “好啊,你这逆贼果然在宫里!”瞧见忽然出现的人居然是呼延元宸,慕容家主顿时满脸喜色,又立刻指着夏帝道:“陛下,你包庇逆于宫中,不孝不得,老臣秉承高祖皇帝旨意,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让的,未免四路大军入宫后闹腾得太过难看,陛下还是自己写退位诏书的好。爱玩爱看就来WWW。LWXS。ORG

    “四路大军?”面对慕容家主的威胁,夏帝还未开口,呼延元宸却抢先将话头接了过去,“太师所指的四路大军,莫非是拱卫京城的那四路大军吧?若是这样,那太师你大可不必等了。”

    “你什么意思?”慕容家主立刻看着呼延元宸,心里咯噔一下。

    “我这里有份礼物,原本是想送到慕容府上去的,现下太师既然在这里,便也省得我跑这一趟了,太师便和太后娘娘,就地笑纳了吧。”说完,呼延元宸用马鞭一勾马屁股上吊着的包袱,那包袱立刻顺着这股力道飞跃而出,越过那一群士兵围城的人墙,稳当当落在慕容家主的脚边。

    “礼物?”慕容家主狐疑地看着自己脚边的包袱,忽然间,他注意到布包的边缘处有一些暗褐色的痕迹,像是半干的血液,隐隐还有一股腥气传来,他心中一震,意识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想也没想就蹲□,将包袱解开。

    在看见里边东西的那一刻,慕容家住的脸色一片惨白,双腿竟然像是站不住一般,身子晃了晃,整个软倒在了地上。

    他这一倒,也将包袱整个暴露在了他身后所有人的眼前,夏太后最先惊呼一声“怎么可能!”,而李德武等武将,纵使见惯了血腥场面,也不禁心中一片发寒。

    因为那包袱里装着的不是别的,居然是早就答应要与他们共同起事的,城外四路大军中四位头领的项上人头!

    “臣下幸不辱命,这几个逆党自持大业将成,对自身安危相当疏于防范,臣与下属们才能侥幸得手,将他四人尽数暗杀,而城外四路大军因群龙无首,已被赶来勤王的仁王人马尽数接手,全部投降了。

    随着呼延元宸话音的落下,好像十分应景般,又有大批的人马从宫殿后冒了出来,加入的夏帝的阵营,那些人马身着黄色军服,胸前都有一个硕大无比的“仁”字。

    “仁王!”夏太后恶狠狠地盯着夏帝,“你居然去亲近高祖皇帝曾经勒令决不允许其重返燕京的仁王一脉!”

    “高祖皇帝的确曾经有圣旨,勒令曾经与其争夺皇位的仁王殿下用戍极西之地,有生之年不允许其回京,可是却并未下旨剥夺仁王的爵位,一应亲王该有的封赏也照旧,显然并未真正疏远自己的这位兄弟,何况当初的仁王早已去世,如今世袭的仁王另有其人,已不受高祖皇帝圣旨束缚,朕密诏其回京勤王,有何不可?”夏帝看着夏太后不可置信的脸,又补上了一句,“仁王久居极西之地,想来太后也不知道吧,极西之地虽无大国来犯,却有诸多蛮夷部落,仁王的人马长久与其征战,早已练就成一支精锐之师,就算是硬碰硬,也丝毫不会逊色于城外的四路大军,不过朕为求保险,才暗命永逸皇叔先行处理掉四军那些吃里扒外的将领,再联合仁王大举反攻,免得太多无辜将士的性命因为某些人荒谬的野心而断送掉。”

    “好,好,好!”夏太后气极反笑,“皇帝年纪轻轻,居然就如此有能耐,看来早已将我等的动向了如指掌,哀家还真是小看你了,那现在皇帝待如何,虽说成王败寇自然应当乖乖伏诛,可皇帝难道还真的敢于冒天下之大不讳,让哀家偿命不成!”

    “朕当然不会这么做。”皇帝摇头道:“太后就算再有错,到底也是朕的生母,朕还不屑于当那丧尽天良之人,从今往后,太后依旧能在太后殿内安享晚年,并且衣食供应不缺,不过顾念到太后年事已高,朕会在太后殿中加派服侍太后的人手,且未免太后太过于劳累,这太后殿,若非必要,太后就不要胡乱出门了。

    这是要软禁自己?夏太后还没来得及面如死灰,很快又被夏帝接下来的话给钉在了当场。

    “太后因为身份尊贵,自然可以得到朕的特赦,但其他人,却没有这般好的运气了。”夏帝语气森严,“永逸皇叔,趁着该在的人都在,你也将这段日子你暗中调查到的东西,好好诵读一遍吧。”

    呼延元宸道了声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本书册来,翻开便读,居然是一本与慕容家有关的罪状。

    罪状内,大到贪污税银,私占国地,小到欺民霸市,草菅人命,一桩桩一件件,几乎牵扯进去了慕容氏一族所有的人,而且条条都是恕无可恕的死罪。

    到了这一刻,夏太后已然明白了,原来夏帝早有伏笔,竟然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将他们整个慕容氏一族尽数拔起!

    而慕容家主,早已在呼延元宸才朗读到一半的时候,就心如死灰,彻底晕了过去。

    那一日的燕京百姓,都感觉到了京城中一股十分不同寻常的氛围。

    先是原本拱卫京城的四路大军大举在城门口集结,似乎要入城的模样,但最后却又散去了,只有一群穿着黄色军服的军队入了城,紧接着,在那天傍晚,宫内忽然传出了夏帝的圣旨,宣布全城戒严,让百姓们都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要随便上街。

    当然,就算是老百姓当中,也不乏有些胆子大的,明明知道戒严令,却也趁着夜色悄悄摸出了屋子,想看看京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们紧接着看到的东西,估计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原本在燕京中声名赫赫,声势甚至于都不在皇族呼延氏以下的贵族慕容氏,位于城东最繁华地段的慕容家大宅忽然被大批军队给围了起来,宅子内哭喊叫嚷声一片,似乎是正在行那抄家之事。

    等到第二天天亮,随着整个慕容大宅的彻底沉寂下去,一张张告示也迅速贴便了燕京的大街小巷。

    告示的内容,自然是呼延元宸搜集来的那些有关慕容家族的罪状,一条条列得极为详细,也让老百姓们大为震惊,同时告示里还提到,夏太后知道自己的族人做出这许多人神共愤之事,早已心灰意冷,决心在宫中皈依佛门不问世事,而有关慕容氏的一切,则全权交由夏帝来处理。

    于是慕容家族这个曾经燕京中的第一大族,上上下下上千口人,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不到短短几日之内便迅速销声匿迹下去,在京中再无踪迹了。

    就在老百姓们为了慕容家族在夏帝的铁血手腕下迅速败落的事情津津乐道的同时,许多眼见的人却发现,慕容家的败落似乎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许多原本依附于慕容家的家族,也开始跟着一个个倒台,年轻的夏帝似乎握着刚刚到手的权利,在燕京中展开了一场铲除异己的风暴,尤其是京中的数个将门,一一遭受血洗,曾经在军中手握大权的李德武等几个将军,更是以谋逆最被处以车裂之刑。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整个燕京上空都仿佛弥漫着一股血气,而每日上朝的官员们,似乎也都习惯了每一天,都发现有几名官员的消失,然后原本消失的地方,又立刻会有新面孔补上。

    而这充满血色的一个月,也被彻底镌刻在了大夏王朝的历史上,被后世声名赫赫地称为“血月之乱”。

    一个月后。

    大夏皇宫,御花园。

    原本满园的黄色小花,已然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被尽数铲除,而种上了各种各样姹紫嫣红的时兴花朵,一眼望上去五彩缤纷,分外好看。

    依旧是那处清幽的凉亭水榭,司空玄,宁渊,呼延元宸面带笑意地站着,望着眼前那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

    “皇叔,你当真已经决定了吗,如今朕刚刚肃清了前朝,正是需要皇叔助力重振超纲的时候,结果皇叔却要弃朕而去,甚至连亲王的尊位都不愿意要了,实在让人可惜得很。”夏帝对着呼延元宸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惋惜的样子。

    “皇上何须妄自菲薄,以你的能力,别人再怎么帮都显得多余,我若留下来指手画脚,除了讨嫌可没有半分用处。”呼延元宸半开玩笑道:“皇上是明白我这个人的,我久不居于燕京,也向来散漫惯了,若非皇兄临终托孤,让我帮你坐稳这个皇位,兴许我早就偷闲去了,哪还能等到今天。”

    “我看皇叔散漫是假,这般急着走,只怕是另有目的吧。”夏帝意有所指地看了宁渊一眼,摇摇头道:“也罢,此次能肃清慕容太师一党,永逸皇叔与仁皇叔当立首功,可你二人却都不愿意留在京城,想来就算你们嘴上不说,朕心里也明白,你们是担心朕会坐那鸟尽弓藏,过河拆桥之事,朕知道辩解也无用,但是还是想告诉皇兄知道,朕对皇叔你,一直都是很敬重的。”

    说完,夏帝又对着司空玄与宁渊道:“此番朕能肃清逆党,也要感谢熙王与宁大人的相助,二位放心,当初答应之事,朕一定会做到,不日朕便下旨,并向大周派出使臣,相谈两朝重开商贸之事宜,并且保证,在朕有生之年内,若人不犯我,大夏也绝不进犯大周一兵一卒。”

    司空玄闻言喜形于色,“陛下如此为百姓福祉着想,父皇知道后,想必也会十分欢喜的。”

    夏帝点点头,最后却着重望向宁渊,有些遗憾道:“可惜对于宁大人之前给朕提的那个请求,朕却没办法满足了,宁大人想找的那人,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竟然在之前一个月的动乱中从天牢中出逃,已然不知去向。”

    “无妨。”宁渊了然地摇了摇头,“多谢陛下费心,那人的踪迹,我自然会自己再去找。”

    “既然如此,上回的饯行宴被那等逆党搅黄了,今日朕就再为三位摆一桌饯行宴,咱们不醉不归!”夏帝爽朗地笑了两声。

    两天后,由熙王司空玄带领前来出使大夏的使节团,带着不少夏帝馈赠的礼物,风风光光离开了燕京。

    只不过同来时相比,队伍里却多了好几个人,尤其是以一匹高头大马走在司空玄与宁渊马车边的呼延元宸最为显眼。

    与此同时,在距离燕京两百余里,一处幽暗阴森的寺眯。

    一个浑身邋遢,狼狈不堪的男人匍匐在地上,不住给身前一个盘膝坐在蒲团上的黑袍和尚磕着头,用沙哑的声音道:“法师,我知晓你是整个大夏最为通灵之人,且擅长诅咒之术,若你能帮我置那人于死地,无论什么代价我都甘愿承受!”

    若是宁渊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就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从大夏天牢中脱逃出来的司空旭。

    “贫僧不知施主是为何找到这里来的。”黑袍和尚开口,声音像是用铁勺在刮着铁锅,“贫僧的确有些道行,也精通诅咒之术,不过这代价可不小,若非贫僧看得出来施主身具真龙之血,也有帝王之相,贫僧连见都不会见你。”

    “真龙之血?帝王之相?呵呵……”司空旭仿佛对黑袍人说出来的话感到十分讽刺,“我若真有真龙之血,帝王之相,又如何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当真可笑至极。”

    “贫僧对自己的批命之术有些信心,是决计不会说错的,施主的确有帝王之相,可惜这相有些残缺不全,缺了一角,需要有一身具阴阳二脉之奇异血脉之人相助,方能成就大业,反之,就算能得一时意气风发,也必定晚景凄凉,不得善终。”

    “我找到大师可不是让大师给我批命的。”司空旭急喘了几口气,“大师只需要告诉我,我要付出何种代价,才能让大师替我报仇。”

    “代价很简单,贫僧要你体内的帝王血脉为交换,并以你的三魂六魄为生祭,方能施展咒术,可这咒术一旦施展,你三魂七魄中的三魂六魄将用作祭品生生散去,这条性命没了不说,余下一魄也有很大的可能无法轮回,便等于永世不得超生了,而就算勉强转世成功,你的下一世,也会因为帝王血脉的抽离,而十分落魄潦倒,你要想清楚了。”

    “我不在乎。”司空旭几乎是想也没想便道:“只要大仇得报,我什么都不在乎……”

    “既然如此,嘿嘿。”黑衣和尚桀桀笑了两声,拿出一个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钵盂,“现在,用你的血将这个钵盂装满吧。”

    ****

    行驶在官道上的使节团马车中,宁渊闭着眼睛,身子忽然晃了晃。

    “怎么了?”宁渊动作虽小,却没有瞒过坐在他身边的呼延元宸,忙关切地问。

    此番大夏事了,呼延元宸几乎是以一种兴高采烈的情绪陪着宁渊等人折返,可刚离开燕京没多久,他就发现宁渊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只是有些头晕罢了。”宁渊定了定神,刚才那种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忽然间又消失了。

    “可是身体不舒服?”呼延元宸露出有些凝重的表情,拉过宁渊的手腕,开始仔细探查他的脉象。

    他虽然不通医道,但以习武之人的本事,一个人脉象的状况还是勉强能判断出来的,而此刻宁渊紊乱的脉象,让呼延元宸英挺的眉毛深深锁紧了。

    “大概是这段时日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宁渊宽慰地笑了笑,“前面若是有路过城镇,找一名大夫看看便是。”

    呼延元宸只能点头,可眉心凝重的神色却一点没散开。

    他们也不知道,就在不远的前方,一片阴云也正缓缓笼罩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在老家帮表姐筹备婚礼,好忙,更新坑爹抱歉了QAQ

    正式开始收尾了,还记得前文埋下过的宁渊命里有一大劫的伏笔咩,还记得我以前说过宁渊会再穿回去一次咩,撒狗血的时刻来临了~~~

第236章

    听闻远去大夏的宁渊终于要有惊无险的折返而回,唐氏自然欢喜非常,想着准备一桌好酒菜,等宁渊陪着熙王入宫向皇上复命回来后,自己就能替他接风洗尘,因而大早起来,就立刻带着白檀去了早市,亲自挑选最新鲜的食材。

    可等她刚到早市没多久,食材也只买了一条活鱼,转身的功夫,就见着原本应当在家里做准备的白梅心急火燎地寻了过来。

    唐氏觉得奇怪,便唤了她一声,刚想问问不是让她呆在家里生火烧水,怎的也跟过来了,怎料还不待唐氏开口,白梅便焦急地迎上来,喊道:“夫人不好了,少爷他出事了!”

    司空玄的六皇子府内,此刻已经围了一圈的人。

    原本按照他们的行程,本该一回京,就即刻入宫向皇帝复命,传达夏帝的意思,可司空玄却连宫门都没有进,而是直接回了皇子府,只差人送了一封信入宫,向皇帝致歉并说明情形,然后即刻又派人入太医院,将大半太医都请到了自己府里。

    听闻此次司空玄出使,不光帮夏帝摆平了大夏内的一个大麻烦,让夏帝欠了天大的人情,还和对方商定好两朝要重开商贸,这可是一个不得了的功绩,加上司空玄已经先于大皇子司空钺被封了亲王,皇后原本像热锅上的蚂蚁,觉得司空玄此次立了大功,十有□□会被册封为太子,那她的大皇子不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却听见了司空玄大请太医之事,立刻觉得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拎着裙子就去了太后殿,浩浩荡荡去向皇帝吹耳旁风了。

    可惜,等皇后到的时候,却发现舒惠妃已然跟着太后陪在这里了,并且皇帝对于司空玄几乎将整个太医院都搬回自己府中之事十分不以为然,即便皇后在他耳边说破了嘴皮子“于理不合”“娇蛮自大”,甚至搬出了“僭越犯上”这等字眼,皇帝也之事淡然一笑,甚至暗暗给皇后钉了个钉子,道:“你若是身体不适,将整个太医院都搬到皇后殿去朕也不会说什么。”不光如此,就连太后也在边上煽风点火,对皇后冷嘲道:“熙王身为我朝第一位亲王,身份贵重,多找几位太医进府,难道碍着皇后的事了吗。”一句话将皇后堵得死死的。

    至于舒惠妃,一直在太后身侧低眉顺眼的模样,更让皇后觉得恼火。

    皇后知道,自己出身宫婢,就算如今执掌凤印,也不能让太后对她高看几分,更比不上舒氏这类士大夫家养出来的贵女,从前有月嫔在宫内和舒氏死掐,倒也能让她借力打力坐稳自己的后位,如今月嫔早已变作一堆白骨,而舒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处处谨慎,让她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皇上宠她也就罢了,如今连太后都被她灌了**汤,当着妃嫔的面都如此甩她这个皇后的脸子,要是过段时日司空玄当真成了太子,那她这皇后的宝座,搞不好也要顺势为舒氏让路,好让司空玄变成正儿八经的“嫡出”。

    这样的事情,她相信皇帝一定做得出来!

    可如今就算再生气,皇后也只能忍着,不然只是自讨没趣罢了,她憋着一口气向皇帝太后告了罪,刚走出养心殿,就仿佛气急攻心,一下晕了过去,弄得身边侍女一路将她狼狈抬回皇后殿,又心急火燎去请太医,可惜,太医院里但凡有些本事的全被司空玄给招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刚入院没多久的愣头青,经验不足,下药又猛,皇后原本一个气血逆行导致的昏厥,竟然被治得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才得下床。

    这三天里,司空玄的六皇子府也灯火通明,仿佛丝毫没有消停的时候。

    最宽敞精致的一间卧房内,司空玄与呼延元宸眉心紧皱地站着,听着身前一群年老太医说话。

    “微臣无能,实在看不出宁大人得的到底是什么病。”领头的掌院许太医脸上全是细汗,眉眼间也尽是倦色,却也强打着精神道:“宁大人一直昏迷不醒,且脉象时有时无,微臣从医数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病症,这些天翻遍了医术,也找不出一桩对应的病症来,实在是无从下手啊。”

    许太医说完,他身后的太医们也接连点头,似乎对许太医的话很是符合。

    “太医当真一点也看不出来?”司空玄还未发话,呼延元宸便焦急地问,“他原本并无这般严重的,只是偶尔会出现晕眩的症状,回来的路上也见看过几个大夫,都说只是劳累过度加上气血不足,怎的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这……世间有许多疑难杂症,的确都是突如其来的。”许太医擦了一把额前的汗水,“而且宁大人如今的状况当真已然不好,微臣觉得,以他如此虚弱的脉象来看,只怕……”

    “只怕什么。”呼延元宸声音一寒。

    “只怕撑不过三日……”

    “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打碎了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

    屋内的人纷纷转过头去,见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双目发愣的站在那里,脚边还有一个打翻的茶壶和满地的茶水。

    “馨儿?”司空玄一愣,上前道:“你不是在照顾唐夫人吗,怎的忽然过来了。”

    唐氏一到六皇子府,见着宁渊的情形,便铁了心要留下来亲自照顾,可大概是因为忧思过度,没过多久便也跟着病倒了,司空玄便将她安排到另外一个安静的房间,让宁馨儿照顾着。

    “我……我只是想来给你们送些茶水喝。”宁馨儿嘴唇一抿,望向许太医道:“大夫,我哥哥他……”

    “小姐还请节哀。”许太医满脸晦涩,又对宁馨儿拱了拱手。

    “节什么哀!”呼延元宸忽然怒喝一声,“人还好好的呢,胡言乱语什么!”

    屋内一时没人说话,司空玄抿了抿嘴角,也不知到底该说什么好,只能回头望向身后的屏风,屏风后的窗幔中,宁渊仿佛睡着了一般躺在那里,可惜脸色煞白一片,身上也冰凉,若非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脉象,只怕已经是死人了。

    “殿下,其实小人从前曾经见过类似的病症,却不知当说不当说。”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一道冷不丁的声音想起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伙抬头去看,才发现说话的是站在最后方的一名年轻太医。

    “钟太医,莫要胡言,许太医都未曾看出的病症,你难道还会医治不成?”立刻有别的太医劝诫道。

    那钟太医道:“我自然无力医治,可我确实曾经见到过类似的病症,只不过宁大人的症状,要比我曾经所言之人严重得多,不然我早就有所猜测了。”

    “这位太医,你知道什么,但说无妨,难道宁大人所得的当真是无药可救的绝症?”司空玄急忙问道。

    钟太医向司空玄行了一礼,才道:“我少时未入太医院,曾经随着父亲在云州一带行医,并在遇到过一个病患,那病患的症状虽然较于宁大人轻微,可也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因此我猜测,宁大人身患的也许并非疾病,而是中了煞气?”

    “煞气?”呼延元宸眼神一沉,似乎想起了什么。

    “或者说,是有人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对着宁大人放煞。”钟太医道:“这是一门十分歹毒的巫蛊邪术,且要求十分苛刻,那放煞之人,不光要寻到一个对受煞之人饱含怨念的另一人,以那人身上的怨念为源头,同时还要举行血祭,祭品的多寡,也关系到受煞之人的中煞程度,一般如果想要受煞之人致死,那放煞之人,至少也要一条人命来进行血祭,才有可能成功,并且那血祭之人,还必须心甘情愿才成。”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加害宁大人?”司空玄被这等说法吓了一跳,忙问,“那你可知道什么破解之法?”

    “这……小的无能,若宁大人当真是被人放煞,也只有等那放煞之人收手,才能……”钟太医话还没说完,皇子府的管家又匆匆忙忙跑进来,道外边来了两个老头,点名要来见呼延元宸,并且附上了一支竹笛当做信物。

    见着那支竹笛,呼延元宸眼睛一亮,因为钟太医的话而变得阴郁的脸色也跟着一扫而空,一面道着快请,一面甚至都要亲自出去相迎,不过最后顾念着宁渊的状况,才按捺住性子继续留在了屋子里。

    片刻之后,管家便将一名身着长衫的中年人,和一名留着白须的老者领了进来。

    呼延元宸见来人果然是陈老和玉竹先生,对于这二位宁渊曾经的救命恩人,他一点礼数也不敢忘,急忙上前行礼。

    可那二人却没理他,进了房间后,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被屏风遮挡住的床上,异口同声道:

    “果然是这里。”

    借着,玉竹先生丝毫不停,直接绕过屏风,撩开窗幔坐在床沿,扯过宁渊的手便巴起脉来,几名太医不知道玉竹先生打算做什么,正要拦他,却又被陈老一股脑儿全挡了下来。

    “没错,果然是有人放煞,且煞气极强,看来不光放煞之人道行不浅,就连那血祭之人,定然也不是寻常人的血脉,若非宁小子命格特殊,且本身就是一种非生非死的状态,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外边陈老还在和一群人扯皮,玉竹先生已经撩开窗幔走了出来,朗声道。

    “这么说,如果宁小子好不了,那这小不点也没得救了?”陈老一边说,一边从背上抖下来一个一直背着的包袱,没想到包袱里却是一个不过几个月大的小婴儿。

    可惜,原本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婴儿,此刻却同宁渊一样满脸灰白之色,软绵绵也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宝儿?”站在一边的宁馨儿一瞧见那小婴儿的状况,活活吓了一跳,“宝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嘿,如果不是这小不点突然这般模样,我们还不知道原来是宁小子出事了。”陈老动作十分迅速的用铺盖将婴儿裹了一圈,确认好不会被凉着,才递了出来,宁馨儿自然而然地想要伸手去接,陈老却胳膊一转,却将那娃娃递给了满目发愣的呼延元宸,“老夫手酸,你来抱着。”

    “我?”呼延元宸露出尴尬的眼神,一时来不及问这娃娃的来历,只道:“我从未抱过婴儿,实在是……”

    陈老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丝毫不想同呼延元宸废话一般,将襁褓直接塞进了他怀里,呼延元宸没办法,只能浑身僵硬地抱着,却动也不敢动。

    在宁渊跟着司空玄离京之前,玉竹先生和陈老曾经离开山谷上门特意看过宁渊带回去的那个婴儿“宝儿”几次,宁渊并未向家人说明这孩子的原委,毕竟那太过惊世骇俗,只是谎称这孩子是陈老二人委托自己帮忙照料的,而陈老二人因为当过一回“接生婆”,对着孩子也喜欢非常,除了不时上门看望外,偶尔也会将孩子带回山谷去住几天。

    这几日,小娃娃正好在山谷里住着,却忽然莫名发病,昏迷不醒,经玉竹先生诊治过后,发现这似乎不是一般的病症,于是他又卜了一卦,结果让他大吃一惊,居然是有人在对宁渊放煞,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拖着陈老一路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第237章

    “那是自然,如果我的卜卦没错的话,宁小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小娃娃也铁定只有死路一条。”玉竹先生应了陈老一句,也抖开随身的包袱,掏出一大堆瓶瓶罐罐和一杆铁称,就地开始配起药来,同时道:“姓陈的,快些将屋子里不相干的人先轰出去。”

    陈老应了一声,便开始要赶那些太医出门,众太医自然一个二个莫名其妙,他们是被司空玄请来诊病的,如今病患尚无起色,这两个模样活像江湖卖艺的家伙却要喧宾夺主地让他们出去,两句话不和,便开始起了争执。

    好在呼延元宸知道玉竹先生的本事,看他放话了,便知道宁渊还有救,大喜之下也顾不得得罪人,扯了司空玄便开始打圆场,见有熙王发话,那些太医纵使心下埋怨,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三三两两退出卧房,可光有太医离开还不够,陈老又开始清理屋内服侍的下人丫鬟,最后就连司空玄与呼延元宸,都被“请”出了门。

    等屋内再没有其他人后,玉竹先生也配好了一碗气味奇特的药水,走到床边,捏开宁渊的嘴巴便关了进去。

    汤药入喉,原本昏迷不醒的宁渊身子忽然剧烈颤抖起来,脸色也由苍白变为一片殷红,随即颜色再逐渐变淡,当变为寻常人的红润脸色后,宁渊长吐了一口气,居然睁开了双眼。

    “陈老,玉竹先生?”看见床边的二人,宁渊不禁用奇怪的语气出声唤道,大概是昏迷得久了,他的声音哑得不行。

    “你醒了?”见宁渊醒来,玉竹先生却没有半分欣喜的表情,“醒来就好,我调配的这冰心散虽然能暂时将你体内的妖煞压制下去,使你醒转,却也没办法见效太久,趁着你有意识,我二人有话要对你说,你可还急得,我曾替你测算过,你命中注定会有一场大劫?”

    宁渊回忆片刻,了然地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我这次重病,也许是这命中注定的一劫开始应验了吧。”

    “你并非重病,而是被人放煞,且放煞之人的诅咒之力极其厉害,若非你本身便身带死气,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活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可也恰好是因为这样,原本无药可救的阴煞诅咒,说不定却能从你特殊的命格上寻求到破解之法,继而能帮你度过眼前的难关,你以前对自己奇特命格的玄机对我等守口如瓶,并不愿意多透露,可如今已然性命攸关了,难道你还打算瞒着我等?”

    面对玉竹先生的询问,宁渊眼神闪烁了一会,微微张开嘴,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并未说出话来。

    玉竹先生叹了一口气,接着道:“纵使你心有顾忌而不愿意说,你又可知道宝儿那娃娃如今也受这煞气影响性命危在旦夕了,你莫不是也要对那孩子的死活不闻不问?”

    “什么,居然有人对那孩子放煞?”宁渊瞪大了眼睛。

    “并没有人对他放煞,那孩子会变成那样,刚开始我也匪夷所思,不过后来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如果你死了,那孩子铁定也活不了。”玉竹先生幽幽道:“我觉得奇怪,于是又往深处推算了一二,结果发现你命中注定会有一个孩子,但这孩子原本应该夭折腹中,生不下来的,然而现实却是这孩子平安降生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宁渊刹那之间,想到了上一世那个尚在胎中,就同自己一起葬身火海的孩子。

    虽然他不明白,上一世怀着司空旭胎儿的自己,同这一世自己和呼延元宸的孩子有什么区别,但是玉竹先生已然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明白自己这个最大的秘密已然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先生曾说,我分明是一个死人,却依旧活着,这话并没有说错,因为在某些程度上,我的确已经是一个死人,这话说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但敢问先生,可听闻过‘重生’之说?”说完,宁渊便在玉竹先生与陈老略带惊奇了了然的眼神中,开始娓娓道出了自己心底最大的秘密。

    从上一世怀着胎儿葬身火场,到这一世十三岁那年涅槃重生,宁渊一点也没拉下。

    “细细算来,三天之后,就是上一世我被押赴火场行刑的日子了,这是不是代表,我命中注定的那场大劫就在这里,再过三日,就是我的死期?”宁渊看向一脸惊叹的玉竹先生。

    玉竹先生这才回过神,他上下打量了宁渊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我还当真是头一次听闻,如果是真的,那么有关你奇异的命格便都说得通了,你原本应该葬身在那处火场,却意外重生,所以身上才会带着死气,而你命佬的那处断点,以及往后模糊不清的命运,恰恰表明,你若是能在这一世相同的时间点内,安然度过这场死劫,不光能够真正得以新生,连你孩子的命运,也可以一并改写。”

    “我现在已经变作了这幅模样,要说能安然度过,太牵强了一点吧,先生你似乎方才才说过,阴煞诅咒没办法破解的。”宁渊苦笑了一下。

    “但是我也说过,可以从你特殊的命格上寻找破解之法,现在既然已经知晓了原委,要帮你消去这场劫数,也不是不可能之事。”玉竹先生却模棱两可地说了这样一番话,并且在原地渡起了步子,看的一旁的陈老心焦,“有什么办法你就快说,在那卖什么关子。”

    “方法有是有,不过却有些难,而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玉竹先生思虑片刻道:“我想,既然宁小子横竖都要有这场死劫,而眼下血煞诅咒又没有破解之法,倒不如反过来,帮宁小子安然度过他上一世的那场死劫,说不定随着他上一世死劫的消弭,这一世的死劫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你便胡邹吧。”陈老满脸不信,“难道你有办法让宁小子回到上一世去度他的那个什么劫?”

    “办法自然是有,古方士中有一招名唤‘引梦回魂’的法术,可以让人的三魂七魄在睡梦中重新经历一遍自己的前世,此术要施展并不难,可惜却有两个十分不定的因素,以宁小子目前尚煞气还能坚持,关键便是体内的死气暂时抵挡住了煞气对魂魄的侵蚀,可一旦施术引出他的三魂七魄,恐怕失去窍壳保护的魂魄立刻就会被煞气吞噬,神仙难救,所以想要施术,首先便要想办法消弭煞气。”

    “你这不是屁话。”陈老恼怒道:“搞了半天,你居然抖出来一个压根就不能用的法术,要是能直接消弭煞气,宁小子就给救回来了,还要你折腾这么一大圈作甚。”

    玉竹先生哼了一声,“老头子你不会说话就莫要乱开腔,我可没说要将煞气彻底消弭掉,彻底消弭当然不可能,但只要能在我施术期间能将煞气挡住便可以了,问题是,我既然要施术,却是没有第二人能帮着暂时挡煞。”

    却在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挡煞之事,便交由老衲来做吧,老衲自问将那血煞诅咒挡上一时二刻,也是能做到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呼延元宸领着一名身着僧袍的老和尚走了进来。

    “老衲法号灵虚,见过二位施主。”老和尚道了声佛号,向陈老二人躬身行礼。

    二人急忙还礼,连道不敢。

    “灵虚尊者……”宁渊虽然虚弱,可看见老和尚,还是十分尊敬地唤了一声。

    这老和尚,便是江州城外玉灵山上灵虚寺的主持,也是第一个看出宁渊身份玄机的得道高僧,灵虚尊者。

    “老衲之前在寺中观天象,测算到宁施主近来会有一难,便专程跑了这一趟,如今看宁施主的样子,想来老衲来得并不迟。”灵虚尊者对宁渊微微一笑,继而又对玉竹先生道:“老衲方才在门外已听见了施主的主意,施主若不嫌弃,老衲可出手暂时制住宁施主身上的煞气,好让施主施术化劫。”

    “这如何使得。”宁渊却道:“我与尊者非亲非故,尊者却因为我的一点私事从江州远赴至此,叫我如何安心,还有陈老和玉竹先生,让你们如此劳心劳力,我心里也愧疚不安得很。”

    “宁施主这话便是折煞老衲了。”灵虚尊者合掌道:“别说宁施主曾与老衲有数面之缘,就算宁施主你当真同老衲非亲非故,这趟老衲也非跑上一趟不可,因为对宁施主你放煞之人,原先曾是灵虚寺中一佛法高深的弟子,不过后来受名利所惑,堕入邪道,开始修习一些害人的邪术,老衲曾追缉过他一段时日,不过最终被那厮逃掉,这次即然被老衲推算出他就是对宁施主放煞之人,那么老衲此次一来是帮助宁施主渡劫,二来也算顺藤摸瓜,看能不能清理门户,除掉这个祸害,以保我灵虚寺清誉。”

    “老夫也差不多。”见灵虚尊者开口,玉竹先生自然也不甘于人后,急忙道:“我和陈老对宝儿那小子喜欢非常,就算是为了那娃娃,也要保住宁小子你,不然若是宝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恐怕得伤心死。”

    宁渊没有再说,目光闪了闪,最后却落到陪着灵虚尊者一同进来的呼延元宸身上。

    他相信既然灵虚尊者能在门外听见屋内人的谈话,那呼延元宸自然也能,不知道有关那孩子的事情,被他听见了多少,原本宁渊还在想,未免呼延元宸异看自己,他并不愿意向呼延元宸坦诚告知那孩子的真正来历的。

    可呼延元宸不知是有意开始无意,根本没有回应宁渊的目光,而是将头转向玉竹先生道:“方才在外边听得先生言,先生的对策有两个十分不定的因素,煞气还只是其中之一,敢问另一个不定因素是什么?”

    玉竹先生神色一凛,想了想,还是没有隐瞒,坦然道:“另一个不定因素,便是我拿捏不准,一旦宁小子当真成功化解了上一世的劫数,那么咱们眼前的这个宁渊,会不会继续存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章写得比较细,节奏很慢,主要是我想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毕竟开始玄幻神展开了牵涉到不是很容易理解的东西,未免大家看不懂作者君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各种啰嗦……关键还是不想有个仓促的结局,最后一盆大狗血,可喜可贺~

    PS:水土不服+中暑真要命

第238章

    “不会继续存在?”呼延元宸怔道。

    “对于宁小子为何会有重活两世这种匪夷所思的经历,我无法解释,但按照宁小子所言,他之所以会重活这一世,全因在上一世的那场劫难□陨,可他此次如果能成功避过上一世的死劫,那么极有可能,他会顺着上一世的命格活下去,而我们眼前这个人,自然也就会消失了,当然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如果咱们眼前的这个宁渊不复存在,那么我们留下之人对于他的所有记忆,也会一并消失,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屋内良久没人说话,玉竹先生虽然事先说过这只是他的猜测,但细细一想,却也不无道理。

    一时除了只站在一边低颂佛号的灵虚尊者外,玉竹先生与陈老二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宁渊和呼延元宸脸上,毕竟他们可深知眼前这二人的关系。

    “玉竹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我来替你们护法。”呼延元宸却冷不丁道了一声。

    玉竹先生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当真想清楚了?要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不这么做,阿渊会有怎样的下场。”呼延元宸语气坚定,好像早已思量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同让他就这般无力地送掉性命比起来,一些还不确定的事情,又有什么要紧。”

    躺在床上的宁渊微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看到呼延元宸的眼神后,便又缓缓闭上了。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那我这便开始准备。”玉竹先生瞧见他二人都像是有了决定,也不耽搁,立刻除了房门,向外边的司空玄等人交代布置事宜,不多时,他需要的香烛蒲团之类物品便全被送来了。

    随即玉竹先生和灵虚尊者共同面向宁渊的卧榻盘腿坐好,陈老和呼延元宸则一左一右站在门边,防止有人会进来打扰。

    玉竹先生嘴里念念有词,两指夹起一张符纸,点燃后放于身前一方巴掌大小的铜鼎中,随后双手交织在一起,捏了个印诀,随着符纸的缓缓燃尽,铜鼎上方开始盘而不散着一股青烟,接着那青烟仿佛活物般,从宁渊的口鼻中钻入,片刻之后,宁渊便浑身一震,一个半透明,犹如雾气般的影子从宁渊身上浮了起来,不过却动荡不已,好像随时都会散去一样,

    随着那影子浮现的一刹那,宁渊身体上又出现了一层血色,竟好像一条血蛇般在他的四肢间缠绕游动,然后高昂起头,对着浮于上方的那个白色影子,蛇信一吐,就要猛扑过去。

    “大师,就是现在!”玉竹先生见状,高喝一声。

    灵族尊者早有准备,深吸一口气道了声佛号,接着便双掌合十,原本慈眉善目的脸上忽然间变得犹如怒目金刚,厉咤一声:“阴煞之力啊,回到下咒之人身上去吧!”

    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随着灵虚尊者的这声厉咤,瞬间轰到了那血蛇身上,血蛇发出一声尖叫,居然就这般被打散了。

    在血蛇消失的一刹那,玉竹先生也伸出两指朝白色影子一点,那影子晃了晃,像被什么东西卷入了一样,盘旋成一团漩涡,直至消失。

    玉竹先生手指变了个印诀,便不再有动作,而灵虚尊者也如老僧入定般闭上眼睛,神游天外,同那放煞之人斗法去了。

    与此同时,远在大夏一个十分潮湿阴暗的地穴中。

    司空旭全身赤——裸,四肢张开,阳面朝上躺在一片血红色的泥块上,手腕和脚腕处分别被钉入了一根足有半尺来长的钢钉,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原地,涓涓细血顺着钢钉浸入身下的泥块,让泥块颜色更显嫣红。

    司空旭身边的一块巨石上,盘腿坐着个黑袍和尚,手里捏着奇怪的印诀,眉头微皱。

    “真是吃亏了。”黑袍和尚自言自语道:“早知道这小子要放煞的人来历这般奇特,本身就不能算是活人,浑身死气刚好能挡住煞气的侵蚀,老衲无论如何都不会接下这桩买卖,居然折腾了那么多天还未将那人煞死,再这样下去,老衲一身道行岂不是要掏空?可若是半途而废的话,要放弃掉这小子体内的帝王血,老衲也不甘心啊……”

    就在黑袍和尚表情纠结之际,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风雷之声,和尚不过一愣生的功夫,双眼便猛地瞪大,脑门心上也凸显出一圈圈的筋络,剧烈的疼痛让他抱住脑袋一脸发出了好几声惨叫,咬牙切齿地怒吼道:“灵虚!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还不快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老衲今日便是来清理门户的,黑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还不乖乖伏诛!”黑袍和尚嘴巴里又奇异地传出了灵虚尊者的声音,像是在自问自答一般,接着他又是一声惨叫,整个人像再也坐不住了一般,从大石上翻下来,抱着脑袋不住痛苦地打滚。

    而躺在另一边好似人事不省的司空旭,四肢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接着身上浮起了一团白蒙蒙的影子,随机那影子也化作一团漩涡,消失不见了。

    同样的一幕,也再度发生在宁渊的房间中。

    陈老目瞪口呆地看着忽然软倒在地上的呼延元宸,与他脑袋顶上正缓缓消失的漩涡,压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现下无论玉竹先生还是灵虚尊者都已入定,是决计打扰不得的,他没有办法,只好帮忙将呼延元宸的身体放平,开始静观其变起来。

    ****

    华京城菜市口,一处专门在处刑穷凶极恶的罪犯时,才会被启用的法场。

    喧嚣的锣鼓声和叫骂声中,宁渊虚弱的睁开了双眼。

    这种虚弱且无力的感觉,他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了,仿佛连动一动手指,都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浑身上下都有一种火辣的疼痛感传来,宁渊深吸一口气,又将眼睛睁大了些,才发现眼前所见的,是一幕十分熟悉的场景。

    自己浑身伤痕地被绑在一处高台上,腹部高高隆起,身下堆满了草垛,四周满是对自己大喝妖物的百姓,以及正对面高台上,那几个零零散散却衣着华贵的人。

    宁珊珊身着华美宫装,满面怒容,正同一高大俊朗的异族青年分辨着什么,厉声道:“将这妖物处以火刑,是皇上亲口下的旨意,呼延皇子此举,难道是依仗着大夏兵强马壮,公然向我大周皇室挑衅吗!”

    而另一边的异族青年,脸色变了变,没有再多言,重新后退一步站定,只是向自己投来一记惋惜的目光。

    那目光中虽然带着歉意,却也有一股陌生与疏离。

    宁渊微微一愣,随即便释然了,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现在的自己,对呼延元宸来说,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罢了。

    不过,在习惯了他专注的目光之后,在被他这般忽视的一扫而过,纵然知晓这里边的缘故,也不禁让宁渊心中一阵烦闷。

    好在这烦闷的感觉也只是一晃而过,因为宁渊可没忘记,他是为了什么才被玉竹先生送回到这里重新经历这些事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必须要逃过眼前的这场劫难。

    只是这却不是一件容易的是,自己被这样捆绑在火刑柱上,又虚弱得没有半分力气,更别说周围还有那么多的人。

    那边宁珊珊喝退了呼延元宸,当即也不再磨蹭,直接走到看台边缘,对着他的方向用力掷出了一块令牌,大喝一声:“点火!”

    早已有所准备的士兵闻讯而动,立刻将手里的火把扔在了火刑架下的草垛中。

    近乎是轰的一声,火苗冲天而起。

    纵然是宁渊经历了两世的沉稳性格,到了这一刻,也不免有些慌乱起来,滚滚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一股难以压抑住的恐惧感也从心底窜了起来。

    呼延元宸站在高台上,原本已经挪开的双眼,在草垛被点燃之后,不禁又朝火刑柱上扫过去。

    在行刑开始的一刹那,他忽然觉得脑子里有些疼,甚至差一点下意识再度大喝出了“住手”。

    他分明和正要被烧死之人非亲非故,何以心里会突然难受无比,想要立刻冲出去将那瘦削的身影从火场里救出来?

    他也知道自己决不能这样做,身为他国皇子,若是在此地干出了劫法场的事情,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可望着那滚滚浓烟中,不断顺着柱子舔舐的火苗向着那个人应靠近,他心口仿佛被人攥紧了一样,越发难受了起来,甚至情不自禁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然而此时,却并不止他一个人做出了这样的动作,不远处那高坐在主位上,新近得封亲王的睿亲王司空旭,也无意识地站了起来,并超前走了一步,双眼睁睁地望着火刑架,半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殿下,嫔妾劝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宁珊珊冷声道:“那个妖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活在世上的。”

    司空旭盯着宁珊珊美艳的脸,眉心间显出怒色,不过那抹怒色很快又在宁珊珊的言语间,消弭于无形,变成一缕黯然。

    “殿下你可不要忘了,陛下是下旨让你将这妖物当着百姓的面除掉以安民心,你若是现在反悔,事情传进陛下耳朵里,陛下若是震怒,殿下这刚到手的亲王之位,不是立刻就要变为水月镜花?”宁珊珊声音透着一股讥讽,“而且殿下你不要忘了,那妖物可是你亲手绑了押去给殿下发落的,就算你现在舍不得,要将其救下,可难道他从今往后还会如同从前那般对殿下你?只怕遭了如此一难,他只会对殿下恨之入骨,不说旁人,就算换了嫔妾碰上这样的事情,嫔妾只要大难不死,就一定会用尽心机手段报复,直到那个负心薄心之人生不如死了,再将他挫骨扬灰!”

    司空旭眼神阴暗到了极点,宁珊珊没说错,事情都是他做下的,就算现在再后悔,宁渊也肯定不会原谅他了。

    纵使他的确对宁渊有一份真感情又如何,别说他是一名男子,并且还以男身成孕的妖物事实,就算他是一名可以让自己明媒正娶的女子,自己也不一定能顺从自己的内心而真心实意地待他。

    自己一生算计,不就是为了能有扬眉吐气的那一天,在这之前,即便有再多的愧疚和不舍,都只能排在身价利益的后头。

    司空旭望着那已然被浓烟吞没了的火刑架,喉头一滞,缓缓背过了身。

    也就在这一刹那,围观的百姓中忽然发出一连串的惊呼,还有人大叫:“不好!那妖怪要逃!”

    司空旭心口一跳,急忙又回过身,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将远处的滚滚浓烟吹散了些,露出了被包裹在其中的火刑柱,而火刑柱上惊险的一幕,也立刻吸引住了他的心神。

    宁渊似乎是用了蛮力,强行将一只手从捆绑中挣脱了出来,不过隔着这么远,依旧能看见他手腕上鲜红一片,似乎整整撕掉了一层皮,可见挣脱的过程也绝对不轻松。

    盘旋而上的火舌距离宁渊的脚已经不足三尺,在四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宁渊保持着一只手依旧被绑着的姿势,另一只挣脱出来的手努力下探,三两下又扯开绑住他双脚的绳子,等最后一只手也曾桎梏中挣脱出来后,他一面护着自己的肚子,一面费力朝柱子顶端攀爬。

    火刑柱本不高,宁渊很快就爬到了头,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显然料不到眼前这“妖物”死到临头了还如此能折腾,一时都惊呆了,也忘了继续向他砸石头,这倒给他争取了不少机会。

    宁渊站在柱子顶端,朝四周扫视了一圈,目光很快便顿在一个推着稻草车的老汉身上,他望了望那辆推车,再看了看脚下盘旋而上的火焰,嘴角一抿,脚尖下压,用力朝柱子剁了一脚下去。

    柱子底端原本就被火焰烧得有些松动,宁渊在顶端出的这一脚力道也恰到好处,就听见一声十分明显的嘎吱,整根火刑柱忽然变得倾斜起来。

    “架子要倒下来啦!”也不知谁叫了这么一句,在火刑柱倾斜的方向,人群轰然散开,只留下一辆孤零零的草车停在那里。

    “不好!不能让那妖物逃掉!”处刑官到了这时仿佛才回过神来,大惊失色道:“弓箭手何在!”

    立刻有三名背着弓箭的士兵跑上前,个个拉开弓弦如满月,瞄准了那高高屹立在柱子顶端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真好喝,捧脸

第239章

    “放箭!”处刑官猛地一挥手。

    “住手!”司空旭只来得及仓惶地喊出这么一声,却已经迟了,只能睚眦欲裂地看着那三支羽箭带着一溜烟的破空声,直直朝宁渊背后射去。

    却在这时,半空中又忽然卷过一道乌光,乌光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朝那三支羽箭

    绞过去,只听见接连几道“咔嚓”声响起,三支羽箭不偏不倚,全都从正中间的地方断开,无力地从半空中落下,而那道乌光,则划过一段弧线,稳当当□□了远处的土石地里,居然是一柄乌黑澄亮的剑鞘。

    在三支羽箭全部被剑鞘打落的同时,宁渊脚下的火刑柱也轰然一声,终于无力地倒下。

    原本已经散开的人群,见着这一幕,纷纷尖叫着朝更远处的地方退走,站在柱子顶端的宁渊却临危不乱,在柱身轰然砸地的前一瞬间,他纵身一跃,身子犹如炮弹一样,不偏不倚撞进了那堆满干草的推车里。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是死是活快些查清楚,难道还真让那妖孽跑了不成!”处刑官满脸焦急,今日如果不能成功将那妖物烧死,上边怪罪下来,他第一个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一时也来不及去追查那打落箭矢的剑鞘来源何处,只顾着调兵遣将,严防宁渊脱走成功。

    法场周围有不少士兵,在处刑官的调动下,迅速朝那推车的方向围去,可是还没等他们形成合围之势,宁渊就已经迅速从草堆里翻了出来,跌跌撞撞往前跑,看模样竟是毫发无损。

    “不好,快抓住他,别让妖怪跑了!”士兵们见状,不禁又跑快了几分,跑在最前边的两人甚至已经靠近了宁渊身后,只要手中长矛一伸,就能将宁渊穿个透心凉。

    但宁渊可不是会坐以待毙之人,虽然身体上的虚弱,和高高隆起的腹部让他跑不了多块,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脑子,见继续这般往前跑迟早会被抓住,他立刻拐了个弯,朝不远处的人堆里窜过去。

    见“妖怪”居然跑了过来,人堆里立刻炸开了锅,人们纷纷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四处奔逃,一时让追缴的士兵晃花了眼睛,险些就失去了宁渊的踪迹。

    处刑官见状,知道再这么混乱下去,宁渊十有□□会逃掉,只能一咬牙,憋着嗓子朝人群大喝一句,“但凡能擒下这妖物者,赏纹银五十两!”

    处刑官真的是火烧眉毛了,虽然让他自己掏五十两银子出来肉痛无比,可这也比丢掉犯人,连带着丢掉自己的乌纱帽强!

    五十两!老百姓们听到这话,不禁愣了愣。

    五十两银子虽然不算多,却也不少了,至少能让一家子人吃香喝辣一整年,一时果然有些自持年轻力壮的,没有再一股脑的奔逃,而是回过头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宁渊的身影。

    不过能有这份胆量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在大多数人眼里,五十两银子还不至于让他们去和“妖怪”正面交锋,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妖怪,谁知道会不会什么妖魔邪术,跟五十两银子比起来,显然还是小命要紧。

    眼见五十两银子不过是杯水车型,处刑官更急了,就在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的时候,一道犹如天籁般的嗓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传令下去,但凡能手刃那妖物的,本宫赏银一千两,活捉那妖物的,本宫赏银五千两!”

    处刑官一愣,回头看着身侧宁珊珊美艳的脸孔,心中一喜,道了一声“谢王妃”,随即猛然朝身边的副官喝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令!”

    那副官一点头,立刻从不远处牵出一匹马来,翻身上马后,扬起马鞭,一面围着人群大赚,一面大喝宁珊珊的厚赏。

    这一回,就算是胆子再小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开什么玩笑,别说活捉的那五千两了,就是手刃妖物的一千两,也是普通老百姓辛苦一辈子都都赚不到的大钱。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一下,有不少人都红了眼睛,谁海管那妖物会不会妖术,他们只知道,只要能拿到了那笔赏钱,这辈子,就只用躺着让人伺候了。

    宁渊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块麻布披在身上,如果人群依旧乱着,那他混在期中倒有极大的可能逃掉,可当周围的人都停下开始搜寻他的时候,只靠着一块麻布,却是没有办法挡住他高隆的腹部和浑身血腥气的。

    “找到了,妖怪在这里!”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率先发现了他,露出狂喜的表情,一面大叫,一面抡起手上的扁担就朝宁渊抽过来。

    宁渊眼角一跳,下意识地背过身去护住自己的肚子,结果被那扁担一下结结实实抽在了脊背上,直抽得他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中年人见一边单没将宁渊轮趴下,又重新将扁担高高扬起准备再来一下,不过宁渊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如今虽然虚弱,却也没有要活活挨打的道理,咬牙忍着疼,趁着对方第二下还没下来,转过身一脚便踢在中年人膝盖处的麻筋上。

    中年人痛叫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跪倒下去,宁渊顺势将那杆扁担夺过来,往中年人脑后哐当就是一下,中年人便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从中年人忽然发难,倒被宁渊反制,也不过区区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可纵使是这样短的时间,也足以让其他人发现这处的变故,当中年人一动不动趴在地上时,又有好几人围了上来,其中甚至还有老人和少年,不过或许是有中年人的下场在前,他们忌惮宁渊的还手之力,只是将人围着,而没有再逼近。

    “让开!”宁渊可不愿意在这里干等着,沙哑地吼了一声。

    “你这妖怪,不乖乖束手就擒,还想跑,咱们只要将你堵在这里,等官差来了,你插翅也难飞了!”人群中一个老头壮着胆子道。

    宁渊脸色沉了下去,因为就在不远处,士兵们已然发现了这里,开始迅速朝这边聚集过来。

    另一边,在监刑的高台上,也爆发出了一场争执。

    “王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阻拦本殿!”司空旭怒视着面前的宁珊珊。

    “殿下不用气恼,嫔妾也只是为了防止殿下做出什么有违身份的事情来,请殿下暂时呆在嫔妾身边而已。”宁珊珊笑意盈盈道:“关于追缉那妖物之事,殿下尽管放心,嫔妾重赏之下,妖物是无路可逃的,殿下就不用去凑热闹了,而且那地方实在混乱,要是伤到了殿下该如何是好。”

    司空旭眼底深处涌起一抹怒色,拳头捏紧了又松开,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而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处,一个一直凝望着不远处的高大身影忽然发出一身轻叹,接着身姿矫健地跃下了高台。

    “咔嚓!”宁渊手里的扁担被人一刀斩断,他虽然险险地侧身避开了,可还是被斩断了几缕头发。

    握刀的士兵发出一声狞笑,没有继续紧逼上来,而是玩味地站住步子,盯着宁渊的目光就仿佛是在盯着一块大金锭。

    宁渊丢掉手里的半截扁担,目光阴沉如水,在他的身后,另外两名士兵已然靠了过来,至于外围一圈,也被全然封锁住,除非他能生出一双翅膀,否则被杀或被捉,只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没有穿鞋,宁渊一双赤足早已被地上的碎石刺得鲜血淋漓,只是站着都一阵钻心的痛,右手腕更是为了从火刑柱上脱出,而撕掉了一层皮,流失的鲜血与虚弱的身体,已经让他双膝都开始打颤抖,但他依旧满脸不甘心,不停往四周扫视着。

    如果没有经历过第二世,面对这样的困境,宁渊没准已然认命地坐以待毙了,但是现在,他决计是不会甘心就这么死掉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他也要从这里逃走!

    “算了,咱们哥几个也别和这只小老鼠捉迷藏,快点将人擒了去,王妃可是足足开出了五千两银子的赏钱呢,领了这赏钱,咱们一辈子吃香喝辣都不用愁了!”终于有一名士兵按捺不住,手中长枪一挥,便朝宁渊的膝盖扫去。

    宁渊有心要避开,可虚弱的身体根本使不上劲,被打了个正着,终于再也站立不住,软倒在了地上,而随着他身子一倒,另一人又掷出一个绳套,不偏不倚地套在了宁渊的脖子上,接着迅速收紧,“成啦!”

    宁渊被勒得一口气上不来,险些就这么晕过去,到了这时,他终于也有些气馁了,果然凭着这样一幅虚弱的身体,想从这种四面围剿之下脱逃而出根本就是妄想,可就在他准备就此放弃,乖乖被那些人擒住的时候,脖颈上原本勒得死紧的绳索却突然一送,接着耳边又有三生惨叫接连传来,宁渊还没回过神,那围着他的三名士兵已经齐刷刷倒在了地上,接着他身子一轻,被人拦腰从地上扶了起来。

    “还能站住吗。”听过了不知多少次的低沉嗓音窜进耳朵里,加上男人身上那股异常熟悉的味道和体温,纵然因为一时虚弱宁渊还没办法看清他的脸,嘴里确已习惯性地吐出了对方的名字,“呼延……?”

    扶着他的人明显一愣,有些奇异道:“你认得我?”

    只是还等不到宁渊答话,他又被另一边的动静吸引住了心神。

    处刑官在几名士兵的簇拥下已然堪堪赶了过来,看见眼前的一幕,他眼角猛然跳了三下,惊声道:“呼延殿下,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想在我大周劫法场不成!”

    呼延元宸没答话,而是苦笑着看向手里那柄没了剑鞘的短剑,以及身边三名已然被自己击昏了的士兵,明白自己既然已经明目张胆地出了手,便再没有收手的可能了。

    这简直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呼延元宸自己都没办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起先看见那三支射向宁渊的羽箭,他居然连想也没想就将剑鞘掷了出去,帮宁渊挡下了那一劫;而后再看他被众人围攻,纵使明知以自己的立场与身份不能搀和这些事情,他还是没忍住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而且心里莫名其妙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护着那人,帮他从这里安然逃出去,否则自己肯定会抱憾终身。

    纵使他压根还不知道,这名因为怀有身孕就要被当成妖物烧死的男子姓甚名谁。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240章

    面对处刑官的质问,呼延元宸显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心里也明白,既然管了这桩闲事,那么便再没什么可说的,只能一管到底,他目光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忽然抡起手中寒光闪闪的短剑,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骑兵飞掷过去。

    那骑兵猝不及防,直到短剑的锋刃擦着自己的脸颊飞过去,才吓得屁滚尿流从马背上跌下来,呼延元宸本就没有要伤人的意思,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也不再管那骑兵,展开轻功,就这么带着宁渊一跃上了马背,然后将宁渊放在自己双腿间护好,一抖马缰,就要突围而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让这妖物逃了,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快上!”处刑官哪里能容忍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掉,气急败坏地开始挥赶着身边的士兵,不过那些士兵顾忌呼延元宸的到底是胆怯了几分,也就是这一刹那的功夫,呼延元宸已然驾驭着马儿一个高跃,居然就已经闯到了人群外围,接着马鞭一挥,夹杂着一溜烟的尘土扬长而去。

    宁渊伏在呼延元宸怀里,脑袋抵着他结实的胸膛,硬邦邦的不怎么舒服,却感觉很稳当,想来是呼延元宸顾忌他大着肚子,怕他颠着,并没有直接将他放在马背上,而是用一只手将他托起来了些。耳边听见的,除了极速前进的猎猎风声,还隐约有零星的呐喊声与叫骂声。

    宁渊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发现呼延元宸是在直往城门口而去,看样子是要直接带着他出城。

    菜市口离华京城的南大门很近,策卤奔之下,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到了。正午时分,入城的人并不多,看守城门的士兵们也大多吃饱了正在躲懒打瞌睡,等呼延元宸策马仿佛一道闪电一样从城门口窜出去时,门边的几人别说盘查或者阻拦了,甚至都没有几个人回过神,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到了城外地势开阔之处,马儿更加撒开了梯子狂奔,没多久,就连华京城恢弘的城墙都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点。

    到这时,呼延元宸才拉着马儿将速度降下来,却没有停,反而继续小跑着前进。

    宁渊动了动脑袋,将脸从罩在身上的麻布里探出来,哑着声音问了一句,“你要带我去哪里。”

    “前面不远的安远镇。”呼延元宸目视前方道:“我在那里置过一处隐秘的宅子,也没有旁人知晓,带你过去倒也安全。”

    宁渊望着他坚毅的表情和棱角分明的下颚,想了想,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是他目前最疑惑的一个问题,这一世的他对于呼延元宸来说,分明是个陌生人,而以呼延元宸的身份,居然会冒着大不讳来搭救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要知道这样做所带来的后果,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大夏皇子跑来大周劫法场,如果罪名坐实了,两朝也许不会因此开战,但无论是在大周还

    是在大夏,他呼延元宸都不会再有立足之地。

    于大周,劫法场等同于谋逆,是恕无可恕的大罪,而于大夏,宁渊可清楚得很,大夏那边还巴不得呼延元宸一辈子不回去呢,肯定会借题发挥,给呼延元宸安插一个不小的罪名。

    “你要问我为何,可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呼延元宸终于落下了眼睛来,却给出来一个让宁渊十分无语的答案,“或许我是中了你的妖术,让我非得这般救你不可,也犹未可知。”

    “你若觉得我是那类会使妖术的妖怪,胡乱将我仍在路边就行了。”虽然看出来了呼延元宸刚才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宁渊心中还是有些发堵,将头偏开道。

    “那可不行。”呼延元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既然已经救了你,便没有胡乱把你丢在半路上的道理,何况就算我现在将你丢下,你觉得后边那些追兵便会就此放过我吗。”他抬起一只手,用力将宁渊偏过去的脑袋重新按回胸口,“你便好生呆着就是。”

    宁渊被他胸膛磕得脸疼,却抿了抿嘴角,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在极有节奏的马蹄声和风声中间,呼延元宸似不经意道:“我还未曾问,你叫什么名字?”

    “宁渊。”

    呼延元宸“咦”了一声。

    宁渊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他道:“只是觉得,有些耳熟。”

    安远镇不是一个大镇。

    呼延元宸所置的那处院子应当许久没人住过了,仅有的几间房里外都盖上了一层灰,没有半个下人杂役,他只有先将宁渊安顿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小坐,然后自己动手将主屋收拾了出来,又出门找镇上的郎中买了些伤药。

    宁渊一双手脚都伤得不轻,尤其是一双脚,除了脚底被砂石磨破外,脚腕上还被高温烫起了一溜的水泡,呼延元宸让宁渊躺在床上,替他上完了药,再抬头时,发现宁渊已经睡着了。

    他脸色依旧白得像纸,因为身体实在瘦弱,倒显得高隆起的腹部有些大得可怕,

    呼延元宸盯着宁渊沉静的睡脸看了一会儿,随即不自觉抬起手,将手掌贴在宁渊的肚子上。

    感受着里边微弱的动静,他脸上露出十分奇妙的表情。

    到了晚上,宁渊忽然发起烧来。

    因为宁渊身体状况的不寻常,呼延元宸也不敢去请大夫,好在宁渊也醒了,自己写了一张退烧的药方,让呼延元宸又去买了些药来煎了吃,药还算有效,快天亮时,他身上的热度退了些,却又扯住呼延元宸的袖子,道出一句让呼延元宸彻底呆在原地的话,“我肚子疼得难受,孩子怕是要出来了。”

    虽然胎儿还未足月,但今日折腾成这般模样,会出现早产的征兆宁渊一点都不稀奇。

    “这……”呼延元宸纵使年纪不小,也见过许多市面,却也是头一次碰上这档子事,愣了半晌才道:“这,这要如何是好,莫非你还想去找产婆来不成?”

    “自然是不成的。”宁渊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汗,同时心里也骂了起来,这等罪他之前分明才受过一次,眼下一年都还不到,却要以如此虚弱的身体再受一次,可别火刑没烧死他,结果却被生孩子给疼死,“你按我说的,去准备东西,然后再来帮我的忙。”

    “你说什么?”呼延元宸瞪大了眼睛,“你难道想让我帮你接生?”

    “要么你替我接生,要么你替我收尸,没有第三条路选。”宁渊扯住他袖子的手都泛起了青筋,低吼一声:“还不快去!”

    呼延元宸没办法,只好又按照宁渊的吩咐开始迅速准备一应要用的东西,热水剪子倒是现成的,没有从郎中那里弄来纱布和止血药粉,他便只好将自己的披风撕了用热水烫过,加上身上剩下的一点金疮药凑合着用。

    而整个接生的过程,纵然宁渊已经有过了前一次的经验,也会不时指点,也还是让呼延元宸弄得手忙脚乱,这也正常,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别说给人接生这档子事,就是同别人的肌肤之亲都未曾有过,好在宁渊与他同为男子之身,坦诚相见时让他自在了不少,否则别说真正能帮上忙了,他敢不敢睁开眼睛直视都成问题。

    宁渊脸上全是汗水,虽然拼命忍着没有惨叫,可从嘴角不断溢出来的闷哼声中,也能听出他并不好受。

    呼延元宸守在床边,一面帮他擦汗,另一只手则用一种小心翼翼的模样按摩着宁渊的腹部,同时一小股一小股地度着暖洋洋的真气过去,宁渊原本就虚弱,好在有这股真气顶着,才能缓缓使力。

    就在这时,外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伴随着跳跃的火光和军人的呐喊,呼延元宸眉心一沉,“居然能够追来这里,他们是如何发现的。”

    “大周军中都有猎犬,我这一身血气,他们想寻到却也不难……”宁渊哑着声音又哼了一声,“我现在已然是不能动了,不如你单独走吧,你本就无辜,是我将你连累进来的。”

    呼延元宸却不言不语地拿起了一边的短剑,“我去外边拦着,总不会让他们踏入这间屋子半步就是。”

    宁渊眼神里闪过一抹异色,“你……”

    “你是我要救的,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如何能算被你连累,我自己做下的事,自然会负责到底。”顿了顿,他又接着道:“你也要顾好你自己,宁渊。”

    宅院大门口已经被追缉来之人全然将大门口堵了起来。

    领头的人正是那处刑官,同宁渊说的一样,他身边还跟着两个牵着狼犬的士兵,让人意外的是,司空旭居然也骑着马立在一边。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了,呼延元宸独身一人从里边走了出来。

第241章

    “呼延殿下,你身份特殊,下官亦不愿过分为难你,若你交出那妖物,不妨碍本官办事,劫法场之事,本官可以当做你被那妖物所惑不予追究,否则只要本官一本奏折参上去,事情会变成怎样,呼延殿下也心知肚明吧。”处刑官见呼延元宸拿着兵器出来,大概是预想到了他打算作什么,不禁出言规劝道。

    呼延元宸却毫不理会,反倒将短剑在胸前一横,摆明了不会将宁渊交出去送死。

    处刑官见呼延元宸这般态度,也明白多言无益,他一路追来可是带了不少手下,压根不相信呼延元宸能以一人之力对付这么多人,挥了挥手,就要示意背后的手下冲进去拿人。

    结果他正要下命令,却被身边的司空旭伸出一只手给阻了。

    “呼延皇子。”司空旭道:“本殿不知你出于何种目的,不惜做出劫法场之事也要救下那人,不过本殿可以向你承诺,若你将那人交出来,本殿可保他性命无虞。”

    呼延元宸眼神动了动,而处刑官却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殿下怎可如此!处死那妖物乃是皇上下的圣旨,难道殿下是想……”

    “本殿说话,你插什么嘴。”司空旭冷冷扫了处刑官一眼,在他那有些渗人的目光下,处刑官十分识趣地闭了嘴。

    呼延元宸没说话,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司空旭,他纵使对司空旭不甚了解,可今天在来刑场看热闹之前,还是从别人那里听了一些八卦的。

    今日被绑上火刑柱的宁渊,其实原本是睿王司空旭的相好,不过因为男身成孕之事太过匪夷所思,睿王一是担心其影响自己的名声,二也是为了安抚新娶王妃之心,才无情无义地主动将那宁渊推了出来。

    对于司空旭这等始乱终弃的负心之人,呼延元宸是打从心底看不起的,而这一回他居然又说要保住宁渊的性命,难道是为自己做下的龌龊事反悔了不成。

    但纵使对方当真有反悔之心,呼延元宸也打定了主意不会将人交出去,别说宁渊如今的状况十分尴尬,单是冲着这位睿王的前科,呼延元宸也不会相信他的只言片语。

    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同胡乱将宁渊从刑场救出来时的感觉一样,呼延元宸心里那股莫名的念头又窜了出来,下意识地不愿意让任何人将宁渊从他身边带走。

    司空旭看见呼延元宸始终没有半点反应,眉头一皱,索性不再说话,处刑官抓住机会,立刻指挥着那些士兵一拥而上。

    可以呼延元宸的武功,这些杂兵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院子地方狭小,对于成群的士兵来说碍手碍脚,而对于呼延元宸而言,却是占尽了地利,他不和那些士兵硬碰,只是游鱼一样在人群的间隙之间游走,如幽灵一般,每一次出手,都有一名士兵被他击晕,短短片刻之后,涌入院子里的士兵居然已经倒了大半,剩下的人也不敢再贸然上前了,只遥遥举着兵器将他围着,更别说能冲入房内捉住宁渊。

    “一群废物!”处刑官急得破口大骂,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身边却忽然晃过一道影子,原来是司空旭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亲自朝呼延元宸攻了过去。

    呼延元宸急忙举剑格挡,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铿锵声,接着又带着一溜火光分开,两人各自退了三步,显然刚才那一记交锋势均力敌。

    察觉到眼前并不是一个好想与的对手,两人目光不自觉都认真起来,司空旭仔细打量了一番呼延元宸的脸,发出一记冷笑,再度抢了先机,欺身上前。

    呼延元宸自然见招拆招,两人你来我往,在院子中间刀光剑影地战成了一团,也让其他人彻底沦为了看客。

    司空旭没想到呼延元宸居然如此难缠,久攻不下,不禁打出了一番真火,尤其是想到之前在火刑场,眼前之人居然将宁渊搂在怀里策马而逃的模样,他更是一番怒火中烧,在司空旭心里,宁渊就是他的私有物,何以能容许别人染指,如今呼延元宸碰了他的东西,便是犯了他的忌讳,隐隐的,司空旭甚至动了杀心,出手也越发狠辣了。

    而呼延元宸,则同样有这样的感觉,他想到司空旭对宁渊的负心薄幸与始乱终弃,想到宁渊居然险些死在眼前这人的手上,想到宁渊被他救出来后,那浑身是伤的惨烈模样,心里也有一股压制不住的怒火烧了起来,手下也不再留情,只恨不得就这般将司空旭斩于剑下。

    又是数个回合,两人再度分开,身上均都带了些伤口,司空旭将手里的短剑挽了个剑花,正要再攻而上,忽然间被耳朵里隐约飘过的一道声音震在了原地。

    同样一道声音,也被呼延元宸听见了,他的身子也整个顿住,甚至还下意识地回过头,望向身后那间小屋房门的方向。

    房门背后透出来的声音刚开始还极小,不过很快便响亮起来,那是婴儿的啼哭声。

    “孩子……出来了?”司空旭自言自语般的喃喃开口,忽然间,脑子里仿佛被人在翻搅一样剧痛起来,他一声惨叫,双手抱头,就连手里的剑都扔在了地上。

    呼延元宸也同他一般闷哼一声,那声婴儿的啼哭,好像是某种咒语一般,窜进脑子深处,放出了什么东西,其带来的眩晕感与绞痛感让呼延元宸用手撑住额头,单膝跪地,脸上浸出了一层冷汗。

    也不知疼了多久,就在呼延元宸觉得他快要坚持不支,眩晕倒地的时候,那疼痛又仿佛潮水一般褪去了,而随着疼痛感的消去,他脑子里仿佛有一刹那的空白,直到听见有人在耳边不断唤着他的名字,他才缓缓睁开眼。

    印入眼帘的,却是陈老焦急的脸。

    “好家伙,这小子总算也醒了!”陈老露出松了口气般的表情,“老头我的嗓子可都要喊哑了。”

    呼延元宸的思绪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了回来,躺在那里等着陈老的脸看了许久,才恍惚道:“陈老?”

    “怎么,你这小子昏了一下午,便不认得老人家我了?”陈老哼了一口气,却伸出手,将呼延元宸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刚才不是还在和……对了,阿渊!”呼延元宸浑身一震,顾不得领会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的记忆,也不知刚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境,急忙向四周扫视,一双眼睛立刻顿在了已经在床上坐起身的宁渊身上。

    宁渊显然已经先一步醒来了,却在凝望着自己空荡的臂弯,眼里有一抹恍惚的神色。

    “孩子,平安降生了。”宁渊声音有些失落地对站在床边的玉竹先生和灵虚尊者道。

    “那是自然。”玉竹先生点头道:“若非你在上一世成功改写了自己的命运,又使孩子安然降生,保住了他一条性命,你也回不来,现在你人无虞,宝儿那娃娃也已经平安无事的醒来了,老夫方才又给你卜了一卦,你命中的这个劫难已然安全度了过去,一身死气也已散尽,今后当可无忧了。”

    宁渊点点头,目光又落到呼延元宸身上,发现呼延元宸也正呆呆地望着他。

    “方才难道……不是梦吗?”呼延元宸到现在都有些恍然,之前的经历如此清晰地印刻在他的脑子里,恍若活了两世一般,有些不切实际,因为梦境中的内容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宁渊不光怀有身孕被绑在火刑架上,甚至还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傻子,那当然不是梦,你看见的,应当是宁小子那所谓上一世所经历的事情,我却是料不到,原本只打算施法让宁小子回去修改命数,怎的也将你一并送回去了,好在此番也跟着一同醒神回来,不然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办。”玉竹先生惊奇地说道,同时又望着呼延元宸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微微一愣,仿佛才想起了什么,随即抿嘴一笑道:“哎呀,我倒是忘了,你既然跟着宁小子同去神游了一番,想来是已经发现什么事了,亏我和陈老头还在帮宁小子想着往后要如何跟你解释宝儿那娃娃的事,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又拍了拍呼延元宸的肩膀,“想来你同宁小子应当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几个老家伙就不杵在这里煞风景了,陈老头,灵虚大师,咱们同去喝口香茶如何?”说罢,率先推门出去了。

    陈老与灵虚尊者也相继投给呼延元宸一个揶揄的表情,紧跟玉竹先生而去。

    待屋内仅剩下两个人时,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迟滞成了一团。

    他们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谁都没有先说话。

    却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情愫,已然在两人身边,悄然散开。

    ****

    大夏某地。

    幽暗的山穴里,黑袍僧人七窍流血地倒在地上,已然断气。

    不远处的血泥地上,浑身赤——裸的司空旭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睿王,原来……我也能有成为亲王的一天吗……”他凝视着头顶漆黑的洞壁,忽然眼皮一颤,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眼角滑落了出来。

    “我也终于知道,你为何一直这般厌恶我,要这般同我作对了……”他自言自语地呢喃着,“阿渊……到底是我对不住你,报应不爽,应该的……”

    随着这最后一句话,他又再度闭上了眼睛,周身的气息也随之缓缓散去,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一切,就此了结。

    三个月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山洞里。

    两人身上皆是风尘仆仆,看样子应当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矮个的书生一身青袍,清俊的面色有些虚浮而苍白,一双眼睛却十分有神,高个的则是一名身姿矫健的英武男子,但同他模样不太相称的是,除了肩上的包袱,他背上还背着一个襁褓,里边有个白胖的小娃娃正睡得香甜。

    两人正是有了灵虚尊者的指引,才一路从大周寻过来的宁渊和呼延元宸。

    望着被钉在山洞正中,已然变作了一具干尸的司空旭,宁渊默默了良久。

    山洞外,一座新坟悄然立起,没有墓碑,只是坟前被摆上了一束香花。

    宁渊点燃三炷清香,亲手插在了坟头上。

    呼延元宸在一旁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有些唏嘘道:“他那样对你,你却还要专程寻来替他收尸,如果他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人死一切皆空,再有什么恩怨纠葛也该散了,我也只是让我和他彻底做一个了解,他争了一辈子,临了了反而暴尸荒野,却是不好。”宁渊双掌合十,低语了一句。

    呼延元宸撇了撇嘴,没再多说,他对司空旭那人做出的事情早已恶心到了骨子里,不过好在宁渊至今平安无事,而司空旭已然亡故,他自是不会去同一个死人多家计较。

    背后襁褓中的娃娃却在这时轻哼着呜咽起来。

    呼延元宸一愣,忙将襁褓解下,娴熟地将孩子抱在怀里,先是在他小屁股上摸了一把,才道:“怕是饿了。”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来打开,布包里尽是小块的乳酪,他随手捻起一块小的,塞进娃娃嘴里,娃娃立刻止了哭声,破涕为笑。

    宁渊望着这一幕,眼神动了动,忽然间有些感慨。

    关于这孩子的事,他从前一直在踟蹰,甚至也曾有过永远不要告诉呼延元宸的念头,可自从那日自己重回上一世的经历后,亲眼目睹过了怀有身孕的自己,就算他没有主动解释,呼延元宸似乎也已经明白了这孩子的来历。

    让宁渊欣慰的是,就算知道了真想,呼延元宸也没有像自己担心的那样讲自己当做异类,反而在一阵狂喜中,十分自然地履行起了当父亲的职责,对照顾婴孩之事越来越熟稔不说,还时常会有得寸进尺的事情冒出来。

    譬如——

    “阿渊,我最近瞧你饮食有些不好,可是又有了吗?”返程的路上,呼延元宸一面捏着宝儿奶油似的脸,一面对宁渊打趣道。

    宁渊轻叹一声,果然又是这样。

    “看来是没有啊。”见宁渊不说话,呼延元宸露出懊恼的表情,“也许我晚上还是不够努力,这可不妙,我若是再不加把劲,宝儿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孤零零地长大多不好。”

    “你想给宝儿添几个兄弟姐妹,那还不简单。”宁渊终于冷笑了一声,“不如我做主,寻几个漂亮姑娘还给你当三妻四妾,宝儿想要几个弟弟妹妹想来对你都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吧。”

    “那可不行。”呼延元宸伸出另一只手,用力将宁渊的肩膀也揽了过来,“若不是我和阿渊的孩子,我也不喜欢,要孩子,就得要总得像我一样身强体健,脑袋也得像阿渊你一样聪明伶俐才好。”说完,呼延元宸轻轻在宁渊耳廓上咬了一口,“这几日忙着赶路颇为劳累,如今事儿已了,我看这山野中风景着实不错,不然阿渊同我寻一个僻静的地方,共同松松筋骨如何?”

    被呼延元宸满嘴的热气喷在耳后,宁渊怎么不知道他的意思,正要开口训斥,结果从呼延元宸怀里反而先冒出了一句稚嫩的声音,“松筋骨!”

    两人均是一愣,不约而同朝宝儿脸上望去,见孩子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们,张开小嘴又重复了一遍,“松筋骨!”

    呼延元宸脸上一阵狂喜,“阿渊快看,宝儿能说话了!他在学着我说话咧!”

    可等他一扫到宁渊的脸,见他有些泛青的脸色时,又暗道一声不妙,迅速大笑着跑开。

    果然,宁渊愤怒的手肘击到了空处。

    “呼延你听着!下次若是再在宝儿面前胡言乱语,让他学了这等莫名其妙的话去,我和你没完!”

    宁渊愤怒的话语在山间回响,夹杂着呼延元宸的笑声,飘出去老远。

    天空碧蓝如洗,晴空万里。

    (正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接下来会更新番外,么么哒~

    之前说过完结的时候会有福利回馈,作者菌已经准备好鸟,五十个红包,和中秋国庆时候发福利的规矩一样,本章留言下随机抽取,小天使们躁起来吧,27号开奖,整整五十个红包哟~概率不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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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贺岁纯爱新坑,全文存稿中,文案已开放啦,欢迎先行收藏,有庶子这种大长篇的经验,我觉得下篇不会那么坑爹了,至少我会先行准备好大纲=V=,点击下方封面传送门直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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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归来介绍:
小说《庶子归来》温暮生/著,庶子归来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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