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九)
李家沟富李金锁开油坊,黑土地生长的大豆榨油质量很好,味道纯,镇里、县里粮油铺子的老板都带人上门收购,不算大雪封山的日子,每年**个月靠卖油收入上万元,而且村里人吃喝不像城里人那么破费,地里种啥家里人吃啥,年复一年李金锁积累一笔财富,盖瓦房,置办家电,在闭塞的李家沟当属前所未有的大手笔。
这些年村里人一直津津乐道李金锁的富有,甚至羡慕傻大宝的衣食无忧,而当肖冰亮出八万块钱,真心实意报答帮助过秀儿的父老乡亲那一刻,所有人震惊,别说八叠崭新钞票,就是一叠在李家沟人眼中那算天文数字般的财富。
肖冰玩这么一手,也出乎秀儿意料,呆滞许久才缓过神,虽然有点心疼钱,但更多的是感动,既然哥要如此报答父老乡亲,那就随了哥,秀儿拿得起放得下,当即给从前关照过宁家的人“红包”。
百十来户的小山村沸腾了,凡是对宁家有恩,便有钱拿,那些曾对宁家冷嘲热讽的村民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秀儿是纯朴,但非救苦救难的菩萨心肠,该给谁红包心里有数,欠别人的情,哪怕是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
“秀儿要享福了,木狼有出息了。”
秀儿大红包之后这句话成了村里人的口头禅,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下红包的人不遗余力替宁家姐弟说好话,弘扬雪中送炭高尚风格的人不多,但擅长锦上添花的人绝对不少,几天工夫宁家两间土坯房的门槛差点被踢破,多数人来送土特产冲淡以往隔阂,拉进关系,眼看宁家姐弟要飞黄腾达,不赶紧表表心意,以后想找人家办事,哪有底气。
山里人是纯朴,但同样有自己的小心思、小聪明,懂得打亲情牌进行“投资”,为日后谋利埋伏笔,也有少数人拐弯抹角求助,秀儿的老姑姑求肖冰送十五岁的大孙子去部队历练历练,最好像木狼那样,一年半载就提干。
肖冰哭笑不得,老姑姑的孙子想当兵没问题,凭他现在的能力,农村户口占城市兵指标,动动嘴皮子的小事,部队历练几年退伍后直接安排到省城油水大的单位,易如翻掌,至于提干没真才实学免谈,他穿了六年军装没给共和**人形象抹黑,如今也不想给部队“注水”。
外屋火炉边,肖冰拉起秀儿老姑姑布满老茧的手,凝视几十年岁月沧桑打磨的慈祥脸颊,年近六十的老人有些忐忑,十五岁的大孙子站旁边,比城里娇生惯养的半大小子结实多了,这孩子悄悄打量肖冰,大学生泛滥的年代深信读书无用论的农村孩子成熟的早,十五岁已到承担家庭重担的年龄,他心里清楚,是随着村里的青壮年外出漂泊打工,年复一年忙碌前忍受生活煎熬,还是有更好的机遇降临,全凭肖冰一句话。
人都有谋求富贵戳取金钱的权利,农村孩子一样有,肖冰瞥一眼男孩,对老人笑道:“您这些年没少关照秀儿,小海去部队没问题,提干要看他自己有没有本事,这忙我不能帮,如果当几年兵,小海不能靠自己的能力提干,退伍了,我一定给小海在省城安排最好的工作,您看行不?”
入伍提干或在省城有份好工作,对于李家沟的人来说都算天大的福气,秀儿的老姑姑忙不迭地点头,“行行小海交给你我放心,只要他有出息,干什么都成,这孩子能吃苦,能受累,有膀子力气,一定不给你丢人。”
中国十几亿人口,能吃苦能受累的勤快人海了,十之**吃苦受累一辈子,被现实生活压迫在犄角旮旯里,活着没人关注,死了没人歌功颂德,所以吃苦受累并非出人头地的必要条件,小海遇上肖冰,踩了狗屎运,土生土长的李家沟村民,离开大山且有机会牢牢扎根省城,人模狗样活一辈子,属实是祖坟冒青烟的幸事。
肖冰点头道:“等今年冬天部队征兵,我派人回来接小海,您放心只要小海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我就帮他到底。”
秀儿的老姑姑让大孙子鞠躬致谢,拉着肖冰的手千恩万谢,说了好一阵子,才含眼泪走出屋子,秀儿女婿一句话,可能改变全家人的命运,怎能不激动。这件事又很快传遍全村,领着儿子孙子求肖冰的人络绎不绝,肖冰再没给任何人承诺,经历风风雨雨,看透世态炎凉,人情撒的太多,别人会理所当然的索取,你帮了他,他觉得这是应该的,一旦不帮他,他恨你入骨,肖冰不想这世上多几个恨自己,天天诅咒自己的人,一概回绝,断了村里人的非分之想。
大雪封山几个月,很少有猎人上山,除非想开荤,林区边缘地带便能打到山鸡野兔,没必要进入老林子深处冒险,山间气候变化无常,前一阵子大晴天,后一阵子可能大风大雪,以及被厚厚积雪覆盖的“雪窟窿”,稍有不慎,会丢掉小命,以往大雪封山的日子,李家沟唯一敢进深山打猎的人是木狼。
回老家住了一个星期,木狼憋不住,好不容易回家,总得拿着牛角大弓进山里找找感觉,不然浑身憋的难受。风和日丽的清早,肖冰和木狼穿戴整齐,迷彩服、登山靴、狐皮帽、狐皮手套,两个老爷们可谓全副武装。
木狼背着纯手工制作的牛角大弓,这弓是皇甫老爷子的老友用三年时间做出来的,搁在世面上卖,价值连城,适合做弓的上等水牛角或岩羊角极难找,而且五九年国内推广国际弓,传统牛角大弓逐渐消亡,制作技艺失传将近半个世纪,兴许只有皇甫老爷子能找到硕果仅存的老工匠做这么一张绝世强弓。
两个老爷们带着“小白”进山,木狼向来入宝山不空手而归,村里多数人打几只野兔沾沾自喜,他每年能从山里扛下好几头体重四百斤以上的野猪,尤其木狼打猎不用火药枪,无一例外的一箭封喉,不损伤畜生毛皮,剥下的狐狸皮、狍子皮,都能卖好价钱,令村里人眼红无比。
嘎吱!嘎吱!
两个魁梧男人踩着积雪前行,小白早没了影子,木狼讲述昔日纵横大兴安岭和畜生们打交道的时光,肖冰听的入神,眯眼眺望白雪覆盖的巍峨山岭,想着自己小时候做弹弓带领五大胡同的小屁孩专打家养的鸽子,笑道:“我小时候也打猎,不过我打猎搞不到钱,靠收废品供我读书的爷爷还得给人赔钱。”
木狼笑了,不同的生活环境际遇不同,但同样的辛酸,侧头看未来姐夫,轻声道:“姐夫你走的路很难走,现在有钱有势是不是该收手了?你每次受伤有了危险姐姐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我看着心疼。”
“木狼我也想安安稳稳陪你姐姐过日子,可是身不由己啊,走这条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一退或许再难翻身或许彻底玩完。”肖冰深深看木狼一眼,摇头苦笑,木狼点头,何尝不明白姐夫的难处。
野心是被残酷现实逼出来的!
“总之谁动你等于动我姐姐,我不饶他。”木狼轻描淡写一句话蕴含浓郁杀机,这时远处林子里传来两声突兀枪响。
第三百五十三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十)
砰!砰!砰!
幽静林子里,清脆枪声传出很远,山峦间的回音不绝于耳,肖冰和木狼对视,两个人是老a培养的尖子,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村里人打猎常用自制的火药枪,而这枪声是半自动步枪点射形成的。
“呜”
悠长嚎叫响彻丛林,惊起无数飞鸟,木狼皱眉,与小白相处近十年,嚎叫声是向自己示警,木狼大步前行,肖冰意识到有事情,紧随木狼身后,两人朝传来枪声的地方跑去,穿过一片密林,山坳的开阔地带,是一片雪原,小白在雪地里飞奔,远处有五条身影逼近,人手一支半自动步枪,点射小白。
“找死”木狼脸色阴沉,只要吹声口哨,小白咬断五人喉咙轻松的很,没有主人命令,一味退让的大兴安岭狼王却被人当做猎物,穷追猛打。木狼动怒,依然很理智的呼唤小白,毕竟无冤无仇,没撕破脸不至于悍然杀人。
“不像山里人”肖冰眯眼望着逼近的猎人。
“是职业偷猎的,开春进山应该是打黑瞎子,开春后很多受冷挨饿一冬天的黑瞎子要提前出来觅食,这时节它们的体力最虚弱,最容易被干掉,城里人吃的熊掌相当一部分是偷猎者从大兴安岭运出去的。”木狼平静凝望偷猎的人,阴森目光却令人不寒而栗,山里打猎不掏畜生幼崽、不打濒临灭绝的畜生,遵循自然界繁衍生息的规律,这样方能长久靠山吃山,然而偷猎的人截然相反,尽干些断子绝孙的缺德事儿。
小白距离木狼和肖冰十几米,仍有个不甘心的家伙举枪瞄准,木狼摘弓打箭,肖冰冷眼旁观,牛角大弓,雕翎铁箭,纵横黑水白山老林子十几年的丛林之王拉弓如满月,弓弦响,铁箭离弦,破空而去。
嗖!
五人之中身穿厚实羽绒服的偷猎者刚想扣动扳机,突兀的金属撞击声异常刺耳,一股磅礴力道从枪身贯入臂膀,惊人撞击力使他不由自主向后倒,狼狈不堪的跌坐雪地里,其他四人目瞪口呆,吓傻了。
跌坐在雪地里的男人握枪的双手微微抖动,两条胳膊酸麻胀,五六十米外的陌生青年拉弓搭箭那一刻,他嘲笑山里人的落后,什么时代了还用弓箭,现在他瞧着手中自动步枪纯钢枪身触目惊心的印痕,再也笑不出来。
旁边络腮胡汉子皱眉弯腰,捡起雕翎铁箭,仔细观瞧,生铁箭头剧烈撞击枪身铁尖竟然崩断,好霸道的弓,好霸道的臂力,汉子翻起厚眼皮,瞪大三角眼望向木狼,另外人反应过来,举枪瞄准木狼。
“别动,人家射枪不射人明摆着手下留情,开枪干不死人家,丢命的就是咱们,还没到你死我活的节骨眼,都放下枪。”络腮胡汉子面无表情道,几人倒也听话,压低枪口,跟随络腮胡汉子缓慢逼近木狼。
“兄弟箭术够绝,交个朋友怎么样?”络腮胡大汉走近木狼,说着话拉开黑色羽绒服的拉锁,掏出一包玉溪烟想递烟,木狼摆手拒绝,络腮胡大汉点头笑了笑,自己点燃一支烟,抽两口,看向乖乖蹲在木狼身后的“小白”。
“兄弟这头雪狼是你养的?”汉子笑呵呵问,神色从容,眼底却溢出一抹炙热,肖冰非常熟悉这眼神,陪欧阳思青逛街,街头雄性牲口们**大尤物的眼神便是如此炙热,隐含人性中贪婪的占有欲。
木狼不动声色道:“是我养的,养了十年。”
“兄弟我出二十万买它,你觉得怎么样?”络腮胡汉子突然开出令山里人咋舌的数目,二十万李家沟靠山吃山的猎人几辈子不吃不喝攒不了这么多钱,换做别人早如同市井小民中五百万大奖那般欣喜若狂,木狼无动于衷,冷漠地摇头,有个身家亿万的好姐夫,二十万人民币算什么,即使仍穷困潦倒,他和小白之间的感情,没法用钱来衡量。
肖冰保持沉默,观察这伙偷猎者,人不可貌相这话未必百分之百对,五个相貌各异的汉子透着如出一辙的凶悍,绝非善类,敢携带苏制半自动步枪和gps卫星定位仪进老林子“淘金”肯定有点道行。
“姐夫咱们走吧。”木狼看向肖冰,肖冰微微点头,两人退向林子,此时表面相安无事,暗地里杀机涌动,将后背留给对方,是**裸的装逼行为,肖冰木狼深谙人心险恶,不得不提防几人。
络腮胡大汉显然是带头人,一个冷厉眼神就将两个蠢蠢欲动的同伴压制的不敢轻举妄动,五个汉子眼睁睁瞧着两人一狼退进林子,渐行渐远,络腮胡大汉旁边的汉子咬咬牙,道:“大哥,那头雪狼是稀罕东西,这么放走”
“我也知道雪狼是稀罕东西,去年报纸上说英国几头雪狮幼崽单价高达一千万欧元,想来这雪狼不会逊色太多,夺了雪狼卖给外国佬,花花绿绿钞票肯定够咱们兄弟逍遥一辈子,只是那两人不好对付。”络腮胡汉子眯眼道,国内最好的纯种藏獒炒到八百万人民币,吹嘘的天花乱坠,吃鲜肉喝牛奶,金贵的不得了,今天这头雪狼比什么狗屁纯种藏獒金贵多了,少说值上千万美金。
被木狼一箭撞倒在地的汉子摩挲枪身印痕,心有余悸道:“那两人确实厉害,大哥(1xm)咱们有没有别的办法?”
“当然有,咱们跟着脚印,找到他们住的地方,凭着咱们的手段,阴也阴死他们,雪狼逃不出咱们手掌心。”络腮胡大汉阴笑,怎么说自己经历过大风大浪,对付两个山里人应该易如翻掌。
五人等了几分钟,络腮胡大汉一声令下,寻着雪地上的足迹,小心翼翼进入密林。
一颗粗壮松树后,肖冰双手环胸,叼着烟,仰脸望向蔚蓝天空,嘎吱嘎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冷笑着呢喃:“如果你们不跟来,我就不用开杀戒,自作孽不可活。”
络腮胡大汉带领四个兄弟缓慢前行,进入林子后总觉得心神不安,眼皮子直跳,莫非要出事儿,疑神疑鬼的他东张西望并没察觉到异样,想想雪狼的价值,咬牙前行,心说不入虎**焉得虎子。
“进了这林子,就等于进了死地,几位别怪我下手狠。”
冷漠话音响自五人身后,一直心有余悸抚摸枪身的汉子忙回头,寒光一闪,冰冷军刀刺入他喉头,他绝望地瞪大双眼,只看到人影闪动,刺入喉头的冰凉锋刃拔出,随即感受到热流的喷涌而出,点点猩红洒落,玷污了冰雪世界的圣洁。
近乎同一时间,肖冰将拔出的军刀**另一人心脏,目睹同伴死去还瞠目结舌的汉子张大嘴,却无法再呼吸,肖冰直面这人,冷漠脸庞无丝毫情感的波动,像极了冷血无情的杀手,他已经留给他们生的机会,可他们不懂珍惜。
当年在老a,教官何长青说对敌人仁慈就是残忍对待自己,这些人必须杀,心软留情,谁知道他们会生出多大事端,玩什么花样,混江湖不为自家着想,天诛地灭。中刀的两人同时气绝,肖冰冲向第三人,步法行云流水,杀人动作一气呵成,中间没停滞。
血水飚射,顷刻间雪地上多了四具尸体,络腮胡大汉眼睁睁看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手中的枪却无法瞄准形同鬼魅的身影,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他绝望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十一)
冰雪封山,闯入大兴安岭老林子腹地淘金,冒极大风险,络腮胡大汉有自信的资本,往年也是这时节进山,掏几窝子熊,再打几只挨饿受冻一冬天的野狼、狍子,“野味”运到浙江广东,卖的钱够他花天酒地大半年,南方款爷们喜欢吃奇离古怪的山珍野味,冒险进老林子是条家致富的财路,一只熊掌价值近万,一头狼上万,狍子七八千。
而且隆冬时节,森林警察不进山巡逻,大规模偷猎容易得手,也容易逃脱,东西运到长江以南便能卖好价钱,络腮胡干这行六年,没遇上大风险,偶尔的小波折被他手里的半自动步枪摆平,去年同另一伙偷猎的人黑吃黑火拼,他们兄弟干掉对方六人,自信极度膨胀,一厢情愿认为凭实力凭手里枪可以纵横大兴安岭,肆意妄为。
此时,络腮胡汉子孤零零戳在雪地里,环顾周围,猩红刺眼的雪地上,倒卧四具尸体,四个活生生的同伴顷刻间气绝身亡,没机会开枪或挣扎,没机会喊叫出声,失去活气的脸上残留突然面对死亡的无限惊惧,而非疼痛造成的痛苦,可见拎着一把刀的陌生男人杀人手法何等犀利,何等心狠手辣。
常年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啊!
络腮胡汉子神情呆滞僵硬,后悔已无济于事,紧握钢枪的手颤抖,面对三米外的杀神,完全丧失开枪的勇气,他闯荡大兴安岭六年,猎杀无数畜生,还背着几条人命,是个心狠的主儿,但看着瞬间杀掉四个同伴的冷酷家伙,他稚嫩的像个初出茅庐的雏儿,杀几人与杀几十上百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境界,当年老a磨砺的一把尖刀又岂是寻常捞偏门的货色可媲美。
“你你别过来,不然我开枪了,求你别杀我”络腮胡语无伦次,笼罩这一片老林子的恐惧气息压迫他几近崩溃,貌似剽悍的爷们就差声泪俱下跪地求饶了,肖冰冷笑,自然下垂的右手捏着黑色军刀,锋利刀刃上血珠凝结。
肖冰冷漠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原本没想杀你们,死路是你们自己找的,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你说对嘛?”
络腮胡汉子点头又摇头,无比惶恐,忽然想到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难道自己真要死在这里,死无葬身之地?恐惧到极点他见肖冰逼近,放声大笑,笑声异常凄厉,冲肖冰吼道:“老子杀生无数,还杀过人,死了也值,你今天不给老子一条活路,老子就拉你做垫背的。”
“很多人死前都说要拉我做垫背的,我安然无恙活到今天你有啥本事全使出来。”肖冰无所谓地笑了,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的惨烈场面见了太多太多,已使他麻木不仁,络腮胡汉子狰狞咧嘴,指头扣动扳机,与此同时肖冰杀机大盛。
砰砰砰!
半自动步枪的枪口震颤,灼热弹头破空呼啸,清脆枪声响的突兀,停止的也突兀,络腮胡大汉侧脸凝视贴近身侧的杀神,脸颊慢慢扭曲,他瞪大的三角眼没看清变态的家伙怎么逼近,黑色军刀怎么**他脖颈,他不甘心,也不想这么死,曾经对一大帮狐朋狗友吹牛,这辈子死,要轰轰烈烈的死。
肖冰的军刀准确无误割断脖颈处向脑部供血的大动脉,正要拔刀,络腮胡大汉艰难地张嘴,结结巴巴问:“你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狠?”
“以前我是国家培养的杀人工具你杀的畜生未必有我杀的人多。”肖冰面无表情,抬手拔刀,转身离开,干脆利索,汉子圆睁双眼向后倒下,脖颈伤口喷出一腔猩红血液,触目惊心,他躺在雪地里,仰望蔚蓝天空,绝望无助的等待血液流干,生命终结。
许久,悠长嚎叫声响彻林间,使半昏迷状态的汉子稍微清醒一点,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侧头,只见七八头野狼嗅着血腥味,低吼着跑来,疯狂撕咬几具尸体,有两头狼低头舔着凝结的血水,慢悠悠接近他。
络腮胡汉子绝望闭眼,恨肖冰不让他痛痛快快下地狱,忍饥挨饿熬过冬天的野狼在血腥味刺激下狂,张开大嘴,锋利牙齿撕开厚厚的羽绒服,撕裂余温尚存的肌肤,啃咬血肉淋漓的躯体。
“姐夫,为什么不让我出手干掉他们?”木狼站在一棵古松下俯瞰群山之中的李家沟。
“我已经背负一身罪孽,多杀个把人无所谓,你这双手能少沾一点血腥,是一点。”肖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先向山下走去,木狼凝视那雄壮背影,轻轻一笑,心想姐姐真给自己找了个好姐夫。
窝在李家沟看日出,看日落,看雪景,光阴如梭,日子过的很快,木狼该回北京,为零八年奥运会而组建的雪狼突击队等他这位神秘兮兮的总教官训练,同样肖冰也该回河西,太多事儿需要他亲**板决定。
两天后李家沟村口聚集百余人,热情送别肖冰、秀儿、木狼,几年前的穷孩子现如今是李家沟村民心目中不折不扣的大贵人,而深山里那几具尸体,兴许早被饿了一冬天的畜生啃成干干净净的白骨。
秀儿这次回老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皇甫老爷子出门访友,老爷子十几年如一日,辛苦教导她和木狼,何尝不希望兄妹俩出人头地,只是老爷子把太多事藏在心底,以旁观者的姿态看这芸芸众生。
三人回到宁和,木狼当天坐飞机去北京,肖冰利用几天时间处理琐碎事务,驾驭黑白道庞大产业链,重大事务处理,他这位掌舵人说了才算,华天集团涉及上亿资金的流动,得经他亲手签字批准。
华天集团零三年第四季度正式成立,零五年春节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大楼,这座八层高的大楼就坐落于南城区,紧临新建的生态公园,楼不算高,帆船式的造型别具一格,寓意乘风破浪。十几万元起家,不到两年时间,背着恶名搞拆迁的华天集团一跃成为河西省民营企业的佼佼者,无疑是震动河西商业圈子的一个奇迹,奇迹的缔造者肖冰。
正月十五华天集团搞盛大庆祝活动,肖冰没露面,除了公司核心层,绝大多数华天职员只闻大老板的名,不识大老板这人。华天集团总部对面有家做东北菜的馆子,饮食环境、饭菜味道不错,吃腻公司食堂大锅饭的华天职员经常来这儿换口味,以至于每到中午人满为患,衣着体面的白领们扎堆儿,谈笑风生。
郝刚张梅早早占据靠窗的最佳位置,两人寒窗苦读十年,差点因拿不上大学毕业证埋没草根阶层之中,几经起落尝尽辛酸终于熬出头,两人能力不差,又啃吃苦,干工作扬不要命的精神,很快跻身华天集团中层管理人员行列,小两口月薪奖金加一块差不多一万五,属实的高收入。
吃水不忘打井人,郝刚张梅感激肖冰,早想请老同学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奈何神秘兮兮的老同学神出鬼没,今天才有工夫跟两人坐坐。6虎越野车停在路边,肖冰下车没急着进饭店,转身望向路对面华天集团总部大楼,默立许久,微微点头。郝刚张梅隔着玻璃窗瞧向老同学的侧脸和背影,隐隐约约感受到一股子指点江山的豪迈气息。
“郝刚,你那份计划书还是不行,某些细节存在问题,明天上午一定给我拿出一份新的工程计划书,否则我只能公事公办了。”
郝刚和张梅听到这冷冰冰的话音,同时扭头,桌边站着位趾高气扬的年轻男人,正是隔三差五刁难郝刚的人,华天集团工程公司策划部经理刘涛,周围几桌华天职员主动跟刘涛打招呼,刘涛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高傲的不得了,有几人小声议论刘涛背景多么牛逼,和刘大总裁的关系多么亲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十二)
初中、高中、大学,正值年少轻狂的岁月,郝刚却学会了忍气吞声,中学时代情窦初开的小崽子们常把心仪女生的名字刻在课桌上,流着哈喇子瞻仰,而他在课桌写着一行字“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穷人家的孩子没资本年少轻狂,高中时唯一和他谈得来的同学也来自农村,那个曾怀着远大理想拼命学习的农村孩子,正因为受不了城里同学接二连三的嘲笑,拿起板砖捍卫自己的尊严,最终结局被学校开除学籍,沦落为建筑工地的苦力,活生生的例子使郝刚明白,做为没钱没势的穷孩子该以什么姿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
郝刚进入华天集团,依然保持这种为人处世的作风,谨言慎行任劳任怨,顶头上司刘涛趾高气扬训斥他,他默不作声连连点头,明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刁难人,他心平气和接受并且认错,好似那份趋于完美的计划书真如垃圾一般。
张梅直性子想替他说几句公道话,他用脚踢张梅的腿,暗示不许乱说话,张梅看着男友忍气吞声的模样,一阵心酸,刘涛明摆着嫉贤妒能,隔三差五刁难人是故意打压自己男友,可又能说什么,唯有按耐火气不吱声。
刘涛努努嘴,转身走向最里边一张餐桌,享受华天职员热情问候所带来的快感,等待刘涛落座的三名华天高管近乎奉承的赞扬他工作严谨认真,是公司栋梁之材,管理下属就该这么严厉。
郝刚闻听刺耳言语,抿两口清茶,面不改色,他为人处世的棱角早被辛酸岁月打磨圆润,这点小委屈,根本不算什么。张梅冷哼,剜一眼背对她的刘涛,愤愤道:“郝刚,忍到什么时候?一月份你的两千块奖金就被扣了,这个月估计又得被扣光这么忍不行,听说刘总挺通情达理,要么你反应反应情况。”
“没事儿,我一个月拿六千块工资很知足,被扣的奖金算我捐给贫困山区的孩子了,再说人家跟刘总好像沾亲带故,我反映上去也没用,这几年帮亲不帮理的事儿咱俩见的少吗?”郝刚笑道,流露些许无奈。
“老同学什么帮亲不帮理?”
悄无声息现身的肖冰笑呵呵落座,搭着郝刚肩膀,就如多年未谋面的老友,亲密无间,郝刚摇头笑了笑,岔开话题询问老同学这段时间忙什么,并且主动为老同学倒茶水。男友三个月没拿到奖金,算一算六千块,寒窗苦读十年一直精打细算花钱的张梅觉得憋屈,插话道:“郝刚三个月没拿上奖金了,这个月又悬。”
公司高层克扣员工奖金?肖冰皱眉,问:“郝刚,怎么回事儿?”
“冰子,别听张梅嚼舌根,真没什么,是我工作不到位。”郝刚说着话拧开三十八度剑南春,给老同学斟酒,因为奖金屁大点的事再麻烦冰子转辗关系替他打抱不平,多丢人,男人要有胸襟、有气度。
郝刚自我安慰,张梅轻叹一声,肖冰混迹名利场有些时日,常跟老谋深算的政客、奸猾狡诈的商人虚与委蛇,郝刚这点道行哪能骗得了他,笑道:“郝刚,以你的性子工作不到位?我真不信,咱们是老同学,有啥说啥,你跟我绕弯子够意思?”
肖冰这么一问,郝刚哑口无言,吞吞吐吐讲述工作中一些琐事,将错误全揽到自己头上,张梅摇头轻笑,自己男人就这样,或许这便是自己深爱他的原因之一。肖冰边吃菜边听,无奈唏嘘,了解老同学的性子,宁愿自己吃亏啊。
郝刚含糊其辞,肖冰索性转移话题,省的令郝刚为难,老同学凑一块,话题离不开少年时代那段值得回味的日子,而当张梅问及张倩,肖冰苦笑不语,深邃眸子溢出一抹彻骨哀伤,想起陪自己长大的可怜女孩,肖冰莫名心疼。
郝刚和张梅都不擅说那些肉麻话表达谢意,明白大恩不言谢这个道理,两口子连敬肖冰三杯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个老爷们一个女人,喝下两瓶三十八度的剑南春,两瓶酒四百多,一桌午饭破费近七百,郝刚今非昔比,叫过服务员从容结账。
一年前,他给张梅过生日,进了家像样的餐馆,翻看菜谱,被离谱的价钱惊得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受尽服务员的白眼鄙夷,最后硬是被张梅拉出饭店,没给他打肿脸充胖子的机会,那一刻的心酸他一生难忘。
“冰子,我以后肯定回报答你。”郝刚借酒劲终于说出憋在肚子里的话,张梅也一个劲儿点头。
肖冰摇头笑道:“老同学,你活的风风光光,在华天集团干的风风光光,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郝刚用力点头,老同学有房有车有钱,哪需自己报答。三人酒足饭饱,准备离开,刘涛和华天工程公司几名高管与三人擦肩而过,趾高气扬的刘经理仍不忘敲打郝刚,一本正经道:“郝刚,计划书明天上午十点必须送到我办公室,迟一分钟我也会扔进废纸篓,不是我故意为难你,我讨厌没时间观念的人。”
“恩,我知道。”郝刚点头应承。
刘涛居高临下的领导姿态令肖冰心生厌烦,华天集团有一条职员守则,是他亲自规定,华天人要懂互相尊重,如果中上层管理人员刻意摆出高高在上的嘴脸,肆意蹂躏小职员的自尊心,彰显自己地位的与众不同,这个企业还有凝聚力?
肖冰凝视刘涛,皱眉问:“华天集团职员守则第十八条是什么?做为一名拿着丰厚年薪的高管你难道忘了?”
刘涛闻言脸色骤变,眯眼道:“华天内部的事儿不需外人指手画脚,你也没资格质问我。”
“哦”肖冰点头冷笑。
刘涛不看肖冰,瞪了郝刚一眼,昂头挺胸向餐馆门口走去。
肖冰询问郝刚,得知这个牛逼哄哄的年轻男人是华天工程公司工程策划部经理,负责工程项目的开和规划,而且与刘大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郝刚担心老同学误解,补充道:“刘经理学历高挺有能力”
“咱们国家十几亿人口不缺有能力的人,不缺有学历的人,光有能力学历没德行成不了大器,希望这小子能及早现自己的缺点。”肖冰面无表情,华天需要什么样的人才,他比任何人清楚。
第三百五十六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十三)
没有凝聚力的民族是一盘任人揉搓的散沙,没有凝聚力的企业同样如此,读了不少企业经营方面的书籍,啃了上百本国内外经济学著作,高深的东西,肖冰不敢说自己了然于心,起码浅显易懂的道理,看的透彻。
刘涛是属于华天集团中上层管理人员,有学历、有能力为什么不明白多数高中学生能理解的道理,没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肖冰着实纳闷儿,但没当着老同学的面吆五喝六地打电话质问刘大。
肖冰重情义,事情涉及亲近的人,多半习惯网开一面,少了杀戮场上的冷血无情,而且凭一面之缘,否定一个人,肖冰觉得不可取,三人走出饭店,肖冰扭头对张梅说:“郝刚太要强,有啥问题都自己硬扛,张梅你俩遇上憋屈事他不说,你也得跟我说,华天的事儿不仅仅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儿。”
肖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钻进银灰色6虎越野车,隔着车窗朝两个老同学摆摆手,车子绝尘而去,郝刚张梅对视,不明白肖冰话里的意思,也没深究,上班时间临近,两人手拉手走向马路对面的华天总部大楼。
两人凝望大楼,眼里充满希望,华天的飞崛起,意味着华天人会有更广阔的前景,更有价值的前途。华天公司门口,刘涛不经意回眸,瞥见质问他的陌生青年驾驶6虎汇入车流,西a的车牌极为扎眼。
“郝刚这小子有门路?”
刘涛心里起疑,随即摇头冷笑,认为自己是杞人忧天,两个捏着农村户口初进公司时衣着寒酸的硕士生能有啥大门路、大关系,6虎不就百十来万,那车牌也非政府特权车牌,担心什么劲儿。
刘涛和几名关系不错的高管走入大楼,一楼大厅正面墙壁挂着华天集团职员守则,第十八条赫然写着:华天人要懂互相尊重。刘涛凝视职员守则,微微一愣,不禁问身边同事:“十八条是谁规定的刘总?”
“据说这员工守则三分之一出自咱们大老板之手。”
刘涛若有所思点头,同事所谓的大老板是谁,他当然清楚,河西省只手遮天的男人,心里隐隐有那么点不舒服,可为什么不舒服,他自己迷迷糊糊想不清楚,同事们催促上楼,他懒得再多想。
八零后有些独生子,自以为是的劣根深深刻入骨子里,总习惯用自己的狭隘思维去衡量别人,要么自己卑鄙无耻了,也要把别人想的一样卑鄙无耻,要么学得志小人,肆无忌惮彰显自己与众不同,好似某些胸大无脑的女人,沾沾自喜犯贱的时候却不知多少人笑她装逼装的太傻太天真,同济大学毕业的刘涛,典型的八零后高材生,何尝不自以为是。
年少轻狂的年岁自以为是无可厚非,可以蹂躏他人自尊心获得满足感,不仅算自以为是,是缺德,肖冰开车驶向鼎盛集团,一路上回想刘涛趾高气扬的模样,难免有点火气,若非刘涛跟刘大沾亲带故,早作了。
当你用一根手指指向别人的同时有三根手指指着自己,老a前任总教官何长青常这么说,共和**人只需管好自己、承认对与错、履行军人的职责,没资格也没必要指责别人,所以肖冰从未因鼎盛集团门前那条马路偶尔肮脏而怪怨起早摸黑的环卫工人,某些心怀叵测的渣滓偏偏披着为大众请命的庄严马甲,口无遮拦又阴阳怪气的扯淡,是为民请命?还是想满足自己内心深处肮脏不堪的阴暗面?
如同那些抱着饮料瓶看着军人跳入洪水激流的图片,嘲笑中**人只会救灾的无知小屁孩,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这种舍生忘死的魄力,肖冰厌恶这类人,因为他深陷最艰难最潦倒的困境依然寻找自身不足,努力取长补短。
“郝刚磨砺几年,必成大器。”
肖冰喃喃自语,星爷那部《唐伯虎点秋香》里秋香在众多恐龙陪衬下方才显现沉鱼落雁的气质,而今天郝刚在刘涛陪衬下,彰显了男人应有的风度和沉稳,可堪大用,成功并非偶然,别人眼红不来!
“历史问题没那么多争议,也就养活不了那么多历史学家。”
这话是肖冰初中时期的历史老师所说,很有水平的一位老师,话说的直白,一针见血,譬如挖出个古墓,学者、专家、教授争先恐后大声质疑,好似恨不得一脱成名的女星寻觅到闹出惊天大绯闻的露脸机会,不遗余力的哗众取宠,忒恶心。
中国的学者专家泛滥成灾大有赶经理老板的数量,确实“人才济济”,可像钱老、袁老这类埋头干实事的大家有几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河西省黑白通吃的冰哥随手翻着杂志,找了本关于藏区香格里拉的资料,才晓得曾经好几个省份形形色色的学者质疑云南香格里拉是否是《消失的地平线》一书里描述的香格里拉。
而这些专家学者最终目的是炒作,博得知名度和曝光率,用心之阴险卑鄙令人指,学术和科研是次要的,炒作是王道,学者圈子快要蜕变成娱乐圈子,肖冰心里唏嘘,也为某些人感到悲哀。
找了些香格里拉的资料,无非想确认香格里拉那座喇嘛庙是否出高人,通过文献上的只言片语,肖冰只大致确定庙里的活佛辈分尊崇,至于那位预言自己必有血光之灾的老喇嘛什么身份,还得亲自去解开谜团。
三月初,肖冰告别秀儿,独自一人乘飞机再赴香格里拉,其实住院疗养那段日子,老和尚的话时常浮现脑海,听秀儿木狼讲述关于皇甫老爷子的奇闻异事,对老喇嘛的好奇心更甚,老喇嘛是高人亦或是信口开河的神棍,这个谜团终究要解开,不然肖冰心难安。
欧美人心目中的圣地香格里拉迎了不之客,而一场关系到肖冰是非成败的疾风骤雨正在古老的北京城酝酿,白手起家根基浅薄的血性男人经得起摧残吗?血汗换来的一切是否像大江之水,付诸东流?
风起云涌,胜者称雄!
第三百五十七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十四)
香格里拉位于迪庆自治州,从河西宁和乘飞机到南云昆明,再转机到迪庆,其实迪庆州府所在地距香格里拉景区还有一段路程,肖冰租了越野车,旅游业达带动相关产业链,迪庆的汽车租赁行业异常红火。
北京吉普2700平稳行驶在公路上,开车师傅让肖冰称呼自己老田,四十来岁,相貌普通,穿一身平价休闲装,显得朴实,也透着老实人的淳朴,很健谈,并非那类内向木讷的中年大叔。
老田开过十来年运货的大车,开过几年长途大巴车,技术不赖,车子开的很稳,途径险峻路段,总会暂停跟肖冰的谈话,全神贯注驾驶,老师傅这种稳重,年轻人比不得,初次谋面,肖冰就觉得老田这人相当不错。
云南的冬天不冷,现在已是三月份,河西偶尔会下小雪,而这里春暖花开,生机勃勃,肖冰点开车窗,抽着烟欣赏沿途风景,迪庆自治州的风景很美,也可以说云南的美景颇多,譬如香格里拉、大理、昆明。
偷得浮生半日闲,肖冰来香格里拉,也是想偷懒,静静心,大好河山可以陶冶人的情操,整天近似杞人忧天的揣测环伺周围的强大对手,去勾心斗角,很累很烦躁,春风拂面,肖冰心情舒爽,悠哉的很。
沿着公路拐过一个弯儿,肖冰视野中出现一辆广本,肖冰轻吐烟圈,通往香格里拉景区的公路车不少,肖冰没在意,继续欣赏风景,而行驶的广本突然刹车,老田正准备车,骤然变故,出乎他的意料,险象立生。
好在老田经验丰富,踩刹车的同时尽量让车身贴向路边,避开银灰色广本,即使他反应够快,北京吉普的保险杠还是蹭了广本右侧尾灯,两辆车先后停在路边,老田解开安全带的同时广本车门打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跳下车。
女人瞅了瞅碎裂的尾灯罩,涂抹厚厚遮盖霜的脸蛋泛起阴霾之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田,叫骂:“你瞎了眼了,怎么开车的?没看到我刹车了,还撞上来?给我下车,我刚买一个月的车被撞你说怎么办?”
肖冰皱眉,缓慢拧灭烟头,不分青红皂白就胡搅蛮缠的泼妇最令他无语,老田下车,笑呵呵赔不是,可浓妆艳抹的女人像块狗皮膏药,双手叉腰,扯开嗓子,没完没了咒骂老田,自己做错却摆出这么丑恶的嘴脸,十足的泼妇形象。
肖冰看的闹心,推门下车,走到老田身边,盯着蛮不讲理的女人,沉声道:“别说了,想怎么办?”
“呦,你牛逼什么劲儿?勉勉强强穿的像点样就摆谱?撞了人还绷着脸耍横你这德性能有什么前途,我见过的大人物多了,没一个像你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简直玷污了这身衣服。”女人劈头盖脸骂肖冰。
肖冰气极笑,瞅瞅自己衣服,这身运动款的休闲装是Jeep专柜里买的,典型的二流小品牌,穿习惯手工定制西装,他没觉着自己衣服怎么刺眼,比起去年欧阳思青送的两套衣服,差了太多太多,这女人居然骂他穿这么身衣服耍牛逼,显然是没见过世面的扑街货色,白活了几十年。
“撞车了,该怎么赔就怎么赔,小姐您不能骂人呀,要不咱们找交警评评理。”谨言慎行半辈子的老田被激起火气,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肖冰摆摆手,示意老田别说话,转身回车里拿出手包。
“要多少钱,说话。”肖冰脸色阴沉,粗犷坚毅的面庞隐现咄咄逼人的阴霾气息,用嘴皮子对付泼妇,是浪费口水浪费感情的傻x行为,女人一怔,情不自禁向后退一步,大概觉荒山野岭孤身一人舌战两个老爷们很不明智,败了自己憋屈,赢了有被霸王硬上弓的危险,她色厉内荏的报个数目,五千块。
五千块一个尾灯罩这女人真他娘的不要脸,什么东西,老田气结,涨红脸要据理力争,肖冰不给老田说话机会,从包里抽出未拆封的整叠钞票,一分为二,扔给女人半叠,拽着老田上车,女人见钱眼开,放弃继续纠缠的念头,赶忙弯腰捡钱,数钱同时,还小声咒骂:“装啥呀装,活该出血。”
北京吉普离开路边,继续驶向香格里拉景区,老田有点懊恼,雇主破费那么多钱,又有点过意不去,轻叹一声,道:“有些女人,太不像话,我去年跑车正巧老婆急性肺炎住院,着急赶回家的路上遇到个非要搭车的女人,咱也好意,就让她上车,到了迪庆这女人又让我送她去大理,我说老婆重病,医院等我签字做手术人家却说我搪塞她,还威胁不送她去大理,就报警,说我在车里非礼她,三百多公里路程一个来回耽误大半天时间,我老婆谁管?这些不讲理的女人哎”
老田摇头苦笑,一样米养百样人,有人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有人只以自身角度想问题,展露看破世事的嘴脸去恶心人,肖冰拍了拍他肩膀,经历人生起落这么多年,感触良多,你好心好意,别人就不领情而且得寸进尺,搪塞?什么是搪塞?放弃最重要的人或事儿去博得某些只懂鸡蛋里挑骨头渣滓的狭隘好感,就是不搪塞?
什么狗屁说法。《11xs》
车子进入香格里拉景区,肖冰那点愤懑烟消云散,在上次住的木楼式宾馆开了两间最贵的客房,老田无比感动,伺候过不少有钱游客,可从未有人像肖冰这么把他当回事,心说这年轻男人一定是干大事的人。
高山大花园、动植物王国、世界最后的净土,世人眼中的香格里拉完美无暇,而很多欧美人眼中,这片藏区净土唯一污点是红色政权的存在,肖冰嗤之以鼻,哪个老外敢在他面前鼓吹这观点,昔日抛头颅洒热血捍卫共和国尊严的老a杀神会毫不留情下狠手,没有强大政权的支撑,怎会有强大的国家。
历史车轮碾碎了百年屈辱,可即使进入新世纪,仍有欧美政客叫嚣,对共和国应采取“炮舰外交”的强硬手段,两百多年前欧洲最著名的矮个子拿破仑预言,东方睡狮觉醒,将震颤世界,孱弱百余年的国家要跻身大国行列,欧美强国哪能甘心。
木楼正对广阔草甸,一条大河如白色丝带横卧草甸之上,再远处是巍峨山峦,山尖被皑皑白雪覆盖,而从山脚到山腰则是苍翠茂密的丛林,轻风拂动茂密枝头,神秘喇嘛庙的吊角飞檐若隐若现。
露台上,肖冰眺望山间许久,对旁边的老田笑了笑,道:“山上有个老喇嘛,去年预言我半年内有血光之灾,说的还挺准。”
“哦?”老田一愣,他老婆的家乡江西偏僻山村,常跟他叨念小时候遇到的怪事,怪力乱神的扯淡事儿,他老婆深信不疑,最近几年隔三差五送游客来香格里拉,也曾听说香格里拉雪山的神庙里有位高深莫测的活佛,他皱眉道:“前几年十一世班禅来香格里拉,民间传闻是拜访山上一位辈分极高的高僧那时我和老婆想接受班禅活佛摸顶赐福,开车赶到这时山谷早被军队封锁了。”
肖冰心头一动,寻思莫非自己真遇上高人了。吃了午饭,肖冰独自一人穿越草甸,过了横跨大河的石头桥,扎进茂密丛林,踏上寻常人寸步难行的山路,到达山腰那片空地,被古松枝叶笼罩的平整巨石上,盘膝打坐的老喇嘛依旧背对肖冰。
“孩子,你终于来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十五)
香格里拉松赞峡谷宛如换卷仙境,古松之下,巨石之上,老喇嘛盘膝打坐,颌下白须飘飘,午后格外明媚的阳光映衬大红僧袍越加鲜艳,不过老喇嘛并未展露高人的仙风道骨,也没王霸之气泛滥的一不可收,背影略微佝偻,乍一看就是位普普通通的僧人。
高人也是人,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肖冰面现虔诚笑意,走向老喇嘛,两个陌生人偶然相遇扯淡几句,算有缘,冥冥之中两次谋面,更是缘分不浅,老人曾说与自己有缘,有几分道理。
不出世的老怪物,自然是世人之中的稀罕玩意,路边撒尿能遇上给你《如来神掌》的神仙猛人,这种狗血桥段兴许只在影视剧中出现,无父无母的肖冰被肖老爷子收留养大,没饿死,没冻死,没被黑心的丐帮头目打断手脚沿街匍匐乞讨,他已庆幸自己命好,被现实生活无数次,虽不曾心灰意冷,但儿时幻想长大后指点江山或蒙高人青睐的稚嫩念头消失的干干净净。
现实社会的一份子,就得现实的面对生活,所以肖冰看到老喇嘛,绝没求几本绝世神功秘籍的可笑想法,默立于大青石边沿,等老人说话,老人慢慢睁开双眼,平凡而慈祥的消瘦脸颊顿时神采奕奕。
“人最难看见自己,平日里张着眼向外看,对别人称斤论两,对世事摔长道短。殊不知自己也身在世俗的局中,若能跳脱开来更需意志磨练,你的命格从出生那一天磨难重重,二十多年坎坷才有今天,所以你我有缘。”
老喇嘛一番言语令肖冰满头雾水,受苦二十多年与他有缘,享福二十多年那就无缘?肖冰微微一笑,不吱声,想不耻下问,却不知该从哪方面问,面对高人油然而生的虔诚使他多多少少有点局促。
“你来为的是什么?”老喇嘛侧过脸笑问。
肖冰沉吟片刻,回答道:“好奇半年前我差点死了,应了您的话,很想弄明白您为什么预言的这么准,若说您是看人知命的高人,我仍有点不信,这次来就想证实一下,如果您真是传说中的高人,那是我的福气……”
老喇嘛抚着白须笑了,点头道:“孩子,你很诚实。”
肖冰笑而不语,世俗人玩欲盖弥彰的小聪明能骗过知天命的牛人?显然不能,还不如实话实说来的实在,老喇嘛站起,转身拉着肖冰的手,向香格里拉最神圣的地方走去,边走边说:“孩子,你的前半身命运多舛,伴随悲欢离合,后半生怎样我不说其实我也看不明了,世上没人能彻底堪破命和运,一生专研奇门遁甲河图洛书的皇甫玄明也不行。(1xm)”
《奇门遁甲》这玩意肖冰清楚,中华历史上最神秘古老的术算学,珍贵的文化遗产,历代封建王朝的统治者严禁民间私学这门古老的术算学,违者株连九族,又被誉为“帝王之术”,经历几千年沧桑岁月,它的神秘被湮灭在历史深渊中,建国后轰轰烈烈的破四旧运动更使硕果仅存的几位大师和记载古人心德的珍贵文献毁于一旦。
然而肖冰面露惊诧,不是因老喇嘛提到《奇门遁甲》,而是因老喇嘛认识皇甫老爷子,听口气,两人交情不浅,难道自己又踩狗屎运,碰上了不出世的高人?肖冰忐忑不安,高人这称谓使他心生敬畏。
“怎么我说错了?”老喇嘛笑问。
肖冰摇头,笑道:“您没说错,恩我的小舅子是皇甫老爷子的徒弟。”
“哦?”老喇嘛凝眉,幽深眼眸瞬间溢出一抹异常神采,吐露的锋芒仿佛刺入人内心阴暗面的利刃,格外的犀利,肖冰愣神,以为无心之言犯了老喇嘛的忌讳,然而老人却亲热的拍了怕他肩膀,意味深长道:“真是这样你我更有缘,孩子无牵无挂陪我在这山里住几天,帮我了却一桩心事。”
世事无常,际遇无常,肖冰喜出望外。
上海,浦东新区。
中国人民银行上海总部大楼斜对面,外表华丽的写字楼拔地而起,一辆黑色宝马745驶出地下停车场,路边几个守候多时的老爷们凝望后座反光的黑色车窗,毫不掩饰那种裸的原始占有欲,冰青集团的总裁是他们梦寐以求推倒的对象,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淑女一词岂能形容狐狸精似的大美人。
并非君子的老爷们近乎疯狂。
宝马车沿世纪大道向黄浦江方向驶去,几个衣着光鲜的老爷们互不相让的对视几眼,火药味浓郁,继而争先恐后跑向自己的座驾,全是几百万的名车,宝马平稳飞驰,一辆稳重且奢华的宾利紧紧相随,后边还跟着两辆法拉利跑车和一辆改装过的悍马,几辆豪车排成一线,倒也壮观,这支小型车队招摇过市,途径东方明珠电视塔,驶上黄浦江大桥。
几个老爷们开着奢华座驾暗暗较劲儿时,对他们来说商场如战场,追女人的场合也如战场,不遗余力的去拼、去追,最终抱得美人归是实力和魅力的象征,**无数处的富豪通常娶残花败柳的女明星做老婆,图的无非是面子。
黄浦江大桥上,一辆搬家公司的大型货柜车反方向驶来,即将与宝马擦身而过的一刻,照直行驶的货柜车突然转向,撞向黑色宝马,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很多人措手不及,宝马车的女司机仅仅一愣神,轰然巨响,两车相撞,疾驰的大型货柜车倾泻巨大冲击力,将宝马车顶飞,严重扭曲变形的车身凌空翻飞三百六十度,越过大桥护栏,坠向滚滚东流的黄浦江。
噗通!
水花溅起七八米高,宝马车后半个车身在江面沉浮几下,最终被江水淹没,突事故来的快,结束的快,几辆豪车急刹车,紧贴大桥护栏停下,明争暗斗的老爷们冲出座驾,趴在桥栏上,探头张望。
江面荡漾一圈圈波纹,哪有宝马的影子,自古红颜多薄命,狐狸精似的大美人这么香消玉损,可惜太可惜!几人要么顿足捶胸,要么摇头叹息,却无人跳入黄浦江,演绎英雄救美的狗血桥段。
这辆宝马是欧阳思青的座驾,每天下午她准时乘车沿世纪大道过黄浦江,去上海最著名的美容会所做护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欧阳思青爱美,还有另一个小心思,女人的容颜,是男人的脸面,她永远不给自己男人丢脸。
第三百五十九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十六)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古典名著《西游记》开篇一句话道尽了山中岁月不经意间流逝,旭日初升,峰峦迭起的群山之中,古寺钟声传出去很远很远,回音悠远绵长,林间鸟雀出巢嬉戏,远处山巅白雪皑皑,香格里拉美不胜收,画卷一般的景致,身在其中,可忘却世间琐事。
十天时间悄然而逝,神秘喇嘛庙后院的密林中,硬邦邦的树墩上,肖冰盘着腿,凌晨四点开始打坐采气,衣服都被露水打湿,这段日子老喇嘛传授他两门功夫,一柔一刚,修身养性的密宗大气功和凶悍霸道的密宗寸劲手法,虽然密宗功夫另辟蹊径,但前者仍需要多年坚持不懈的练习方有成就,而后者属于激人体爆力的硬功运气法门,凭着肖冰十几年功夫底子可以成。
“孩子,十天了,悟透没?”老喇嘛不知何时现身林间,肖冰听到话音才察觉红教一代高人就在面前,身缓慢呼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神清气爽,比爷爷传授的养气功夫更具效果,密宗功夫只通过口述代代相传,少有文献记载,以至于披着浓厚的神秘色彩,一九九一年圆寂的那位红教大宗师,离世之前,一米九的魁梧身躯一夜间缩小到三十公分,如初生婴儿,成就不灭金身,肉身不腐,密宗功法修习到这种境界,匪夷所思。
肖冰曾对密宗功夫的神奇抱有怀疑态度,接触老喇嘛后,心中疑惑烟消云散,他笑道:“我脑子笨,您的话只理解了七成,剩下的全记在心里,日后慢慢悟,慢慢想,想通了想透了,再慢慢练,爷爷说过越高深的东西越要放平心态去对待,循序渐进方有大成。”
“孩子,谦虚了解七成难能可贵,寻常人做不到的,你精心参悟了整整十天该下山了,我了却一桩心事,而俗世红尘中有更重要的事儿等着你,谨记生死成败是过眼云烟,平常心对待,败不馁胜不骄天地宽,还有你有缘与皇甫老头相见,就说三十八年前的老友想与他在雪山切磋茶道棋艺。”
老喇嘛轻抚颌下白须,凝神眺望与天际相接的雪山之巅,一双眸子焕不为人知的异彩,忆往昔岁月,豪情顿生,三十八年前梅里雪山上,几个未敛尽狂放心性的老头子效仿华山论剑,在海拔六千七百多米的雪山峰顶,切磋棋艺、武道、古典杂学,何等畅快洒脱。
快四十年了,不出世的老家伙们还有几人健在?是否还有当年笑傲天下的豪迈情怀?老喇嘛摇头一笑,流露几分沧桑神韵,低吟:“看惯秋月春风是非成败转头空,一壶浊酒喜相逢,青山依旧在往昔多少事几度夕阳红,都付笑谈中。”
三十八年前的老友们如今一大把年纪,昔日豪情壮志恐怕已随岁月流逝,老喇嘛深深望一眼肖冰,再不多言,转身离去,肖冰朝老人离去的方向弯腰鞠躬,虔诚无比,未透露身份和法号的老喇嘛值得他搁在心里尊敬一辈子。
肖冰走出林子,绕过两排禅房,走进一处雅致的小跨院,这几天便住在这里,推开房门,伺候他十天的小喇嘛递过一个包袱,里边是烟、打火机、手机、钱包,为使他心无牵挂,老进入喇嘛庙老喇嘛吩咐他将这些身外之物全交给别人保管,打开包袱,开了手机准备先给秀儿打电话。
铃声很突然的响起。
肖冰瞥了眼熟悉的电话号码,微微一笑,接电话,传出的话音并非想象中杨采薇不温不火的语调,相反隐含冷厉意味,“肖冰,为什么关机十天算了不需你解释,马上回河西,河西出事儿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你最亲近的两个女人”
杨采薇沉吟不语,肖冰感到强烈不安袭上心头,怔怔问:“杨采薇你我的女人怎么啦?”
“没什么,你回来就知道了。”
肖冰听到杨采薇叹息一声挂掉电话,不知所措的呆十几秒,秀儿、欧阳思青是他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逆鳞,风流男人常常扯淡说什么把女人当衣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流滥情到无情绝情,可漠视深爱女人遭受蹂躏或深陷绝境的男人真不多,起码肖冰没这等“大无谓”的魄力。
杨采薇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这种口气吓唬人,要有个心理准备该怎么准备?难道假设自己女人已如何如何?肖冰想到秀儿,想到欧阳思青,心情压抑的喘不过气,两人若有三长两短,有何脸面再拍胸脯说自己是爷们。
啪!
悲愤情绪压抑到极点,木然不动的肖冰情不自禁以另一种方式宣泄情感,右手弯曲的中指猛然弹出,指尖敲击檀木桌面,响声清脆,正清扫屋子的小喇嘛闻声回头,霎时目瞪口呆,三公分厚的桌面寸寸龟裂。
指尖剧痛,肖冰警醒,低下眉目看向身边的古朴方桌,也愣住,刚才下意识运用密宗寸劲手法,将力道集于一点再迸而出,效果居然如此触目惊心,肖冰多少体会老喇嘛为什么说密宗寸劲练到极致,一指之力石破天惊。
可惜,他没心情享受初窥门径的成就感,收拾好属于自己的物品,头也不回离开,跑出庙门,狂奔下山,失魂落魄的血性男人不顾一切疯跑,跌倒了爬起来继续跑,衣服被树枝山石刮开无数道裂口,甚至有鲜血渗出。
身体的痛疼哪比得上他心里痛楚,秀儿与他相濡以沫,欧阳思青甘心情愿为他付出一切,两个女人是他心头的肉,不论谁有事,都似用尖刀剜他心头肉呀!他灰头土脸回到景区接待点那座供游人下榻的木楼,拉着一惊一乍的老田钻进北京吉普,满头雾水的老田享受了一次“被服务”。
肖冰亲自驾车,来时一路中规中矩的吉普车仿佛疯的野兽,冲出停车位,带起彪悍气焰,几个光顾照相的外国游客被紧贴身子呼啸而过的汽车吓得尖叫,肖冰面无表情,似乎是一头没丝毫人情味的冷血牲口,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握档,不停变换档位、踩踏油门刹车,一连串花哨动作令开车十几年的老田骇然不已,惊诧之时也极为佩服。
“这小子以前是职业赛车手吧”
老田心里嘀咕,看向肖冰脸颊,忽然察觉到职业赛车手绝不会有的浓郁杀机。
第三百六十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十七)
汽车飞机转辗几千里,心神不宁的肖冰回到河西宁和,三步并两步出了机场大厅,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都市华庭,期间杨采薇打来电话,约定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却始终不说生什么大事。
肖冰和杨采薇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有时候多少能猜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杨家女人怎么想,这次多半是怕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做出玉石俱焚的傻事儿,他早给两个女人打过电话,手机无人接听。
平日里两个女人都迫不及待接他电话,生怕他多等一秒钟,事出无常必有妖,若非肖冰经历太多血雨腥风,遇事后习惯摸着脖间的翠玉告诫自己必须冷静,否则十有**会失了方寸,暴跳如雷。
绿色雪铁龙出租车停在住宅楼前,肖冰下车,仰脸看向三楼阳台,铝合金门窗的玻璃全部碎裂,窗口周围的瓷砖面被烟熊的漆黑,不用进去,一眼便能瞧出房子失火,且火势不小,应该整个房子都过火了,肖冰一愣,心房猛地抽搐。
“秀儿”
肖冰失声呼喊,不顾一切冲进单元门,跑上三楼,同样被烟熊黑的防盗门贴着盖了市局公章的封条,封条上写案现场破坏必究,案现场什么案现场,秀儿怎么啦难道葬身火海?
“我的秀儿不会有事秀儿没事”肖冰失心疯似的自言自语,眼窝子里已充满泪水,撕下封条,打开防盗门,三室两厅精装修房子的墙壁黑漆漆,木地板烧成灰烬,价值不菲的高档家电全部烧成焦黑废品。
肖冰圆睁充满泪水的眼睛,缓慢走进房子,脚步异常沉重,房子、家电、钱都是身外之物,他不在乎,可秀儿是他女人,是他未来的老婆,就算狼心狗肺的风流牲口也无法心平气和漠视心爱女人的生死。
“秀儿秀儿”肖冰痛苦地揪扯头,慢慢蹲下,几声呼唤异常低沉,柔弱男人那种歇斯底里的悲呼永远不会自他嗓子,老a出来的人,即使哭,得哭的像个爷们,死,得死的豪迈洒脱。
杨采薇异样语调,自家房子的惨样,使他不得不把情况想到最坏,宁和的家这般模样,欧阳思青那边又怎样,难以想象,肖冰连拨几个电话,全部关机,马飞、赵武、韩建、海亮如同人间蒸,鼎盛集团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话无人接听,白玲的手机同样关机,反常太反常,杨采薇说河西生大事,显然不假。
死气沉沉的屋子里,手机铃声突然想起,肖冰不假思索接电话,此时最想听到自己女人的声音,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冰哥,你的电话可算打通了,快急死人啦,我是小王,刑警队的小王,公安部下来人,要动你赶快离开河西,最好去国外,你是我偶像不能看那帮背地里阴人整人的孙子给你带手铐脚铐,还有十天前的晚你家有人被大火烧死,一米七左右的人烧的只剩一米多焦了,验尸报告刚出来,是女人,冰哥我怕总之你赶紧走,留得青山在才有东山再起报仇雪恨的机会。”
“秀儿烧死了?”肖冰怔怔问,面色惨白。
“冰哥我我估计嫂子,尸体在市医院二号停尸房。”
“恩”肖冰挂断电话,背靠黑漆漆的墙壁颓然坐倒,瞪着双眼,不让泪珠滚落,公安部要动他,可以,哪怕枪毙他一百次,他绝不皱眉头,从容面对枪口,笑着告别这个肮脏的世界,为什么对他女人下手!
“有本事真刀真枪跟老子干啊!对付女人算什么本事!”肖冰颤抖的手指点对面墙壁愤然高吼,仿佛那面墙是这辈子不共戴天的仇人,粗重地喘几个口气,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杀无数人的手不停颤抖,抽一口烟,慢慢闭眼,眼角有泪珠滑落,再睁眼泪光之后是无尽怨毒。
“老婆,我现在去看你。”肖冰悲戚呢喃,扶着墙站起,不顾沾染的黑灰,向外走去。
市医院二号停尸房位于大院最僻静的角落,比较特殊,生命案需要检验取证的尸身全部停放于此,停尸房值班室常住四名荷枪实弹的特警,轮流执勤站岗,寻常医务人员很难靠近,僻静角落,很突兀的出现一个魁梧硬朗的身形,是肖冰。
肖冰凝望停尸房,硬朗而英挺的面庞泛着化不开的哀伤,重情重义的爷们偏偏失去最爱的女人,似乎命运又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再次狠狠蹂躏这个尝尽辛酸的男人,他像个鬼魅,无声无息前行。
停尸房第一道大门外把玩手机的特警察觉到生人气息,迟了,肖冰伸手搂住他脖颈,稍微使劲,顺势夹在腋窝下,身手并不差的特警脖颈被夹,瞬间丧失反抗能力,最终因呼吸困难晕厥,肖冰夹着一百四五十斤的躯体,推门进入停尸房,值班室里,正聊天的三名特警见同事被人夹着进来,一时面面相觑。
肖冰松胳膊,晕厥的特警扑倒在地,一动不动,身体与冰冷地板的撞击声使特警们反应过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剩下三人如临大敌,冲出值班室,前边两人想举枪,精通军警近身搏击术的肖冰后先至,以极快的度**他们之间的缝隙,双手立掌如刀,左右开弓,力道拿捏精准的手刀实实在在劈中两人脖颈,导致两人闷声不响瘫倒,最后一人刚迈出值班室门槛,肖冰的手扣住他喉咙。
“我老婆在哪?”
“你我不认识你老婆”特警结结巴巴,深知压住他喉头的粗壮拇指随时能要命,神情无比紧张且尴尬,双手紧握微型冲锋枪,却不敢抬起枪口,那种在死人堆爬进爬出许多年而沾染的阴霾气息,使他意识到眼前人非比寻常。
“十天前被大火烧死的女人”
肖冰咬牙切齿,面露狰狞厉色,也算训练有素的特警在冷厉怨毒眼神逼视下,最终服软,直面老a造就的变态,敢昂头挺胸视死如归的人真的寥寥无几,特警老老实实交代后同样挨一记手刀,昏迷倒地。
肖冰推开停尸房第二道大门,无视摄像探头,径直走入,拉开十二号冷冻柜,里边赫然是一具烧焦的躯干。
这就是秀儿那个温婉如水的淳朴女孩,是那个任劳任怨只懂付出的山里姑娘,是自己这辈子无法割舍的女人,肖冰心痛的几近窒息,眼前一黑,雄健身子颤巍巍晃动几下,扶着冷冻柜站稳,默立许久,满含哀伤的眸子溢出一丝温柔,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焦黑躯干,雄健的身躯同样在颤抖,不曾软弱过的刚强男人痛苦呢喃:“老婆你先走,我给你报了仇就下去陪你。”
肖冰转身,眼中没有泪水,只有化不开的怨毒。
:今天更完。
第三百六十一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十八)
三月中旬,宁和春意盎然,虽不至于春暖花荷开柳绿花红,但严冬那刺骨寒意已悄然消退,难觅踪迹,汇集五所省重点高校的大学路,多数爱美小女生想方设法博取高回头率,提前换掉冬装,穿的花枝招展,摇曳身段招摇过市。
想看美女来大学路,这是宁和男人的共识,人流熙攘的街道,一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男人缓慢前行,价值不菲的衣服沾染黑灰尘土,头凌乱,比那些为风流不惧寒流的女生更吸引路人眼球。
路人眼光复杂,肖冰全然不顾,照直走向河西大学对面的咖啡馆,这家咖啡馆他熟悉,零三年秋天与张倩正式分手的地点,曾是他铭记内心深处的伤心地,后来明白,两小无猜与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相距甚远,儿时的山盟海誓,咖啡馆留在他心底的印痕越来越浅。
肖冰推门进入,空调暖风扑面而来,穿白衫黑裤打领结的服务生看清来人灰头土脸的样子,职业性笑容顿时僵住,异常艰难地说了声欢迎光临,如临大敌挡着不之客,生怕这人是要杯廉价咖啡,一坐就天的穷酸货色。
肖冰脸色阴郁,无视刻意挡路的服务生,大步走向朝他招手的杨采薇,无形气息涌来,服务生莫名心悸,不由自主挪步让路。紧挨落地玻璃窗最后一排位置,杨采薇双手捧着一杯卡布奇诺,优雅而孤傲,照旧戴着很煞风景的黑框眼镜,衣着休闲,从头到脚没一件名牌东西,却令周围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女生相形见拙,金钱名牌堆砌不出鹤立鸡群的气质,昂贵化妆品涂抹不出沉鱼落雁的姿容。
杨采薇凝视那张沧桑阴郁透着哀伤怨毒的坚毅脸庞,心头隐隐作痛,了解这男人从小到大承受的辛酸凄苦以及成年后向上攀爬的艰辛,正因如此才心疼他,见多了草根小民的挣扎,唯独他的奋斗历程揪扯她的心,让她期待,也让她心疼。
女人渴望了解一个男人,并且为对方担心操心忧心,越陷越深的迹象,不缺城府深谙人心险恶世事无常的杨采薇何尝不懂,习惯掌握主动权的天之骄女,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动,有时候觉得自己快无法自拔。
爱他?
失眠的夜里,杨采薇经常这么问自己,每次想到他单膝下跪给那个淳朴女孩戴上戒指的情景,会摇头否定这种难以割舍的情感是爱,自己骗自己也好,不想面对现实也好,这次她彻底丧失快刀斩乱麻的魄力,面色如常看着自己故意躲避好几个月的男人,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杨采薇要给肖冰叫咖啡,肖冰摇头制止,开门见山询问到底生什么事,这节骨眼哪有心情品味咖啡体会浪漫,杨采薇无奈苦笑道出实情,十天前一场巨变令河西黑白道措手不及,公安部主导的打黑行动如疾风骤雨,无情冲击河西黑道产业链,目标直指肖冰,赵武、马飞、韩建等二十多个有头有脸的江湖人物锒铛入狱。
连累兄弟们受苦受难,肖冰心里憋屈,咬牙忍耐,听杨采薇说话,当得知黄浦江上突车祸,欧阳思青生死不明,十有**葬身鱼腹,肖冰忍无可忍,最爱的女人都离开这肮脏世界,自己装什么八风不动,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全他娘是软弱男人忽悠自己的扯淡言辞。
肖冰拍桌子站起,转身要离去,杨采薇方寸大乱,焦急道:“肖冰你冷静点,老一辈不想因小辈的争斗撕破脸,我啸吟唐家祺保你一条命不容易,你不出事就有东山再起报仇雪恨的机会,宁秀儿欧阳思青不会白死,现在舍身拼命确实够爷们,可值吗?肖冰求你了别辜负我们的期望。”
肖冰慢慢回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满含泪水,凝视杨采薇,凄苦一笑,道:“采薇,答应我尽量把我那些兄弟们从局子里捞出来,秀儿走了思青走了我苟且偷生猪狗不如,这世上没什么再值得我留恋。”
肖冰头也不回走出咖啡馆,杨采薇怔在原地,隔着玻璃窗凝望渐渐模糊的健硕背影,镜片后的美眸隐现泪光,名动北京城的杨家女人失声呢喃:“肖冰我呢,我就不值得你留恋?”
欧阳思青偏执认定英雄救美不狗血,杨采薇期待有个男人为她冲冠一怒。
离开咖啡馆,肖冰走入一条僻静小街道,摸出手机给远在北京的木狼打电话,几声忙音,电话接通,肖冰深深吸口气,压抑心中悲愤,认真道:“木狼答应姐夫,好好在部队干,老宁家一定要出个将军,如果你没做到你就是宁家的罪人,对不起你姐姐,姐夫做鬼也看不起你。”
电话那边,木狼沉吟许久,轻轻嗯了一声,肖冰点头笑了,很欣慰,仿佛木狼已穿上笔挺的将军装出现他面前,挂断电话又打出几个电话,很少开口求人的硬汉拜托老长侯国庆尽心尽力照顾木狼。
秀儿已经走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报复,是有死无生的最后抗争,很快木狼会失去所有亲人,孤儿所承受的凄苦,肖冰比谁都清楚,哪里忍心木狼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活着,安顿好木狼,又联系刘大几人。
傍晚时分,南城区一家两层楼的小馆子门可罗雀,这家门面不大不小的馆子处境很尴尬,对面工地的民工囊中羞涩,赚的都是辛苦钱,花百十来块吃顿饭,属实太奢侈,压根不敢进这家饭店的门,包工头、有钱人、机关单位的公务员却看不上这儿。
三辆豪华小车破天荒停在饭店门前,两辆稳重的银灰色宝马,一辆硬派黑色奔驰越野车,车门响动,三辆车只下来三个男人,早已笑脸相迎的老板娘难免有点失望,可笑容依旧灿烂,这么三辆好车停在门口,看着舒心呀。
刘大、陈刚、尚华没心情理会老板娘的阿谀奉承,快步进门,上二楼,进了三合板隔成的雅间,雅间玻璃窗前,肖冰背对三人,望着马路对面连成一片的几处工地,南城区五大胡同已成为历史。
懵懂岁月,十来岁的肖冰曾拍胸脯对张倩誓要将五大胡同变成宁和市最漂亮的地方,熬过挫折,挺过艰辛,昔日大人们认为近乎荒诞的孩子梦想快要实现,肖冰却憋着一腔子悲愤之情。
儿时梦想实现了,给谁看,自己东山再起只手遮天了,为谁跋扈,为谁雄,肖冰苦笑,流露催人泪下的辛酸和落寞,右手拇指食指捏着烟嘴,猛抽两口,亲眼目睹坤爷离世、李老九穷途末路,亲送逼走王朝阳,如今轮到自己。
佛家箴言,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老江湖常说出来混的,迟早要还,自己得到很多,风光过、跋扈过,也曾呼风唤雨,该还了,英雄末枭雄末自己算什么?肖冰仰脸吐出烟雾,暗道“就让别人嘲笑自己是个为女人殉情的傻子吧!”
“冰子,放宽心,公安厅经侦大队虽然冻结咱们华天账户,我们几个这两年存了点钱,维持公司运作一年不成问题,浦诚的宋总也暗示过只要冰子你缺钱他无条件帮忙,我老刘不信公安部整咱们一年。”刘大安慰肖冰,华天被指涉黑,接踵而至的各项调查令脾气随和的老刘窝火不已。
肖冰慢慢转身,看着三人,华天集团是他们跟随他一点一点拼出来的,他挤出一丝笑意,道:“我死了,华天就留给你们三个,今晚最后一次陪你们一醉方休。”
“冰子,你要忍啊,大风大浪闯过来了,如今这点困难算什么,秀儿是好姑娘值得你付出一切,但你想想她要活着会让你干傻事?我做半辈子小买卖,以前眼红有钱人一掷千金,开好车住洋房,这两年我刘大也能一掷千金,也能开好车住豪宅,都是冰子你给我的,我感激你,你要作践自己的小命,我不同意,除非我死在你前面,很多人说我奸我利欲心重,可我刘达的心也是肉长的,懂什么是情义。”刘达眼窝含泪劝说肖冰。
肖冰心里感动,沉默许久道:“老哥,我不可能回头,别为难我咱们痛痛快快喝酒行吗?”
刘大与肖冰对视,最终无奈叹息,老泪纵横,高喊:“服务员,拿最烈的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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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十九)
服务员端上宁和酒厂产的六十二度烧刀子,正儿八经的烈酒,草原牧民严冬里暖肚子的玩意,不适应北方烈酒的南方人消受不了,一杯入喉,胃里翻江倒海不说,多半要晕头转向,其实北京红星二锅头的度数不比宁和烧刀子差,只是宁和人除了几大品牌酒,更多时候习惯喝本地酒,支持本地产业,所以九十年代中期濒临倒闭的宁和酒厂一直苟延残喘到如今。
刘大异常激动,捏着能放一两酒的白瓷杯,与肖冰连干三杯,擦抹泪水的同时哽咽道:“冰子,这辈子认识你,是我老刘的福分,阴你的人真***瞎了眼,这世上还剩几个像你这样的爷们,如果日后有报仇的机会,我老刘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陈刚和尚华一个劲儿点头,没结识肖冰前,三人都认为尽心尽力给朋友办点事,狐朋狗友犯事自己不落井下石,亲近人逢喜事自己真心实意锦上添花,而非阴阳怪气的泛酸水,已难能可贵问心无愧,为人两肋插刀冲在前边当枪子、当刀子,是傻子干的傻事,跟了肖冰慢慢晓得情义这玩意多么重要,多么揪扯人心。
世态是炎凉,情义却没泯灭。
老刘绝非装模作样,在机关单位厮混几年的陈刚同样真情流露,尚华入华天的门最迟,可也是个仗义的男人,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肖冰视几人为心腹,当然了解他们,他不说话,斟满酒,陪好兄弟们大口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人生得意须尽欢,即使不得意,也要喝个酣畅淋漓。
四人喝下三瓶宁和烧刀子,老刘、陈刚、尚华已醉眼朦胧,皇图霸业笑谈中,不剩今宵一场醉,感受悲凉气氛,往喉咙灌烈酒,醉的快。然而肖冰异常清醒,老朋友趴伏桌面,语无伦次咒骂阴人整人的王八蛋,他唤来服务员结账,再通知几个老朋友的家人来饭馆接人,酒桌边将人灌醉,不闻不问扬长而去,这类酒肉朋友猪狗不如,多一个,无异于多一分危险。
老朋友们的家人赶到前的几分钟,肖冰悄然离去。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背负汉奸之名的吴三桂为红颜怒,有千军万马做资本,冷冷清清的街头,昏黄灯光中,肖冰孤身一人,渐行渐远。
他绕着被工程机械推平的五大胡同走一圈,然后蹲在马路牙子上抽完一支烟,深深望了眼养育他成长的地方,宁和曾经的“贫民区”,不管日后怎样翻天覆地,他看不见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体会到教官何长青大开杀戒前的心境,很想给远在美国的张倩打个电话,最终压下这念头,张倩是可怜女孩,希望她永远留在美国,不要再回宁和,省的知道自己死讯,为个已死之人伤心落泪。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非成败转头空”肖冰情不自禁低吟,挣扎攀爬最终换的一场空,失去爱人情人,难道一心向上的小人物就不能善始善终?肖冰满怀一腔悲情离开儿时的“乐土”。
深夜,肖冰找了家代售移动电话卡的Ip话吧,买了张带资费的新卡,旧手机号早被公安监听,如果公安部门乐意,还可以动用高科技设备,通过手机信号进行定点跟踪,九十年代俄罗斯车臣分离主义领袖杜达耶夫就因为手机信号暴露,俄军电磁制导导弹追踪信号源,炸死了叱咤风云的牛人。
共和国最神秘的第五部队造就的精英,哪会忽略这点细节,抢人手机还肆无忌惮打电话的货色,全是接近傻x的蠢货,肖冰换了手机卡,乘出租回到都市华庭,打开自家车库,6虎越野车虎车完好无损。
6虎车后备箱底部是经过改装的夹层,肖冰从夹层内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关好后备箱,坐进车里,揭开盒盖,里边放着一支12.7毫米口径的金色沙漠之鹰,世界上口径最大的手枪,一颗子弹足能撂倒一头成年大象,盒子底部铺满黄澄澄的子弹,欧阳思青知道肖冰喜欢霸道的沙漠之鹰,转辗好几道关系搞来这支金色限量版大口径沙漠之鹰。
“思青,我会用你送我的枪,替你报仇,还会用这枪结束这辈子,去陪你和秀儿。”肖冰抚摸冰冷枪身,粗犷英挺的面庞透着浓郁哀伤,脑子里只有秀儿和欧阳思青,慢慢闭眼,泪珠滴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一夜无眠,第二天清早,6虎车冲出都市华庭,直奔通往北京的高公路,接近高公路入口,报仇心切的肖冰看到一辆军用迷彩越野车,同时看到了靠着车门抽烟的男人,兰州军区夜老虎大队的“虎王”。
6虎紧靠路边停稳,肖冰下车,看着面无表情的俊子,问:“是拦我报仇,还是陪我去死?”
“你说呢?”俊子吐出几个烟圈,一瞬不瞬盯着肖冰,在中南海跟人干架,在人民大会堂用酒瓶子砸人,他遗传了傅家好勇斗狠的优良血统,将门无犬子,而他更是北京四九城大院子弟里唯恐天下不乱的狠茬子。
肖冰从俊子眼神里读出了共生死的决绝,倔强的拜把子兄弟是要陪他去赴死,他摇头苦笑,“俊子,我不想再连累无辜人,连累兄弟,你能不能让我安安心心大开杀戒,然后安安心心下地狱。”
“和我说这些浪费唾沫”俊子瞥了眼肖冰,扔掉烟**,近乎粗俗的吐了口唾沫,从后腰枪套摸出九二式手枪,塞给拜把子兄弟,拍胸脯道:“要么开枪干死我,你自个去北京找江旭尧,要么把枪还我,咱俩一块去,杨采薇方啸吟唐家祺顾虑多,我没啥顾虑,只要家里老爷子能吃能喝,能拍桌子骂人,北京城就没人敢打傅家的主意,捅破天,挨枪子陪兄弟掉脑袋我乐意!”
肖冰无言以对,这份兄弟情怎么还?
俊子见肖冰犹豫,继续道:“冰子,你一向爽利,不是拖拖拉拉的孬种,当我是兄弟,咱们一块轰轰烈烈掀翻北京城,怕我拖你后腿,干脆点扣扳机。”
“好,我当你是兄弟,咱们走!”
肖冰将九二式手枪还给俊子,两个血性男人相视而笑,摸过枪、杀过人的一双右手紧握,这份兄弟情义,重逾泰山,豪迈笑声传出去很远,两人上车,6虎和猎豹一前一后,驶入高公路。
黄沙百战血染衣,不报此仇终不还,肖冰凝望前方的眼神坚定无比。
:今天更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二十)
建国门并不属于老北京城内九外七中的老城门,翻阅古都历史,五坛十六城门是曾经帝王之都的标志性建筑,根本没有建国门的影子,抗战期间它是被日军扒开的豁口,后来取名为建国门,共和国成立后,这个“豁口”深受外国人青睐,使馆区、涉外酒店、涉外商店几乎全集中这里。
然而建国门的辉煌历史,肖冰不感兴趣,开车从建国门经过,特意惦念老教官何长青,当年亲手送何长青上路时有点不明白参加过老山战役的军中硬汉熬过残酷战争,为何无法经受生活的摧残,现在肖冰懂了,现实生活的残酷有时甚于战争的残酷,亲人逝去,自己无能为力,这种痛远比**的伤痛来的6虎、猎豹停在路边,肖冰下车朝紧挨大街的小公园走去,因为奥运会的临近,北京城翻天覆地变化着,这个小公园没被推平,没盖外形抢眼的华丽大楼博得老外赞叹,倒让肖冰意外,这些年中国人的城市展观念像极了某些名导演推向世界的“大片”,处处迎合西方人的口味,丧失民族个性。
公园那一小片松林内,几个老人拎鸟笼溜达,悠哉无比,典型的老北京人,与大富大贵不沾边,但肯定是衣食无忧,真正的老北京大富大贵的人不多,多数靠上代人留的土地房子过小康日子,再者都的福利政策较好,一张北京市户口能获得很多实惠,这几点养成了北京人骨子里的倨傲。
北京人倨傲也好,平易近人也罢,与肖冰无关,他大步走入松林,凭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找到一颗松树,粗糙树干仍残留暗红血色,记录了零三年震动北京城的枪战,老a前任教官何长青用一支八一杠震慑数百军警。
树干上的血痕,便是那经历南疆战火硝烟的刚强男人所留,兄弟送我朴实无华的言辞没有抱怨、没有沮丧、没有故作的从容,平平淡淡一句话豪气冲天,老a的汉子死也死的硬气,死的顶天立地,肖冰没觉着名留青史多么伟大,也不觉着杀人泄愤算遗臭万年,对老教官的敬意未曾少一丝一毫,是何长青教会他用枪,也是何长青教会他野外生存的方式,生死线上挣扎徘徊,如打不死的小强坚挺到今日,全拜何长青所赐,他轻轻抚摸染血的树干,苦笑,笑容充满愤恨,透着一丝愤世嫉俗的沧桑悲凉。
“老何兄弟想你,不用多久兄弟会下去看你,你当年常说男儿当杀人大丈夫要轰轰烈烈的死,你都做到了,我不会给你丢脸,咱也在北京城轰轰烈烈干一回,然后轰轰烈烈去死。”肖冰轻声呢喃,点燃一支烟,倒立树下,老教官走的豪迈,他也非窝囊废,偌大北京城千多万人,会记住他的名字。
俊子静立松林边,默默看向肖冰,清楚铁哥们的事迹,他面色如常,热血已沸腾,今天陪着好兄弟痛快杀一场,这年月为兄弟两肋插刀确实很傻,可他愿意干这傻事儿,和肖冰这种纯粹的血性爷们共赴黄泉,人生一大快事!
肖冰默哀三分钟,走出松林,很想给老教官再敬一次军礼,最终没这么做,不想玷污共和**人最神圣的礼节。
(eb用戶請登6下載TxT格式小說,手機用戶登6有兄弟刚给我了条短信,晚上姓江的去天上人间参加聚会,人不少,二十多个,都算京津圈子里混得比较开的牛人,全干掉还是只杀该杀的?”俊子问肖冰,话说的轻描淡写,就像谈论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小事。
肖冰沉吟片刻,眯眼道:“冤有头债有主,只杀该杀的,不过谁当出头鸟咱们也不必手软留情。”
松林边,两个男人眺望附近的高楼大厦,不动声色地交谈着。
北京天上人间从九五年开始声名鹊起,似乎一夜之间名震京城,无数男人向往的销金窑充满神秘色彩,能侃的当地人更把它吹嘘的神乎其神,外资背景,后台强硬,九五年之前与台湾黑帮有千丝万缕的关联,九五年后与中南海某位大佬有藕断丝连的纠结,囊中羞涩没资本目睹庐山真面目的人只好雾里看花道听途说,原本提供特色服务的夜总会渐渐成了多数闷骚男人心目中渴望狠狠亵渎的圣地。
零三年北京车展,唯一一辆加长宾利被神秘人以八百八十八万的价钱买走,媒体费尽周折挖掘,当涉及到“北陈”的影子,各大媒体的炒作戛然而止,唯恐天下不乱的无冕之王集体封口,震惊京津权贵圈子。
在天上人间消费过的男人则清楚,里边的奢华和提供的服务是穷苦人的大脑无法想象的,不仅仅是“小姐”水灵漂亮这么简单,晚上八点多,十几辆车驶入停车场,有贵气逼人的玛莎拉蒂,也有挂着卫戍区军牌的吉普越野车,二十多个衣着鲜艳的年轻人簇拥一人,强大气场逼人退让,浩浩荡荡从偏门进入天上人间。
马路对面停车位,一直没动静的猎豹越野车轻微晃动,两个穿黑色风衣虎背熊腰的男人下车,是等候多时的肖冰和俊子,穿风衣并非模仿电影里的“小马哥”肆无忌惮的装逼,而是为更好的隐藏武器,唯有宽松的风衣能遮掩肖冰那支重逾五斤枪身长二十六公分的沙漠之鹰和上百颗12.7毫米的大口径特制子弹。
一支威力奇大的手枪,上百颗子弹,搁在肖冰手里,绝对能使昔日灯红酒绿的销金窑变**间地狱,尸横遍地,两个视死如归的男人横穿马路,从正门进了天上人间,肖冰付了门票钱,熟悉地形的俊子拉着好兄弟挤过人满为患的迪厅,逼近电梯间,二楼是包房,三楼特工特色服务,譬如不次于五星级饭店的奢华酒宴,顶级浴场,金碧辉煌的客房。
两人乘电梯上三楼,挟持一名要求他们出示贵宾卡的工作人员,逼问出相当有价值的消息,很少亲自坐镇天上人间的陈浩生陪着贵客,就在三楼餐厅,肖冰一记手刀打晕工作人员,踩着软绵绵的大红地毯向餐厅走去,距离餐厅十几步,面无表情的肖冰绽露一抹阴森杀机,抽出金色沙漠之鹰,熟练拉动枪机,子弹上膛声扣人心弦,紧随其后的俊子同样亮出九二式手枪,粗犷面庞泛起狰狞笑意。
第三百六十四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二十一)
扼杀置身弹雨的恐惧,需怀有必死的勇气,经历南疆战役的何长青和侯国庆都如此认为,体验过濒临死亡感觉的肖冰也这么认为,勇气他不缺,混迹黑白道这段日子,牵挂太多,时刻提醒自己不立于危墙之下,不让自己的女人伤心落泪,现在世上已没了他牵挂的人和感情,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肖冰握枪的手自然下垂,另一只手推向餐厅华丽厚实隔音效果很不错的木门,而非一脚踹开门,歇斯底里吼叫着杀入,近乎疯狂的吼叫其实是人类掩饰内心恐惧的拙劣方式,既然有了必死的决心,又何必高声呐喊。
血性硬汉的视死如归无需用悲壮言辞或高亢呐喊刻意渲染,肖冰就这么面无表情无声无息的地推开门,深邃眸子里没一丝情感波动,冷静的令人毛骨悚然,华贵木门敞开,熊人暖风涌出,吹起黑色风衣。
欧洲宫廷式风格的餐厅金碧辉煌,一张精美华贵的长条桌两边各摆着二十把同样精美华贵的靠背椅,四十多个男女齐聚餐桌边正把酒言欢,穿梭于餐厅内的服务员全部是穿着粉色吊带裙的高挑美女,天上人间艳名满京城的“红粉军团”,几乎全是从各所高校选出来的系花校花级的美女。
陈浩生将吸金能力最强的美女团队调入餐厅伺候人,可见用心良苦,要知道红粉军团中任何一个女人一晚上可以从男人腰包收刮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的钞票,餐厅的门突然敞开,很多人下意识看向门口。
“冰子,正中间穿白西装的是江旭尧”
后边的俊子小声提醒肖冰,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下地狱之前拉江旭尧做垫背的,值了,肖冰望向正抬头看他的江旭尧,杀机毕露,就是这个漂亮到不像话的男人杀了秀儿、杀了思青,此仇不共戴天!
瞬间对视,肖冰抿嘴狞笑,仿佛一头处于暴怒边缘的凶悍野兽,自然下垂的手无声无息抬起,金色沙漠之鹰泛着森冷金属光泽,骤然变故多数人呆若木鸡,茫茫然,报仇心切的肖冰大步向前,干脆利落地扣动扳机。
与此同时,江旭尧猛靠椅背,身子后仰,意大利白色皮鞋勾勒的纤细脚尖竟将沉重的长条桌踢得斜立起来,挡住了肖冰视线,精致餐具、美食佳肴、昂贵酒水稀里哗啦乱飞,屋顶昂贵水晶吊灯被翘起的桌头拍碎,玻璃渣子飞溅,桌边众人这才明白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不论谁生谁死,今晚的变故会震动京津两地,乃至整个北方黑白道。
12.7毫米的子弹破空呼啸,斜立起的餐桌顿现触目惊心的弹洞,最后不堪重负从中断裂成两截,除了零三年建国门枪战,这么多年谁敢在北京城如此肆无忌惮的玩真枪实弹的射击游戏,饶是江旭尧身手变态,事仓促,应付的手忙脚乱,后仰躺倒险而又险的避开子弹,就地翻身,滚向不远处的角落,陈浩生、柳易生狼狈不堪的趴下。
“我只杀姓江的姓陈的不想死的全趴下。”肖冰厉吼,准备抱头鼠窜的男女条件反射般趴倒一片,这些平日里操纵小人物命运掌控金钱权势的“富二代”“红四代”懵了,怕了,如同待宰羔羊,瑟瑟抖。
有人甘愿为肖冰两肋插刀,那也有人愿意替陈浩生卖命,七八个凶猛汉子扑向肖冰,肖冰狰狞笑意更浓,沙漠之鹰连连点射,大口径子弹射入**,不仅是多个弹洞这么简单,枪膛内的螺旋膛线使子弹高旋转,贯穿人体后产生的旋转震荡波往往揪扯下一大片血淋淋的肌肉皮肤,正面伤口一公分左右,后面伤口好似直径十几公分的碗口,血肉和骨头渣子横飞,猩红血液能飚射七八米远。
肖冰弹无虚,扑过来的人惨叫着倒下,不杀无辜的人,可大口径枪弹造成的杀伤效果触目惊心,四肢中枪的人苦不堪言,有一人的粗壮胳膊干脆被子弹截断,黄色油脂和血液掺和一起流淌,令人作呕。
一名保镖蹑手蹑脚向从后面偷袭肖冰,哪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点燃一支烟才进门的俊子,毫不手软地开枪,九二式手枪7.62毫米枪弹洞穿这人大腿,枪弹巨大惯性使保镖连翻两个跟头。
餐厅里近百人趴伏地面或躲在角落里,唯有肖冰和俊子昂头挺胸,肖冰快更换弹夹,朝屋顶开两枪,冷声道:“姓江的姓陈的滚出来,对女人下手算男人?有种冲我来,我陪你们玩到底。”
角落里的陈浩生、柳易生面色凝重,虽然出于步步为营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谨慎心态,事先做了防范布置,且有武术世家的高手相助,但两个身经百战的凶悍猛男搭档,叱咤风云的两个北京老爷们有那么点心虚。
旁边,江旭尧笑而不语,透着几分玩味,他喜欢看白手起家攀爬上位的男人跌入深渊无力的挣扎或忍气吞声顺应残酷命运,原以为肖冰会苟且偷生,哪想这家伙是个为女人不顾一切的莽夫。
草莽草根阶层中的莽夫焉能成大器,江旭尧胸有成竹地笑了,忽然起身从角落里走出,剑走偏锋的大异类漫不经心道:“就你想陪我玩道行太浅,你手里有枪,可想杀我难如登天,”
肖冰冷笑,手指扣向扳机。
这一刻,趴伏地面的人群中,距离肖冰五步远,两条身影猛地窜起,一人扑肖冰,一人扑俊子,度奇怪,如苍鹰扑食,迅猛无比,由于距离太近,反击来得太突然,肖冰扣动扳机的同时,手腕硬挨一脚,枪口扬起,子弹洞穿屋顶,丧失报仇雪恨的机会,他整条臂膀麻酸,几近没有知觉,对方脚尖宣泄的阴柔力道非同小可,起码得有二十年的功夫底子,后边俊子闷哼一声,九二式手枪飞出老远。
戏剧性转折使骇然失色的男女越茫然不知所措,空心大佬陈浩生、出谋划策的柳易生现身,笑意盎然,河北孙家两名高手确实出手如闪电,仅有的一点担心烟消云散,视死如归的河西冰哥还凭什么报仇雪恨,肖冰握枪的手无力垂下,咬牙笑了,沧桑而悲壮,最后一搏却身陷囹圄,还连累拜把子兄弟,小人物对抗命运的挣扎真是浪费感情?
:久违的中午更新,呵呵。
第三百六十五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二十二)
两个相貌衣着一般无二的中年男人挡住肖冰,中国十几亿人口偶尔碰见双胞胎不足为奇,但这对双胞胎展露如出一辙的*人气势,处处显现武人应有的风范,侵*国术的日子久了,举手投足肯定与众不同。
孙降龙,孙伏虎,孙家的“降龙伏虎”尽得孙家绝学,民间武术世家里,孙家无疑是泰山北斗,**十年前孙禄堂老爷子被誉为一代宗师,年逾花甲信手击败日本天皇钦命的日本第一武士,古稀之年以一手之力撂倒联手挑战的五名日本搏击高手,威震东亚岛国,门生遍布海内外,孙家人岂是中央五台功夫节目里那些玩花架子忽悠人的货色可比。
高手!
是靠花拳绣腿哗众取宠的绣花枕头,还是有真才实学的硬茬子,儿时随爷爷习武的肖冰分得清,变故连,餐厅门口堵满人,陈浩生的心腹手下已封锁三楼,断了不之客的去路,江旭尧拉把椅子坐下,似笑非笑瞧着肖冰,仿佛在看牢笼里拼命挣扎突围想获得自由的猛兽,悠然自得。
“肖冰,你是自找死路,本来可以不死,现在想跑也跑不了。”陈浩生阴笑道,京城里有人出面保住肖冰的命,他挺担忧,放肖冰这头猛虎,必有后患,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着,这种感觉如芒在背,相当难受,好在肖冰玩这么一出,该死啊!
肖冰咬牙道:“来了,就没想跑,今晚两种结果,你们死或者我死。”
既来之则安之,没了牵挂,苟且偷生又有什么意义,人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对于肖冰来说,忘却仇恨、放弃尊严、泯灭情义忍气吞声活着,是莫大的煎熬、莫大的耻辱,所以他抱着必死决心。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谁会给他十年时间?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懂,陈浩生何尝不懂呢,酸麻手掌仍紧握沙漠之鹰,蓄积力量,即使必死之局,他不放弃任何报仇的机会,从十五岁进部队算起,九年时间杀了无数人,入十八层地狱,他没怨言,但仇人逍遥自在享福,他对得起秀儿?对得起思青?
餐厅里男男女女近百人战战兢兢看着,等待着,二十多个先前受了惊吓的男女6续聚在江旭尧身后,养尊处优的公子千金们习惯飞扬跋扈、颐指气使,可不等于有漠视生死的定力,短暂沉默,俊子骂了声娘,替兄弟不甘不忿的夜老虎“虎王”,含恨冲向踢飞他手枪的中年男人,衣着朴实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封挡他疾风骤雨的猛烈攻势,宛如狂风中的不倒翁,拳脚快且有力相交,爆出一连串几乎没有间隔的沉闷撞击声。
七大军区特战部队,夜老虎善攻是出了名的,最好的防守就是攻击,俊子的口头禅,由此可见虎王的凶悍作风,然而他的对手是孙伏虎,孙家当代的佼佼者,三十岁前闭门习武,三十岁后走遍大江南北寻访民间高手,切磋较技,未曾一败,更将武术之乡佛山的牛鬼蛇神打的服服帖帖。
伏虎之名没白起,孙伏虎抓住俊子一个稍纵即逝的空当,开始近身反击,颇有火候的八卦掌虎虎生风,以掌为法,以走为用,循循相生无有穷尽,武术爱好者尽知八卦掌的精妙所在,但世上没多少人能将国术三大内家拳法之一的八卦掌练到这种境界,孙伏虎显然是异类,趁机贴上后双手巧妙避开俊子的封挡,或拍、或锤、或戳招招不落空,度快的令人咋舌,俊子前胸几处**位被阴柔力道刺中,毫无还手之力的步步后退,孙伏虎如影随形,双手不停,出招度越来越快。
内家拳法宣泄的暗劲撞击俊子胸口,密集爆响声撩拨人的心弦,俊子连退七步,古铜色面庞已没了血色,最后喷出一口鲜血,颓然坐倒在地,他抹了抹嘴角血迹,不顾内伤,要挣扎站起,肖冰按住他肩头,认真道:“俊子,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别逞强今晚我死了也别给我报仇,这是我的命。”
俊子一时错愕,不明白拜把子兄弟为什么这么说,说好了铁哥们要同生共死,当肖冰的手猛拍他颈外侧迷走神经所在的部位,瞬间明白,好兄弟要一个人去死,看《三国演义》最让俊子遗憾的是刘关张没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原打算陪好兄弟轰轰烈烈干一场,再轰轰烈烈的死,可惜,好兄弟不给他机会。
“为什么”俊子无比遗憾无比悲凉地问出为什么后失去知觉休克,肖冰慢慢蹲下,将俊子平放地面,摇头苦笑,所有人默不作声看着。
“俊子原谅我,我肖冰不能连累兄弟。”肖冰轻声呢喃,好兄弟同年同月同日死是扯淡,迫不及待拉着兄弟共赴黄泉,还算什么拜把子兄弟,他缓慢起身,右手握枪,左手多了一柄军刀,老a特制的军刀,嗜血的利器。
肖冰面对休克的俊子,心里叨念着咱们来世再做兄弟,猛然转身,甩手射出军刀,*退孙伏虎,同时朝孙降龙开枪,趁两人手忙脚乱的机会,以平生最快的度冲向江旭尧,黑色风衣飘荡,举枪,瞄准,却没有扣动扳机的机会。
似乎江旭尧已料到肖冰这一手,早抓起地面上的金属餐盘射出,分毫不差的射中沙漠之鹰枪身,枪口一偏,对准一个“红粉军团”的无辜女孩,靠**谋生的人也是人,并非任人欺凌虐待的牲畜,曾经保家卫国的爷们终究没扣动扳机杀无辜人泄恨,一瞬间的停滞,孙氏兄弟贴上。
执拗的肖冰不理兄弟俩,仍想射杀江陈二人,偏执的像个疯子,右臂脱臼失去知觉,就双手握枪,左臂被踢中脱臼,他还咬牙紧握纯钢的沙漠之鹰,想端平枪身,孙伏虎踢了二十年木桩子的铁腿扫中他腿弯,双腿一软,差点跪倒。
男人跪天、跪地、跪死去的亲人、跪恩人,跪仇人没门!双臂脱臼报仇无望的肖冰晃了晃,站直身子,继续昂头挺胸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满眼怨毒,心里则充满愧疚,秀儿思青你们瞎了眼窝子找了个窝囊废啊!
想到深爱的女人,肖冰潸然泪下,或许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为他女人落泪。奢华餐厅中,人们的视线汇集在肖冰一人身上,屏气凝神,仿佛感受到了英雄末路的悲壮与凄凉,也就在这时候。
天上人间外,多了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雄健身影。
:下一章晚上十点半更新。
第三百六十六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二十三)
陈浩生的“浑”名北京城六零后这代大院子弟深有体会,十几岁就抡菜刀照人脑门砍,当年纠集的“菜刀队”整的北海公园那片大院子弟灰头土脸,正应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家徒四壁的陈浩生硬是凭着狠劲扬名立万。
被陈浩生亲手砍过的部位大院子弟没上百,也有七八十,其中不乏部长将军的儿子,即使到了今天,那一代人多数身居要职或事业有成,聚在酒桌边谈起陈年旧事,依然佩服陈浩生的玩命狠劲儿。
这么一个凶名昭著的北京狠人,直面肖冰,实难从容承受老a硬汉这不要命的气势,心里隐隐不安,不由得自我安慰,肖冰死了,一了百了,死在江少手上,偌大个中国,可没人能给这小子报仇雪恨。
陈浩生所想,讲究稳扎稳打借力使力的柳易生先前就分析过,肖冰分量轻、道行浅,江少这樽大菩萨出手,站在河西冰哥后边摇旗呐喊的人不值一提,几个颇有分量的人需要考虑家族的态度,杨家、方家、唐家会为个不沾亲带故的人强出头?显然不可能,政界角逐,派系倾轧或制衡所表现出的薄情炎凉更令人无奈。
从草根阶层中脱颖而出的冰哥凄惨收场,要怪就怪自己命苦,没有走过雪山草地戎马一生的祖辈,没有身份显赫的父辈,穷人家走出来的孤儿能昙花一现的风光几天,这辈子该知足了,柳易生如此认为。
出山维护孙家尊严的孙氏兄弟见杀死表侄儿的男人咬牙不跪,相视一眼,一左一右同时出腿扫向肖冰,千钧力道撞击肖冰腿弯,餐厅里不少心肠软的女人扭头看向一边,她们意识里,这男人一旦跪下,比琼瑶小说中的悲剧更牵肠挂肚。
大文豪曾定义什么是悲剧,悲剧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人看,貌美无双的尤物被毁容是悲剧,刚强硬朗的汉子给人下跪何尝不是悲剧呢,肖冰仰面高吼,硬扛孙家两大高手的铁腿重击,一个趔趄,没有跪,而是向前扑倒。
双臂脱臼,肖冰以肩头支撑身体,圆十六睁虎目瞪着不共戴天的仇人,艰难挣扎站起,心里一遍遍喊着报仇,可他知道没有机会了,好恨,好憋屈,好不甘心,不能拉起心爱女人的手步入婚姻殿堂是男人的无能,没能力保护心爱女人更是男人的悲哀,肖冰想想自己坎坷艰难的岁月,想想秀儿和思青的遭遇,放声大笑,悲愤无比。
就在人们以为宁死不服输的男人意志处于崩溃边缘,笑声戛然而止,肖冰松手,钢枪落地,猛地前倒,忍着钻心剧痛以右手支撑身体,出乎所有人意料,做了一个标准的单手俯卧撑,咔嚓一声脆响,脱臼的右臂竟然复位,然后右手将左臂复位,这便是共和国特种兵的身存技能,挫折使人成熟,绝境激人的潜能。
肖冰的潜能瞬间激,使劲踏地,餐厅里的人能察觉到楼板的震颤,只见那雄健身躯高高跃起,冲向似笑非笑的江旭尧,孙家兄弟愕然,打遍大江南北的民间高手,头一回遇见这么凶悍的人,几个莫名其妙替肖冰担忧的女人暗暗叫好。
“来得好”江旭尧白净面皮泛起潮红,异常兴奋地站起,及肩的长飘动,简直可以用妩媚形容这厮,身体强壮的肖冰力狂冲,势不可挡,接近江大少居然使出一招让孙家兄弟忍俊不禁的黑虎掏心。
老掉牙的武术招式,既没化腐朽为神奇的火候,也没太大的杀伤力,江旭尧嘴角泛起一丝讥诮与不屑,昔日老a精英就这点能耐?他等来势凶猛的拳头距胸口几公分,才轻描淡写直接访问抬手,比女人手指还纤细的手指准确无误捏住肖冰手腕,努嘴笑道:“我看过你的资料,老a曾经的一柄尖刀,就这点本事?还是老a那地方全是饭桶?”
肖冰狞笑,攥成拳状的右手快展开,屈指弹向江旭尧的胸口,一公分的距离,骤然变招,江大少避无可避,一指之力贯入身体,震荡肺腑内脏,他潮红面颊顿时失去血色变得惨白,张嘴吐血。
寸劲!
密宗寸劲比咏春拳的寸劲更霸道,不用蓄势,沾衣力,练到极致,刚脆爆力可震碎对方内脏,陈浩生、柳易生惊愕,肖冰轻轻一弹指,身手变态的江少竟然毫无征兆的吐血,属实意想不到,肖冰取巧,一击得手,但同时也承受了江旭尧凌厉的反击,意大利白皮鞋勾勒的纤细脚掌将他踹的疾步倒退。
肖冰狼狈不堪地退了七八步,喷出一口血,江旭尧捂着胸口,脸色阴沉,出师以来第一次受伤,虽然是过分自信造成的,但心有不甘,两人电光火石的交手,结果两败俱伤,孙伏虎见开杀死表侄儿的凶手如此张狂,趁肖冰立足未稳,助跑两步,腾身跃起,脚尖点向肖冰背心。
饶是肖冰铜皮铁骨也无法经受接二连三的打击,又吐出一口血,黑色风衣沾染点点猩红,咬牙支撑的血性男人摇摇欲倒,孙降龙动了,同样是凌空劈腿,孙家的腿法,霸道程度不逊色北派潭腿。
“滚开,别碰我兄弟”
俊子不知何时醒来,像头疯牛直撞凌空而起的孙降龙,孙家当代的佼佼者措手不及,被魁梧结实的身躯撞飞七八米,砸碎一张椅子,扑倒在地,本已身受极重内伤的俊子用尽全力一搏,几近虚脱。
“冰子你真不够意思我是你兄弟啊”俊子埋怨肖冰,两个口鼻溢血摇摇欲倒的老爷们勾肩搭背,旋即相视大笑,豪迈且悲壮。陈浩生的人慢慢围拢两人,孙伏虎搀扶起哥哥,也步步*近,他们不敢杀俊子,全看向强弩之末的肖冰。
这时,餐厅门口一阵躁动,堵们的几十号剽悍猛男见鬼似的退入餐厅,一个穿笔挺军装的青年双手拎着两人,昂头挺胸走进餐厅,两个奄奄一息的可怜家伙正是陈浩生手下两员悍将,小马和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