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云散,谁陨,谁生(五)
东林煤矿事故最终死亡人数一百零一人,新闻联播,焦点访谈,各大媒体报纸,笔诛口伐,声讨连绵不绝,昨天反思,今天问责,折腾的没完没了,大有将东林这个列于全国五十强县市(县级市)的能源重镇拍灭的趋势,一俊遮百丑,反过来一丑也可能遮百俊,共和国这种怪现象屡见不鲜。
东林市市委书记付国强被免职,市安监局局长被免职并接受调查,不算已被定为罪魁祸的坤爷,这两位背的黑锅最大,河西省省委主要领导很悲痛很沉重的向民众道歉,街头巷尾的老百姓倒觉得他们演戏的成分居多,人死了,道歉有个鸟用,多数人都这么想。
紧接着河西黑道大动荡,一夜间聚众斗殴的次数甚至比零三年一年还多,惊动了省厅,也没瞒住公安部,安监总局长来河西之后,公安部部长助理黄少飞亲临河西视察,说出了令河西领导班子哭笑不得又脸上无光的话,“河西省会宁和市与长沙沈阳是共和国治安最差的三大城市。”
高层定了基调,一场轰轰烈烈的打黑行动席卷河西省,坤爷,李老九,包括已经淡出黑道的朱华腾全部受到牵连,涉黑,沾了黄赌毒的场子几乎全部被查,宁和几个拘留所一时间人满为患。
坤爷生命垂危,李老九提前走了,美其名曰“欧洲游”,六七年没动刀子动枪的朱华腾被隔离调查一个星期后释放,这位不显山不露水,一直收敛锋芒的江湖大佬终于尝到了低调的甜头,被释放当天,在河西大饭店宴会厅摆了五十桌酒席庆祝,道上传闻,朱华腾端起酒杯讲话时泪流满面,这场风波对他触动之大,可想而知。
市人民医院,坤爷生命垂危,至今昏迷不醒,随时有见阎王的可能,那些与坤爷有牵扯的官多多少少安心一点,其实,不少人巴不得曾经把酒言欢的“老朋友”立马死翘翘,人情冷暖,无可厚非。
河西官场仅有省公安厅内部做出大调整,厅长调离,副厅长吕建忠任代厅长,上边的红头文件一下来,代字儿就去掉了,而最不起眼,最不因该受牵连的两人莫名其妙卷进漩涡,被踢出公安厅,正是罗守义夫妇,据说是省委里边“有心人”的指示。
一场风波居然涉及了两个微乎其微的人物,很诡异,省厅里久混科室的老油子都搞不清到底是为什么,欧阳思青明白,这全是因为肖冰对马有福下手激怒了老马哥背后的派系,动罗守义夫妇,这是在向生死不明的肖冰示威啊!
“河西是治安最差的城市?难道其它地方没黑社会?东北帮雄踞陕甘的西北狗王,山西煤老板眼中的土皇帝红红,这些都是善主儿?河西这地儿不过是屋倒总人推罢了,为官的总喜欢说的冠冕堂皇。”
金鼎集团总裁办公室里,欧阳思青捏着手中北方新报,一个劲儿冷笑,小凤和另一个漂亮女人小心翼翼点头,不敢接话,这几天主子喜怒无常,言多必失,一句话说错,后果兴许会很严重。
欧阳思青起步便走高端路线,没与黑道沾边,这也是她高明之处,但对北方黑道的了解绝非寻常混混可比,从明末开始,白山黑水的黑土地上战火连绵,匪帮横行,一直延续到近代,造就了剽悍的民风,乔爷垮台后东北帮照旧延续,有它的历史背景。
西北狗王,王朝阳更是一个独特的存在,他的主子太生猛,生猛到了作为走狗的他可以肆意横行陕甘两省,五个李老九绑一块儿,未必有他一半的嚣张跋扈,只是在很多人眼里,这位被誉为“狗王”的西北大枭仅是个傀儡,说好听点是“代言人”,难听点那就是走狗,所以江湖人才给他取了狗王的绰号。
山西的红红同样是道行高深的牛人,他嫂子是中央大佬的千金,也是上一代太子党中最为泼辣的女人之一,虽然他哥哥与九十年代山西那位铁腕省委书记硬碰硬,落得个惨淡收场,弃政从商,但那位政绩卓著的省委书记最终被他护短的嫂子动用家族力量打压,调进北京的清水衙门,坐了冷板凳。
有这样的好嫂子,红红想不拉风都不成啊!
实际上,北方几位大佬之中,坤爷的根基最浅最薄,欧阳思青眼中,坤爷已经做的很不错,偌大的北方,白手起家的大混混无人及得上坤爷,可惜,终究没逃过命运的作弄,欧阳思青也没因别人落井下石时她火上浇油而有丝毫内疚,放下手中报纸,沉思,自己男人若顺利上位,掌控了河西地下世界,有多少资本与北方几位大佬一争长短。
她习惯了未雨绸缪,很多事得提前想,提前谋划,虽然这年月北方几位大佬不可能效仿民国时期的军阀,动不动率领千百小弟拎刀子拎枪来抢地盘,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呀,西北狗王的主子早盯上了河西省的煤炭、稀土、天然气,明目张胆与几大能源集团抢食的几率不大,可吞并私营企业的野心很大,这个吞并过程绝对要牵扯到黑道,所谓的以黑护商大抵如此。
西北那位大牛人名下能源集团的实力能与国资背景的企业一争长短,除了熏天的背景,高明的手段,旁人也不得不承认有一部分成绩是狗王王朝阳从为数众多的小老板小企业家身上一口一口咬下来的,狗王是否会趁河西黑道混乱,为他主子铺路,欧阳思青心里没底,王朝阳,她不怕,但王朝阳背后那人,着实令她无力,令她惶恐。
也深知,如果自己男人与那人对上,多半又是一次九死一生,凭冰子和自己现在的人脉资本和实力,几乎没有一分赢的希望,欧阳思青靠着椅背,揉了揉太阳**,点了根昂贵的令工薪阶层咋舌的大卫杜夫,冷声道:“有什么消息?”
“李老九那边有人透露,冰哥没死,是被人救走了。”小凤小声道。今早得到肖冰被人救走的消息,她长出一口气,若是肖冰死了,自己这个起狠剑走偏锋的主子恐怕能干出捅破天的大事。
“我的冰冰当然不会死”欧阳思青眯眼吐出烟雾,语调轻柔的像自言自语,旋即冷脸瞧向对面两女,阴沉道:“小凤给我去查是谁救走了肖冰,小霞你尽快搭上俄罗斯那边的线,我要李老九全家老小有命出国,没命回国!”
“是,老板!”
两个漂亮女人退出办公室,她们想来李老九已是死人一个。
第一百六十章 云散,谁陨,谁生(七)
爱情是自私的,能包容二奶三奶的爱估计是母爱,而非爱情,欧阳思青因为曾经的悲惨遭遇铁了心要做肖冰情人,可她承受的酸楚,承受的不甘,又有几人明白,她更非花痴,况且这物欲横流的社会哪有什么花痴。
大款们总认为自己魅力非凡,惹得风骚娘们自甘堕落,投怀送抱,与花痴何异?人家是痴了,那是为大把大把的钞票痴了。同样秀儿也非花痴,就算是花痴,也不可能喜滋滋的与别的女人分享心爱的男人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醒后的肖冰,所以在肖冰苏醒的前一天,她独自离开了山沟沟,第二次走出大兴安岭,要让人改变信念需要时间,要让人接受一个人也需要时间,要让人忘掉一个人还需要时间。
秀儿需要时间,忘掉他,或接受她。
肖冰睁开眼,盯着简陋的“卧室”,许久缓不过神儿,换个想象力丰富的爷们,肯定会以为自己穿越了,就如黄大师UU小说的项少龙,回到了古代,肖冰心绪波澜起伏后,没绞尽脑汁的想自己到了哪个朝代,该忽悠哪个还未登基称帝的小屁孩,去轰轰烈烈干事业。
肖冰确实缺乏意淫细胞,他揉着脑门坐起,只是一味回忆生过的事儿,高尔夫球场的厮杀,坤爷生死不明,思绪清晰后,惊出了一身冷汗,自语道:“坤爷呢,坤爷怎么样了?思青思青又怎么样了?”
“十三天前,我把那人送到医院了,他的生死,听天由命吧,倒是你赶紧把这药喝了,再出差错,我那偏心的姐姐肯定把我当阶级敌人,直接踩灭。”宁木狼端着盛满汤药的瓷碗,放在火炕边,仔细端详肖冰,暗想这家伙确实挺人模狗样的,搞得姐姐魂不守舍,到头来苦了她自己。
“你送坤爷去医院了?是你救得我?”肖冰怔怔望着宁木狼,面前青年与秀儿有几分相像,有股子山里人的质朴气息,显然不是胡吹乱侃的货色,能在战飞扬和数名杀手夹击下救下自己,身手非同一般。
“怎么?我不像救人于水火的好汉?”宁木狼故意摸着自己的脸,没个正经,与他姐姐的端庄腼腆简直天差地别,肖冰一笑,牵动了伤处,胸腹间涌起阵阵绞痛,又无力的躺下,叹息道:“栽了这么的跟头,够丢人的。”
“大男人一辈子多栽几个跟头又没啥,别唉声叹气了,赶紧喝药。”宁木狼叮嘱一句,要转身离开。
肖冰忽然心头一动,问道:“你姐姐是谁?”
“宁秀儿”
木狼说完离开,火炕上,肖冰彻底傻住,随即是无比的心酸,秀儿又一次帮他度过最危急的关头,他该如何去报答这份情。宁木狼送晚饭时,肖冰才知道秀儿已离开了家乡,这个感情受伤的淳朴女孩是在躲着他呀,又是一阵心痛和烦躁,没有喝下黄澄澄的小米粥,便沉沉睡去。
博古通今的皇甫老爷子妙手回春,一剂药方救了肖冰,一个多月后肖冰痊愈,此时已是四月末,暮春时节,大兴安岭苍翠一片,景色秀丽,美轮美奂,四十多天的时间,肖冰仿佛置身世外桃源,暂时忘了恩怨情仇。
能下地后,每天跟木狼练武,恢复体质,不至于荒废了功夫,高尔夫球场的惨烈厮杀,使他晓得自己还不够强悍,以前在三十八军特战大队,也时常为自己一身精湛功夫沾沾自喜,进了老a知道了天外有天,当见识到木狼变态的功底,他彻底折服,这种高手当世之上未必能凑够一巴掌的数。
佩服木狼之余,对那位深藏不露的皇甫老爷子更感好奇,几次要求木狼带他去见一见,好歹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但都被拒绝,皇甫老爷子不见外客,外客指的是这山沟沟以外的陌生人,老爷子的古怪脾气令他很无语,索性打消了念头。
肖冰有所不知,九九年共和国高层为了迎建国五十周年,大修紫禁城,想请皇甫老爷子指点那些玄奥布置,几位领导人千呼万唤,始终未曾得见高人,竟无人敢对老爷子说三道四,有丝毫不满,开国伟人都得尊敬的老怪物,谁有资格妄自评价。
清晨,苍翠的大兴安岭雾气朦胧,举目眺望,分外妖娆,林区边缘,沉闷的撞击声好似朝阳东升那般天经地义的响起,周围树木枝头栖息的鸟雀,看来听惯了这单调又索然无味的旋律,十几年日复一日的坚持,似乎宁木狼用后背撞击树干的突兀噪音已然成为山林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远处,肖冰穿着一身廉价衣服,心平气和看宁木狼练功,他那身昂贵的西装破碎的不成样子,这身衣服是秀儿走了几十里山路去镇上买的,上衣、裤子、皮鞋三件花费近两百,算是镇上那家小店里最昂贵的行头。
在宛如世外桃源的大山里,吃什么,穿什么,肖冰根本不在意,和木狼谈论武术,进山打猎,劈材挑水,是他最大的乐趣,瞧着木狼乐此不疲地撞击树干,他忽然想到儿时在肖老爷子“威逼”下,天不亮就去街道边“靠”路灯杆子的情形,随即泛起浓浓笑意,对木狼道:“我小时候最愁靠路灯杆子,比起你小子的执着差远了。”
“这就是你贴山靠只有五成火候的原因”宁木狼一笑,猛地吸气,上身肌肉顿时坚硬如铁,后靠,当肩背触及树干的刹那,凝聚背部的力道尽情宣泄,嘎吱吱树干出刺耳响声,细小裂纹由木狼背靠之处向外蔓延,粗糙坚硬的树皮簌簌脱落,木狼再吸气,再靠,一人勉强抱住的落叶松没有剧烈晃动,而是轰然倒下,声势骇人。
肖冰难以置信的一愣,靠断这么一棵树得多少年功夫,他自己以贴山靠的手法可以靠断直径二十多公分的杨树,再粗上几公分就无能为力,树干每粗一公分,要想靠断得付出以前好几倍的汗水和辛苦,已过了练功最佳年龄的他这辈子无望靠断这么粗的树。
木狼心如止水,轻松笑道:“皇甫老师说了,今天是我功成圆满的日子,是时候走出这山沟沟了。”
“是啊以你的身手天下大可去的。”肖冰由衷赞叹。
宁木狼凝望肖冰,淡淡一笑,道:“姐姐离开前嘱咐过我,我的未来由你安排,她的话我得听,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我来安排”肖冰心头一颤。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云散,谁陨,谁生(八)
宁木狼真够实在的,三言两语便把自己的前途和生命交给了八字还没一撇的准姐夫,似乎憨厚的有点过头,其实不然,木狼要是傻呵呵的愣头青,皇甫老爷子绝不会把衣钵传于他,用大智若愚形容木狼很贴切,十几岁就能用数学思想解释河图洛书黑白点的玄奥排列,令皇甫老爷子喜笑颜开的变态家伙会没心没肺的一味憨厚?
肖冰也非傻子,自然看得出木狼质朴气质掩盖下的大智慧,说的俗点,这小子是精于扮猪吃老虎的主儿,真要玩狠要玩阴的,专研此道十多年的欧阳思青未必是人家对手,世俗中的精明人多数把玲珑心思用在牟取名利的勾当,木狼又看重什么。
肖冰琢磨不透,也懒得琢磨,有一点他深信不疑,这武力值极其变态,貌似智慧值亦不低的生猛家伙绝非心思卑鄙龌龊的下流胚子,至于怎么安排木狼,是当下面临的大难题,好在木狼功成圆满后,并未急着离开山沟沟,迫不及待体会花花世界的灯红酒绿。
木狼要安顿家里事,几亩山田要托付给称心的人,别看山洼里的贫瘠田地,种地瓜、土豆、高粱收成还是不错,木狼和秀儿姐弟俩从深山老林里掏的药材和畜生皮毛换来的钱足使两人衣食无忧,甚至是丰衣足食过上山里人眼中的小康生活,但从未荒了几亩山田,对于乡下人而言,土地是命根子呐,秀儿认这死理儿。
父母留下的土坯房子也不能荒废了,木狼得找人照应,这些琐事他不敢麻烦皇甫老爷子,全是自己操办,宁家姐弟是村里自力更生的典范,这点小事难为不了木狼,更不用肖冰跟着操心,即将离开风景如画的大兴安岭,肖冰有些留恋,倒是挺羡慕那位皇甫老爷子,能抛却红尘事,世俗心,隐居于此乐得清闲。
肖冰牵挂太多,远未到终老山林的时候,趁闲暇时光,醉心于山林间,拎着木狼那张牛角大弓,强拉着不怎么搭理他的小白,吓唬吓唬狍子野兔,五石强弓,他勉强能开几次,雕翎铁箭洞穿空气的呼啸声比九二式手枪的爆响声,更让人感到刺激,偶尔遇上两三百斤的野猪会兴致高昂的玩赤膊大战。
五百斤以上的野猪王,两米多高的黑瞎子,肖冰还没遇到过,更别说东北虎这种稀罕东西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诗中的意境,肖冰好似摸索到一两分,极是陶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家沟村支部的老旧电话没法打省内长途,只能打到一百公里外的县城,没法跟欧阳思青抱平安,不知剑走偏锋的大尤物会不会冲冠一怒为俊男,搞出天大的乱子。
“折腾吧,捅破了天,待我再重头收拾那旧河山。”
山腰间一棵古松的枝干上,肖冰骑着树干,悠哉悠哉,山窝窝里的李家沟尽收眼底,有淡淡白雾笼罩,很美,颇具诗情画意,也算饱读诗书的冰哥心潮澎湃,绞尽脑汁没想出几句合意的诗,结果吼了一嗓子,简直大煞风景。
“重头收拾旧河山姐姐常说你是干大事儿的人,看来不假,刚才我见了皇甫老师,他老人家给你留了一句话。”宁木狼悄无声息现身树下,仰脸瞧向肖冰,玩味笑着,话只说了半句,故意吊肖冰的胃口。
“别买关子,老爷子怎么说的?”肖冰平静问,内心雀跃无比,从未谋面的老怪物居然搞出临别赠言的把戏,他难免受宠若惊。
木狼一笑,缓缓道:“他老人家你仰望的那片天空没有神明的存在。”
“呃”肖冰愕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一时无法琢磨,茫然望向木狼,木狼笑而不语,他明白老师话里的意思,但不点破,一个人仰望的天空没有神明的存在,那这人会是什么?又敬畏什么?
肖冰没有钻了牛角似的揣摩只言片语,第二天大清早,他和木狼翻山越岭,几十里崎岖山路挡不住他俩,到了镇上又搭上相当破旧的面包车,摇摇晃晃直奔县城,八十公里的路程,颠簸了近三个小时,真可谓老牛破车。
两人挤进火车站附近四壁乌黑的小馆子,胡乱吃口午饭,肖冰找到火车站站长,送了两盒软中华,胖站长先前以为是假烟,拔出一支试了试,是真货,喜出望外给肖冰搞到两张卧铺车票,能在小县城买到卧铺车票,都是有手段的人,下午两点,宁木狼跟着肖冰,头一次坐进空调列车的软卧车厢,不由得赞叹,小小车厢比山沟沟里那个家要豪华太多。
四张床铺的软卧车厢里,一对情侣瞪大眼睛盯着土里土气的肖冰和宁木狼,暗想真是时代进步了,农民奔小康了,外出打工不抢硬座了,改乘软卧了,这对情侣胡思乱想的同时也有些害怕,俩农民工的身材忒壮实,令人望而生畏呀。
战战兢兢的情侣为表达善意,主动让出下铺,木狼想谦让,结果被肖冰拉住,出门在外图的是方便,绝不能为难自己,作践自己,木狼只好讪讪一笑,憨厚无比,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蛋儿,滴水不漏,精于世故的老狐狸未必能看出端倪。
肖冰从包里拿出县城市里买的吃食和烟酒饮料,牛肉干,真空袋装的德州扒鸡,北京烤鸭,美国杏仁,零零碎碎的果脯小菜一大堆,酒是好酒,烟是好烟,上铺的情侣面面相觑,农民工的富裕程度完全出两人想象。
吃东西前,木狼很讲究的去卫生间洗手,搞得肖冰哭笑不得,他撕开真空包装袋,正要用手撕扯鸡腿,过道里的呵斥声传进包厢,他皱眉,忙用纸巾擦手,走出包厢,担心木狼惹出事儿。
过道里,木狼憨厚笑着,笑容之中不带一丝火气,任由对面端康师傅碗面的汉子瞪眼狂吼,“妈的,怎么走路,没张眼睛啊,这面汤洒老子衣服上,你个穷打工的赔得起吗,列车员哪去了民工混到软卧车厢了,没人管吗。”
“我有票”木狼笑呵呵亮出车票,搞得对面那人面红耳赤,姐姐说城里人比山沟沟的人蛮横不讲理,此时木狼体会到一二,面前这厮刚才瞪大眼只顾瞅隔壁包厢里穿短裙的女人,撞了人,居然说别人不长眼,太没心没肺。
木狼是皇甫老爷子亲手调教十几年的高徒,怎么会跟这种货色一般见识,原想赔笑道歉,小事化了,可人家不乐意,不依不饶,把下山的猛虎当成病猫,尽情挥洒不怎么浓郁的王霸之气,愁人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枭之死(上)
“木狼怎么啦?”
肖冰从包厢出来,眯眼盯着端碗面的汉子,他是黑道混出来的猛人,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变态,跟凶悍牲口们眉来眼去的次数多不胜数,这眼神非常有杀伤力,非常有洞穿里,直入人内心深处最柔弱处。
汉子一怔,哑然失声,望望走廊,见车厢各个小包厢里均有人探头看着,才觉得丢了面子,骂道:“妈的,打工的拽什么拽,是去省城宁和吧等到地头儿老子再收拾你们,乡巴佬,不知天高地厚。”
“好,我在九号包厢,下车时跟我打招呼,我们两兄弟跟你见见世面”
肖冰搂着依旧笑容可掬的木狼径直回包厢,再没看张牙舞爪的汉子,瞎了眼窝子的小角色他见的太多了。
十九个小时的路程,吃吃喝喝,听着车轮碾压钢轨的声音睡个囫囵觉,差不多到地头儿了,列车进入宁和地界,高楼大厦渐多,肖冰用湿毛巾胡乱擦把脸,拉开小包间的门准备去卫生间时,现门口多了四个吞云吐雾的汉子,其中一个正是昨天骂人那家伙,肖冰冷笑,推开挡路的人,朝卫生间走去。
“这犊子挺横啊,要不是宁和前段时间打黑打的凶,几个厉害茬子都坐进去了老子一准找人做了他。”四人中穿七匹狼真丝长袖衫的壮汉摸着寸长短,斜眼盯着肖冰背影,架势挺横,这厮叫张鹏飞,宁和新城区一家建材店的老板,还做装修生意,属于那类有点小钱就把自己当大款的二百五。
他所言的厉害角色无非是宁和道上几个敢动刀子扎人的混混,比如他的建材店隔壁,三少麻将馆的林三少,还有开赌场的刘大头,以及赌场里放高利贷的吴二蛋,人人手下收拢几个蹲过监狱的狠人,混的风生水起。
至于坤爷,对于张鹏飞来说是神龙见不见尾的大人物,宁和冰哥那也仅是传说中的牛人,同他这层面的人物没啥交集,好比老百姓看电视里的中央领导,可望却永远不可及,永远那么神秘。
“拾掇两个土包子哪用那么牛的人出手,兄弟今天叫来的人就能吓死他们。”昨天骂人的汉子冷笑,胸有成竹。又过了半个钟头,列车驶进修葺一新的宁和火车站,肖冰和木狼收拾东西,随人流下车,四个汉子紧随他俩,看这架势真要死磕。
下车,过地下通道,四人紧跟不舍,未到出站口,那个不依不饶的傻x已掏出手机,肆无忌惮地吼起来,“金锁吧带了多少人十几个兄弟好好,什么还带刀了,对付两个土包子用啥刀呀,真是高射炮打蚊子,浪费感情嘛。”
后边汉子吼得不亦乐乎,肖冰冷笑,木狼照旧洋溢着风轻云淡的质朴笑意,两人不紧不慢走出车站,出站口外,接站的人约莫有数百,有人用喇叭高吼,有人高举写了名字的纸牌,你挤我,我推你,闹哄哄,而人群最前边停了一串黑色小车,将密密麻麻的人群挡在后边,气焰甚是嚣张,三十多个西装笔挺的汉子向出口张望,有几人带着墨镜,气势汹汹。
“李子你找来的人真拉风,这派头,这气势,别说收拾俩民工,我想震住香港台湾的黑社会大哥也没啥问题,攀上高枝不和哥几个招呼一声,不够意思啊。”张鹏飞拍着小的肩膀,实在羡慕这小子的运气。
“别误会咱没这么大的本事,我叫来的兄弟在那边”汉子讪讪笑道,用手指了指出站口西北侧,其他三人侧目望过去,七八个贼头贼脑的家伙缩在角落里,被辆黑色奥迪挡住,压根没胆量挤到前边。
“也成反正收拾俩民”张鹏飞只说了半句话,嗓子里再也不出声音。肖冰和木狼让车站检票员验车票的功夫,三十多号西装猛男涌上来,不顾所有人的诧异,齐刷刷弯腰,异口同声道:“冰哥!”
冰哥!
这俩字儿犹如重磅炸弹引爆,震人心神,出站口周围许多宁和本地人目瞪口呆,显然识得冰哥大名,几个准备上前维持秩序的警察一时间手足无措,进退两难,冰哥回来了,恐怕河西黑道又要掀起大风波。
“猛子,马飞,韩建,赵武,我不在你们还好吧?坤爷怎么样了?”肖冰目光扫过几个老爷们,难免有点激动,离开宁和快两个月了,差一点就是生死相隔,他仰望蔚蓝天空,寻思这片天变了没。
“我们都好鼎盛的场子有欧阳小姐罩着,警察没动,我们也没事儿,坤爷恐怕不行了,大概是在等冰哥回来,一直憋着口气儿,没去了,兄弟们好几次问坤爷有啥牵挂,坤爷只等冰子等冰子。”马飞低声道,仰起脸面对肖冰时,两眼充满泪水。
肖冰点点头,强压心中酸楚,再看三十多引人注目的汉子,叹息一声,责备道:“给你们打电话时不让你们搞这么大动静,就是不听。”
“冰哥兄弟们都等冰哥回来,等冰哥主事,等冰哥给坤爷报仇。”猛子说完,扭身小跑几步,跳上奥迪轿车车顶,放声高吼:“兄弟们冰哥回来了!冰哥回来了!”
一嗓子吼完,四面八方同时有人流涌动,向车站广场汇集,几十上百数百很快聚集黑压压一片,呼唤“冰哥”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一个多月,他们仿佛失去王者的狼群,迷失了方向,被四面夹击,受尽了委屈。
此时此刻,他们看到了王者的回归,看到了扬眉吐气的希望,看到了能想到的一切,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所有爷们的心中高呼,似乎找到宣泄愤懑情感的口子,一不可收拾,不知是谁喊道:“灭了李老九!河西是冰哥的!”
灭了李老九!河西是冰哥的!
宛如九天之上劈下的一道惊雷,震颤宁和的天空,震颤河西的天空,数百人的齐声呼喊竟然迫使容纳万人的广场鸦雀无声,彷徨无措的人怀着极大的畏惧凝神听着,凝神望着,似乎受到呼声的感染,畏惧渐渐变为敬畏,火车上那四个张牙舞爪的汉子在呼声中颤抖,恐慌,最终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木狼神采内敛的眸子一瞬不瞬凝望肖冰,他终于完全明白姐姐为什么喜欢这个人。
肖冰回来了,河西这片天真的要变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枭之死(中)
几个小角色吓得屁滚尿流,揣测自己最终落的怎样凄惨境地,肖冰根本没闲工夫打理他们,每一秒,每一分,对于生命垂危的坤爷极为珍贵,正好欧阳思青陪母亲去香港看病,肖冰省了倾诉离别之苦的时间,先派人送木狼去河西大饭店,然后乘车,争分夺秒赶往省人民医院去见坤爷。
“冰哥,跟你回来那小子我面对他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猛子回头看向肖冰。
“他是秀儿的弟弟,是个怪物。”肖冰玩味一笑,随即陷入深思,木狼是秀儿的弟弟,跟自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拉谁下水,也不能拉木狼下水,自己破罐子破摔,木狼是块被高人打磨十几年方才成形的美玉,混黑道,是大大的屈才。
肖冰在火车上已经考虑好木狼的出路。
至于最终走哪条路,肖冰会尊重木狼自己的选择,他的选择亦是他的命运,别人无权去干涉,去改变,车队风驰电掣很快到了人民医院,肖冰在几个亲信陪同下直奔特护病房,病房外仍有市局刑警大队的警察看护。
若非坤爷生命垂危,兴许早进了监狱等候审判,现在坤爷头上依旧顶着富的光环,还是优秀民营企业家,河西省十大杰出人物,枭雄末路,那些官们留下了一丝怜悯,肖冰怀着沉重心情走进病房。
他静静坐在床边软椅上,一直等坤爷睁开眼,才俯下身子,轻声道:“坤爷我是冰子我回来了。”
“冰子冰子回来好”坤爷失神眼眸绽放出一抹神韵,要挣扎的坐起,默立一侧的几个老爷们都急了,要去扶坤爷,肖冰摆手,示意他们别动,他轻按坤爷肩头,让这位曾呼风唤雨的大枭躺下。
坤爷笑了,泪水从眼角溢出,或许遭受过生死磨难,坚强的心已千疮百孔,要知道这男人十年前就说过“我赵坤只有站着死,不会跪着活。”
只有站着死,不会跪着活,鼓舞了多少小屁孩混迹黑道,视坤爷为偶像,洒热血蹲监狱,仍热情高涨,初中时代的肖冰也佩服过这位白手起家的坚强男人,攀爬上位的大混子谁没求过人、磕过头、卑微过,坤爷也卑微过,但从未匍匐在别人脚下摇头摆尾像条走狗祈求别人施舍富贵和权势。
无论英雄,还是枭雄,划出炫目闪亮的人生轨迹后总把悲凉带给曾仰望过他们的人,当坤爷颤巍巍的手紧紧拽住肖冰衣袖的瞬间,在场的人都心酸无比,包括肖冰,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都忍着心中悲戚。
肖冰轻声道:“坤爷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办好。”
“冰子我想见翀儿一面,他读大学三年没回过家,我想她对不起她见她一面我也能安安心心的走了”赵坤想起女儿,泪流满面,他想自己走后女儿心中的恨该消了吧,既而想到不能看着女儿嫁人,不能亲手为女儿准备嫁妆,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好,我现在就去,坤爷一定要等我回来。”肖冰起身,大步走出病房。
短短两个月,肖冰第二次从都机场出来,又感到一番新气象,为了迎接奥运会,共和国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为了面子还是为了彰显国力,肖冰觉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觉醒的华夏民族需要这个契机,去告诉那些带着偏见的白色人种,这片红色热土不容被小觑和肆意扭曲。
千年古都的变化用日新月异形容,似乎不算夸张,木狼也来了,肖冰特意带他来,穷苦人家出身的冰哥清楚,都这词儿在山里人心中分量有多重,出租车飞驰在宽阔的街道上,驶入长安街,遥望紫禁城,十九岁的木狼终于动容,这小子目光掠过**外一名哨兵橄榄绿的军装,眸子里焕出异样光彩。
肖冰看的分明,微微一笑,“木狼喜欢那身衣服?”
“还行吧”木狼腼腆道。
“恩木狼想读大学吗肖冰又问。
木狼揉着鼻子,笑而不语,他一身本事全是皇甫老爷子传授,大学在他脑海里是相当模糊的概念,只知道山里人常把大学生比作天之骄子,肖冰搂住他脖颈,道:“去当兵吧,当个好兵,以你的能力被保送军校没问题,别像我”
木狼又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外雄姿英的哨兵,摇头笑道:“姐姐说了,要我护着你,不能再出事儿,否则她不认我这个弟弟。”
肖冰一怔,笑了,笑的苦涩,心房好似被人用力揪扯揉捏,情何以堪,秀儿啊秀儿,该怎么报答你的情意呢?
出租车驶过长安街拐向大学林立的海淀区,坤爷的女儿赵翀就读于北京电影学院,肖冰和木狼在电影学院门口下车,一个衣着朴实的女孩已在门口等候,运动衣网球鞋,打扮的像**,如果不是来之前看过赵翀的相片,肖冰难以把她和亿万富豪的千金联系在一起。
若说坤爷是河西地下世界的异类,那他女儿赵翀是北京电影学院中的异类,已被世俗气息熏染的没有一丝净土的电影学院,女生们削尖了脑袋用自己唯一的资本去勾画美好未来,身在这个大染缸里很难独善其身,赵翀是个例外,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每个月银行卡上准时存入六位数以上的零花钱,她分文不动,自食其力,勤工俭学赚生活费,别的同学傍着大款,显摆名牌时,她则为几百块钱的薪水在学校食堂里扫地板,读大学三年,没人清楚她的家世,连关系最好的死党误以为她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她憋着一口气,全是因为八年前植入心底的那份恨。
“赵翀,你爸想见你。”
肖冰开门见山,赵翀上下端详他几眼,唇角挑起刻薄弧度,她恨黑社会,恨害死妈妈的人,也恨以黑起家的父亲,肖冰一身黑社会大哥的行头,勾起了她心中那份持续八年且与日俱增的恨意,冷声道:“我不会见他。”
“无论以前生过什么,他终究是你父亲,他付出的每一滴心血是为了你,甚至在最危险的时候他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命,是你这个女儿,我也不瞒你,你父亲病危,如果你不见他会后悔一辈子。”肖冰面无表情道,本想冲着这偏执的女孩泄情绪,还是忍住,想到那个深陷绝境还念叨女儿名字的伟岸男人,心里异常憋闷,自己要是有那样的父亲该多好,可惜自己是孤儿啊!
赵翀冷笑道:“我妈妈被人用枪打死那一刻,我就没有了父亲,你也别用荒谬的理由骗我。”
啪!一个响亮耳光,引得路人侧目,肖冰无视周围跃跃欲试的小男生,愤怒道:“我从不打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今天破例打你。是让你记住,你有个好父亲,我只等你半个小时,见不见他最后一面,你自己决定吧。”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枭之死(下)
爱,常常随时间的推移,随距离的疏远,会渐渐变淡,最终如鸡肋那般索然无味,恨这玩意儿很奇怪,像极了乡下人腌在瓷坛子里的泡菜,日子越久,酵的程度越甚,味道越浓,赵翀十三岁生日的前三天,目睹妈妈惨死在枪口下,上百粒铅弹没入她妈妈柔弱肩背,飚射飞溅的猩红血色成为她一生无法磨灭的梦魇。
妈妈是为了那个从她记事儿开始就拎着刀跟人争地盘的男人而死,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妈妈担心他,彻夜未眠,每次为他清洗包扎好伤口,妈妈准会背过身偷偷摸眼泪,他看不到,她却看的真切,一点一滴记在心里,曾几何时那幼小的心灵呼喊过“我长大了不会让妈妈再流一滴泪。”
八年前的一声枪响,彻底撕碎了她的梦,妈妈用自己柔弱的肩背让他活下来,生命消逝的最后一刻,望向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无怨无悔。那年,她还小,不懂什么是夫妻间相濡以沫的爱,只知道妈妈辛辛苦苦十几年全是为了他,可他又给了妈妈什么?
十几年的操劳,十几年的担心,十几年的默默付出,他飞黄腾达了,妈妈却永远离开了,她怎么能不恨,儿时的恨很单纯,只怪他没保护好妈妈,现在,她长大了,花花世界的灯红酒绿她见了很多,名利、权势、金钱惹得多少人丧心病狂,杀兄弑父,不知廉耻,那个曾给予她生命的男人不就是匍匐在这些肮脏东西下的卑微奴隶吗。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踩踏着自己老婆柔弱身子向上爬,对于这种男人她除了恨,还有不屑!
北影校门前,赵翀紧咬嘴唇,呆呆面对车流如织的街道,半个钟头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她好几次想鼓起勇气对那个扇自己耳光的黑社会渣滓说不回去,永远不回去!但是又怕如此决绝自己这辈子更后悔。
不管怎样,那男人是她父亲,赐予了她生命,也明白八年来他在尽力去弥补,单单存入她银行卡的零花钱数目便是一个令同学咋舌的天文数字,只是她打心眼里不愿接受这些,钱能买来母爱?能买来一个温馨的家?
赵翀想着想着,泪珠从眼角滚落。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孩”
马路边,木狼瞥了眼赵翀,又瞧向面沉似水的肖冰,他看得出这个男人眼眸中蕴含的悲戚沉重,他突然好奇起来,想知道姐姐喜欢的男人有一个怎样的过去,为什么洋溢在脸上的沧桑落寞会使心如止水的他内心深处莫名悸动。
“照你这么我更是个可怜的人”肖冰侧头对木狼一笑,赵翀再可怜起码享受过父母的呵护,父母的爱,他呢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孤儿好一个沉重的词汇,令他难以承受。
“欲为诸佛龙象,先做众生牛马。”木狼浅笑道,要过肖冰手里的软中华,拔出一根,嗅了嗅,摇头撇嘴,又插进烟盒,显然对这玩意没啥兴趣。
北影校门外,照旧车水马龙,偶尔有豪车停下,车窗打开,脑满肠肥的款爷色迷迷盯着年轻漂亮的“小女友”坐进车里,然后**着扬长离去,也有被名车送回来的漂亮女孩,显摆着“大龄男友”送给她们的名牌玩意儿。
校门前的一幕幕仅是冰山一角,北影是这社会光鲜面与阴暗面纠结后的缩影,深陷其中后方才明白这个大染缸里的水有多浑,有多深。
“小翀怎么啦听说有人打你,谁这么大胆子,在姑***地盘撒野。”一个烫着爆炸头的时尚女孩风风火火跑出校门,浓妆艳抹甚是妖艳,她是赵翀唯一的死党,曹思然,父亲是温州炒房团的一员,身家不菲,北京房价节节攀高,有她老爸一份绵薄之力,读北影,她跟赵翀的追求一样,纯粹为了艺术。
为了艺术是曹思然的口头禅,其实神经大条且有点泼辣性子的她,境界没这么高深,明星的耀眼光彩,明星的一呼万应,才是她真正追求的目标,早盘算好毕业后让她老爸出钱找个有点名气的导演拍连续剧,或者电影,再由专业人士炒作,火起来不是啥难事,不过这也比那些以最崇高的艺术的名义奋斗在导演床榻最前沿的女人高尚许多。
三年来,曹大小姐看不惯宿舍里那几个以傍大款为荣的拜金舍友,人家也排斥她这位千金小姐,嫉妒她有个好老爸,不需要被老男人臃肿的身子压住,就能锦衣玉食,也看不起紧巴巴讨生活的赵翀,所以千金大小姐很巧合的跟貌似穷苦人家出身的赵翀成了闺蜜,互相照顾,互相鼓励,走过了三年多,这份友情也算来之不易。
“思然,没什么,是我我父亲派人接我回家。”赵翀擦抹泪痕,很艰难的喊出了久违的称呼,“父亲”曾是她最忌讳的词,以至于唯一的死党曹思然闻听她说出的“新鲜”词汇愣神片刻。
“想通了吧?想通了就跟我回去,没有多少时间了。”肖冰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两人面前,曹思然很嚣张地扬起脸,摆出千金小姐颐指气使的姿态,以最刻薄的眼光打量肖冰,冰哥很man的外形可没征服这个有点泼辣有点小性子的女孩。
她指着肖冰鼻子道:“喂是你动手打人吧,小翀好欺负,姑奶奶可不绕你,给你十分钟时间打电话,黑道的白道的但凡北京城的牛人,你认识谁赶紧叫来,十分钟后姑奶奶就动手,到时候别后悔。”
肖冰被曹思然的霸道言辞着实刺激一下,愣神之余想起港片《古惑仔》里那位很嚣张很牛叉的钵兰街十三妹,八零后小男生眼中巾帼不让须眉的代表性人物,而面前这女孩与十三妹真有点神似,肖冰嘴角微微挑起,由于心情沉重,终究没能笑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赵翀。
“好,我回去,如果你骗我,我这辈子绝不再回宁和。”赵翀下了决心,宁和那男人怎么说是她亲生父亲。肖冰当即拦了辆出租车,招呼赵翀和木狼上车,吩咐司机直奔都机场,北影门口只剩下还未把王霸之气挥洒干净的曹思然。
从北京到宁和,乘飞机需要一个小时,再加上坐出租车的时间,两个小时后,肖冰和赵翀才赶到河西省人民医院,他走入特护病房区域,见过道里几十号老爷们低头抹眼泪,省委市委一直没露面的领导们破天荒的现身,一个个表情肃穆。
肖冰身子一颤,无力再向前迈步,赵翀似乎意识到生了什么,不由自主捂脸抽泣,摇摇欲倒,几个老爷们瞅见冰哥,悲声高呼:“冰哥坤爷走了”
“坤爷走了”
肖冰心尖剧烈颤抖,一腔悲愤直冲脑门!
第一百六十五章 树欲静,风不止(一)
“坤爷走了”
肖冰宛若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次又一次重复这几个字儿,心头的沉重感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没懦弱过,肖老爷子去世时,体味过黑人送白人的心酸,金山角的丛林里,经历过战友的生离死别,甚至曾亲手送老教官上路,这次他好恨,好内疚,坤爷最后一个愿望寄托在他身上,却没能办好。
“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为什么呢!坤爷你非要我肖冰内疚一辈子吗!”肖冰悲愤高吼,吓住不少人,而更多的人是低头痛哭,男儿有泪不轻弹是未到伤心处,过道里这些爷们大多跟了坤爷十余年,与猪狗相处十余年也有感情,何况是人。
肖冰没勇气走进特护病房,无力的坐在过道边的长椅上,用手拍击自己脑门,压抑着巨大伤感,坤爷走了,他便是这个圈子的领头人,是河西地下世界新的标杆,谁都可以尽情宣泄心中悲愤,唯独他不能。
“化悲愤为力量”这么狗血的一句话,肖冰心中一遍又一遍念叨着,才迈出攀爬的第一步,很多人已倒在他脚下,有死敌,有朋友,这崎岖人生路注定要被血染红,他没有懦弱的理由,悲愤就是力量。
赵翀捂脸抽泣许久,终于明白她唯一的至亲之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心中的恨荡然无存,巨大悲痛涌上心头,撕心裂肺地呼喊“爸爸”,不顾一切冲进特护病房,她八年没有喊过“爸爸”,喊出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病房里,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静静躺在床上,双眼未闭,眼角仍有泪痕,赵翀伏在他温热的身子上,哭到晕厥,护士等她情绪稍稍稳定才说出坤爷临终最后一句话,“翀儿爸爸走了对不起你。”
赵翀闻言再次晕厥,她曾偏执的认为自己父亲是个为了金钱名利可以忽视任何感情的冷血人,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原来错了,错的很离谱,可怜天下父母心,做儿女总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是母爱的无私,父爱的博大,往往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零四年四月十八日,河西大枭坤爷离世,河西富,河西十大杰出人物,河西优秀民营企业家,含着对女儿的愧疚走了,死不瞑目!而坊间有传言,这位大人物之所以不瞑目是无法割舍几十亿的资产,熏天的权势。
人的一张嘴有时候就这么贱!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坤爷离世,几人欢喜几人忧,不过再没人揪着坤爷涉黑的把柄不放,官方采取冷处理,省内各大媒体报纸缄口不言,一个多月前大肆吵吵坤爷涉黑的河西晚报也没了声息,东林矿难的风波也随坤爷的离去,被人遗忘。按照坤爷遗嘱,葬礼一切从简,比起去年冬天奔雷虎耀阳的风光大葬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个大人物走了,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三月份的火拼倾轧似乎暂时画上句号,坤爷用二十年打拼的半壁江山尽握肖冰之手,没过二十三岁生日的冰哥,迈上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梯,承载无数人希望的冰哥将何去何从,整个河西都在观望。
赵翀继承二十亿的资产,成为河西最大民营集团的董事长,坤爷了解女儿的性子,短时间很难融入商业圈子,也很难适应河西上流社会的声色犬马,而且他这唯一的女儿喜欢表演,儿时的梦想便是成为共和国乃至全世界最有优秀的演员。
是那种有艺术价值的演员,而非戏子!
所以,坤爷的遗嘱里留给女儿三年时间去考虑该走哪条路,这三年集团重大决策由董事会里几位老人拍板决定,由赵翀的姑姑赵兰监督董事会运作,看似几方势力互相牵制,互相监督,其实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封建社会高度集权制的皇室每逢新主登基都有被权臣架空的可能,赵氏集团内部何尝不是暗流涌动。
三年呢,谁敢说这三年董事会那些老资格没有异心,谁敢说赵翀的姑姑赵兰不会动歪心思,坤爷在的时候,他们是甘为牛马的“臣子”,坤爷走了又会如何?这些赵坤都想到了,他有魄力下决心如此做,是相信一个人,近乎偏执的相信。
这个人是肖冰。
兰州,西北重镇,古代丝绸之路由此向西域三十六国延伸,西汉时设立县治,汉、两晋、隋、唐均在此驻扎大军,防夷狄突破河西走廊,直入中原腹地,共和国七大军区之一兰州军区本部便设在有五千年历史的兰州城。
兰州中川机场候机大厅人流涌动,一行人随人流走出大厅,其中七八个魁梧汉子警惕周围人一举一动,虽然他们身着便装,尽力装的像没事人,但是气质眼神和拙劣的伪装技巧出卖了他们的身份。
是保镖,还是很凶悍的保镖,换上西装墨镜,绝对是标准的黑帮马仔,被簇拥在中间的三人都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深怕别人认出来,一行人走出机场大厅,等候在外边一串五辆奔驰轿车,齐刷刷开门,十几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迎上去。
领头的猛男留着及肩长,脖颈的红绳系着翠玉菩萨,黑衬衫领口敞开,裸露胸前刺青,是颗狰狞的老虎头,西裤笔挺,皮鞋铮亮,凶悍之中流露几分沉稳,是混于千百人中能第一时间吸引别人眼球的拉风角色。
邢老虎,西北狗王王朝阳的心腹之一。
这位凶名昭著的“大虫”迎着来人,肆意笑道:“九爷把那些不必要的东西摘掉吧,在西北在陕甘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
“呵呵呵”被十几人簇拥中间的男人笑着摘掉鸭舌帽、墨镜、口罩,正是“出国旅游”的李老九,恐怕处心积虑要他命的欧阳思青也想不到这位九爷会提前回来,也算歪打正着,欧阳思青狙杀他全家于国门外的计划落空。
邢老虎面对河西省的黑道大枭九爷,完全是居高临下的姿态,素来不服人的李老九一反常态,打狗看主子,人家的主子太牛逼,惹不起呀。论待客之道,邢老虎还算客气,请九爷坐进奔驰轿车,递过一支黄鹤楼1916,开口道:“九爷知道我们大老板为什么请你来吗?”
九爷皱眉问:“为什么?”
“大老板说了河西应该是你的。”
邢老虎的话令九爷心尖尖猛地一颤,幽深眼眸迸射一抹糅合杀机的异彩。
第一百六十六章 树欲静,风不止(二)
坤爷的墓地与奔雷虎耀阳的墓地相邻,耀阳是最早跟坤爷打天下的元老,**年追随坤爷,整整十四年赢得了铁血大哥的美誉,曾在坤爷圈子里有着其他几头虎无法撼动的地位,肖冰没出现前,河西大小混子们一致认为,坤爷彻底洗白后,他将成为河西地下世界的主宰者,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一《临江仙》勾画了英雄末路的悲情基调,还是那片墓地,还是那轮渐渐下沉的夕阳,肖冰回头眺望山脚下被苍翠遮掩的墓地,心中戚戚然,成功上位,并没带给他多少欣慰和喜悦,相反心情沉重。
象征河西地下世界至高权势的奔驰s600静静停在林荫道尽头,坤爷圈子里的爷们默默等候,肖冰望着山脚的墓地,抽了两支烟,呢喃道:“坤爷,你送了我一片天下,我会打一片更大的天下,让您含笑九泉。”
肖冰深深望一眼苍翠青山,扭身离开,去年萧瑟的秋天他还是个想方设法赚钱度日的市井小民,差点去建筑工地光热,为共和国的建设事业添砖加瓦,如今他是河西黑道的主宰者,是揣着勃勃野心的江湖大佬。
“冰哥”
曾拽着肖冰泡澡堂子找**开苞的老爷们肃然高呼,顿时拉大了彼此间的距离,身份的尊卑泾渭分明,以前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哥们,多了几分敬畏和佩服,就变得生疏,肖冰无奈叹息,倒有些怀念昔日那份无所顾忌的豪情。
猛子拉开车门,小声问:“冰哥,赵小姐一个钟头前乘飞机回北京了,用不用从拳场挑几个兄弟暗中保护?”
“坤爷不想她的生活有黑道的影子,派人去了,适得其反。咱们的人查到李老九和战飞扬的行踪没?”肖冰扶着车门,杀机隐现,赵翀是整天窝在学校里奋向上的好学生,不出去惹是生非,安全不用担心,他此时最牵挂的人是李老九和战飞扬,不杀这两人难消他心头之恨。
猛子摇头,动了动嘴皮子却没有出声,本想骂几句泄怒意,见冰哥看自己,赶紧低头,这愣头青小心翼翼的样子令肖冰忍俊不禁,笑道:“猛子,你是我的好兄弟,以后别再装模作样。”
肖冰对猛子说完又看向周围几十号老爷们,马飞、韩建、赵武都在,不过少了三位元老,疯虎和笑面虎打理的场子涉及黄赌毒,前段时间严打进了局子,坤爷的黑锅算是被他俩背了,判刑不会轻,黑虎的拳场水太深,牵扯太广,别说省公安厅,就连公安部下来的黄少飞亦不敢多问,憋着口怨气睁只眼闭只眼,黑虎安然无恙,却也不能肆无忌惮的抛头露面,惹公安部那位牛人嫉恨。
“你们以前是我肖冰的兄弟,以后咱们仍是好兄弟,我不做孤家寡人。”肖冰的话掷地有声,极具煽动性,一帮三十多岁的老爷们那个感动呀,心窝子暖洋洋的,恨不得现在就为冰哥抛头颅,洒热血。
肖冰至情至性的实在言语起到这般妙用,出乎他意料。
十几辆车护卫奔驰s600驶进市区,途经南城区五大胡同那片老旧房子,机械轰鸣声不绝于耳,华天集团的拆迁工程队正热火朝天推倒一间间旧房子,工程总指挥刘大正巡视工地,后面跟了十几个人,蛮有派头。
华天展的步伐未因肖冰失踪一个多月有丝毫停滞,刘大、陈刚没啥惊艳才华,但贵在办事沉稳,一步一个脚印,开春的拆迁工程有条不紊,前段时间坤爷摇摇欲倒,冰哥生死未卜,市政府拆迁办几个没眼力的家伙暗地里为难过华天,一些地痞流氓也涎着脸大言不惭要分点工程,捞点油水。
冰哥上位,吓得这些人屁滚尿流,市政府拆迁办几个小头头从来都是收礼收到手软,近几天拎着茅台中华,没少拜访刘大和陈刚,唯恐两人把他们那点丑事添油加醋的告诉冰哥,吃不了兜着走。
刘大心里美滋滋的,以前开烟酒铺子,工商局没衔没职的犊子进店里收费耀武扬威的,更别提国税地税那帮喂不熟的白眼狼,他好烟好酒伺候着,还得低三下四装孙子,日子过的真憋屈,现在跟着冰哥多拉风。
这些年房地产行业火爆,政府拆迁办是多么牛逼的行政单位,那些头头脑脑拎中华茅台涎着脸拜访,说尽好话,对老刘来说无疑是莫大的享受,人逢喜事精神爽,五月初气温已不低,略微福的老刘戴着安全帽,跑前跑后,干劲十足。
跟着冰哥混,赚钱多少无所谓,起码人前人后能挺直腰板,能仰着脸跟那些官老爷说话,最让人欣慰了,佛为一炷香,人不就为了争口气吗。
一串轿车缓慢接近拆迁工地,其中的奔驰s600尤为显眼,路过的行人,摆地摊的大爷大妈,看拆房子的孩子,以及工地上的工人全把目光汇聚于奔驰车,车头那闪亮的车标,引人注目,识得车标的市井小民清楚它意味着什么,财富、权势、地位小小的标志饱含了太多惹人遐思的内容。
刘大瞅着如此彪悍的车队有些心虚,后边十来个“跟班”紧张不已,肖冰推门下车,一群如狼似虎的汉子尾随其后,老刘顿时笑容满面,屁颠屁颠跑过去,兴奋道:“哎呀冰子,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中央领导来了呢,这么大派头。”
老刘拍马屁的毛病难改,肖冰无奈一笑,扔给他一支特制的小熊猫,道:“事情还顺利吧?”
“华天有冰子你撑腰,想不顺利都难,河西这地儿谁敢给你使绊子。”刘大喜笑颜开,冰哥当众给他递烟,是何等的荣耀,瞅瞅周围人羡慕崇拜的模样,老刘晕乎乎的,好似飘上云端,极为受用。
“顺利就好,告诉陈刚好好准备,五月中旬咱们华天有望从市政府拿下一个亿的工程,八月份与浦诚集团的合作更是大手笔,别到时候掉链子。”肖冰淡淡道,华天转型的时机到了,他也有足够的资本让华天转型,房地产这块大蛋糕,他切定了。
刘大点头称是,从市政府拿下一个亿的工程已令他心惊,心里琢磨与浦诚的合作到底是多大的手笔,如果他知道北京浦诚集团在宁和的金鹰国际广场项目总投资达到三十五个亿,多半会吓懵。
肖冰正准备去儿时住过的院子瞧瞧,手机响了,接起电话,方啸吟告诉他一条惊天消息。
第一百六十七章 树欲静,风不止(三)
杨采薇,北大金融系的高材生,抛去吓死人的背景,论学识,论相貌,绝对的天之骄女,皇城根那帮大院子弟纠结厮混的圈子,谁不晓得杨家公主的大名,谁不晓得这女人的清高孤傲,即使如此,不见黄河不死心的纨绔们争先恐后捧着玫瑰花冲上去,哪怕碰个头破血流,哪怕在人家眼中自己玩出的浪漫手段是一无是处的不入流行径,也在所不惜。
杨家老爷子曾扬言,小孙女有权利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搞政治婚姻,不论门当户对。不过,偌大的北京太子党,有资格涎着脸凑近杨采薇的纨绔一巴掌数的过来,共和**政界根深蒂固的杨家岂是寻常二世祖能攀附,二三流的公子哥们多数很识趣,望杨家女兴叹,意兴阑珊之余玩玩小明星,暗地里说些风言风语。
有些人闲的蛋疼,乱点鸳鸯谱,昨天说谢家大少跟杨家公主如何如何,今天又说叶家的长辈好像去提亲了,总之,杨采薇出落的亭亭玉立后,便成为圈子里那帮无聊家伙最有兴趣的谈资。
皇城根下荷尔蒙旺盛的牲口关注的无非是谁能拔了头筹,抱得美人归,如果有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滚到这棵水灵白菜,这帮自命不凡的家伙估计能憋屈死。
肖冰接到方啸吟的电话后就傻了,杨采薇要来河西大学读研究生,北大金融系的高材生来河西大学读研,太诡异了,这么有个性的决定,估摸会使北大几位老学究暴跳如雷,在那丫头眼中北大难道不如河大?
事出无常必为妖!
拆迁工地边,肖冰想起这句老话,苦笑连连,心里七上八下的,比第一次跟着欧阳思青去香格里拉开房更忐忑不安,他真没自作多情的兴趣,意淫也非这厮的强项,而这次由不得他不想入非非。
“冰子是不是出大事了?”刘大瞧见肖冰前所未有的心虚模样,心里惴惴不安。
肖冰闻言回过神,装好手机,才觉周围人都看向自己,显得神色凝重,尤其孟子他们,几十号老爷们如临大敌一般,紧张兮兮,苦笑道:“大事儿没有不过有个大人物要来呀,够我喝一壶的。”
“大人物?”刘大咋舌,传闻冰哥连公安厅的厅长不放在眼里,一言不合,拳打脚踢,此时所谓的大人物有多大呢,老刘绞尽脑汁,省部级已是他想象力的极限,实在想不出这“大”字儿的分量到底多么沉重。
春招的研究生,三月初报道,杨采薇有事儿,拖了两个多月,五一假期结束也就是下个星期才来河大报名,肖冰扔掉烟头,扳着指头算了算,还有四五天时间便要见人家,该如何是好?死人堆里爬来爬去,江湖上深一脚浅一脚,冰哥算河西出类拔萃的有为青年,可听说杨采薇来宁和这破地方,而且读三年研究生,他失了分寸,乱了手脚。
是肖冰怕了?
当然不是,曾作为共和国最优秀的军人,他表面能从容面对集团军一号长的嘉奖,能滴水不漏的跟军委长握手,但真的很难心如止水,老长肩膀上黄澄澄的将星耀眼啊,将军始终是他内心深处敬畏的对象。
虽说方啸吟一直没露骨的点破杨采薇的家世,并且总是回避这个问题,但肖冰不是傻子,从方大少的只言片语隐隐约约猜到杨采薇是正儿八经的红色家族第三代,有足够令他仰视的资本。
一穷二白,靠自己奋斗起家的肖冰是离北京军政界圈子很遥远,摸不到,甚至看不清,可是共和国红色家族对军人出身的肖冰意味着彪炳战功和无上荣耀,对杨家极为盲目的崇敬之情自然而然的转嫁到杨采薇身上,心虚啊!
肖冰随便转了一圈,去儿时住过的院子看了两眼,小四合院残破不堪,旁边几座院子已被推倒,兀自唏嘘几声,没心思多呆,出了五大胡同与刘大告辞,车队浩浩荡荡驶出即将翻天覆地的南城区。
五大胡同里,几家有点小关系的钉子户本想联合起来,死撑到底,大幅度抬高拆迁安置费,狠狠赚一笔,听说冰哥亲自带人来视察工地,吓得魂都飞了,七八年前五大胡同里受尽白眼的孩子王现在是河西一哥,俗话说细胳膊拗不过粗大腿,跟冰哥死缠烂打,这不找死吗,几户人家一合计,打消火中取栗的念头,乖乖搬家走人。
南城区拆迁如火如荼,肖冰先去河西大饭店看了木狼,来宁和这十多天,木狼一直住在河西大饭店的高级商务套房,前身是省政府招待宾馆的河西大饭店,档次没的说,即使犄角旮旯里的装修和布置也无可挑剔。
住惯了土坯房子,睡惯了火炕,木狼初来乍到着实心虚一番,生怕搞出笑话,冰箱里的饮料果汁没动,酒柜里的名酒洋酒也没动,甚至连液晶电视没开过,瞅着遥控器上密密麻麻的按钮,他心里没底,都是高档玩意,万一整坏了咋办,找服务员问吧又觉得难为情,皇甫老爷子评价爱徒天下大可去的,哪会想到一个河西大饭店竟把木狼折腾的如此难受。
这一点木狼倒与他姐姐有几分相似,肖冰走进异常闷热的房间,才知道这小子连空调都没开,问了原因后,心中一阵感慨,去年从秦城监狱出来,第一次住进北京大饭店,他也这般谨小慎微。
“木狼,我决定送你去北京,明天就走,老a那地方更适合你,很锻炼人,去里边磨练几年对你大有帮助,再说你姐姐也希望你能光耀宁家门楣,凭你的能力,好好干几年,提干保送军校绝对没问题,你知道我在部队时最大愿望是什么吗?”肖冰说了一气,忽然转头问木狼。
木狼一笑,玩味道:“可别跟我说你想当将军。”
肖冰点郑重头道:“对,那时候我就是想当将军,理想够远大,可惜我没那个命,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肩膀能扛上金灿灿的将星,老a没有普通士兵,都是军官,是军中的精英,你进了那里,起步要比很多人高出一大截,只要不出乱子,奋斗起来会很轻松,总参特战处,军情五处,乃至中央警卫局,很多年轻的上校大校是从老a走出去的。”
总参特战处,军情五处,中央警卫局,都算共和**队最神秘的部门,说的俗点混到这层面的军官都是拿着杀人执照的生猛存在,出了北京城在全国各地完全可以横着走,木狼无动于衷,淡笑道:“姐姐说了,不管我去哪,都得听你的,都得为你着想,谁动你,我就动他,哪怕他是皇帝老子我照样玩死他。”
其实秀儿没说过这样的话,木狼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清楚,在姐姐心里肖冰就是她头顶的一片天,别人动不得,为了守护姐姐这片天,他才不在乎自己的锦绣前程,国法军纪更别想约束他。
第一百六十八章 树欲静,风不止(四)
五月份,与新世纪广场毗邻那条小吃街热闹非凡,露天大排档人声嘈杂,小市民晚上来这儿随便一坐,要几个小炒,喝几瓶啤酒,瞅瞅衣着清凉的小姑娘,是种很惬意的享受,社会开放了,女孩越穿越少了,短裙、短裤已经到了没法再短的地步,吊带背心吊起老高,前边露肚脐,后边露小蛮腰,香风扑面而过,总有不合时宜的口哨声响起,然后是女孩冷哼怒斥的声音,再后来是人们的轰然笑声。
不算太和谐的情景,却是另一种温馨。
水泥路边停着两串机动车,私家车居多,说明这地方不仅是工薪阶层消费的天堂,有点闲钱奔小康的富裕之家也喜欢往这里挤。小吃街靠里边一家大排档,方啸吟自斟自饮,肖冰眯眼抽烟,看风景。
一个是省政府秘书长,一个是河西地下世界的主宰者,凑到这里,令人难以想象,好在两人都是休闲装扮,又是晚上,没几人注意,方啸吟抿口青岛啤酒,夹了块糖醋带鱼,边吃边说:“冰子,东林那事风波过去了,煤矿一号井口省委几位老头子的意思先封着,二号三号井口下个月可以出煤。”
“这是赵氏集团董事会该操心的事儿,我不能插手。”肖冰戳灭烟头,淡淡一笑,西山矿业是地方政府的纳税大户,安监总局的人走了,自然有人要站出来保驾护航,为官者看重政绩,其它方面因数根本没法改变地方官这种惯性思维。
所以,改革开放后地方政府为使gdp增长各显手段,一门心思向上爬的为官者把一些数据当成升官的助力,不择手段的招商引资,由于缺乏敏锐的商业嗅觉,没有大局观,重要矿产资源被贱卖,稀土资源大量流失便是典型列子,河西钢城稀土大厦留有南巡长亲笔题词“中东有石油,共和国有稀土。”
而这话却成了对稀土行业的讽刺,世界石油的定价权牢牢控制在中东产油国手中,占据世界百分之七十以上稀土产量的共和国要看买家脸色,欧美日韩说多少钱买,就多少钱买,有时候这么重要的战略储备资源卖的比猪肉还便宜,可悲呀。
澳洲铁矿石出口巨头捏着本国资源,将共和国的炼钢企业折腾的半死不活,这就是差距,肖冰当然不能当着方啸吟的面说三道四,对河西的领导干部们横加指责,那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方啸吟抬眼瞧肖冰,沉吟稍许,道:“冰子,再跟你说件事儿,是关于赵坤东林出事后落井下石的人真不少,有一个人你绝对想不到,如果不是我了解她跟中组部快退居二线那位老头子有牵扯,不会想到她也是推波助澜的幕后黑手。”
“方大少别卖关子,到底是谁?”肖冰皱眉问,坤爷的死,他耿耿于怀,对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亦恨之入骨,方啸吟凝视肖冰,放下筷子,捏起纸巾慢条斯理抹嘴的同时一个字一个字说了一个人名。
欧阳思青!
肖冰手中筷子掉落,真是出乎意料的名字,欧阳思青落井下石对付坤爷,他觉得是天方夜谭,纯粹的扯淡,但深知方啸吟的为人,不会拿这事儿胡乱开玩笑,坤爷是他的恩人,思青是他的女人,心中纠结,一时无语。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是我实在看不透她的动机,如果她推倒坤爷单纯为了你好,这没什么,天经地义,毕竟她是你女人,要为你着想。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她不完全是为了你,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且另有所想,你不得不防,我视你为至交,不想看你倒在女人脚下。”方啸吟说出这番话,绝无挑拨离间的意思,他确实把肖冰当成挚友,怕好不容易白手起家爬起来的肖冰一失足成千古恨。
肖冰扭头看向大街,一支接一支抽烟,认识欧阳思青半年多,他相信她不会欺骗自己的感情,可为什么非要陷坤爷于绝境呢,思青啊思青到底为了谁为了什么?肖冰靠着椅背,摇头笑了,笑的凄苦。
“冰冰不管我以后做错什么你一定要原谅我”
肖冰猛地想起这句话,心中的纠结豁然开朗,欧阳思青早暗示过他,只是他太大意,再想想,前段时间严打,凡是死心塌地跟坤爷打天下的老人几乎全进了局子,以他马是瞻的鼎盛各个场子的话事人分毫未损。
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爷们,在他心里情和义一般重,坤爷那份恩情,他无以为报,欧阳思青对他的爱,同样无以为报,至今清楚记得思青第一次吻他后,说要当他一辈子的情人那一刻,隐藏在精致容颜下的凄楚,令他心痛无比。
该怎么办?
肖冰揉着太阳**,许久,摸出手机拨了欧阳思青的号码,“思青什么时候回宁和我想跟你说说话。”
香港半岛酒店的豪华套房里,欧阳思青正陪母亲聊天,接起电话,听到里边熟悉又似乎多了几分陌生感的平淡语调,她的心房剧烈抽搐一下,莫名的紧张,小心翼翼道:“冰冰怎么啦?”
“思青,你是不是也对坤爷下手了?”手机传出的语调依旧那么平淡,欧阳思青一愣,怕母亲担心,离开会客厅,进了自己的卧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了解肖冰的性子,多年的军旅生涯使他重情重义,别人对他好,他就对别人好。
情和义,他会怎么选择?欧阳思青深吸一口气,肖冰是她男人,她不想有人压在自己男人头顶,让他去卑微仰视,不管上边的人是谁,她都会想方设法除掉,这就是她的处世原则,也是她爱一个人的方式。
“冰冰我爱你很爱很爱”
欧阳思青干脆的挂掉电话,她怕再听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语调,怕心爱的男人说出她无法承受的话,她望向落地玻璃窗外的维多利亚港湾,眸子里泪水盈盈。
“思青我也爱你但无法原谅你”肖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慢慢闭上双眼,昂贵的手机在他手中化为碎片,无言的沧桑落寞,使对面的方啸吟没来由的心酸,后悔为什么要画蛇添足说出那番话。
情义自古两难全,肖冰终究选择了后者,是个光明磊落的爷们,可也伤了自己,伤了别人,方啸吟叹息。
第一百六十九章 树欲静,风不止(五)
木狼第二次来北京,心情平淡许多,再没流露丝毫的兴奋或激动,这要比其他山里人的适应能力强大,不像第一次来的时候,瞅着直插向天空的高楼大厦,会由衷赞叹,一座接一座立交桥,使他目不暇接。
他有几个儿时玩伴,前两年去省城宁和打工,每次过年回的到李家沟,逢人就胡吹乱侃个没完没了,鄙夷山沟沟里的一草一木,好似他们在建筑工地上搬砖抬瓦两年多,脱胎换骨成了城里人。
木狼看来,这叫忘本,李家沟再如何不好,再如何落后,那片水土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要搁在心窝窝里去尊敬,何况木狼眼中的李家沟青山绿水,风景如画,比乌烟瘴气的北京城更适合人居住。
皇甫老师说过,李家沟龙虎之气交汇,是风水宝地,木狼深以为然,风水堪舆这门高深学问,他不敢说精通,但皇甫老爷子的本事,他学了个七七八八,大兴安岭是天山山脉的余脉,是满清龙兴之地,有东北龙脉之称,北京的龙脉是大兴安岭山脉与太行山脉交汇的尾端,论地势,北京未必强过李家沟。
肖冰一路无语,木狼知道他有心事,也不说话,两人下了飞机乘出租去北京饭店,总参特战处处长侯国庆,老a大队长郝卫东,早已在饭店等候,肖冰打电话说要送给他们一个人才,两人很是纳闷儿。
当年肖冰在老a部队,是数一数二的尖子,格斗射击,爆破暗杀,样样精通,尤其一身功夫,在老a出类拔萃,难逢敌手,中俄秘密部队联合军演,那厮玩苏27重型战斗机,无可挑剔的眼镜蛇攀升动作,令中俄两方的将军们叹为观止,侯国庆每次回味过去,替肖冰惋惜不已。
这位总参特战处的头子穿军装三十多年,**不少好兵,好军官,像肖冰这么出类拔萃的尖子,没遇到几个,可惜被个二世祖给祸害了,而此次肖冰所谓的人才会是什么样人才,别人嘴里的人才,侯国庆和郝卫东可以不放在心上,肖冰嘴里的人才,分量不是一般的重啊!
肖冰带木狼走进北京饭店的房间,啥话没说,先掏出一叠人民币,塞给侯国庆,“侯处钱还你,人情我还欠着,以后一点一点还,要不是您当初那几千块钱,我恐怕早去建筑工地搬砖抬瓦了。”
“好,我收下,只要你小子活的好,怎么还我的人情都行。”侯国庆爽朗一笑,把钱装进裤兜,部队里的爷们从不拖泥带水,虚情假意的扭扭捏捏,而旁边的郝卫东仅是冲肖冰点头微笑,两眼一直盯着木狼,木狼身上糅合着野性的慑人气息使这位闻名于越南战场的优秀军人震撼不已。
这才真正的高手气势!
郝卫东心里赞叹,也不搭理肖冰,径直走到木狼面前,上下端详,眼神无比暖昧,搞得木狼极不自在,深山老林里赤手空拳面对黑瞎子从容不迫的猛男,竟显得有些忸怩,肖冰瞧郝卫东这模样,很欣慰,当年郝队长去三十八集团军特战大队挑人,看到他时仅是点点头,可没这么暖昧。
“冰子,人我要了,所有手续由我和侯处长办理,不用你操心,我向你保证,最多两年我让这小子成为共和国最优秀的军人,绝对比当年的你强很多。”郝卫东拍着胸脯保证,极为兴奋,伯乐遇上宝马,焉能不喜。
“队长,你就不怕我带来个草包糊弄你呀。”肖冰乐了,很少见郝卫东这么兴奋。
郝卫东抬手点了点肖冰,笑道:“多半年没见你小子比以前油腔滑调了,看来社会这大染缸也把你侵染了,可别走上歪路,否则我不绕你。”
肖冰苦笑,沉吟道:“队长我改正归邪好些日子了,以前我走的正,行的端,落得啥下场你们清楚,何教官是老好人,最后不也被逼上绝路,我会选一条最适合我的路,不过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肖冰绝不会做丧尽天良的事儿。”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沉闷,侯国庆和郝卫东都不说话了,曾经生过的事儿确实让人心冷,三人抽了几支烟,熬到午饭时间,级别最高的侯国庆请客,四人就在北京饭店的餐厅吃午饭,一顿饭吃掉侯国庆半个月工资,将近三千块钱,本来心平气和的木狼又咋舌一次,城里人啊,真不把钱当回事。
木狼被带走了,坐进挂军牌的迷彩猎豹前,留给肖冰一句话:“你仰望的天空没有神明的存在,而我仰望的天空却有你的存在。”
肖冰没仔细品味这话,只希望下次见到木狼,他已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军官。
严打的风头刚过,黑虎王强打理的拳场又热闹起来,坤爷在的时候,这场子年入过亿,肥的流油,江浙沪的大老板,北京城公子哥,聚在这里拿别人的命赌输赢,成了一种时尚,拳场子里豢养的拳手来至五湖四海,都是手底下有真功夫的猛人,没本事来这里混饭吃,那是自己的命开玩笑。
拳场这帮人也曾是坤爷圈子里最强悍的力量,甚至可以影响河西地下势力的平衡。
晚上,杭州两位暴户和温州的老板较劲儿,半个钟头,擂台上死了三人,还有两个重伤昏迷,直到双方的拳手拼光了,血腥的拳赛才告一段落,尤其最后一场比赛下注金额破千万,不论谁输谁赢,场子里光抽成就是个大数目,这场子只要开赛,总有人死,总有大把钞票流入,黑虎早麻木了。
舒适豪华的办公室里,黑虎王强靠着老板椅,品尝着极品苏门答腊咖啡,表弟小毛没敲门便轻手轻脚走进来,他也没太在意,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表弟死磕肖冰,经历一番挫折,这段日子比以前稳重许多,看来人就得多遭点罪,多点磕磕碰碰,不然难成气候。
“表哥,跟着坤爷打天下的老人全进局子了,那个肖冰一家独大,稳稳坐上河西黑道第一把交椅,肯定有鬼,再说你能屈居人下,瞧他脸色办事,受窝囊气,拳场的底子足够表哥你另起炉灶,与他一争长短。”小毛话说的露骨,黑虎一愣,颇为失望,这个表弟仍怀恨肖冰,心胸狭窄难成大器。
他瞪大双眼,怒道:“别说这屁话,滚出去,再挑拨离间,我打断你双腿。”
“表哥呀表哥,你太令我失望了。”小毛阴笑,面目狰狞,哪有一丝一毫的兄弟情义,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一样东西,是安了消声器的袖珍手枪!
第一百七十章 树欲静,风不止(六)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论语》中的半句话流传千百年,成了脍炙人口的名句,实则有断章取义的嫌疑,但也有它的道理,小毛是名副其实的小人,是睚眦必报的小人,他也承认自己是十足的小人,没啥负罪感和羞耻心,这社会貌似小人活的更滋润。
曾经拉风无比的南城区小毛哥,当众给肖冰磕头认错,恨就在那一刻深深植入他心底,像一颗带毒的种子,慢慢生根芽,半年来的谨小慎微全是装出来给他表哥看的,他从未放弃过洗刷耻辱的信念。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受辱含恨的小人处心积虑报仇,可要比君子可怕多了。
没有莫名其妙的爱,却有莫名其妙的恨,何况小毛的恨有板有眼,早泯灭了他的理智,戳碎了他的良心,不但恨肖冰,连一直照顾他长大的表哥也恨,恨黑虎逼迫他丢人现眼,不为他出头,不为他说话,还处处打压他,警告他,这样的表哥与生死之敌又有何异?
其实,小毛更像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体会不到黑虎对他的那份兄弟情,把唯一亲人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安着消声器的袖珍手枪对准了黑虎眉心,这个没心没肺的无情小人很没心没肺的狞笑。
兄弟?这就是兄弟?
黑虎察觉到表弟眼眸中的杀机,心头冰凉,他视姑姑如亲生母亲,视这个表弟如亲兄弟,倾尽所有照顾母子俩,到头来却是这般结果,他抬手指着小毛,一时说不出话,握过刀杀过人的手一个劲儿颤抖,“小毛你会后悔的冰子不会放过你。”
黑虎涨红脸憋出一句话,引得小毛失声笑,很自我、很把自己当回事的小毛从不觉得自己有后悔那一天,狞笑道:“肖冰不放过我?我还不放过他呢,这河西有我没他,表哥,你跟了坤爷差不多十年,坤爷走了,你该下去陪他吧,别怪兄弟无情,是你那一套过时了,该去了。”
砰!
小毛扣动扳机,练习两年射击,浪费过数百子弹,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将仍处于极度气愤中的黑虎杀死,黑虎身子前倾,慢慢伏在办公桌上,侧向一边的面庞被鲜血染红,眉心处的血窟窿触目惊心,他耷拉在办公桌下的右手紧握一支威力巨大的沙漠之鹰,以他的能力最起码跟心狠手辣的表弟拼个两败俱亡。
可惜,面对表弟,他终究心软,没有去拼,宁和六虎中的黑虎如此心软换来的仅是表弟的鄙夷和不屑,被恨冲昏头脑泯灭理智的小毛绕过办公桌,看到那支耀眼的沙漠之鹰,先是一愣,既而冷笑,嘲讽道:“表哥,你这人就是心软,能成什么大事,安心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嫂子,那**被你冷落后每次跟我上床真带劲儿。”
大逆不道!丧尽天良!
意气风的小毛觉得用这些陈词滥调根本无法形容他的枭雄做派,是啊枭雄!很多年前刻进小毛脑海中的词汇,激了他原本畸形的野心,小人的野心一旦膨胀,往往大的包天,此时他瞧着表哥的尸体,踌躇满志,虚无缥缈的枭雄梦似乎大有实现的希望。
同一时间,拳场最豪华的娱乐室内,灯光昏暗,穿着比基尼的舞女摇曳身躯,正面一排沙,黑虎几个心腹正招待一群汉子,七个汉子来至西北,实力非凡,拳场留下这些人,力量又会加强一分。
“哥几个,时间不早了,咱们再干一杯,然后各挑喜欢的女人去乐呵。”跟了黑虎六年的小侯起身,高举酒杯,其他几人随着起身,西北来的七个汉子也慢腾腾站起,面无表情端着酒杯,在酒杯与酒杯相碰的刹那,他们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手枪!
啾!啾!啾!
低微沉闷,却足以使人心惊肉跳的声音不绝于耳,刚灌进一杯红酒的小侯在九毫米子弹巨大惯性冲击下,稀里糊涂躺倒,血水染红白衬衣,模糊视线中血水飞溅,他昔日的兄弟、哥们、手下,一个接一个跌倒,来不及呼喊,就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昏暗灯光中,七个来至西北的汉子如凶神恶煞,没放过房间里任何人,也没怜香惜玉,女人他们从来不缺,比基尼女郎都倒血泊中,仍有口气的人,会被无情的补上一枪,当一个西北大汉走近小侯时,这个忠心耿耿的爷们绝望的闭紧双眼。
满脸络腮胡的西北大汉抬手一枪,打爆小侯的头,飚射的血液染红汉子的衣衫,这杀人不眨眼的猛人,冷意森森的眸子未起一丝波澜,够毒,够狠。房间里除了他们七人,全是死人,血腥味刺鼻,一分钟前,这里觥筹交错,活色生香,短短六十秒,却成了地狱。
“里边清理干净了,你们进来吧。”络腮胡大汉对着手机道。很快,黑虎的尸体和两名保镖的尸体被人装进木箱,神不知鬼不觉的抬进房间,几个汉子将汽油淋洒到房间每一个角落,小毛就站在房间门口,狰狞冷笑,等杀手们走出,他将手中烟头弹进房间,动作潇洒无比。
拳场内部多数人沉浸在梦乡,一场大火吞没了整栋别墅,烈焰腾空,照亮了半边天空,随风飘飞的火星子差点波及到那栋华丽的六边形建筑物,哭声,喊声,呼救声,声声不绝,而一声不合时宜的高呼更令人心惊,“冰哥的人杀了黑虎哥!”
灿烂星空下,六边形建筑物最顶层,小毛扶着铝合金护栏,望向火场,救火的人摆弄灭火器,对着汹汹火焰尽情喷洒,还有人拎着水桶在游泳池和火场之间疯狂奔跑,直到整栋别墅化为瓦砾飞灰,人们才绝望的扔下救火的玩意。
小毛满意的笑了,摸出手机,拨了号码,然后意气风道:“九爷,我这边搞定了,您可别反悔,事成后河西黑道咱们平分。”
由于拳场地处偏僻的阴山山脚,整栋别墅灰飞烟灭,也没警车或消防车赶来,这注定是一片无法见光却充满血腥的土地,没谁会傻呵呵的报警。
平静的夜里,一条惊天消息再次使河西地下世界陷入动荡,冰哥为谋夺拳场,派人暗杀黑虎,很拙劣的谎言,且漏洞百出,可偏偏有无数人相信,再联想坤爷圈子里的老人多数锒铛入狱,冰哥的嫡系班底未损分毫,肖冰高大的形象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一百七十一章 树欲静,风不止(七)
树欲静而风不止!
河西黑道再起风云,**裸的阳谋也好,卑鄙的阴谋也罢,这回砸到肖冰头上的屎盆子,分量格外沉重,杀黑虎谋夺拳场力量,无情打压圈子里的老人,想象力丰富的人甚至能把坤爷的死与肖冰牵扯到一块。
如果两个月前高尔夫会所的厮杀,坤爷直接毙命,如果真正罪魁祸战飞扬再蹦跶出来指证如日中天的冰哥,反咬一口,肖冰真就有口难辩,好在坤爷挺了四十多天,亲口立下遗嘱,将河西见不得光的产业拱手送给肖冰,即使如此,黑虎的死,疯虎、笑面虎等人锒铛入狱,仍使多疑的人想入非非。
冰哥不只是重情重义,也是个善于玩卑鄙手段的龌龊家伙!
拳场的一把火点燃了河西黑道这个处于爆状态的炸药桶,更多的人卷进来,更多的势力牵扯其中,肖冰始料不及,他只想致刘老九于死地,尽快恢复河西地下世界的平静,平衡,好安安心心戳取大把钞票,积累飞扬跋扈的资本。
尽量不在去撩拨政府绷紧的神经,遭人嫉恨,成为诸多大领导欲拔之而后快的眼中钉,罗守义夫妇被踢出公安厅,何尝不是某些人对他表达不满的一种方式,说点直白点,那是一次警告,他本身还没力量跟扭成一股绳的高官们博弈,毕竟,他和杨家的纠结缘于一份恩情,只懂无休止的索取,迟早将人情挥霍的干干净净。
再说人家没必要一味的帮他擦**,而且杨家是他唯一的人脉资本,最大助力,好钢要用到刀刃上,他明白这个道理,天天玩高射炮打蚊子,那仅是牛逼哄哄的大猛人炫耀实力的手段。
只是,有些事儿无法掌控,这么一个屎盆子砸下来,该怎么接,怎么应对,北京饭店豪华套房里,肖冰来回踱步,十分钟前,接到韩建电话,黑虎的死着实令他心惊,用脚趾头亦能想到这是某些人玩出来的阴谋!
阴谋他不怕,可替人背黑锅的感觉真不爽,憋闷的很,他经历很多大挫折,比如三年前的锒铛入狱,比如亲眼目睹初恋同别人成双成对,再比如两个月前命悬一线,都不如这次被人莫名其妙打一闷棍来的窝火,本想当夜雇车走高回宁和,还未等他收拾随身物品,手机又响了。
赵翀出事!
凌晨两点多了,北京后海这一片仍灯火绚烂,大小娱乐场所人满为患,奔驰宝马这样的好车和富康桑塔纳不分彼此的挤成一片,每到周末很多人选择来后海的酒吧放纵,老北京常说后海主宰了北京人的夜生活,并不太夸张,时隔三年,肖冰第二次踏入后海,当年废掉那个二世祖的情景历历在目。
今夜又会如何?
一家档次不算低的酒吧内,靡丽灯光笼罩长长的大理石吧台,曹思然的爆炸头尤为显眼,这丫头从头到脚的名牌,生怕别人看不出她是富家女,确实,这种有脸蛋有身材还有钞票的女人最撩拨男人的征服**,此时她无心理会周围男人火辣辣的眼光,像护犊的母老虎挡在赵翀面前,喝斥几个步步紧逼的男人,“别再装逼,现在回头走人来得及,要不然姑***人赶到后果自负。”
别看曹大千金趾高气扬,心里真没底,虽然已经给几个经常厮混的朋友打电话搬救兵,但那些家伙跟你同享福争先恐后,帮你欺凌弱小也算仗义,共患难不怎么靠谱,把运气赌在酒肉朋友身上,貌似很荒谬。
可曹思然没办法,老爸是温州炒房团里身家过亿的老板,北京城最不缺的便是老板和领导,温州老板到了北京,充其量被看做外来的暴户,没多少炫耀的资本,面前几人衣着打扮,举止气质,颇为不俗,刚才对赵翀出言不逊,一口浓郁的京腔,说明人家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地头蛇”。
曹思然回头看了看满身酒气的赵翀,想埋怨好朋友几句,又不忍心,大学三年,小翀从不进酒吧夜店,甚至晚上很少走出校门,回老家几天,突然像变了个人,今晚一头扎进酒吧,先是闷声不响的喝酒,几种烈酒掺混着喝,喝法吓人,后来又哭又笑,使几个龌龊男人以为她是失恋的雏儿,有机可趁,这才搞出这么大的乱子。
逼过来的四个男人衣着够光鲜,为男人三十多岁,有几分勾引女人的魅力,手腕那只货真价实的伯爵表使不少泡吧的女人春情泛滥,十几万的表是很炫目,很抢眼,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话其实有点过时,只要舍得出血,狠狠心破费两三万也能将自己拾掇的人模狗样,夜场里这类光用行头骗稚嫩女孩身子的货色多了去了,不稀罕,久混风月场的精明女人看的是表,是车,是银行卡里的数字。
两个美女被为难,应该有英雄救美这狗血戏份的上演才算完美,可现实中哪有那么多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麻烦的傻x,尤其四个男人无所顾忌挥洒出的嚣张气焰已令酒吧内的老爷们心存忌惮,救美是纯粹的扯淡,安安心心看戏才是王道。
四人逼近,再有一两步就要贴住曹思然,曹思然色厉内荏之时,狐朋狗友们很及时出现,酒吧里一阵哄吵,男男女女冲进十几号人,倒也声势惊人,不管这些家伙最终会不会临阵脱逃,曹思然暂时松了一口气,四个老爷们瞅瞅围过来的男女,听着南方口音浓重的呵斥声,互相对视几眼,肆无忌惮的笑了。
似乎,四人压根没把这群衣着光鲜的富二代放在眼里,如果冲进来的是几个操着京腔的公子哥,他们不会这么从容不迫,起码会流露几分小心谨慎,说几句场面话套套来人的底子,现在不用这么麻烦,江浙沪不入流的富二代,他们不惧,北京人对外地人的优越感由此可见一斑。
十几个男女中,最横的小子叫刘军,也是温州人,他老爸跟曹思然老爸是生意场上的至交,两人又都在北京读书,关系比较铁,而且这小子一直对曹思然有暖昧想法,曹大千金被欺负,堂堂七尺儿郎怎能忍受,冲过来时已从过道边的酒桌操起个空酒瓶,动作挺帅,挺酷,貌似很专业。
北体混日子的刘军是挺横,抱着先声夺人的想法,手中酒瓶子砸向四个老爷们中最魁梧最彪悍那位。
蓬!
啤酒瓶爆裂,刘军出手刁钻又干脆,而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魁梧汉子阴笑着晃了晃大光头,啥事没有,脑瓜皮完好无损。
第一百七十二章 树欲静,风不止(八)
后海酒吧街,焕不同色彩的霓虹灯将这一片天空渲染的格外出彩,肖冰找到赵翀所在的酒吧,推门进入,面色阴沉,与他擦身而过的男女尽皆被浓重杀机所震慑,纷纷侧身避让,躲着这个冷酷男人,很多人甚至莫名不安,好似有股阴寒冷意直透心扉,对于一般人来说气势这玩意挺虚无缥缈的,但到了一定境界的猛人确确实实能使别人感到气势的压迫。
肖冰无疑是这类猛人中一个。
此时,他杀机毕露,是因为非常担心赵翀,那丫头是坤爷唯一的女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的罪过就大了,起码要内疚一辈子,进入酒吧一楼灯光靡丽的大厅,他一眼看到吧台边的人群,几个青年鼻青脸肿,其余人战战兢兢,显然这场狗血闹剧已分出胜负,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曹思然的狐朋狗友还算仗义,这次没临阵脱逃,硬着头皮陪她撑场面,身材魁梧的刘军被踹几脚,扶着吧台勉强站稳,再没了初进酒吧时的蛮横气焰,体育类院校的学生是很横,估计从小学到大学,体育生都是学校里最牛逼哄哄的一小戳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可刘军比起四个操着京腔的老爷们,终究稚嫩。
不过刘军仍倔强的逼视踹他几脚的魁梧男人,这男人叼根烟,斜眼冷笑,哪会把小屁孩眼神中的阴狠放在心上,在西城区海淀区大半个北京城,只要不是部委大院出来的公子哥,只要不是那几个土生土长的大混子,他们哥几个怵谁?
是啊,如果四人没什么名堂,没什么来头,仅是被酒精激了荷尔蒙分泌,要霸王硬上弓的莽夫,酒吧里的东北保安和经验老道的服务生早蹦跶出来,捍卫这一亩三分地的尊严了,人啊谁不想在众目睽睽下飞扬跋扈的彰显自我,博取无数青睐和赞誉,甚至是崇拜,但需要资本,需要实力,倚靠老板混日子的保安和服务生有这个资本吗?他们很聪明很精明的没强出头,忍气吞声的乖乖做缩头乌龟,散在周围不知所措的看戏,一双双瞪大的眼睛充斥畏惧和无奈,只说明一点。
四个老爷们确实牛逼!
“小崽子,别这么看人小心爷们儿怒了尅死你!”魁梧男人阴笑,捏着烟悠哉悠哉地吸两口,玩狠的境界明显比刘军高了好几个级数,曹思然的狐朋狗友们聚成一堆儿,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表露,而那个戴伯爵表的男人轻柔鼻头,自矜的笑了笑,风轻云淡,很嚣张的伸手去捏曹思然脸蛋儿,放肆到了极点,似乎若大间酒吧,他是独一无二的王者,可以藐视任何人的存在。
曹思然侧头躲开,千金大小姐很愤怒,恨不得踢爆面前这家伙的老二,但也很害怕,扑面而来的阴狠气息直入心底,她再如何蛮横,终究是未走出校门的大学生,北影是社会阴暗面和光鲜门纠结的缩影,不过好歹还披着印有净土烙印的遮羞布,少有这等肆无忌惮的人渣,曹大千金害怕,理所应当。
戴伯爵表的男人没碰到曹思然脸蛋儿,嘴角轻挑,勾勒出浓郁的阴狠味道,似乎人家不让他捏,是大大驳了他的面子,反手扇曹思然一记耳光,异常熟练,这么刁钻的手法,绝对是用无数张女人脸蛋儿练出来的,脆脆的响声吓得众人一怔,好一个辣手摧花的狂人!
曹思然捂脸,惊恐后退,刘军怒极,吼叫着猛冲过来,结果又被魁梧男人漂亮的侧踢,踹倒于地,这次他再没力气在站起,体育生身体素质是不错,可比起有事没事扎进健身房练拳脚力量和度的狠人就相形见拙了。
为的男人再次捏曹思然脸蛋儿,她已不敢闪躲,紧咬嘴唇低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曹大千金这般可怜,几个狐朋狗友看的心酸,又无可奈何,就在男人的手指触碰她脸蛋儿的刹那,昏昏沉沉的赵翀猛地清醒,拽住死党衣袖,向后扯动,顺势挡在了前头,“别碰她,否则我爸爸的人会要你的命。”
赵翀仍是朴实的学生打扮,宽松的运动服,穿着一双并非名牌的雪白运动鞋,若非相貌身材无可挑剔,搁进人群,少有人注意到她,这打扮这形象俨然是柔弱又有点倔强性子的**,曹思然寄望不靠谱的狐朋狗友出手,想过给她老爹打电话出面摆平今晚的烂事儿,唯独没想到赵翀会站出来。
包括曹思然的狐朋狗友,与人针锋相对完全忽略赵翀的存在,他们这帮富家子女的想法很简单,从头到脚一件名牌没有的女孩能有啥能量,凑人数壮声势也要身高体壮的,比如刘军这类壮男,赵翀完全是个多余的存在。
这一刻,赵翀站到前头,所有人侧目,不少人唏嘘。
“你爸爸的人呵呵呵”戴伯爵表的男人笑了,轻狂放荡,难掩浓重的鄙夷和轻视,旁边几人是同样的笑容。先前这帮男男女女起码算富二代,多多少少有点飞扬跋扈的资本,这衣着近乎寒酸的女孩如此大言不惭,任谁觉得都是笑料。
“妞儿一会儿陪我出去逛逛我不为难你。”男人阴笑,忽然笑容凝滞,他察觉背后有汹涌气息压过来,猛回头,一个火红的烟头戳进他嘴里,嗓子里一阵火辣辣的痛,烟头灌入喉咙,随即喉咙一紧,脖颈已被一只有力大手握死。
场子里突然多了个魁梧霸道的身影,众人皆惊,踹倒刘军那魁梧男人反应最快,见事不妙,抡起吧台边的高脚椅砸向来人,椅子与那宽厚肩背亲密接触的瞬间散架,椅子腿、靠背、坐垫散落一地。
而那人安然无恙,岿然不动,魁梧猛男情知遇上狠角色了,跳起来,踹出一脚,他要先制人,肖冰捏着面前人的脖颈,阴测测一笑,右腿毫无征兆的向后扫出,快到没有人看清出腿的路数,带起的劲风冷森森,旁边几人切身感受到凌厉劲风中割裂肌肤的寒意,大惊失色向后挪步。
这一脚后先至,实实在在揣中魁梧汉子踢出的右腿,具体的说是右腿的膝关节,骨头碎裂的清脆响声令人毛骨悚然,身在空中的汉子眼睁睁目睹自己粗壮右腿折断,扭曲成触目惊心的形状。
酒吧内看好戏的人头皮麻!
肖冰并未就此罢休,短短几秒钟,戴伯爵表的男人被他扇了二十多个嘴巴子,洁白牙齿掉了个精光,差点晕厥,剩下两人反应过来,心生恐惧,进退两难,此时此刻曹思然终于看清来人的面孔,正是前几天北影门口被她“恐吓”的青年。
第一百七十三章 树欲静,风不止(九)
肖冰和十几个花里胡哨的少男少女从酒吧里出来,将近凌晨三点,其实在里边也就耽误五六分钟,他干倒两人,吓懵两人,震住一群人,没多做停留耀武扬威的显摆,或者挥洒着王霸之气报出自家名号,干扬名立万的勾当,趁所有人愣神的功夫,全身而退,在藏龙卧虎的北京城,冰哥同样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
大杀四方,嚣张跋扈,固然惬意,但肖冰清楚自己的斤两,即使在河西,他掌控的资本和底牌亦不足以支撑他大杀四方,何况是在北京城,三年前的事儿使他学会谨小慎微面对这座千年古都,并且对能在皇城根下耀武扬威的人留有一分忍让之心。
秦城监狱一辈子进一次,够了!
“你会功夫?”曹思然凝视肖冰,视功夫巨星李连杰为毕生偶像的曹大千金,近距离感受了肖冰一腿之威,差点痴了,她很羡慕赵翀有这么一位牛逼哄哄的“护花使者”,既不像保镖,又不像男朋友,听小翀说是她爸爸的人,小翀爸爸是干什么的?同学三年,小翀从未提到过父亲这个词儿,似乎是她的忌讳。
曹思然胡思乱想,读北影三年,追她的男人起码凑够一个加强排,帅哥肌肉猛男人模狗样的大款,见多了,可谓阅尽形形色色的雄性牲口,眼力自然犀利独到,面前这男人的气质,言谈举止,还有冷漠的沧桑味道,以及高深莫测的功夫,绝非寻常人所具备,她不由得好奇,而一群富家子女看向赵翀的眼神也变了,变得热切,变的暖昧,有几个想象力丰富的家伙甚至把“扮猪吃老虎”这一说法跟赵翀联系起来。
“以后最好不要带赵小姐来这种地方”
肖冰答非所问,看了曹思然一眼,平淡,漠然,使曹大千金生出无法逾越的距离感,蛮狠泼辣的丫头片子哑然无语,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心里咒骂,表面却不敢流露丝毫的不满,肖冰展现的冷酷气质,是她无法抗拒的压力。
赵翀的几分醉意被酒吧里的打斗冲淡,已然清醒,想想今晚的荒唐事儿,心里自责不已,她揉了揉憔悴面颊,朝唯一的死党报以歉意的微笑后,对肖冰道:“你别怪思然,今天是我要来这里的。”
“借酒浇愁没用,过去的事儿已经过去,人要向前看,该珍惜的时候没有珍惜,是错,而到了该忘记的时候仍耿耿于怀,便是错上加错,我想你的两位亲人不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肖冰淡然道,对赵翀曾经因为恨钻了牛角尖的执拗任性,有点难以释怀,坤爷在他眼里绝对是好男人,好父亲,也是一个好丈夫。
那个男人没有为赵翀找一个年轻的后妈,没给别的女人怀上他骨血的机会,全是为女儿着想,他是要把二十多年打拼的事业全交给女儿,不容许任何人有非分之想,处心积虑让女儿幸福,怎么不是个好父亲呢。
赵翀点头,抹去眼角泪水,肖冰拦了辆出租车,让两个女孩上车回北影,其余人各自离开,一场风波貌似就此平息,等众人离开,肖冰躲进酒吧街一处暗角,抽了根烟,他怕几个男人不依不饶,会暗中派人跟着一群没什么江湖经验的富家子女,几分钟后警车和急救车赶到,肖冰才无声无息离开。
近两年,北京出租车几乎全换成了清一色的北京现代,是市政府对本地产业的一种保护手段,典型的地方保护主义,譬如政府大肆采购奥迪轿车,无疑是对一汽的有力扶持,出租车里,极度鄙夷韩国货的曹思然暂时忘了酒吧里的事儿,对出租车配置、音箱设备、舒适程度百般挑剔,大小姐完全忽略这车的价格,硬跟她去年买那辆宝马Z4比较,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司机几近崩溃之时她才想到一个重要问题,侧头问沉默不语的赵翀,“小翀那个挺酷挺爷们的家伙倒地是什么人?”
“是我父亲的人”赵翀模棱两可的回答,黑社会永远是她心头的一道伤疤,是她不愿提及的字眼。
没心没肺的曹思然继续问:“小翀,你父亲是干什么的?”
“生意人”赵翀低头揉捏手指,神色黯然。后知后觉的曹思然终于察觉到死党的异样,赶紧闭嘴,琢磨小翀的老爸十有**是街边的摊贩或者刚能养家糊口的底层小人物,自己刨根问底,肯定伤了小翀的自尊心,不由得暗自叹息,为赵翀鸣不平,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生于贫苦之家。
曹大千金若是知道身边衣着朴素,从不用高档玩意的死党是河西富的爱女,是几十亿资产的继承人,是河西最大民营集团的董事长,又会做何感想?毕竟共和国这片天下身家几十亿的女孩子堪比凤毛麟角。
凌晨三点多,北京海淀医院一间病房里,黑压压挤着二十多人,高矮胖瘦都有,衣着各异,有的人西装笔挺,有的人着装并不怎么讲究,敞胸露怀,比较随意,但所有人的行头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东西。
他们流露的彪悍气焰如出一辙,不像善类,也绝非善类,大半个京城有头有脸的混子汇聚一堂,当真是件稀罕事儿,而能使这些在皇城根下风生水起捞偏门的牛人凑在一起的人,更是了不起的人物。
这人正是酒吧里那个被肖冰扇了二十多记耳光,只剩下几颗槽牙的倒霉男人,厚厚的纱布包裹他整张脸,只露出嘴和眼,对床边人含糊不清道:“二叔我***把北京城翻个底朝天要找到那王八蛋,大卸八块。”
床边,身材臃肿的秃顶男人手握两颗铁胆,皱眉不语,他瞪眼瞅着侄儿脸上厚厚的白纱布,隐现怒意,身后七八有头有脸的混子规规矩矩站在这人身后,不敢有丝毫逾越,可见他的江湖地位不一般。
秃顶男人姓朱,家里排行老二,北京城吆五喝六的混子见了他大多得点头哈腰喊一声“二爷”,全因他有个好弟弟,朱三,北京城赫赫有名的三爷!
“真是一个人伤了你和小马?”朱二第二次问这个问题,显然吃惊于有人赤手空拳能伤了他侄儿和朱家豢养的头号战将,他侄儿三十个回合内能把全国武术冠军放倒,小马更不含糊,起狠放倒七八个练家子绰绰有余。
受伤的男人费力点头,朱二爷枯瘦的右手摆弄铁胆,缓缓道:“先派人查清那女孩的底细,要没什么大背景,怎么做随你,二叔给你撑腰,如果人家不是善男信女,别急着下手,咱们家又托关系又花钱,费了很大力气才打通门路,让你三叔提前从秦城监狱出来,别在这节骨眼惹是生非。”
受伤男人恩了一声,想到三叔要从秦城监狱出来,激动无比,北京城捞偏门的大小混子,包括现在的市公安局局长,谁不看他三叔脸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