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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踏天无痕txt下载     踏天无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灵鹄传讯

    (昨天夜里的那章加更,跟这一章,是还欠债)

    陈海他们商议妥当,决意继续往敌境腹地挺进,待整顿行囊要趁夜色出山时,就听见“扑扑”有细微的破空之音传来。

    陈海抬头见一道黑影从北面的山头极速掠过夜空。

    是一头体形秀小的灵禽,它锐利的双目很快捕捉到陈海他们站在山嵴上的身形,发出像指甲划过玻璃般的刺耳啸鸣。

    在如水的月色下,这是一只毛羽青黑的青鹄灵禽,伸出闪烁金属光泽的鳞爪,直接抓住陈海的肩膀落了下来。

    这是军中用于紧急传信的灵鹄,体形不足一尺,不算是什么凶猛的灵禽,但嗅觉鼻识极其敏锐,甚至要超过明窍境巅峰强者在鼻识上的修为,飞遁速度也是极快,武威军中驯服这种灵鹄,主要用于紧急传信,极其高效。

    只是灵鹄数量稀微,厉向海帐前就两头灵鹄待命,不是紧急联络传信,也不会轻易动用。

    周钧、吴蒙、赵山、沈坤都面面相觑,这时候传信灵鹄从南天门寨大营方向飞过来,鳞爪上还绑着封装信函的细金属管,必然是厉向海令他们返回另有安排。

    “我们这就出发!”陈海将灵鹄鳞爪上的金属管解下来,但没有拆看里面装有什么信函,就翻身骑上青狡马,带头翻山越岭往南面积了浅雪的草原驰去。

    “厉师叔的信函,不看一下,是不是有些不好?”周钧御马凑过来,有些不安的问道。

    “这时候急于行军,敌军就有可能潜伏在近处,我们掩藏踪迹还来不及,怎么能随便点燃火把看信?”陈海说道,“等进入盐川府地界再看不迟。”

    周钧抬头看了看明亮如水的月色,嘿嘿笑了两声,就没有再说什么,等到进入盐川府地界,即便信函里是勒令他们返回大营,他们也可以说已经潜入敌境,返回易被敌方察觉行踪。

    不过,这种事也只有陈海敢做出来,不怕训责。

    铁壁山方向前后共五次凝聚参天巨剑开山,之后夜空又恢复阴云覆盖的原样,陈海率部一个时辰后就从险僻小道驰出玉龙山,进入盐川府北面的疏林草原,浓黑如墨的夜空又飘落鹅毛大雪来。

    这时候陈海将灵鹄带来的信函拆开,果然是厉向海传令他们返回大营待命,作战计划另有安排。

    陈海依着马背,草草写就一封回函,说明他们已经潜入敌境,贸然返回容易被敌方察觉行程,这时候只能冒险继续潜入敌境腹地,照原计划侦察敌情。

    陈海将信函卷成细长条,塞到金属管里,重新绑回到灵鹄的鳞爪上,放它往北面的南天门寨大营飞去。

    玉龙山南麓气候干燥,不利农耕,加上两军对抗,大量的人口都从玉龙山南麓撤了出去,村寨稀寥;益天帝七十一年秋后,玉龙山南北两侧的旱情减轻,荒弃的田野长满茂密的杂草与灌木,这些有利于陈海他们掩藏行踪潜行。

    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看着雪还不会停,陈海他们要赶到天亮之前,赶到南面一百余里的山岭里休整,那里谷深林密,便于隐藏踪迹,可以躲开鹤翔军斥侯的侦察。

    他们计划在那里停留一个白天,然后再借夜色南行,就可能绕到鹤翔军防线的南面去了。

    ************************

    南天门寨距离玉龙山的南麓边缘,有两百余里,山岭崎岖不利大军通行,但灵鹄飞越山岭传信,仅需要小半个时辰,就将陈海的回函带入南天门寨。

    陈烈已经第一时间赶到南天门寨,将东翼兵马的中军大帐设于南天门寨,勒令玉龙山东翼诸部诸寨的将尉,包括黄龙渊道院主事级以上的人物,都赶到南天门寨来向他报道。

    这时候,陈烈的大帐内,已经聚集十数明窍境强者。

    厉向海他们这时候也才知道大都护将军府的全盘计划,才知道武威神侯董良这次将亲率主力南征兰川郡,计划一举撕裂鹤翔军在北部的防线,他们都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回过神来。

    厉虎走进来,将陈海的回函交给厉向海。

    厉向海看过薄纸草书的信函,哭笑不得,看到陈烈正在看铁壁山方向紧急发来的金剑诏令,招手将陈海的回函递给陈彰。

    “什么,陈海已经率部潜入敌境了,只能继续前行?”

    大帐内灯火通明,诸将云集,陈彰看过厉向海手里接过陈海的回函,愠怒质问。

    陈彰倒不是质问将职比他还高的宿武校尉厉向海,只是恼火陈海这时候竟然不听招呼,一意孤行擅自行动。

    “传信灵鹄确是从盐川郡境内飞回,陈海率部返回,确实有暴露的可能。”厉向海解释说道,他总不能说是他自己御下不力,没有能力将陈海所部召回来吧。

    在今夜之前,他总共就派出两队人马,潜入盐川府侦察敌情,另一队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而陈海这队人马决意继续照原计划行事。

    陈彰显然不会接受厉向海替陈海说话,现在鹤翔军的注意力都在河阳谷方向,陈海他们即便是在盐川境北部暴露行踪,鹤翔军此时都一团乱麻,怎么可能随便派兵力拦截小股的侦察兵马?

    陈彰猜不透陈海在打什么主意,即便陈海率部继续潜入敌境会更凶险,但陈海作为养父的“嫡子”,竟然带头不听从大帐的军令,陈彰心里就不爽到极点,也担心陈海胡闹会影响养父统率全军的威信。

    听到陈彰略显激烈的言辞,陈烈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厉向海问道:“要不是我亲自走一趟,将他们带回来?”

    他倒不是责怪陈海违抗军令,而是担心南面形势变化莫测,陈海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在陈烈面前难以交待。

    “大战一触即发,哪里管得上那几个混小子胡闹?”陈烈蹙着眉头,虽然他也担心陈海继续潜入敌境太冒险,但不会在这时候为追回陈海,让帐前的大将冒险出去。

    “这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陈青嫌厌的说道。

    大战一触即发,不仅赵如晦、张怀玉等人都要在陈烈帐前听从调动,道院十五岁以上的上千道兵弟子也都在诸传功教习的率领下,编入诸部帐前亲兵、扈卫营。

    包括药师园弟子营近两百少年在内,道院有近四百弟子,以及陈青等主事、执事,都直接编入陈烈的扈卫营。

    陈青、苏紫菱这时候,自然也赶到陈烈的帐前听侯命令。

    陈青承认陈海在训兵等军务是有些才能,但正是如此,更觉得他应该立时赶回来协助父亲处理军务才对,没想到他如此任性,竟然带着六七十人还要继续往敌境潜去。

    陈海编入军中,主要就在厉向海帐前用命,厉向海隐约能猜到陈海想干什么,但也不便直接说出来。

    这时候坐在一旁,帮陈烈整理文案的苏原抬起头来,似想到什么事情,跟陈烈说道:“少侯爷孤悬敌境,此时贸然返回,确实有暴露行踪的危险,这紧要关头也不便派人去接,但应可以送一头灵鹄过去以便随时联络,真要遇到什么凶险或什么有利的战机,也能及时传讯。”

    军中用过传讯的灵鹄不多,陈烈在南天门寨大营也就能调用七八头速传军令,但挤出一头来,也不会有特别大的问题,总比厉向海这样的高手亲自走一趟要好。

    厉向海看了苏原一眼,琢磨他的话,觉得他应该是猜出陈海潜入敌境是为捕捉有利战机,才如此向陈烈建议的。

    想到这里,厉向海稍作沉吟,也跟陈烈建议道:“大都护将军命令我部三万精锐前出玉龙山后,就在南麓侵占寨城结营以护主力侧后,但战场千变万化,我们应该从诸将扈卫营抽调人马,整编一支精锐骑营能随时机动,也能捕捉更利的战机……”

    玉龙大营东翼三四万兵马,以步卒为主,少量的机动骑兵主要分散于诸将扈卫营、巡哨营中。这部分精锐,也可以说是东翼兵马的核心精锐,是诸将的私兵,通常没有人愿意交出来的。

    然而厉向海这话一说,聚集到大帐内的诸多将领,眼睛皆是一亮,没有一人提出反对,反而是极期待的看向陈烈。

    谁都不傻,大都护将军公布全盘计划后,他们就知道这一战,至少前半截他们连口肉汤都喝不到。

    他们原本都唉声叹气的已经认命,但听着厉向海、苏原一唱一和,聪明的人很快就琢磨出味来了。

    陈海那个混球不听命令返回大营,不就是想提前潜伏到鹤翔军防线后等着捕捉战机吗?

    他们此时将手里的私兵交出来,编成一支两三千人规模的精锐骑营,陈海在鹤翔军防线真要有什么大的敌情传回来,两千多精骑一天一夜就能穿插七八百里寻歼溃敌,这也将他们此战前半阶段,收获在战功的唯一方式了。

    再说,二三千人的精锐骑营,可以说是他们这边派出去的侦察兵马,只要陈烈率诸将及三万多步卒主力驻守南麓,就算是遵守军令行事……

第九十一章 奇谋

    陈烈不难猜出厉向海、苏原如此建议的用意所在,但他身为东翼兵马的统帅,不能仅仅是贪婪战功,要考虑的事情极多,此事也不能仓促决定,看向长史孙干。

    在谋断上,陈烈更倾向听从孙干的建议。

    孙干沉吟片晌,点头说道:“厉将军所言甚是,为捕捉稍纵即逝的战机,确实是需要一部机动骑营可用……”

    在陈干看来,能不能在盐川府城以前捕捉到战机、收获战功还是其次。

    通常说来诸将不会轻易将麾下的私兵交出,这通常又是军中最精锐的战力所在,如今诸将都不甘愿担当主力的陪衬,想着、渴望以特殊的方式收获战功,甚至情愿将手下一部分私兵交出来,整编出一支独立的精锐骑营,这实是陈烈加强对东线兵马统御、扩大权力与影响力的难得机会。

    这同时也利于增强东翼兵马的战力。

    总之这部骑营有条件就应该整编出来,至于整编出来之后,要怎么用,决策权还不是在侯爷陈烈手里?

    孙干、苏原等人都是帮着出主意的,最终拿主意的还是陈烈他自己,他也习惯孙干、苏原他们的性子,知道他们会站在什么角度去考虑这些问题。

    他知道这时候借机整编出一支精锐骑营是容易,但骑营整编出来,寄托着诸将争夺战功的强烈意愿,到时候就不是他这个主将说不用就可以不用的。

    不过,先整编骑营,也确实能更加主动。

    既然诸将都有这个意愿,而且整编骑营对后续的军事部署影响极大,陈烈就决定先讨论骑营的编制问题。

    讨论的结果,就是诸将把帐前巡哨营、扈卫营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兵马抽调出来,编三营各六百骑精锐,由张怀玉、陈昱、陈权三将,归入陈烈中军序列……

    陈烈的根基毕竟还浅了一些,此时哪怕是东翼兵马,柴氏的影响力,也都不在再陈烈之下。

    张怀玉并没有编到柴腾的帐前任职,却是柴氏在东翼的代表人马。

    与柴氏关系密切的将领,也只愿将私兵交到张怀玉手里集中使用,而厉向海等其他人,却是愿意将手下的私兵交给陈烈麾下的嫡系部将集中统率……

    东翼骑营又以张怀玉为主将,陈昱、陈权两人为副将,还将黄龙渊道院紫衣弟子、执事、主事级别的精锐道兵弟子及玄修等六十人,都主要编入骑营,以加强骑营的战力。

    诸将私兵都是精锐,又至少是以小队的规模编入骑营,都具备一定的骑战基础,稍加整编就能成军,也将由张怀玉、陈昱、陈权三人率领先出玉龙山,到南麓以外的二三百范围内警戒、待命……

    战事一经发动,任何一点军事潜都要充分的发动出来,药师园那边也只留最基本的防御力量,葛同、钱文义等人都要随陈青编入骑营。

    陈烈身边能独挡一面的人还是太少了,陈青作为独女,修为卡在辟灵境中期难以再突破,这时候也理所当然要承担起她应尽的责任来,要随同骑营作战。

    这支骑营看上去还不到两千人,却是东翼兵马最精锐的战力。

    ****************************

    那头灵鹄午前就找到陈海他们的行踪。

    陈海他们六七十人藏在一座深谷的密林里,但有着熟悉的气味散发出去,也没有瞒过这头灵鹄的敏锐感知。

    避免被敌军强者拦截,灵鹄所携带的信函即便掺杂暗语,也不能写得太具体,赵山拆开金属管里绢纸所写的军令,见上面就写了寥寥数语,带着疑惑的说道:“大营只是要我们将这头灵鹄带在身边,随时保持联络……”

    陈海与周钧相视一笑。

    他们在敌军防线后,真要是遇险,根本就不能指望东翼兵马派援来救,大营让他们将灵鹄带在身边,必然是要他们遇到大的战机后就立即传讯回去。

    看来他们此前猜测的没错,东翼兵马在前期战事安排里,应该没有多少收获战功的机会,但诸将又渴望建立战功。

    他们这次没有回去,任性往敌后潜去,确实是抢到先机了,而东翼兵马想抢战功,还要依赖他们在前方及时传讯;不然的话,方圆七八百里范围内,小规模骑营是很难准确搜索到战机的。

    而武威军一旦撕开鹤翔军北部防线,大量的溃兵往南溃逃,也只需要两三天就能退到鹤川岭,主力兵马始终会追赶在溃兵后面,或大肆穿插,但边翼兵马所能参与作战的机会,可谓是稍纵即逝。

    周钧、赵山、沈坤他们率诸多寇奴潜伏在山谷里,陈海、吴蒙带着齐寒江等少数脚力甚健的精锐,徒步摸出山,察看附近府县的情况。

    武威神侯董良潜入玉龙山,夜劈铁壁山,这一异相就算是在千里之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玉龙山以南稍有见识的人物,昨夜就都能意识到两镇的战事不会拖延到年后,随时都会暴发;而且从玉龙山杀出的武威军,规模将远远超过他们此往的想象,将像铁流般,无情的席卷玉龙山南面的大地。

    鹤翔军北部兵马大概不想不战而逃,这时候从盐川府城已经放出大量的骑兵斥侯,每隔三五百步就有三五骑,分散开来警戒玉龙山南麓山岭的动静。

    陈海他们也是时机刚刚好,趁夜潜出,赶在鹤翔军的这道警戒线完成之前就越了过去。

    不然的话,陈海他们就算借夜色掩护,也很难在战前就悄无声息的穿过鹤翔军如此密集的警戒线。

    而在这条警戒线的后面,盐川府境内的宗阀世族不多,但府县的乡豪士绅们,都彻底恐慌起来,或举家往近乎的盐川府城逃去,他们总以为鹤翔军重点守卫、又有大型防御法阵的盐川府城,不会轻易被攻陷;也有一些乡野豪族意识到情况要远比想象中严峻,就直接弃盐川府城,举家往南逃窜;当然还有相当多的乡豪除非死到临头,都在观望形势,没有果断处变的能力。

    对于果断选择出逃的人来说,有太多的东西要收拾带上去,短时间内又从哪里找来那么多的车马?

    而逃难的人多了,平时看起来颇为宽敞的驰道,顿时间就变拥挤不堪,骡马牛羊、大车小车、拖儿带女、肩挑背扛都一起上路,前方要有一辆骡马车轮子散了架,整条驰道就被堵得死死的,两边的雪地也被踩得泥泞不堪,车马难以通行。

    除了精锐骑营以及玄修弟子能从荒野绕道外,鹤翔军北部防线以步卒为主的兵马调动,顿时就被拖延下来,难以动弹……

    陈海他们趁夜,翻过低岭区,绕到盐川府城的东南,这时候发现盐川府城以南的府县更加混乱,驰道挤满逃难的民众,交通是彻底瘫痪了。

    看到这些情形,陈海都怀疑大都护将军府早就绕过玉龙大营,直接往兰川郡内派出大量的暗哨、密间,这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民心搅乱,让大量南逃的难民将几条驰道都堵得死死的,鹤翔军以步卒为主的北线兵马根本就调动不了了。

    这时候,无论是鹤川岭的驻军想北援,抑或盐川等城的驻兵想南撤,都会变得寸步难行,只有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能越过积雪覆盖的山岭、荒野。

    次日,陈海绕到盐川郡最南面的池山县,换上鹤翔军的衣甲,假扮成兵出鹤川岭的一部援兵,就公开在驰道、雪地里游荡。

    第一天,陈海率部就拦截了两名北上的鹤翔军信使,将他们拖到荒僻处杀了,拆迁来自鹤川岭的两封信函,能看到鹤翔军手忙慌乱,彻底乱了方寸,两封信函相距不过两个时辰,所发布的命令就前后矛盾。

    不过鹤翔军已有多名道丹境强者赶到鹤川岭坐镇,但大军难以调动,这几名道丹境怕被武威军瓮中捉鳖,也不敢贸然进入盐川府城。

    从两封信函相互矛盾的命令里,陈海大体还是能看出鹤翔军这时候还期待大燕帝国及天枢府的威望能震慑武威军不敢乱来,竟然还指望盐川府城一线的守军顶住压力,不得轻易弃城南逃。

    当然也不会忘记沿路狠狠盘剥那些看起来身家颇丰的南逃乡豪,除了制造更大的混乱外,陈海他们也绝不介意顺带填补一下自己的腰包。

    “你在想什么?”看到陈海看着两封发自鹤川岭的鹤翔军令函出神,周钧、吴蒙驱马过来问道。

    “我们持此令函,进入池山县,会否露出破绽?”陈海扬了扬手里的信函问道。

    陈海他们原计划是假扮援兵在附近浑水摸鱼,搅乱形势,等着鹤翔军的防线崩溃后,再拦截溃兵。

    他们不是假扮得没有一点破绽,但大乱初起,这时候四处浑水摸鱼的,也绝不仅陈海他们这一部人马。

    鹤川岭、玉龙山之间的府县豪族,还够不上宗阀世族这一层次,更多是宗阀世族的附庸,就多多少少拥有一定规模的私人武装,这时候即便已经处于南逃的路上,也有不少冒出来趁火打劫。

    好像一夜之间,就有好几十路流寇,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陈海他们就像被拆穿伪装,也更像是趁火打劫的一支流寇而已。

    此时劫下这两封信函,陈海就改变了主意。

    见陈海有意直接假扮成援兵,拿着信函混进池山县城,周钧、吴蒙都是一惊,陈海这个想法也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第九十二章 跋扈进城

    武威军前锋随时就会杀出玉龙山,而鹤翔军在鹤川岭一线的兵马,又确定不会仓促北援盐川等城,陈海心想他们趁着人心惶惶的混乱,手持鹤翔军从鹤川岭发出的令函,进入池山县,确有蒙混过去的可能。

    但进入池山县,就要与池山县的驻兵及各方接触,随时都会有败露的风险,而一旦败露行迹,鹤翔军就绝不会再将他们当成普通流寇看视不理。

    陈海召集诸人商量,赵山原先就觉得潜入敌境就已经够冒险了,没想到陈海的胆大妄为真正是超乎他的想象,张着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多两天时间,鹤翔军在北部的防线就会被撕裂,到时候盐川诸府县就会彻底陷入混乱之中,到处都是溃兵,就算有人看破我们的行迹,武威军的前锋主力也应该很快就会推进到池山县境内,”

    陈海冷静的说出他的初步计划,

    “事实上,只要确认武威神侯率部进攻盐川府城,我们就可以将信报传给南天门寨,也就两天的时间……”

    周钧看向隐藏在树林深处的数十寇奴,压着声音,颇为担忧,说道:“这些人都在我们眼鼻子底下,没有单独接触他人的机会,不用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但进了池山县,我们扮成从鹤川岭过来的援兵,必然要与地方接触,他们只要有一人不受控制,情形就不妙了。

    “我们先派人先摸一摸池山县的底子,要是池山县驻兵不强,即便出了篓子,还是有机会杀出来!”吴蒙建议道。

    他知道混入池山县的风险极大,但要是真能蒙混过关,想想未来可以吹嘘他们六十多人就能赶在主力之前占领一座敌境城池,也是可以炫耀好一阵子了。

    讨论下来,沈坤、赵山也觉得先派人去摸摸池山县的底子更稳妥些。

    他们刚好也截下两封发自鹤川岭的军函,到时候六十多人可以分两批进入池山县,也更能迷惑地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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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翔军在鹤川岭以北,共驻有十万精锐兵力,构筑对抗武威神的防线,但这么多的精锐兵力不可能平摊分散在鹤川岭以北的四十余府县城池之中。

    池山县距离玉龙山将近五百里,可以说是处于鹤翔军北部防线的后方,虽有七八百守兵,却都是地方武备。

    就跟当初被流民叛军杀得大败的玉龙府军一样,地方武备都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战力,县尉都没有辟灵境修为。

    后续只要没有鹤翔军的精锐整编进入池山县,陈海他们即便败露行迹,从城里突围杀出,还没有问题。

    摸清楚池山城的底细后,赵山、沈坤先率十数骑,先持一封军函进入池山县,陈海、周钧、吴蒙拖后两个时辰,才进池山县。

    池山县境内山岭起伏,虽然都不是飞鸟难越的倚天雄峻,却也路阻道艰,池山县城位于一座峡谷之中,从鹤川岭往盐川府境内的驰道,有一条从池山城穿过。

    陈海他们策马赶到池山南城门楼前,看城里混乱一片,无数人的骡马车乘,堵在狭窄的城门洞,堵住进出的通道。

    城墙上的守军看到陈海他们从南边飞驰而来,又穿着鹤翔军的衣甲,加上此前已经有信使进城,他们自然就认定陈海等人是从鹤川岭过来的信使。

    一个小校模样的军吏站在城头大声招呼:“北门尚且通畅,请军使绕走北门进城。”

    城墙只有七八米高,砖石砌筑,城门楼是一座拿原木搭建的简陋箭棚。

    百余仿佛惊弓之鸟的兵卒,守在城楼里。

    贴着城墙有条羊肠便道还没有给堵死,两边都有兵卒守着,不让难民随意进出,可以绕城赶到北门。

    陈海瞥了城头一眼,与左右吴蒙、周钧轻笑道:“我们要是乖乖绕走北门,岂不是不够显得跋扈?”

    吴蒙、周钧还不解其意,就见陈海已驱马上前,摘下寒霜淬金戟挑出,刺入一辆滑下路基陷到泥坑里,但还有半个车身横在驰道的马车,发力往路边挑去。

    “啊!”

    马车里还有人没来得及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马车飞了起来,在车里发出凄厉惊恐的尖叫。

    马车挑飞十数丈外,轰然撞在一块山岩上,“咔咔”就散了架,车轱辘、厢架、车辕都散了一地,一男一女鼻青脸肿的从马车爬出来,破口就要大骂。

    但看到陈海仿佛铁塔般骑在马背上,满脸的络腮胡子,伤疤纵横,而陈海身后四五十人皆杀气腾腾,眼睛皆露出一言不和就要噬人血肉的凶芒,这两男女的脖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脸憋得通红,愣是不敢说一句话。

    这辆马车陷在泥坑里,两匹拉车的骡马刚被解下来,但就车身以及车里的两男女都体形肥硕,加起来足有上千斤重,却被陈海一戟轻松挑飞到十数丈外撞散架,堵在城门口的难民,看到这一幕都直吸凉气。

    陈海驱马徐徐逼近,堵在驰道上的难民,都慌不及拖着车马往驰道两边退去。

    陈海这时候才看清楚,有两辆马车在城门洞里,不知道是车里所载的重物所压,还是两辆马车争着出城相撞,两辆马车的车轱辘都散了架,货物散落出,还有一匹马会被拖伤了,躺在地上吐着白沫,左前腿有一截断骨戳出皮肉。

    城门洞只有五六米宽,就这样被堵得严严实实,无论是进城逃难,或出城想往鹤川岭方向逃亡,都被堵得死死的。

    二三十个青衣奴仆正手忙脚乱的将车上的货物摆卸下来。

    待城门洞外的车马都慌不及的退到驰道两边,负责管事的就眼前一暗,陈海骑着青狡马,都快要将半个城门洞堵住。

    “多谢这位军爷帮着开道,这些刁民乱糟糟一团……”管事拱手说道。

    “混帐!”陈海拿着寒霜淬金戟,就朝那管事的左肩抽过去,管事虽然也有不弱的修炼底子,但被陈海挥戟这随手一抽,一口气都没有缓过来,身子就被抽得翻滚在地,血水从衣甲涌出,左肩骨竟然被陈海一戟抽得粉碎。

    二十三青衣奴仆,有半数都有兵甲在身,想必是池山县附的豪户家奴,他们都没想到领头的管事半言不和就被骄横跋扈的军吏所伤,有两人气愤不过,逼上去拔刀就要刺陈海跨下的坐骑。

    “昂!”青狡马长啸一声,人立而起,两只铁锤般的前蹄朝着这两个刀兵豪奴当胸踢去,这两个刀兵豪奴就像是滚葫芦似的被踢出十数米远,狠狠的撞在城墙上落下来,也不知死活。

    与人一样,即便是根骨极佳的良种,后期的驯养极其重要。

    陈海跨下这匹青狡马,乃前次杀出玉龙山立下大功所赐,是河西难得的良驹,一年多来跟在陈海的身边,每日除了正常的马食外,还要搅绊两三枚真元丹滋壮气血、熬炼筋骨,此时即便是驼负上千斤重物,行走崎岖山道也能健步如飞,仿佛铁锤般的前蹄狠狠踢出,即便是半人高的青石也会被踢得裂开,何况只是两名修为低微的刀兵豪奴。

    “这位军爷,你可知这是谁家的车乘?”那名管事左肩骨粉碎,痛得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挣扎着坐起来,认定陈海他们是骄横跋扈的鹤翔军卒,咬牙切齿的问道。

    “大敌当前,你们这些混帐仓皇逃命,堵塞军道,以致大军不能北援,就是死罪!”陈海以锋利的戟刃直指那管事的面门,杀气腾腾的厉声喝斥,只待这管事敢在他面前再多一句废话,他手里这杆战戟就会绝不留情的斩落。

    这时候守在城楼前的军吏,连滚带爬的从两车的空隙间挤到前面,连忙代那管事求饶:“军使息怒、军使息怒,小县寡民没什么见识,冲撞了军使!”

    陈海将令函朝那军吏的脸上扔过去,怒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大敌当前,不思组织人手加强城池防守,却任这些乱民乱糟糟上路,堵塞大军北援的通道,你们脖子上的脑袋都还想不想保住?”

    军吏看到刍家两名豪奴被打得气剩游丝,接住陈海掷过来的军函都不敢细看,更不要说有胆验看陈海的印符了,怕陈海一言不和,那杆寒光四溢的战戟就朝他脖子斩来,心惊胆颤的说道:“我这便组织兵卒,将道路疏通出来。”

    “城门以北的车马都他娘赶回去,其他府县的难民,要怎么逃,老子管不着,但不许他们将池山县北面的道路堵死,而池山县里的豪户这一刻开始,统统不许放走,放走一人,老子要他好看。而在大军北援之前,这边一点乱子都不能出,南城门楼就由我们来接管!”陈海不容军吏拒绝的下令道,“你过去通报池山县的县令、县尉,都到这边来见我……”

    这军吏四十岁左右,也彪悍干练,但也绝想不到眼前陈海这伙人竟然是敌军假扮。

    生怕陈海不耐烦会再度出手伤人,军吏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将南城门楼交了出来,带着人手驱赶城门洞往北堵在大街上的车马难民,又派人去请县尊、县尉……

第九十四章 县尉丁爽

    大战将至,刍家人都做好随时开溜的准备,身为家主,刍嗣明也将所有能随身携带的珍物,都带在身上,这时候则已经被齐寒江他们扒了一个干净。

    陈海拿出几根长铁针,循着刍嗣明的几处主气脉刺入,防备他暗蓄真元挣扎捆绑,然后就寻来一只装弩箭的大木箱将他装了进去。

    “杀了省事。”齐寒江几个寇奴头领凑过来,挥手作势在脖子上一抹,建议陈海将刍嗣明杀了除根。

    “不能糟踏了好财货。”陈海微微一笑,就跷腿坐到木箱子上,清点从刍嗣明身上扒下来的珍物。

    武威军大兴南侵,但想彻底踏平贺兰山不是易事,很可能在占足便宜之后接受鹤翔军的求和,那关键的战俘就能交换大量的赎金,怎么能随意杀掉?

    刍家根基不浅,何况还出了刍容这么一个天骄级的子弟。

    刍嗣明虽然才辟灵境初期修为,所祭却是黄级中品的灵剑,陈海想着刚好能给吴蒙手里的灵剑升升级换换代;灵甲差一些,一枚灵戒也是黄级下品法宝,可以给赵山、沈坤祭用。

    六张金刚秘甲符、三张焰刃符,四瓶四百余粒蕴灵丹,陈海喊周钧、吴蒙上来,三人先二一添作五的将这些私分了;还有一瓶蕴灵丹及其他的普通灵药,都分给齐寒江等寇奴,用修炼、补充气血。

    除了这些之外,刍嗣明随身还有一枚比拇指大不了多少、通体似血凝聚的血魄玉,是炼制黄级中上品法宝的珍物,陈海就不客气的收入自己的囊中。

    过了片晌,赵山与池山县尉又回到南城楼来,送上犒劳的酒肉跟钱饷;随行还有刍府的管事,捧了一大堆刍家送上来的财礼,想要将刍家家主刍嗣明赎回去。

    陈海不客气的将礼物都收了下来,又毫不客气的将刍府的管事赶下城楼,他没有立即杀掉刍嗣明,是等着最后换赎金的,现在怎么可能放人?

    陈海对池山县尉丁爽也是一通训斥,勒令他将县尉官印交出来,然后亲自率人出城,驱赶驰道上的难民,在县境北线增设哨岗。

    为防止意外,陈海也勒令寇奴都守在南城楼附近,不得离开他的视野,防止他们有机会与外人接触,也防备他们沉不住气露了破绽。

    然后陈海又在南城楼发布一道道眼花缭乱的命令,通过赵山、沈坤两人传达出去,将池山县的地方武备支使的团团乱转,令他们根本没有生疑心的机会。

    陈海的诸多命令,除了将池山县的地方武备分散出去,驱赶驰道上的难民,在距离池山县境北部设立哨岗,增强警戒外,还派出有限的地方兵力,加强附近乡寨的防卫。

    在分散地方武备的同时,陈海还下令县衙的刀弓手,协助赵山、沈坤从城里征调民勇,上城加强守卫。

    表面上,池山县很快就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不仅南北两侧的上百里驰道恢复通畅,就连附近的乡寨也增强了防御力,但地方武备在池山城就留下两百人马,主要也是被陈海派去维持城里的秩序,实际上是派去看管城里的乡豪富户不能再逃出城去。

    陈海不仅不能让池山县城里的乡豪富户逃出去,就连这两天逃难到池山县城的乡豪富户都关在池山城里。

    而临时征调的民勇虽然有两千人,看似增强了池山县的防御,但指挥权毫无意外的落在陈海所在的南城楼。陈海不仅掌握县尉官印,民勇还是赵山、沈坤两人亲自组织,就算有人拆散陈海他们的真面目,也只能让这些民勇一哄而散,无法将指挥权抢走。

    陈海午时进入池山县,到午夜已经将池山城的形势完全控制,这时候则下令关闭南北城门执行宵禁,将十六架床弩重器都集中到南城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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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时分,天地大震。

    陈海夜里也不敢稍有松懈,就坐在装刍嗣明的木箱子上打坐调息,睁开眼透过箭窗,就见盐川府城方向焰光大作,天地间风云变色,天地元气疯狂的流转,冰冷的月辉都扭曲起来,形成一道道涟漪般的弧辉。

    曾在玉龙山上空劈开铁壁山的光华巨剑再度凝聚起来,往盐川府斩去。

    鹤翔军部署在盐川府城的防御法阵这时候发挥作用,一道道波浪般的银色光辉,仿佛狂涛巨浪,往凝聚的参天光华巨剑冲击过去……

    一座青翠欲滴的山峰,凭空出现在盐川府城的上空,往下面狠狠的砸过去。

    陈海他们远在三百里外,看着那座青翠欲滴的山峰,只有县尉官印大小,而以盐川府城的规模衡量,那座翠峰足有两三百丈高,竟然也是一件能为玄修祭御的法宝。

    在盐川府城的东侧,越来越多的剑气、剑芒斩出,在耀眼的光辉下,还能看到如暴雨狂|泄的落石,往盐川府城上方抛去……

    大地在震动,而且极有规律,应该是一种撼动地脉的强大神通,从地底动摇盐川府城防御法阵的根基。

    武威军的前锋已经杀到盐川府城之前,而且武威神侯董良就在前锋大军之中,显然不愿给鹤翔军一点点的反应机会,就要将其他北部防线彻底撕裂。

    而那座翠峰山,也是太微宗极有名的一件天级法宝。

    陈海这时候将早就写好的信函装入金属管里,将用布袋罩住的灵鹄放出来,将金属管绑实在灵鹄爪上,看着灵鹄小巧的身形像箭似的飞入茫茫夜空之中,往北面的玉龙山掠去。

    “谁在城下?”守在城楼下的吴蒙这时候发出一声怒喝,随后祭出灵纹剑往前方斩去。

    借着灵纹剑逼出的剑芒,陈海看到有一个黑影在栅墙前转身欲走。

    看到灵纹剑斩来,身影急忙叫道:“吴校尉,我是丁爽,有事要向陈校尉请示!”

    池山县尉丁爽!

    陈海曾令丁爽亲自率人马到北线部署哨岗,没想到他不单偷偷摸摸回城了,竟然都没有扈卫随行,一个人摸到南城楼来,陈海自然不会信他有什么事情要请示。

    城楼这边都是寇奴兵,但两翼的城墙还有民勇守卫已经注意到城楼下的动静,这时候正举起火把往城下照来,陈海不能让吴蒙不能就这样公然斩杀丁爽,在城楼里传声说道:“原来是丁大人啊,有什么事那就请上来说吧。”

    吴蒙没有将灵纹剑收回,周钧更是亲自飞出“请”丁爽登上城楼。

    陈海将寒霜淬金戟横在膝前,大马关丁坐在大木箱上,看着被吴蒙、周钧押进城楼的县尉丁爽。

    丁爽年约三旬,脸颊削瘦,极为干练,也有通玄境后期修为,但在陈海他们眼里不值一哂,看他眼睛里既惊且疑,但还能强作镇定不四处张望,陈海暗感这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丁大人孤身前来,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陈海手指轻抚霜意凝聚的战戟,一脚支在大木箱子上,笑着问道,“是不是过来打探刍嗣明被我关押在哪里?”

    “陈校尉取笑了,刍家在池山县作威多年,丁某可跟他们没有什么交情,就想大战将至,北面未必能守得住,孤身过来找陈校尉,是希望陈校尉通容一二,让丁某妻儿能够出城南下。没有后顾之忧,丁某自然是任陈校尉差遣。”丁爽强作欢笑道。

    陈海哈哈一笑,说道,“丁大人既然来找我说这事,那准备的谢礼,定然不菲!”

    丁爽脸僵了一瞬,又强笑道:“是的,就是不知道陈校尉能否满意?”

    见丁爽手伸进怀里却迟迟拿不出来,陈海拍了拍屁股下的木箱子里,笑道:“我也不瞒丁大人你,刍嗣明就被我关在这木箱子里,想必丁大人这时候能告诉我来意了吧?”

    哪怕是丁爽仅仅是起了疑心,陈海这时候也不能轻易放他离开。

    丁爽脸大变,情知无法蒙混过关,厉色说道:“我与陈校尉近日无仇、旧日无怨,无数民勇看着我走进城楼,想必陈校尉也不能无故将我留下来吧。”

    吴蒙、周钧也暗暗头痛,从现在开始,每时每刻都不能出一丝的疏散,他们将县尉丁爽强行扣押下来,那就不可能再瞒住其他人。虽说池山城的地方兵备不值一哂,但引发哗变,无数军民夺城而出,所引发的混乱根本不是他们这点人手就能控制的。

    “我要留丁大人做什么,但我会将嫂夫人及令公子请到城楼作客,这池山县的形势真要有什么不妥,我一定会亲自护送嫂夫人、令公子毫发不损的离开池山城,”陈海笑道,“现在就请丁大人写张便条,我好安排人去请嫂夫人、令公子过来作客……”

    丁爽脸色惨白,声音都有些震颤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一定要扣押我的妻儿?”

    “我在武威军里只是无名之辈,说出来丁大人也不会听过我的姓名,但鹤翔军挑唆玉龙府民乱,致使河西诸郡世族子弟五十余人丧命玉龙山中,就应该知道会遭至今日的报复,”陈海冷冷一笑,说道,“我也不妨告诉丁大人你,我武威军早就数万精锐在过去两天间,潜到池山县以南,就等着截杀溃兵,我现在放丁大人你走,丁大人有几分把握能带着家小,逃到鹤川岭去?”

    周钧、吴蒙暗感还是陈海能沉得住气,此时竟然还能换另一种说辞,哄骗丁爽投诚他们。

第九十五章 归顺

    (周末继续一更)

    这一刻,丁爽额头黄豆大的汗珠子滴落下来,他再也无法强作镇定,再也不奢望能糊弄过来,心里同时也后悔无比,心想着他之前既然看出疑点,就应该果断带家人离开,而不是一定要摸过来看个明白。

    武威军的前锋大军还在持续强攻盐川城的防御大阵,大地震颤,城墙比较坚固,但城内屋舍开始出现垮塌,慌乱中火烛烧着床褥,很快就有四五处火苗在城里窜起,很快就失控的混乱起来。

    池山城内外无数军民人心惶惶,没有人会注意到在南城楼里,丁爽内心是何等的煎熬。

    丁爽猜测陈海有可能是诈他,武威军怎么可能有数万精锐悄无声息就潜到池山县以南,但陈海这些人又货真价实的站在他面前,令他不得不信。

    再说了,他信或不信,又有什么区别?

    不要说池山县第一强者刍嗣明在陈海手里都走不了两个回会,即便是吴蒙、周钧二个辟灵境武修,随便一人就能将他轻松斩杀。

    而且他要是敢有什么轻易妄动,他相信陈海身后那些目露凶焰与贪婪的悍卒,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家小。

    “我也替丁大人打听清楚了,丁大人的家小都在池山县里,此时想尽办法保护家小才是人之常情,而无需去顾虑别的事情,”陈海慢条理丝的说道,“丁大人若能助我夺下池山县,等武威军主力来接管,丁大人非但不是我们的敌人,还将立有大功,妻儿老小从此也不用担心富贵有缺……”

    “……”丁爽沉默不语。

    “……武威军与鹤翔军都是大燕的子民,虽然两军此刻有间隙,难免会打打杀杀,但过了一阵,必然又会像兄弟一般亲密无间,丁大人也不需要担忧身上会背上谋叛的罪名……”陈海能看出丁爽眼睛里的挣扎,不急不躁的劝解道。

    丁爽心里苦叹,不管眼前说得再动听、再安慰人心,叛就叛,又有什么好辩解的?

    夜空又有雪花飘落,落到城楼前的垛墙上,一阵猛过一阵的剧震还在不断的传来,丁爽在这寒夜里却汗流浃背,似有无形的万钧山岳压在他的肩上,压在他的心头,他最后几乎是嘶哑的吼出来:“不是我亲自回去,我妻儿不会过来做客的!”

    “那我就让吴校尉、周校尉陪丁大人走一趟,将嫂夫人及公子接过来。”陈海挥了挥手,现在城池内外人心惶惶,已经有混乱的迹象,吴蒙、周钧看着丁爽去接人,应该不会有什么破绽露出来,但他要守在南城楼。

    这时候人心最是慌乱时,而待盐川府城失陷的那一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打开城门南逃,他需要留下来坐镇,才可能将所有的人都挡回去,不然这些寇奴兵也不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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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爽住宅离南城楼很近,有两栋宅院塌了片墙,堵住巷道,但一炷香过后,吴蒙、周钧就押着一辆马车通过栅墙驰入城门洞。

    陈海站在垛墙前,在昏暗的夜色,看着七八人被吴蒙、周钧他们送入城墙下面的藏兵洞里看押起来;过了片刻,吴蒙、周钧又陪着丁爽从登城道走上来,借着幽暗的灯火,陈海看跟在丁爽身边的那名少妇容颜秀美,怀里抱着幼儿……

    幼儿睡得正甜美,完全没有意识到今夜所掀起的狂澜,会将她幼小的身躯、灵魂都吞噬连渣子都不剩。

    陈海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回城楼里等丁爽他们进来。

    丁爽猜不到陈海心里在想什么,脸色难看的说道:“我妻儿已经过来做客,陈校尉还有什么吩咐的?”

    “丁赵氏拜见将爷。”丁爽之妻抱着婴儿敛身施礼,她显然已明白眼下的处境。

    陈海见她明亮的眼眸里虽藏有惊恐跟担忧,但此时还能勉强镇定下来,表现算是不错了,他这时候从大木箱子站起来,揭开盖子,揪出被五花大绑的刍嗣明扔到丁爽的跟前:

    “我本打算战后拿刍嗣明换一批赎金,现在只能将这桩杀敌战功送给丁大人了。”

    刍嗣明已经醒过来,也将陈海与丁爽他们两番对话都听在耳朵里,又怒又惊,怒目圆瞪,他不信丁爽敢杀他当投名状。

    丁妻脸色苍白,这时候她怀里的幼儿突然惊醒过来,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天真无邪的眼睛里没有惊恐,反而好奇的要伸手去抓陈海颔下的络腮胡子。

    陈海抬手,拿袖子遮住丁爽幼儿的眼睛,不让他看到接下来的血腥一幕,但不容有一丝质疑的盯住丁爽。

    吴蒙将灵纹剑递给丁爽。

    丁爽脸色惨白,但也没有犹豫多久,接过灵纹剑抵着刍嗣明的胸口缓缓刺进去。

    刍嗣明临死也只能呼呼怒喝,胸口像风箱似的剧烈起伏,又像四肢被捆的老狗般挣扎着死去,血淌了一地;齐寒江等寇奴看到这一幕,也是咂咂撇嘴,欣赏丁爽也是个狠角色。

    陈海临了将刍嗣明的尸体扔回到木箱子里,才放下遮挡幼儿眼睛的袖子,心里想,他要在留在地球不发生意外,即便对苏倩旧情难忘,也该结婚生子了吧。

    这一刻,陈海眼睛流露出难得的一丝柔情。

    丁爽看到这一幕,终于相信陈海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将灵纹剑还给吴蒙,但脸色犹不好看,咬牙问道:“陈校尉,此时应该可以告诉丁爽实情了吧,武威军在池山以南,应该没有多少兵马潜伏!”

    “丁大人果然是聪明人,知道武威军要是做好充足的准备迂回包抄溃兵,我们就没有必要冒险控制池山城了,”陈海哈哈一笑,虽说丁爽的修为不高,但他在这种情形下还有这份眼力跟洞察,实不知要比太微宗的那些宗阀子弟高明出多少,笑道,“但若非如此,我们也谈不上什么奇功了。丁大人,你觉得呢。”

    丁爽没想到还真让他猜中了,他脸色更是难看。

    他已经迫于形势跳上贼船,就容不得他有半分退缩的余地,就算他舍弃妻儿揭穿这伙人的阴谋,退回鹤川岭也是奇功一件,但刍家小儿视他有杀父之仇,也不可能容他。

    丁爽也暗中审视陈海,心想此人看似狂妄,但谋事也极少破绽,未必没有成事的可能,想到这里,说道:“陈校尉只有区区数十手下,一旦成千上万溃兵涌到池山城,陈校尉的身份就算还没有被揭穿,也不可能镇压成千上万溃兵的暴动!而要是不能将溃兵滞留在池山城,怎么都谈不上是奇功吧?”

    “能不能成,就需要丁大人配合了。”陈海暗感丁爽这人,当谋士绝对是合格的,但是当世以强者为尊,丁爽修为不足,他再智谋过人,也难得到足够的重视。

    丁爽从杀人的惊慌中稍稍镇定下来,看左右寇奴人数虽少,却皆是百里选一的精锐,继而冷静的回想陈海他们进城后的诸多动作,也渐渐理出一个头绪来,见陈海始终沉着看着自己,也猜到陈海想要考验他的智谋,说道:“陈校尉要是信任丁爽,我可以挑选一些人手助陈校尉加强对民勇的控制。他们都是地方上的好手,要是能够在董氏麾下求富贵,他们也不会在意的。而且这时我就能以提前护送出城的名义,将他们的妻儿都带到南城楼来!民勇战力不可期,但在最混乱时不发生哗变,或能助陈校尉成事。”

    丁爽刚才出手杀刍嗣明还可以说是被他们胁迫,但吴蒙、周钧这时候都确认丁爽是个狠角色,能建言将手下的妻儿家小都骗到南城楼来作为人质,然而胁迫他的手下一起投诚武威军,帮着控制民勇,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到及做出来的事情……

    陈海他们虽然有六七十人,但在池山县人生地不熟的,对两千民勇的控制力其实极弱,不要等到他们的真实身份被揭穿了,大群的溃兵一旦涌来,两千民勇就会哗变,一逃而散,不会再受他们的控制。

    而要是由丁爽出面,再胁裹二三十名在地方上有威望的低层武官去控制这些民勇,只要保证这些民勇在最混乱时不哗变、溃逃,就是丁爽最大的价值所在。

    在入夜之前,陈海就让赵山他们打听清楚池山县令、县尉、主簿等人的家小情况,就是考虑到关键之时要走这一步险棋。

    “好,我乃昭阳亭侯陈烈的外甥,也是亭侯嫡子,虽然西北域此时还没有人知道我陈海,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们走遍这座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会听我的威名!”陈海笑道,又让齐寒江送丁爽的妻儿到下面的藏兵洞暂歇,等着将其他人的家属骗过来,还需要丁妻帮着安慰。

    看齐寒江等人贼眼在丁妻身上打转,贼性难改,眼睛里不掩贪婪与轻慢,陈海抓起身边一支铸铁弩箭,就朝他们身上砸这去,压着声音怒斥道:“丁爽在我手下用命,就是你们的兄长,而丁赵氏就是你们的兄嫂,你们在家里,是拿这种眼神看自家兄嫂的?”

    齐寒江等人被二三十斤重的铸铁弩箭砸了直吸气,这下子才老实起来,规规矩矩送丁妻及幼子先到下面的藏兵洞……

    陈海接着又将赵山、沈坤喊回来,他们整天都跟池山县的官吏、民勇打交道,现在还是让他们去助丁爽将池山县地方武备的武官妻儿老小,都先骗到南城楼来当人质再说。

    有丁爽出面,说是能提前安排出城,兵慌马乱之际,地方武备的中低级武官,甚至那些低级文吏他们自己不敢弃城而逃,但都恨不得跪到丁爽的跟前,求着将妻儿老小先送到南城楼。

    大半个时辰过去,丁爽则已经将池山县地方武备三十多武官的家小都骗到南城楼,他也是满心羞愧。

    陈海则对丁爽甚是满意,到时候溃兵涌来,他就是直接以这些扣押在城门洞里的武官妻儿老小相要挟,强迫他们约束民勇守住南城楼,也不用担心身份会败露。

    毕竟军中扣押家眷作为人质,强迫将卒用命,在大燕帝国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接下来,陈海再让丁爽将这些低级武官调上城墙。

    这些低级武官再配以四五名嫡系步卒,约束十几倍人数的民勇,虽然不会有什么战力可言,但至少能稳住阵脚,不会动不动就哗变。

第九十六章 奇策

    (继续一更……)

    盐川府城破的那一刻,池山县里暗中簇涌的风波就骤然险恶起来,城里也越发混乱不堪,但还远未到极致。,

    而传信灵鹄此时则已飞过百千关山,在玉龙山南麓的一座山岭前降落下来,在树林里它嗅到熟悉的气息。

    厉虎、厉玉麟等一干扈从,簇拥着陈烈、厉向海、张怀玉、赵如晦等将帅,勒马停在树林边缘的巨岩上,眺望盐川府城方向。

    他们距离盐川府城有一百多里,但已能隐约看到武威军的前锋兵马,此时就像是黑色的洪流,正从城墙崩裂的缺口杀入盐川府城。

    已经将鹤翔军的北部防线撕开,但他们作为东翼兵马,职责是按兵不动、守护主力的侧翼,以防有变,眼前这难得建功立业的激烈战事,自然就与他们无缘。

    看到灵鹄飞落下来,勒马稍靠前警戒的厉虎讶异了一声。

    “是随陈海潜入敌境的那只灵鹄?”厉向海扬声问道。

    他帐前两只灵鹄都是厉虎管着,也就厉虎能看出军中不同灵鹄间细微的区别来。

    “但盐川府城这时候才刚破,陈海能提前发现什么战机,要动用灵鹄传信?”厉虎正在认出这头灵鹄才会觉得意外,而待他展开卷成小撮的信函,都忍不住要挥臂大叫起来,翻身下马,跃步跳到陈烈、厉向海等将帅所在的巨岩,难抑兴奋的禀报道,“少侯爷在池山县扎了一个口袋,等着大群的溃兵钻进去!”

    厉虎等中下低层将官,渴望战功,看到陈海送回来的信函,浑身充满难以言喻的兴奋,没想到陈海竟然敢用这样的险计、奇计,也能看中池山县孕育着难以想象的机遇,恨不得陈烈立即下令,骑营两千精锐插上翅膀,就往池山县飞去。

    陈烈、厉向海、赵如晦等将帅地位高,平时更注重大局,思考的角度不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用险计,更倾向以堂堂之阵击溃、压垮敌兵,这才是用兵正谋。

    展到陈海通过灵鹄传回来的信函,陈烈脸色沉郁没有什么表情,厉向海、赵如晦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陈海竟然妄图以六七十人控制池山县,然后会尽可能想办法将南涌的溃兵都滞留在池山县,等着他们这边派轻骑突袭进剿!

    此计真是快要超过众人的想象力。

    此计能成,自然是一桩或能令大都护将军都要动容的奇功,但稍有不慎,迎接陈海等六七十人的,就是万劫不复的绝境。

    溃兵仓皇南逃,虽然无心恋战,但要是溃兵都被堵在池山县,那渲泄出来的怒火,将是极其恐怖,会将挡在面前的一切焚成灰烬。

    厉向海、赵如晦以为他们已经很是重视陈海了,但也没有想到,陈海就像是脱缰的蛟龙,竟然敢用这样的险计!

    张怀玉心里更是惊讶,怎么都没有想到,陈烈麾下竟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此计不能成则罢,要是能成,只怕大都护将军都会对此子刮目相看。

    但不管张怀玉心里怎么想,骑营掩袭池山县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此计能成,对东翼兵马自然也是奇功一件,他们整编两千精骑的最初目的,就是要分一杯战功,张怀玉此时要敢阻止或从中作梗,必会成为诸将的众矢之的,从此令东翼兵马都落入陈烈的一人掌握之中;而此计不能成,对掩袭兵马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我与向海都过去!”赵如晦果断说道。

    很显然,就算陈海他们最后在池山县控制不住形势,也会造成溃兵大量滞留池山县境内,他们应该尽可能加强掩袭池山的兵力——陈烈作为东翼主帅,不能轻动,只能是赵如晦、厉向海等人,与张怀玉一起率部出击!

    陈烈抬头看了苍茫的夜色一眼,压住心里的忧虑,当下就依着马背签署军令,令张怀玉、赵如晦、厉向海三人率骑营及诸部扈营精锐三千骑,奔袭池山县。

    陈青是随骑营出发后,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因此而震惊到极点,马蹄如低沉的擂点敲打着大地,三千余骑黑压压的身影,仿佛洪流般淌过雪地,往五百里外的池山城席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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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川府城凌晨时分攻陷,但鹤翔军的北线兵马并不都集中在盐川府城。

    在看到盐川府城都没能坚持一夜就陷入,驻守其他城池的鹤翔军自然也就无心恋战,但这样的危厄形势也不容他们观望、迟疑,盐川府城的溃兵或还在与武威军的前锋兵马缠杀,地方武备还想着家小都在城里或附近的乡寨,即便想逃,也要会合家眷再说,自然是一片混乱,但附近十数城垒的鹤翔军守兵,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弃城南逃。

    成千上万的溃兵,很快就淹没雪野,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那些精锐骑兵或有修为在身的孤身玄修,崎岖山岭对他们的阻碍极小,他们甚至要避开拥堵的驰道,直接在雪地里奔逃,也是绕池山城而走,不会钻进池山城这只大口袋里来。

    而有些有修为在身的玄修,本身就是鹤川岭以北的豪族出身,拖家带口,还带着大量的财物驾车乘马上路,就只能走驰道南逃。

    池山城两翼的崎岖山岭,就像是挡潮的大坝,将南逃的宗族、难民以及弃城南下的普通溃兵,都往池山城里拢来。

    陈海前一日借清理驰道的名义,派出池山县守兵,在县境北部设立岗哨、栅墙,将驰道封堵住,丁爽天亮前也假装一切都正常赶到北部哨岗视察,但明眼人都能从惊天动地的巨大动静里猜测到盐川府城失陷,在县境北部驻守的二百多刀弓手顿时间心就慌乱下来。

    丁爽赶过来,虽然令局势没有立即崩溃,但形势也绝好看不了多少,丁爽除了反复强调援兵即将赶来,还有就是反复强调刀弓手们,他们的家小多在后面的池山城里,他们不能轻易弃城就逃。

    天亮之后,池山县境北部就已经聚集了上万的逃难民众、乡族及溃兵,而站在高处甚至能看到大股溃兵逃窜过来的身影。

    丁爽知道这时候凭借二百多人心惶惶的县府刀弓手,根本不可能将人潮挡住,而一旦刀弓手先行崩溃,局面将更难看,那他就只能带着两百多刀弓手徐徐后撤,这时还能勉强维持住阵脚,不立时发生哗变。

    池山城嵌入山峡之中,贴着城墙两侧虽然都有羊肠小道,但已经被堵死,就只剩下贯穿南北城门的中央驰道。

    丁爽退回到池山城,池山城这边,也已经照着计划,将北城的守兵都撤了出来,计划放任逃难民众及溃兵进城。这也是陈海用计最凶险,也是最能建立奇功的地方,就要利用地形,将大量南逃的溃兵、乡族都拢到池山城来,然而一举歼灭。

    昨天城里多处失火,虽然已扑灭,但留下大片的废墟,还有数处正升腾着黑烟。

    民勇以及提前撤回来的池山县守兵都集中到南城门内侧。

    南城门已经关闭,在南城门前放置大量的栅墙,防备溃兵冲击。

    民勇及池山县守兵都集中在南城门两侧的城墙及城下,城楼及两侧的登城道则始终处在寇奴兵的控制之下。

    陈海他们只有六七十人,只能有效控制城楼两侧四五十米长的一小段城墙,但他已经提前将十二架床弩都集中到南城楼之上。

    午前进入池山城的难民、溃兵,已经黑压压一片,将城里纵横几条街巷都堵满了,但也因为车马极多,以及陈海事前挖开街巷、推倒房屋,有意制造大量的障碍,使得真正能聚集到南城门前哗闹的溃兵,还不至于失控。

    进入池山城的溃兵来源复杂,陈海、吴蒙、周钧他们再站出来,就容易被戳穿身份。这时候丁爽作为池山县尉,就站出来慌称鹤川岭方向援兵星夜将至,他们是奉命镇守池山城,以保证池山城以南的驰道通畅。

    他们只是堵死池山南城门,并不禁绝难民或溃兵从两翼的山岭逃跑,起初还是能将闹事的溃兵堵回去。而要有一丝可能,诸多难民也不想背井离乡逃难,听到还要希望,也能保着一丝幻想暂时停留在城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从盐川府城南逃的溃兵,进入池山城后,溃兵及难民的情绪加倍恐慌起来,退出北门,从两侧的崎岖山岭翻越又太艰险、缓慢,在一些宗族子弟的鼓动下,大群的溃兵就开始动手推开堵道的车马、碍障物,举着刀兵冲到南城门前,作势要将封堵城门洞的栅墙推开!

    “嗖嗖嗖!”

    丁爽反复的劝慰无用,迎接这些哗闹溃兵的,就是无情的箭雨。

第九十七章 指鹿为马

    (这周在南京培训,除了培训课程,我会尽可能不参加一切活动,保证正常更新……)

    无情箭雨射下,留下十多具尸体,虚张声势的溃兵,屁滚尿流的慌忙后退;还数十被射伤的溃兵,一屁股坐在栅墙前惨声哀嚎或破口大骂。

    普通的溃兵还不足以惧,一来没有什么修为底子,二来已成惊恐之鸟,稍稍施加压力,就会崩溃,但也有一些逃将,想将所部兵马带回到鹤川岭,此时被堵在池山城。

    也有些宗门玄修,率领宗族子弟、私兵及大量的财物想通过池山城南逃。

    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麻烦,手里掌握有组织的武力,也更清楚形势,知道鹤川岭难有援兵能遏制武威军进击的脚步,他们暂时摸不清楚情况,还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但站在后面拼命的鼓动那些已成惊弓之鸟的溃兵往南城门冲来。

    这些人暂时还按兵不动,但动起来,才是真正麻烦。

    “这形势不大妙啊,陈校尉喊我们过来,要做什么?”

    这时候丁爽照着陈海的要求,将池山县守军相对可告的十余武官都召集过来。

    城楼两边城墙上的民勇已经开始慌了,这些武官们都蒙在鼓里,但也有些坐不住,随丁爽赶到城楼下的十数人,都巴不得陈海立时下令打开城门。

    他们不仅仅怕失去控制的溃兵冲上去,更怕援兵不能及时赶到,他们留守池山城的人马,也是小命难保。

    “援军入夜前必到,就算生出意外,本将也会死战街头,保证诸位家小都能先出城去!你们这些鸟货,就不敢为家小一战?”陈海抓住寒霜战戟,冷冽目光有如刀子似的从诸武官脸上剐过去,压着声音问道,“要不然,我此时就打开城门,看你们的家小都在城下的藏兵洞,有几人能不被乱兵冲散?”

    陈海这时候将凶烈的獠牙微微露出来,不再介意让这些武官知道,他们事前集中到城下藏兵洞的家小,就是迫使他们死守城楼的人质。

    这时候站在城楼上,陈海能看到有些逃将与南逃宗族,在城里有联合的迹象,同时他们还在收拢更多的溃兵,想一举将南城门冲开,打开南逃的通道。

    除了齐寒江三十余寇奴外,陈海还要丁爽将这些武官召集过来,就要他们组织一批民勇健锐,随他到城下结阵,抵挡溃兵的冲击。

    仅仅占据城楼用弓箭床弩攒射,还无法将那些盾戟溃卒完全封挡在栅墙之外,他必须要组织人手到城下结阵,抵挡溃兵的冲击;他们才六七十人,城上城下都要兼顾,兵力太紧缺了,只能从民勇中借人。

    城楼是控制南城的中枢,不能让民勇与池山县守兵随意进入,一旦被他们发现异常,闹出哗变,整个局势都会崩溃,不再受控制,但是陈海此时决意将一部分民勇胁裹到城下结阵,即便这些民勇发现异常后哗变,陈海也能将他们送到溃兵乱卒的刀戟之下杀死。

    民勇与池山县守兵,再精锐都有限,面对十数于倍于己、还在源源不断增加的溃兵,都吓得脸色惶惶,但在丁爽等武官的驱赶下,他们被迫拿起刀盾,在陈海他们的两翼侧前方结阵。只有那些武官想到妻儿家小就在身后的藏兵洞里,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刀敲脚踢,提醒民勇排好阵列。

    民勇的战力很多,陈海不指望他们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主要是让他们在侧前翼结成斜线盾阵,将长枪从护盾的空隙间支出来,压制溃兵冲击两翼的可能,而陈海率齐寒江等三十余寇奴,则手持盾戟背依城门洞、居中结阵。

    这样的阵形,陈海能更无顾忌将三十余寇奴凝聚成一只铁锤,不断的重创扑上来的溃兵,而两翼的民勇一旦被打溃,他们也能退入城门洞,缩小攻击面,避免被冲散阵形。

    周钧、赵山率十数寇奴守在城楼,持弓弩杀敌,以及监视池山城内外的动静,而吴蒙率十数寇奴跨上铁甲马背,贴在城墙脚而立,作好从侧翼攻击溃兵阵列的准备。

    陈海他们虽然做出阻吓的阵势,城楼弓弩也连续两波射杀数十溃兵以儆效尤,但依旧没有能挡住溃兵继续冲击南城门的步伐。

    一旦厮杀起来,两翼的民勇虽然惊惧万分,但也没有退路了。

    两翼民勇虽然数次被冲溃,但被逃将及宗族子弟唆使着冲锋陷阵的溃兵,也同样不堪。

    看到民勇阵列被压垮,陈海就会率寇奴果断杀出,将当前的乱兵杀溃,给民勇重新整顿阵形的时间,然后再退到城门洞附近,监视蠢蠢欲动的乱兵。

    陈海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节省三十多寇奴的体力跟百骸精气。

    不然的话,任溃兵轮番冲上来,三十多寇奴体力有限,绝不可能在城下坚守一天。

    将近黄昏之时,有三名黑袍人从北面纵马驰来,将入池山城,有如数片落叶随风飘转,在数百米外就弃马往城头飞来。

    看到这一幕,陈海眉头一煞,既便是明窍境或道丹境的玄修,真元法力都不足以支撑长距离的飞行,主要还是借坐骑或灵禽代替脚力,看这三人御风飞入北城的情形,明明都有着辟灵境中后期的修为。

    这三名玄修,又没有什么牵挂,完全可以绕过池山城往南逃去,这时候却进入池山城,还与聚在城北的那几个逃将凑到一起,陈海这时候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很快就隐约听到有人在城中大呼小叫起来:

    “南城楼这伙人是在武威军的奸细!他们是武威军的奸细,将我们拦在这里,就是要等武威军的追兵赶过来将我们全部歼灭!”

    池山城不大,才两千步见方,即便那三名黑袍人此时站在北城楼上,陈海也隐约能看到他们的头脸都罩在黑袍之中,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这边露出精湛的寒芒,很快这三名黑袍人与那几员逃将达成一致意见,一起往南城门来欺压过来。

    这时候城里声浪一阵强过一阵,大量溃兵被陈海封堵了一天,冲击南城门已经死伤数百,心里积满了怨恨,听到有人说堵住城门的这伙人竟然是武威军的奸细,个个都咬牙切齿的涌上来,恨不得将陈海他们撕成粉碎。

    南城附近就有一员逃将,带着三四百近随,正鼓动其他溃兵冲击南城门。

    得知堵住南城门的这伙人竟然是武威军的奸细,这员逃将脸上的横肉都颤抖起来,手里的铸银枪挥指城楼,满目怒焰都快要喷|泄出去,破口大骂道:

    “日你先人,爷爷竟让你们这些狗贼奸细戏耍了半天!看爷爷活劈了你们这些狗贼奸细!”

    丁爽脸色惨白,不知道武威军哪里出了岔子,竟然令陈海他们的身份提前暴露了。

    正组织民勇到城下结阵的诸多池山县武官,又惊又疑,像是被雷击中,惊愕的往陈海及寇奴看来,难以相信他们奔忙半天,竟然是为武威军奸细阻拦溃兵!

    周钧、吴蒙、赵山、沈坤都傻在那里,没想到在此时会被人揭穿身份,他们骑虎难下,一旦两翼的民勇哗变,他们就被成千上万的愤怒溃兵吞没!

    “日你娘!看到武威军杀来,一个个缩头没卵,为了逃命,竟然造谣说我老子是武威军的奸细,今日看谁活劈了谁!”陈海暴怒大喝,像是一声雷霆骤然炸响,整个人就像是被触了逆鳞的怒目金刚,站上垛墙,紧接着陈海手中寒霜淬金戟化作一道火流星,身戟合一,就往那员逃将的当头斩去!

    看到这一幕,丁爽吓了一跳。

    那员逃将在数百正准备冲击南城门的溃兵身后,身边还有三四百近随簇拥着,陈海就这么直接杀过去,一旦落地必然会有数十上百刀兵同时乱斩过来,到时候就算是明窍期的强者也很难支撑多久。

    但丁爽转念想明白过来,陈海就是不想给任何人反应及思考的时间,要以极其愤慨的气势指鹿为马,强行给守在城墙上的民勇、池山县守兵灌输一个概念,是这些溃兵已经无耻到极点,为了制造混乱、冲开南城门逃命才造谣抹黑陈海这一干人是武威军的奸细!

    刚到城下接替陈海的周钧,以及率领十数寇奴精骑的吴蒙,也都得到信号,一起率守下城下的寇奴暴怒杀出,直接往陈海落地的地点冲刺过去。

    他们如果不能在陈海力歇前杀出一条血路,陈海一人陷入乱兵之中,十死无生……

    被拦在池山城的逃将,是有不少修为底子不弱的玄修,他们这时候都不愿放弃追随多部属,就只能从池山城借道,他们还想在鹤翔军有所作为,也不敢在没有摸清楚的情况下就率兵杀开南城门,更多是鼓动组织其他的溃兵去冲击南城门。

    靠近南城门的这员逃将就是如此,听到有人说堵住南城门的这伙人是武威军的奸细,又惊又怒,但心里也有一丝迟疑,因而在激愤之余,也只是鼓动溃兵往前冲击,却没想到陈海竟然没有半点心虚,还像一头暴怒的蛟龙跳下城楼,直接朝他当面斩杀过来。

第九十八章 维持谎言

    陈海挥动寒霜淬金戟有如一头怒蛟,浑身透露凶烈气息,满腔的怒焰似乎要将“污蔑”他的逃兵溃兵焚尽。

    那员逃将也有辟灵境后期修为,在宗族地位极其重要,自恃根基不弱,一直克制没有直接杀向南城门,却没想到陈海朝他暴斩而来,仓促间挥动铸银枪往如雷电暴劈的寒霜淬金戟挡去。

    反冲过来的巨力,令逃将直觉有一座万钧石崖往他的双臂撞来,他一口气憋在胸口,气血逆行,难受之极,逃将心神大骇,但反应也是迅速,灵海昏朦处,神魂意念凝聚一瞬的撼海金钟,以秘传撼海金钟诀摧动灵海内的真元极速往四肢百骸涌去,身躯在这一瞬金光大作,才将恐怖到极点的巨力卸掉,但听到身下咔嚓脆响,青狡马的四蹄竟然被硬生生的压断。

    逃将心神大骇,没想到眼前这髯须大汉,看着不过辟灵境初期的修为,比他差了两小境界,却天生神力,随手一斩就差点将他的百骸震碎掉。

    这是何等恐怖的武勇!

    这人绝非鹤翔军的将领,不然的话,这种天生武勇之将,怎么可能默默无闻?但他也没有听说武威军有这样的武勇之将啊!

    修为境界并非决定实力的一切,即便是修行者,天赋异禀者所具备的神通实力,也绝非同境界的庸碌之徒能及,但这些天赋异禀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受到高度重视,不大可能会默默无闻。

    逃将虽然卸去巨力,却难受得大吐一口气,但没有待他喘过气来,也没有来得将心里的疑惑喊出来,陈海一脚踏在他将要倒地的青狡马前额,似行云流水,第二戟毫无停滞的再朝他斩来。

    “日,这是什么战戟?”逃将就觉陈海斩出的第二戟,不仅没有一点的停滞,甚至比刚才那跃城一斩,更快、更狠……

    陈海所悟创的十步断水斩,一步一斩,每一斩的气势都要将眼前的滔滔洪流斩断,而每过一斩,而融入戟刃的碎裂真意则凝聚多一分,第四斩碎裂真意还未完全成形,就将那员逃将的铸银枪拦腰斩断成两截。

    那员逃将哪里想到看似修为不高的陈海,竟有这般的神力勇武,他明明要高出两个小境界,却被杀得屁滚尿流,仓促之前只来得及打出两道焰符……

    陈海不避不闪,一脚往狂卷如墙的烈焰踏去,战戟挥卷之余势,就已经带动烈焰往两边倒卷,难伤陈海分毫。

    逃将惊慌后退,但他不忘大声呼救:“鲍伯救我!”

    这时候三道金光流影从乱糟糟的兵卒之中狂|泄而来,往逃将头顶罩过去,瞬时化作三道金刚秘甲将那逃将全身罩去。

    却不是那人出手稍慢,实在是陈海出手太快、太突然,令逃将及扈从都没有反应过来,陈海就已经踏出四步、斩出四戟。

    而逃将为避戟刃,不仅胯下坐骑青狡马四蹄崩断,他整个人每接一戟都要大退一步,将身后的阵列都冲散。他的护道者鲍伯当时就在他的身后,甚至都没有办法闪到侧面出手。

    这时候见鲍伯出手打出三道金刚秘甲护住他周身,逃将又镇定起来,弃断枪不用,摧动身后所背的灵剑嗡嗡作响,就要出鞘往陈海当头斩去。

    出手就是三道金刚秘甲,又是一个辟灵境后期的玄修,但陈海十斩未尽,战戟势如流水,绵延不断,第五斩即斩碎一道金刚秘甲。

    逃将骇然失色,没想有鲍伯所施展的金刚秘甲是如此的不济,一层金刚秘甲竟然挡不住这人随手一斩!

    “没用缩卵货,你睁开狗眼看看你爷爷到底是不是奸细!”陈海暴怒大喝,第六斩再斩碎一层金刚秘甲,而戟刃余势未去,撞在第三层金刚秘甲之上,密如纱衣的黄金秘篆荡起一层涟漪,剧烈的晃荡起来。

    而这时,逃将都没有来得及将背后剑鞘里的灵剑祭出。

    这髯须大汉所使战戟斩来好快,快逃!

    逃将这一刻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抓住左右两名兵卒,往陈海的战戟前扔来,随手又是扔出一道玄符化作一道流光将自己包裹起来。

    这道玄符却非是什么防护玄符,就见这逃将的速度猝然间拔高一截,化作一道青影往城北掠去。

    追不上那逃将,陈海第七斩戟刃左撇,将一名小校模样的溃卒,从头到胯直接劈成两半,鲜血飚飞。

    第八斩戟刃直出,劈开一名溃卒半片身子,戟势未尽,又将一名小校拦腰斩成两半。

    第九斩同样是斩杀两名兵卒,这一刻陈海身边如血海炼狱,四周兵卒心骇欲裂,手里虽然举着刀戟,却颤抖着不敢往前逼近。

    十步断水斩,一步一斩,十步十斩,第十斩也是箭在弦发,不得不发,不然陈海灵海内不多的真元会被那疯狂的戟意卷动,反噬诸脉。

    第十斩戟刃还未斩出,凶煞魔焰有如实质疯狂|泄涌去,陈海这一瞬就如魔神降世,双眸浮现一抹血色光芒,正当战戟之前的那个兵卒在这一刻就仿佛一根木桩子直直往后倒去,竟已被活生生的吓死了。

    这一刻,一团黑影往陈海头顶飘来,速度快得惊人。

    那团黑影明明一面展开七八米宽的黑幡,仿佛一小片乌云,似要将陈海整个人都罩进去。

    而这刻要是有人抬头去看,就能看见展开的黑幡包裹着一团难言其威的电弧雷光,吞夺着就要往陈海的面前劈来。

    陈海胸臆间充塞的澎湃战意正愁无法渲泄,第十斩戟刃就朝那团黑幡斩去。

    黑幡如受重创,似被狂风卷裹,又似被暴揍一顿的惊兽,疯狂往后掠去,而飞到城中祭出黑幡攻陈海的那名黑袍人,也没有想到陈海战戟一斩,竟有如此之威,他整个人都受到暴烈的反噬,不受控制的往下方坠去。

    黑幡被黑袍人收回,但黑幡包裹的那团雷光已经被戟刃劈散,没有落到陈海的头上,而是化作数十道雷柱往四面八方乱劈过去。

    从四周围过来的兵卒,本就被陈海的武勇所慑,这时侯又被这数十道狂乱的雷柱劈得鬼哭狼嚎,顿时就四散而去,好像那雷云黑幡是专门为陈海突围所准备。

    这时候吴蒙、周钧率寇奴兵冲杀进来,陈海坐回到青狡马的马背上,冷眼看着四周畏步不前的溃兵逃卒,啐了一口唾沫掷地有声,怒骂道:“没用的缩卵货,谁再敢污蔑说爷爷是奸细?”

    吴蒙、周钧心里皆是暗笑,没想到陈海这么装腔作势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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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吴蒙、周钧等人护卫下,陈海御马徐徐退回到城下。

    十步断水斩极其暴烈,十斩之间,灵海真元就耗去大半,此时只能依赖蕴灵丹恢复少量的真元,但四周的溃兵乱卒却已经被陈海十斩杀了胆颤心惊,心里也怀疑是不是后面故意捏造谎言,眼睁睁看着陈海他们退到城下。

    “你们莫非也被那些缩卵货的谎言所蛊惑?”

    丁爽强抑内心的狂澜,看着左右武官还在迟疑,他大声怒喝,摧促他们赶紧组织民勇到城下结阵,防备溃兵再来冲击南城门。

    丁爽知道他们不能阻止城里溃兵逃卒的质疑,溃兵逃卒反应过来,也会发现越来越多的疑点,但只要他们还能骗过守在城头的民勇、守兵,只要民勇、守兵不被“蛊惑”,不发生哗变,他们就还能守住南城门。

    丁爽看左右武官虽然还有所迟疑,但也是摧赶民勇下城结阵,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陈海到这一刻竟然还能将这破绽百出的谎言维持下去,但也不得不承认,陈海刚才杀出城楼的一幕,给人的无敌印象太深刻了。

    不管敌我,无敌强者从来就天然拥有更高的威望跟领导力。

    只要陈海的无敌形象不被溃兵逃将打灭,那他们这边即便有人已经起了疑心,这些人也极可能会选择将错就错。

    维持住这个谎言,大不了到最后大家一起投武威军;不然的话,一旦发生哗变、崩溃,他们及他们集中在城门洞里的妻儿家小,都要被成千上万的溃兵怒火吞没!

    越来越多的细节让溃兵逃将确定,堵住南城门的这伙人就是武威军的奸细,池山城的守兵都被这伙人所蛊惑、蒙骗;黑袍人甚至指出陈海、吴蒙、周钧等人在武威军的身份,而这伙人口头所宣称的援兵迟迟不见踪迹。

    武威军前锋大营在扫平盐川城后,随时就会再度南下,留给他们的逃命已经有限,就算是污蔑,诸多逃将、宗族首领,也决意要联手将南城门冲开,这时候他们也决意将手里的精锐派出,联合其他急于南逃的溃兵,一起往南城门压过去。

第九十九章 援兵驰至

    “陈海这狗贼,怎么如此辣手,哪里像刚踏入辟灵境的样子,是不是消息有误?”

    手持雷云幡的黑袍人压制胸臆间的气血浮动,退过去与另两名黑袍人在城北一处角落里汇合,压着声音质问道。

    “消息不会有误,此子当初在姚氏被废修为,诸脉皆毁,一切与修行有关的记忆都被抹去,而陈烈这狗贼在他身上必是用尽奇珍,才让他重新踏入辟灵境。用诸多百年难出的珍物奇药重筑灵脉,这厮虽然所开辟的才是四脉灵海,但实力比同境界武修强出一大截,也不令人意外。”另一名黑袍人说道。

    “你说不令人意外倒是轻巧,现在祭酒大人不在池山城,谁去将陈海这狗贼拿下来?”手持雷云幡的黑袍人,心痛法宝受损,怨恨说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左营兵马不能折损在这里,现在就必须退出池山城,从西岭撤退!”为首的黑袍人沉着的说道。

    “鹤翔军诸多逃将与堵在池山城的宗族首领们,都已经决意派精锐嫡系进攻南城门,或许不要半个时辰,就能将南城门拿下来,我们此时为何还要从西岭撤出……”

    “陈烈这狗贼所遣骑营已经绕过田家寨,再有一个时辰,就能赶到池山城,就算我们在半个时辰内冲开南城门,也要分散退入西岭,才有可能避免会被围剿,”为首的黑袍人果断说道,“祭酒大人在玉龙山拉出几千人嫡系兵马不容易,不能都折损在鹤川岭以北。鹤翔军也不像是能成大事的样子,经历此败,必定元气大伤,我们师兄弟也都要从鹤翔军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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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南城门承受最大压力时,一支逃兵丢弃一切辎重从北城撤出,很快又往城西的群山峻岭逃去。这一幕自然引起陈海他们的注意,他们同时还注意到,之前驰入池山城的黑袍人,也与这支近千人的兵马一起撤出。

    当初在玉龙山黄龙渊,就在流民叛军里看到黑袍人的身影,之后流民叛军投附鹤翔军,这时候再次看到黑袍人与一支溃兵往西岭逃窜,陈海不由怀疑当初玉龙山流民叛乱,以及当初玉龙山出现的禁药逆灵散,与神秘的黑袍人有着莫大的关联,但他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在诸多逃将及南逃宗族首领,都派出精锐嫡系,决定要撕开南城门时,这支整编逃兵突然撤出,自然是极大动摇了他们的信心。

    这也让陈海他们再次扛住溃兵的冲击,满身染血退回到城下休整。

    暮色四合之时,东翼骑营汇合诸部扈从三千余骑,在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等人的率领,越过象山诸岭,进入池山县境内。

    这时候堵在池山城里的溃兵逃卒,已经是恐慌到极致,有人信心崩溃,从北城撤出,往两翼山岭逃去,但也有人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不要命的冲击南城门。

    当大股精骑出现在视野里,大部分还被蒙在鼓里的民勇、池山县守兵也彻底崩溃,陈海此时只能率领伤亡逾半的寇奴退回城楼,尽最大努力确保扣押诸武官家小的东翼藏兵洞不受溃兵的冲击。

    虽然最终将寇奴兵从城门洞前逼走,但溃兵揭开布幔,看到城门洞里已经被十几辆散架的马车以及大量的断木、砖石堵死,他们只能发出愤怒而绝望的哀嚎。

    有人将怒火宣泄到陈海他们的头上,但更多人像是没头的苍蝇四处奔逃。

    三千精骑已经像洪流一样掩盖过来,除了极少数有修为底子的人,能越过七八米高的城墙,往南逃窜,绝大部分溃兵以及难民,除了束手就擒,还能有什么选择?

    战戟如林、剑飞如雪,一颗颗不愿投降的头颅被砍下,三千精骑疯狂收割抵抗者的性命。

    有些宗族首领看到大势已去,不愿意弃下宗族子弟及家小独自南逃,就只能先退到街巷的角落里,神色默然的做好投降的准备。

    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他们在雪野山岭奔走一天,马疲人倦,但他们整编出现在池山城北,溃兵的抵抗意志已经崩溃,除了四处逃入两翼的山野之外,更多人直接选择放弃抵抗。

    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他们极其顺利就控制住北城,总共砍下上百颗人头就统统都降了,还真不畅快,他们登上北城楼,看到满城黑压压的人群与车马,都吃惊的愣在那里。

    他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溃兵、难民被陈海像是用一张大网,都兜在池山城里。

    “这小子!这小子!”厉向海兴奋拿拳砸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初杀出玉龙山,陈海也只是乱军之中救存,表现就算出色一些,也被他低微不堪的修为掩盖了锋芒,当初厉向海为陈海争首功,也是跟别人吵得脸红脖子粗,没想到一年多时间过去,陈海竟然给他们带来这样的惊喜。

    厉向海对要不要跟陈烈彻底绑在一起,他心里一直是有所迟疑的,经过玉龙山惨败,他看似官复原职,但厉氏拿出太多的资源摆平负面影响,这时候需要与更强的强者结盟,恢复实力了。

    这一刻,厉向海已经打定主意,陈烈随时能踏入道丹境是一个因素,而眼前则是另一个因素,种种迹象表明,陈烈是足够重视这个嫡亲外甥的。

    *****************************

    零星的反抗都被无情的碾碎、绞杀,对于弃械投降者,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也是收缴兵甲、法宝后尽量安抚。

    将溃兵、宗族子弟及私兵、逃难的民众分隔开来处置,池山城仿佛变成一座大囚牢,张怀玉他们人手也有限,还要防备鹤翔军会杀回马枪,不能放松警惕,只能等着主力兵马抵达后接管,才能再做进一步的处置……

    张怀玉分派陈昱负责兵甲、法宝及南逃宗族财物的收缴、清点。

    溃兵不去说了,除了兵甲、马匹及少量的法宝外,没有什么值得贪婪的,但诸多南逃宗族,可是将数代、十数代积累的财物都带上路的。

    照着规矩,除了少许要进献大都护将军表示效忠外,这些都是东翼兵马可以私下分配的战利品;而这些战利品也要比所谓的战功奖励丰厚得多。

    陈昱不仅是骑营主将之一,而且还是东翼兵马主帅陈烈的嫡系,此时当然是他拥有战利品的清点权,但张怀玉、厉向海等其他东翼主要将领也都会派人参与。

    这也是军中默认的规矩,不能都归入主帅一人的囊中,也不能大家乱哄哄争抢战利品,在敌前变成一团散沙、自乱阵脚。

    骑营主力就驻扎在北城楼内外,此时还不能松懈下来,由赵如晦、陈权率五百骑穿过城池,去接管南城楼的防务。

    陈青、苏紫菱、葛同等人,跟着赵如晦穿过溃兵降卒跪了一地的池山城,这一战他们胜得太轻松,等赶到南城楼前,看到两边内濠沟里堆积如山的尸体、插地如刺猬的箭矢,以及不其数的残刀断戟,才知道这一战赢得并不轻松。

    他们甚至都想不明白,陈海手下就那么点人,怎么就能支撑到最后?

    陈海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陈青想不明白、苏紫菱想不明白、葛同也想不明白。

    陈海、吴蒙、周钧都只是辟灵境武修,剩下沈坤、赵山等六十余人,就算都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也不能拦住这么多的溃兵逃卒啊。

    看到南城楼下一片狼籍、死尸积地,葛同他们也知道那些南逃宗族,绝不能可能乖乖就擒。

    他们不知道,城楼两侧的民勇虽然有半数人都是摆饰,但溃兵逃卒并不清楚,受到两三千民勇及池山县守兵的威慑,溃兵就只能集中进攻城门洞,这就让陈海将有限的精锐兵力都紧紧的集中起来使用。

    而后期,家小被扣押为人质的池山县地方武官,胁裹一部分民勇到城下助战,也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这些民勇看似并没有多少战力,前后总计有十数次被冲溃,最后也丢下三百多具尸体,但这些民勇掩护了寇奴兵的侧翼,也使得陈海在城楼前所安排的战术更灵活多变。

    提前降服丁爽,在丁爽的协助下,扣留武官的妻儿家小为人质,可以说是此策成功的重中之重。

    葛同、陈青、苏紫菱还不知道这些,自然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

    陈海坐在一截断木前包扎伤口,身上衣甲已经破烂不堪,身上不知道又添了多少伤口,包扎得跟僵尸似的,此前脸上在玉龙山诸战留下的伤疤好不容易消淡了,这时候又翻出十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六十寇奴,剩不到一半,也多个个浑身染血,虽说此战守得惨烈,死伤可以说是极其惨重,但个个兴高采烈,浑不当生死是回事,看到陈青、苏紫菱容颜极美,也都肆无忌惮的看过来。

    看到赵如晦他们过来,陈海说道:“赵师伯,我是站不起来给你老行礼了,你们过来就好,南城楼就归你们来接防,”又指向身后丁爽等十数池山县地方武备的武官,说道,“他们昨夜就投诚于我,也为此战立下不可或缺的大功、奇功,此时皆是我的扈从,还请赵师伯放心任用……”

    “好!”赵如晦见陈海竟然能提前收服地方武官,相信也是能顺利斩获大捷奇功的关键所在,自然不会亏待丁爽这些人。

    他再看陈海他们身后的城墙藏兵洞里,还有不少妇孺正惊恐往外探看,看这些妇孺衣裳不凡,便猜到陈海可能是用这些妇孺扣押下来当人质,才逼使丁爽等池山县武官降他。

    兵家相争,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赵如晦心里只会为陈海敢用奇计暗中赞叹,却不计究其他有的没的,心里只是可惜陈海出身宗阀,不是寒门子弟,不然寒门一系在太微宗及武威军或还有崛起的机会!

    周钧、吴蒙、沈坤、赵山等人皆受重创,这时候也精气真元耗尽,特别是支撑他们死战到底的意志散了,也就只能坐在给赵如晦他们致礼。

第一百章 董侯

    (感谢20272027、感谢兴业兄的慷慨捧场,人在南京开会,只能勉强维持正常更新,不能加更表示感谢了……)

    看到周钧、沈坤他们都没有致命伤,陈海跟血人似的,但精气神并没有震掉,赵如晦暗松了一口气,但这一刻看到他们这样,也是无言,骂道:

    “你们这些混帐家伙,竟然真敢火中取栗!”

    他从怀里掏出两瓶疗伤灵药扔过去,接下来就让丁爽等伤势不怎样严重的投诚武官,陪他登上城楼安排防务,预防鹤川岭方向会有援兵突袭这边。

    看到武威军有更高层的将领出来,也听从陈海的建议接纳他们,甚至还直接不加怀疑的任用他们,丁爽等人这时候也算是安下心来,开始分头召集逃散的民勇,恢复城里的秩序,监管那些投降的溃兵跟南逃宗族。

    城里没那么混乱了,兵甲也收缴差不多了,很快张怀玉、厉向海也在数十扈卫的簇拥下,赶到南城楼里视看。

    他们一路是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阻拦,也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拿下池山城,但见南城楼上下尽染血迹,以及满地的残箭断刃、堆积成山的死尸,实不难想象陈海他们仅靠这点人手,竟然死守南城门一天,是何等的凶险、是何等的惨烈。

    “好好!此战你们皆是首功!”

    陈烈竟有这样的外甥,张怀玉心里自然是忌恨得很,但表面还得大加赞赏,不然他又能怎样?

    这一战,对陈烈在东翼兵马的威望加成太恐怖了!谁能想到陈烈竟有如此妖孽、敢用奇谋、能立奇功的嫡亲外甥?

    而这么一个嫡亲外甥,外界都视为废物,也唯有陈烈养之、用之,甚至力排众议,将他录入陈氏宗谱,收为“嫡子”,看上去此战与陈烈本人无关,但又体现出陈烈用人之明,这才是身为主帅最主要的素养。

    张怀玉心里苦涩,接下来又派出数队精骑,从疏通过的南城门杀出,寻歼从两翼山岭往南逃窜的溃兵,尽可能扩大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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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作为南征大军的前锋主帅,秦穆侯、玉龙大营都护将军董寿亲率三千道衙兵精骑,杀溃一小股逃兵,出现在池山县西北角的牯牛岗。

    数头灵禽在午后就侦察到池山县有大股的溃兵、南逃宗族滞留,董寿率三千道衙兵精锐,这一刻进入牯牛岗,就是准备直接奔袭池山城。

    考虑到鹤翔军有可能从鹤川岭派出最精锐的小股战力,突袭他们追亡杀溃后的前锋兵马,以挽回鹤翔军在北部防线崩溃后的低沉士气,除了身为玉龙大营都护将军、道丹境强者董寿亲率三千道衙兵精骑最先杀出来,董宁等两百多上七峰内门弟子、主事也随这支可以说是武威军最为精锐的骑营出动,确保这支三千人的战力,是武威军最锋锐、最坚硬的枪头,而其他兵马则主要在北面两三百里纵深范围内剿杀溃兵,占领城寨。

    这时候有一小队骑兵驰出池山城,打马往这边驰来,挥动玉龙大营特有的传令旗。

    十数骑士纵马狂奔,还大声喊叫表明身份:“玉龙大营东翼暂编序列骑营、帐前巡哨校尉厉玉麟传檄通报,我部已夺下池山城,俘获溃兵及南逃宗族子弟一万五千余众,请都护将军董侯检阅!”

    董寿跨下坐骑是一头黑狡兽,看见这十数骑从池山城方向驰出,竟然是过来通报战果的,都是一愣,问左右诸将:“陈烈那混球,什么时候派出兵马跑到我们前面去了?”

    董宁正骑着一头青角兽,跟随在父亲董寿身边,想到陈海那家伙就是玉龙大营都护副使、昭阳亭侯陈烈的外甥,而且陈海在两个月前就突然出山历练,听说也是编入玉龙大营东翼兵马序列,就不知道他在不在池山城里。

    因为怕别人拿陈年旧事取笑,董宁在父亲及家人面前,从来都不提在栖云岭受“欺负”的事情,但这时候她心里也好奇,不知道陈海这两个月有没有成功开辟灵海秘宫,不知道再次相遇,他会不会说出当初在藏经阁一剑斩碎六甲秘盾的秘密。

    这时候两翼分出十数精骑,将来人截住,验看过印信之后,才将一人带到他们跟前。

    董宁认出那人是同为上七峰内门弟子的厉玉麟,此时也恰是在玉龙大营东翼任职。

    “我认得你,你是厉向海的侄子,”董寿绕有兴趣的看着厉玉麟,玉龙大营十数万精锐,只有二十多位踏入明窍境的将领,董寿对厉向海自然是早就熟悉的,也认得厉玉麟是厉氏年轻一代的杰出子弟,俯身问道,“我与大都护将军府都传令陈烈率兵掩护侧翼,并没有追敌杀溃的任务,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厉玉麟说道:“回禀董侯,东翼兵马严谨大都护将军令旨,严守侧翼,但防止敌军突袭,都护副使与诸将商议,特地组建骑营扩大对侧翼的侦察范围,最终在池山城寻歼敌溃主力。”

    董寿不相信厉玉麟的说辞,心里寻思,陈烈率东翼主力三万精锐还在盐川府城以北守着不动,东翼的侦察骑营,就能巡哨到南面五百里外来?

    而为何又会有如此之规模的溃兵、南逃宗族滞留池山城,以致被陈烈派骑营成功俘获?

    董寿及诸将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打赢了胜仗什么都好说,总不能怪陈烈将侦察骑营派出太远,抢在他们前面俘获了上万降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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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期武威军也只打算推进到池山城一线或稍南一些的山地,暂时还无意冒险对两三百里外、鹤翔军经营达两三百年的鹤川岭一线直接发动攻势。

    既然东翼兵马的游哨骑营已经占领池山城,而后续的步卒主力往南推进到这里,还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董寿也就决定先率部进入池山城,他心里也很好奇,东翼游哨骑营绕到他们前面占领池山城是很容易,但又怎么就能如此精准将一万四五千的降溃都俘获过来。

    要知道在攻破盐川府城之后,他亲率最为精锐的三千道衙兵,一天一夜追杀降溃,毙杀加降俘,也就一万人稍多一些!

    董寿都怀疑是不是厉玉麟等将虚报战功。

    这事也正常,身居高位者不能太苛求,而事后大营还要派人下来进行清点、校核,不会下面上报多少战绩,大营就全盘接纳。

    这时候池山城里,逃难的普通民众已经梳理过一遍,都驱赶到西城暂时监押下来,待做进一步的梳理后就遣返归乡;而溃兵逃将、南逃宗族的子弟、私扈等人,都是作为降俘重点集中关押在池北城的东北角,直接处于东翼游哨骑营精锐的监管之下。

    董寿在诸将的簇拥下登上北城楼,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虽然兵甲都被收缴上来,但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老弱妇孺掺在里面混水摸鱼,便知道这边战功即便有些虚张,也极为有限。

    这一战,董氏并没有奢望能直接将鹤翔军彻底的击溃、歼灭,一是时间来不及,董氏在西面、北面都面临严重的威胁,不能长期在南面用兵。

    此外,不仅帝朝天枢院不会坐视不理,而鹤翔军南面的武藏军,也不会坐视武威军兼并盐川诸郡而按兵不动,此战最根本的目的,还是要尽可能削弱鹤翔军、增强武威军。

    这时候无论是有效歼灭鹤翔军的有生战力,还是俘获大量的战降,意义都极其重要,而后期意义更加显著。

    “好!好!”看到这一幕,董寿连声叫好,也不再去管东翼巡哨骑营南出五百里,对他与大都护将军府的命令是有些阳奉阴违了,将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让到他跟前来,问道,“你们倒是好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立下这桩奇功,可不要糊弄说,是这些人脑子发昏,逃到池山城就忘了继续往南逃,坐等着你们来收俘!”

    “末将可不敢欺瞒董侯……”

    赵如晦虽然不是主将,但他资历最老,张怀玉也不想捏着鼻子去夸陈烈外甥的战功,就让赵如晦上前陈述池山城所发生的一切。

    说起来容易,陈海最初作为厉向海帐前的巡检哨官,在战前就已经奉令潜入敌境侦察敌情,大战爆发之后,敌军往玉龙山南麓派出大量的侦察骑兵,陈海无法返回大营,选择继续往池山一线深处寻找战机。之后,陈海率部伪装鹤翔军信使进入池山城,暗中控制丁爽等守城武官的家小以为人质,以守城侍援的名义,将大量南降的溃卒及宗族子弟都挡在池山城,直至张怀玉、厉向海、赵如晦率援兵赶到……

    整个过程说起来有些平淡,但董寿诸将都是能征善战的老将,自然不难猜想其中的险象还生,一个环节出差就是满盘皆输。

    听赵如晦说完,随董寿进入池山城的诸将都还觉得后怕,不要说陈海一个刚刚踏入辟灵境的低级武官了,就算是他们这些明窍境的强者,率领百余精锐,也不敢轻用这样的险计啊。

    大家都知道,敢用此策者,凭借并不是多高的修为,而是事后想想都后怕的惊天胆识跟控制局面的过人手腕。

    “陈烈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胆大到都敢吞天的子侄,我怎么不知道?”董寿拍手大笑问道。

第一百零一章 旧事

    不仅董寿好奇陈氏一族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就连随他进入池山城的诸将也颇为期待的看向赵如晦,他们却完全不知越城郡主董宁这一刻心里波澜狂涌。

    董宁心头浮现起那个总是蜷缩在藏经阁角落里阅读低级玄功经卷、而被其他弟子轻视的髯须汉子,就连她也不明白,陈海为何要在低级玄功上浪费时间,这时候却万万没想到东翼兵马能在池山城斩获万余降俘,竟是陈海用奇谋所致,心里这时候又越发肯定当初在藏经阁,陈海必是用计才斩破柴荣所施展的六甲秘盾。

    董宁心里真是好奇陈海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又担心他受伤重不重,心想以他的修为,在池山南楼守住一天,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受伤必定严重,又担心军中没有极品灵药,未必能及时陈海的伤势。

    她这时候就巴望着父亲召见陈海,赏赐灵药,莫要留下什么遗患才好。

    看到秦穆侯董寿如此兴高采烈,赵如晦也是替陈海高兴。

    除了关系彼此亲近外,陈海怎么说也是他主持黄龙渊道院培养出来的弟子,黄龙渊道院年轻一代就能有如此耀眼的谋将、勇将问世,他也与荣有焉。

    赵如晦就想派人将还在养伤的陈海他们喊过来,让他来拜见董侯,心想陈海他们能得董侯的赏识,日后无论是在太微宗还是武威军,都将有不可限量的前程。

    然而赵如晦都还没有来得及提及这茬,在一旁沉默半天的张怀玉突然插过话头,说道:“回禀董侯,这个陈海原本是陈都护的嫡亲外甥,是陈都护之妹嫁入姚氏所生之子,三年前犯下大罪被驱逐出族,到河西来投靠陈都护才列入陈氏宗谱的。”

    厉向海等人觉得奇怪,不知道张怀玉没事提这茬做什么?

    越是庞大、越是权高位重的宗族,内部越是复杂、充满阴谋算计,且不管陈海在姚氏到底犯下什么大罪,他入道院以来,所作所为还不足以将他以前的一切劣迹抹除?

    宗阀子弟,有几人少年时不纨绔、顽劣,而真正功成名就之后,谁又会拿旧事出来相互数落?

    董、姚两族曾有联姻之议的旧事,知道的人很少,但也不是什么绝秘。

    陈权看到董侯脸色微微一沉,想必是他听过张怀玉的话,已经想到这个陈海就是与其女越城郡主董宁有过婚约的姚氏之子,他心里微微一笑,只要董侯心里不喜欢,陈海立再大的战功,在武威军及太微宗都难出头。

    “哦,原来是这小子啊!”董寿的语气陡然就冷淡下来,眼光也是一凝,看城下被俘的大群降俘片晌,便转过话题说道,“池山城以北的南逃宗族,都集中看管在哪里,速速领我去见。这些人我们要看紧了,但也不能失了礼数……”

    赵如晦见董寿刚才明明有意见陈海这些立下大功的将卒,却在张怀玉的一番话后态度突然转冷,他虽然不知道那桩不再被人提起的婚约,但也知道必是哪里出了问题,也就不能再多说什么,就陪着董侯走下城楼,去探看被羁押起来的南逃宗族首领。

    武威军即便吞并玉龙山南麓的大地,也需要这些宗族治理地方,但之前需要获得这些宗族的效忠。故而安抚这些南逃宗族首领,也是极重要的一件事。

    看到秦穆侯董寿的反应与他预期的完全一致,张怀玉心里冷冷一笑,董侯再欣赏敢用奇谋、能立奇功的陈海,也绝不可能同意让越城郡主下嫁麾下声名狼籍的低级武官,他猜董侯不愿别人再提起那桩婚约,大概都不会愿意看到陈海站到他跟前吧!

    张怀玉有意无意的往越城郡主董宁那边瞥了一眼,暗自猜测越城郡主这时候大概更巴望陈海能从人间消失吧……

    董宁见张怀玉瞥眼看过来,她也是微微颔首以示礼,但她在张怀玉瞥来的瞬间心里则是一冷,她明白张怀玉故意提及陈海的出身,用心实是阴险,目的就是提醒父亲想起她与陈海之间那桩已经废弃的婚约。

    之前决定联姻时,董宁还很小,对这事也完全身不由己,她生在董氏,就有义务为董氏做出牺牲。而在陈海犯下大罪被姚氏驱逐后,姚氏那边也特意遣使过来谢罪,联姻也就暂时中止,这桩婚约就算废弃掉了。

    董宁心里也不可能愿意成为宗族联姻的牺牲品,自然也不愿意再提那桩婚约,但此时张怀玉竟然利用这桩婚约,肆无忌惮的打压陈海,她心底反倒有些替陈海不值了。

    她这时候再往同是陈族人的陈权看过去,见陈权脸上竟然有稍许的幸灾乐祸,心里也替陈海暗暗一叹,没想到陈海的处境比她所想象的要险恶,而父亲态度又是陡然冷淡下来,也是显得有些寡恩刻薄了。

    董宁心里虽然如此想,但明面上也不会表示什么,只是跟着父亲去看那些被俘的南逃宗族的首领,而在这时候,她才发现陈海所立之功,相对他的将职是何等耀眼了。

    不过接下来,张怀玉诸将似乎都揣摩透都护将军、秦穆侯董寿的心意,就不再去提陈海他们所立的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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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山城一战,陈海可以说是杀得酣畅淋漓,但除了多处负创、真元耗竭外,神魂意念及精神念力的消耗也是达到极限。

    不像明窍境以上的玄修强者,要用精神念力掌控天地元力,辟灵境武修弟子精神念力的消耗通常很难达到极限,但游哨骑营赶到池山城之前,陈海他们就是凭借胸臆间磅礴的战意在苦苦支撑。

    大局一定,南城楼有人接防,陈海精气神松懈下来,整个人就像是垮了过去,昏睡过去。这通常是明窍境以上的玄修强者,以精神念力掌握天地元力施展神通之后,才会有的现状,这也说明陈海他们坚守池山城南楼酣战是何等的艰苦。

    即便赵如晦及时给他们服用补气养元的灵药,陈海也是拖到第四天夜里才勉强能挣扎着盘膝坐起来,修炼真元。

    只是池山县不是灵气充裕的洞天福地,每天只能在阳气初发的初曦时分吐吸灵气,恢复真元。

    看着天际露出鱼肚白,天地间再无灵气可以吐纳,陈海内视灵海才恢复少许真元,暗感留在池山城,大概需要大半个月,他才有可能再次将灵海内的真元蓄满。

    燕州是强者为尊的世界,宗门玄修拥有强大的神通,站在芸芸众生之上,但除了数量稀微的灵天洞府之外,在其他地方施展强大的神通,真元及精神念力消耗一旦怠尽,也会变成案板上待宰的鲶鱼。

    这也是道胎、道丹境强者轻易不出洞府的关键原因,一旦在洞府之外被围住,很容易被修为比他们低的玄修、将卒围殴,更不要说世间还有逆灵散这样的逆天禁药了。

    而在燕州,长生犹是梦幻,道胎境天榜强者寿元的极限也只有八百年,自古以来极少有道胎境天榜强者能活到八百岁,这也是宗门玄修为何重视世俗权力的关键原因。

    陈海这时候犹能深切感受到罗刹血炼秘法的恐怖、霸道。

    罗刹血炼秘法除了直接增强肉身修为,还能通过吸噬他人的血肉精华,补充体内的精气真元,这在战场简直就一架永不疲倦的杀戮机器啊。

    陈海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盘膝打坐,摧动少量真元逆入足少阳、足明阳、手少阳、手明阳四处已开辟出来的灵脉。

    外伤易治,但一番恶战多少会在百骸诸脉留下什么隐伤、暗伤,也需要及时调养,才能不留后患,但以内视之法观之,就见四脉仿佛暗沉的幽泉,与淡淡金芒交错,未曾非见什么暗伤,甚至还要比战前坚固稍许……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在苦战时,不自觉已用罗刹血炼秘法吞噬他人的血肉精华强化百骸气脉了?

    陈海想到这里,他自己吓了一跳,静心回想苦守南城楼时,胸臆间战意最澎湃之时,确实也是杀戮之心最旺盛之时,额头都有冷汗渗下来。

    陈海再以秘形摧动百骸精气,看到还没有打通修成灵脉的足厥阳主气脉,确实也已有隐隐松动的迹象,他才肯定,或许真有可能在无意识间,就将罗刹血炼秘法特意的吞噬意念融入十步断水斩等绝学之中,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南城楼下坚守到最后一刻,不然他体内的气血可能早就榨干了。

    陈海真切感受到罗刹血炼秘法的霸道及恐怖,也越发深刻知道他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掌握血炼秘法。

    天下宗门绝对不会充许如此霸道的秘术问世,要是成为天下宗门的公敌,这滋味怕是没有那么好受。

    陈海挣扎着在床榻边坐下来,也是心思难定,竟碰落床案上的药碗。

第一百零二章 战功

    在院子里值守的齐寒江,听到卧房里的动静,问道:“爷醒过来了?”

    在别人眼里,陈海在少侯爷,但池山城南城楼之后,在齐寒江这些寇奴兵的眼里,陈海就是他们的爷,就是他们的主公。

    “嗯!”陈海应了一声,齐寒江这几个家伙就不知规矩的推门进来,大咧咧的说道:“爷这一睡就是五天啊,还以为是出什么岔子,好在陈帅过来探视过,说爷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太累了……”

    “都过去五天了啊,我舅父他怎么也到池山城了,还是说我们已经不在池山城了?”

    陈海倒没想到他为了恢复精神念力,就昏天暗地睡了四天四夜,不过池山城已经由张怀玉、厉向海他们接防了,什么事都不用他来操心了,透过窗户看到丁爽、周钧、吴蒙、赵山、沈坤听到动静都走到院子里,都招呼他们进来,询问他昏睡过后,池山城的情况。

    “侯爷已经率东翼兵马过来了,就驻扎在池山城,让我们守在这边,等你醒来呢,”

    吴蒙说道,

    “此前都护将军董侯也曾率部进入池山城,但就在池山城停留了三天,前天就移师衍山西麓的灵武城驻防了,不过玉龙大营十数万兵马也就推进到灵武、池山一线,武威神侯也留在盐川府城,没有继续南下的迹象……”

    陈海没想到舅父陈烈都已经率部进驻池山城了,再听吴蒙说武威军的部署,猜测武威军这次可能不会对鹤川岭发动攻势了,短期内很可能会以消化灵武、池山以北的地域为主。

    这倒是务实的战略。

    大燕帝国还在,天枢院对诸郡、诸镇还有极强的威慑力跟统治力,而西北域除了武威军、鹤翔军外,还有武藏、朔川诸镇强藩,都不可能坐看武威军肆无忌惮的吞并鹤翔军的领地。

    而武威军在北面、西面还面临妖蛮诸部及金州诸羌等强敌。

    现在正进入酷寒时节,大雪封山,西面、北面的强敌难以威胁太微山,而武威军与鹤翔军一旦拖延到来年春后,西面、北面就未必有那么太平了,形势有可能出现不利武威军的逆转。

    武威神侯选择在年前出手,应该也是为争这个时间窗口,也应该争取在来年雪化之前,稳定南面的局面,而不是一味陷入激烈的拉锯战中。

    “董侯入城,连那些被我们打杀得屁滚尿流的降将都召见了,却独独没有召见我们,甚至连狗屁赏赐都没有一个。另外,东营兵马袭夺池山城,大都护将军府给出的战绩评定也是第三,但通告文书里竟然也没有提爷的名字,真是气煞我等了!”齐寒江等寇奴簇拥到陈海的房里,好不容易捞到说话的机会,顿时就发起牢骚起来……

    听到齐寒江怨声载道的牢骚,陈海也觉得奇怪。

    陈海都想不起姚兴与越城郡主的婚约,自然就猜不透秦穆侯董寿为何对他的冷漠。

    甚至在玉龙大营乃至大都护将军府的通传战报里,提都没有提及他们的奇功,是很奇怪,但陈海也不担心,有舅父陈烈在,总归不会亏待了他们。

    为了安抚齐寒江这些寇奴的人心,陈海也只能故作轻松的问道:“那军中亏待了你们不成?”

    听陈海这么问,齐寒江等寇奴都摸了摸头,稀嘘的说道:“这个倒不成。”

    听吴蒙说舅父一早就出城巡视两翼山岭塞城的修建情况,陈海也就不忙着去拜见,耐着性子听这五天来灵武、池山一线的战事发展。

    此时鹤翔军在鹤川岭的部署也大体摸清楚了。

    董良夜劈铁壁山,打开玉龙山的南侵通道,鹤翔军那边才意识到情形超脱控制,但他们反应再快,想调派大军增援盐川府一线也已经迟了。

    鹤翔军的反应迟缓不说,甚至在玉龙山通道打开的那一刻,都还寄托于大燕帝朝的威望能压制住武威军不敢轻举妄动,既来不及增援北部防线,竟也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北部防线上的十万精锐南撤。

    这成就了武威军此次南下最大的战功,在盐川府城被攻陷后,鹤翔军在北线的十万精锐,不到半数能逃入鹤川岭。

    不过,鹤川岭作为鹤翔军治内的名川大山之一,数百年前曾有是一派玄宗的山门重地。这派玄宗被贺兰山兼并后,灵泉资源丰富的鹤川岭则被鹤翔军派系内的诸多宗阀世族割占,隐约成为鹤翔军治内除贺兰山之外的第二灵川大山。

    这些宗阀世族将鹤川岭分割为一块块私邑之地经营数百年,根基深厚。

    只要想想昭阳亭侯府这一年多来在药师园寨城所花费了心血与资源,就不难想象鹤川岭山里的每一座寨城在经营上百年甚至数百年之后,是何等的坚险、是何等易守难攻。

    除了城池坚险外,这些私邑寨城还大多部署防御法阵,而诸族私兵规模虽小但极精锐的私兵守卫,实要比鹤翔军的北部防线坚固数倍。

    也是因此,鹤翔军也是第一时间选择加强鹤川岭防线;而武威军此时也没有急于强攻鹤川岭。

    在陈海奇袭池山城时,鹤翔军进入鹤川岭的兵马已经有将近十万,加上逃回鹤川岭的溃兵以及诸宗阀世族在鹤川岭的私兵子弟,鹤川岭没有那么容易打下来。

    这几天,秦穆侯率部还在池山、灵武城以南的地域,与北出鹤川岭的鹤翔军小股精锐数度交战,但战事规模都不大,双方拉锯作战更多像是试探对方的战斗意志。

    然而不管怎么说,要防犯鹤翔军随时可能展开的反攻,池山城这边一刻都不敢松懈下来。

    玉龙东营兵马进驻池山城,除了将一万多降俘编为奴兵外,还立即在两翼的山岭择险修建寨城,但这些事都不需要陈海他们去操什么心。

    虽说大都护将军府的战功通报里没有提及陈海他们的姓名,董侯董寿的冷淡也令众人心里不爽得很,但这几天来,周钧他们所得的赏赐并不见少。

    奇袭池山城,除一万四千多降俘都贬为奴兵外,缴获兵甲也将近一万副、骡马近两万头、可作战骑的良马一千余匹以及大量的财物、丹药。

    除了上缴两千副兵甲外,其余近八千副兵甲以及马匹都是东营诸将能私下分配的战利品;陈海、周钧、吴蒙、沈坤、赵山乃至陈昱、陈权等人的战功,都归到陈烈名下,陈烈同时作为东营主帅,一人独占半数兵甲、马匹、财物,诸将也是心悦诚服,没有人敢哔哔。

    以战绩衡算,陈烈名下分得的战利器里,陈海他们至少要占到三分之一以上,但陈海他们要这么多的兵甲没有用。

    除了近万副兵甲外,此次奇袭池山城,还从逃将及南逃宗族手里缴获得法宝一百五十余件以及大量丹药。

    陈海他们要太多的普通兵甲及其他财物无用,除了一百匹良马、一百副精良兵甲以及少许的财物外,陈烈挑选了三件黄级中品法宝、四十二件黄级下品法宝,以及所缴获的近三分之一的丹药,算作是陈海他们的战功将赏,对此东营诸将以及昭阳亭侯府的部将属吏都没有办法提出异议。

    有陈烈在,战功奖赏,也可以说没有半点亏待这边。

    一百副精良兵甲、良马,吴蒙、周钧、沈坤他们发放下去一半,毕竟战事随时还会再爆发,这边需要及时加强战力,但法宝及丹药都留在手里,等陈海醒过来做决定。

    这一刻,陈海也是感慨万分,难怪诸将都争战功,他们这次甚至都没有抢掠地方,不算兵甲、马匹及其他财物、丹药,仅这五十余件黄级中下品法宝,就抵得上药师园五六年产出了。

    此战,六十寇奴,战死十九人,重残七人,剩下三十四人,在经历这番苦战、血战,竟也有半数人修为都有所突破,差不多近二十人踏入通玄境。

    也是最残酷、最激烈的血战最能考验、磨砺人的心性。

    虽然丁爽等投诚军吏,都受到奖赏,陈烈进驻池山城后,也有意用他们治理地方,但丁爽等十数军吏不再在池山县地方任职,而是都选择成为陈海的私扈,同样也算是昭阳亭侯府的附从部将。

    丁爽他们之所以如此选择,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妻儿家小能迁入药师园,可以受到很好的保护,避免受到鹤翔军派人进行报复性的刺杀。

    这也是在池山城被俘的四十多家投诚宗族必然要做的决定。

    虽然这些投诚宗族最后主要还是选择秦穆侯董寿或者说董寿背后的董氏作为靠山投附,但最后还是有十家投附宗族拿出来,作为战功,奖给陈烈,作为昭阳亭侯府名下的附庸宗族,将迁到药师园以南的地域进行安置。

    虽然这十家宗族规模都比较小,每家只有十数名通玄境子弟,但对刚有根基的昭阳亭侯府来说,也是不小的增强。

第一百零三章 择木而栖

    陈海这时候才知道池山城溃兵规模最大时,南逃宗族加上逃将,辟灵境武修、玄修多达五十余人,拥有通玄境底子的溃降更是超过千人,甚至还有一名明窍境强者,当时就在池山城里,论及实力远在他们一小撮人之上。

    但恰恰是当时混乱一片、人心惶惶,谁也都不愿出死力拿下南城楼,最终才都被他们这点人手阻拦在池山城、最终在张怀玉、厉向海率骑营驰至时选择归降。

    事后回想此战,每一个人都替陈海他们捏了一把冷汗,甚至都难以想象那名明窍境的强者为何到最后没有出手,只是这人在投降后,就率两百多宗族北行到盐川府城去面见武威神侯了,谁也不知道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良禽择木而栖!”

    面对吴蒙、周钧、沈坤等人的困惑,陈海则是淡淡一笑,人性并不难揣测,他看着窗户渐渐透亮的晨曦,说道,

    “稍有见识的宗族,应该都不难能看到鹤翔军镇蓑败已是必然,不是被南面的武藏军吞并,就是被武威军一步步蚕食。我决意用计混入池山城,看似凶险到极点,但你们问问丁爽,他在看出疑点之后,除了窥探与逃命的念头外,可曾想过要积极与城里其他的宗族、军吏联络,将我们围歼于南城楼下?”

    吴蒙、周钧都往丁爽看过去,丁爽没想到最虚弱的老底早就被陈海看透,老脸涨红的说道:“少侯爷所说甚是,丁爽当时确实未敢有其他念头……”

    陈海微微一叹,说道:“我们守在南城楼,除了宗族在鹤川岭以南的逃将外,那些被阻拦在城里的南逃宗族几乎都是按兵不动,即便是动,他们也是鼓躁溃兵冲击南城楼,在那时候我便知我们有险无忧了。”

    吴蒙、周钧、沈坤、赵山等人感触还没有那么深,丁爽老脸涨红之余,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

    他原以为陈海只是一个敢豁出去的赌徒,没想到陈海敢用此策乃至敢在南城楼坚守到最后一刻都不弃逃,实则是对地方宗族心理进行过细致入微的分析,可以说已经深入到骨髓了。

    诚然,鹤翔军看似庞大,但相比近百年内崛起的武威军,已经有些老朽了。

    鹤翔军看似拥有两位道胎境天榜强者,其中一位还在帝朝天枢院任职,但这两位天榜强者巅峰期已经过去百年,进入盛极而衰的衰退期,而内部宗阀派系间的矛盾重重。

    道胎境强者有八百年的极限寿元,但那是理论上的。通常说来,巅峰期过去,道胎境玄修进入衰退期,即便肉身、神魂没有什么暗伤,在最后两百年的寿元里,也随时都有可能会坐化辞世。

    在这种情形下,鹤翔军竟然都不克制贪婪,接受玉龙山叛降的投附,而不惜得罪正处于崛起过程中的武威军及董氏,毗邻武威军、受威胁最迫切的地方宗族,早就已经是怨声载道了。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丁爽也希望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这事,我们自己知道便是了,不要拿出去吹嘘了,吹出去别人也不会信……”

    陈海又额外吩咐道。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为何没有出现战报之中,一方面他想如此也好,真要是太耀眼,以致被武威神侯召见,有些秘密怕是难以掩藏,但他同时也想到可能是有人作梗,才会如此。

    如此一来,他更不想再露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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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致周密的周钧,将战功奖赏下来的法宝及丹药,登记成一本册子,递给陈海;陈海册子里登记有一枚龙虎伐脉丹,心里欣喜,与周钧、吴蒙笑问道:“竟然有这样的好东西,真可谓是天助我也啊!”

    “这枚龙虎伐脉,师尊他特地力排众议,为你留了下来,”周钧说道,“此丹就在师尊手里,就等着你醒后取来服用……”

    百骸十二主气脉,皆需要修成灵脉,才算是大周天圆满境界,辟灵境才算是圆满,才有机会开辟祖识海,踏入明窍境。

    十二主气脉,对应十二灵脉,修炼难易程度,差异极大。

    足少阳、手少阳两条主气脉,即便是平民子弟,天赋异秉者,甚至都不需要什么资源,就能在三五个月内修成灵脉,但绝大对多数的玄修、武修,终于一生,服用金山银山所炼制的灵丹妙药,都未必能将十二灵脉都修全,将辟灵境修炼圆满。

    陈海在四条灵脉的基础上开辟灵海秘宫,就意味着还要将其他八条主气脉都修成灵脉,才算是大周天圆满,但不管这些灵脉的修炼难易,他首先要将在姚氏被废修为时所留下来的诸脉暗伤给治逾了。

    虽然池山南城楼一战,陈海知道他有可能无意识间以血炼秘法吞噬他人的血肉精华,除直接提升肉身修为之余,还能消弥百骸诸脉留下的隐伤,但恰是如此,他更需要一枚有伐脉易髓之能的龙虎伐脉丹当掩饰。

    龙虎伐脉丹的丹方并非绝密,太微宗有,贺兰山等燕州顶级宗门都有,但炼丹之灵药在洗经伐脉、换血易髓等方面皆有其效,可以说无一不是百年罕见的珍物。

    陈烈倘若出面请宗门的宗师级药师炼制龙虎伐脉丹,仅仅是这些百年罕出的奇珍,就需要消耗昭阳亭侯府这时一年的用度,陈烈就算再宠爱陈海这个嫡亲外甥,也不可能让昭阳亭侯府下面三五千嫡系都饿一年的肚皮。

    谁也没有想到,在池山城这批收缴的战利品里,竟然会有一枚龙虎伐脉丹。

    其他的法宝、丹药价值都不菲,但非陈海所急需,都可以,或者说也都应该用来赏赐周钧、吴蒙、沈坤及赵山部属;这些法宝及丹药,陈烈之前就都移交给吴蒙、周钧他们收藏了。

    这些法宝多以护甲、护盾等防护型法宝为主,这也是通玄境弟子所能祭用的主流法宝,毕竟灵纹剑等也属于黄级下品法宝,但非辟灵境弟子不能持续祭御。

    陈海跟周钧、吴蒙说道:“你们看有什么法宝能用,先各挑三件过去;此外所有踏入通玄境的寇奴兵及丁爽等人,都赐一件灵甲护身。再各挑五件法宝送给赵师伯、厉师叔,尽可能让寇奴兵、丁爽等人都能入道院修行……”

    于武修而言,倘若能有护身法宝增加防御力,面对玄修或剑修弟子,就有机会扑上去近身搏杀,即便攻击力还要稍弱一些,但两三名通玄境武修,总还是能压制一名辟灵境中前期的玄修或剑修弟子。

    陈海就优先将一些防御法宝分给沈坤、赵山、丁爽、齐寒江等人,他手下寇奴兵再补足到六十人,战力还能再提高一大截。

    陈海心里又算了算,东营兵马这次从池山城总共缴获一百五十多件法宝,他们这边再去占了三分之一还多,再扣除进献给大都护将军府及都护将军董寿的,猜想赵如晦、厉向海二人的战功奖赏,可能也就三五件法宝而已,未必够用来分给亲近的嫡系部将、弟子。

    陈海这时让周钧再各送五件法宝过去,除了感谢他们以往的维护之情,维持彼此的关系,也是想着厉向海、赵如晦也用不上这些低层次的法宝,实际上也分给厉向海、赵如晦手下的部将、亲近子弟,相当于加强舅父陈烈这一系人马的实力。

    陈海还想着赵如晦、厉向海首肯能让齐寒江、丁爽等人都能入道院修行。

    虽然他能将在武道秘形基础所创的几种绝学传给齐寒江等人,但也不能太泛滥而不受限制;而齐寒江、丁爽等人想在军中正式担任武职,在道院渡一层金,则是必要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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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吴蒙、周钧等人的陪同下,走出院子,陈海发现池山城已然变成一座巨大的兵营。

    除了贬为奴兵的一万多降俘外,东营将近三万精锐都悉数进驻池山城。

    陈海也就昏睡了五天时间,池山城除了城南加筑了一道石墙外,东西两翼的石岭之巅,各有一座寨城正拔地而起。

    这才五天时间过去,速度堪称惊人,但陈海也能看出,这边担心鹤翔军的反攻随时会席卷过来,只能赶紧动用一切资源加强防御。

    看到舅父在诸将的簇拥,出现在西岭之巅,陈海与吴蒙、周钧二人就直接出城登山。

    在池山恢复真元困难,蕴灵丹也只能缓慢恢复极少量的真元,陈海这时候就不奢望直接御风飞上西岭,三人攀岩附壁动作也比猿猴敏捷,很快就爬上西岭之巅,看到有几个上七峰内门主事模样的玄修,正祭御灵剑凌空虚画,一道道真元出剑端凝聚的虚影灵辉纵横交错,最终在半空结成一枚玄奥繁复的道篆印入生满青苔的山崖。

    这一瞬,天地嗡嗡震颤了一下,陈海就觉四周的天地元气缓缓流转起来,往印有道篆的山崖凝聚过来,让人感觉这山崖在这一刻,要比以往数倍坚固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意外的任命(一)

    基础的道篆,只能是将自身的真元法力封入其中,而眼前这数名内门主事所印入山崖的道篆,竟能隐约牵动天地力量,使得脚下的山崖整体都变得坚固异常,层次就非同一般了。

    陈海对道篆的研究还十分浅薄,只知蛇鳞书之中录有这种道篆,但以他此事的精神念力,就算是借助傀儡分身,还不足以在识海凝聚这么一枚复杂的玄奥道篆,更不要说以此控御四周无处不在的天地元气了。

    除了这种以山川为纸,以本命真元为墨、精神念力绘就的手段,令陈海叹为赞止外。

    他见这些内门主事,也就辟灵境巅峰的修为,精神念力不可能比他更强,更没有开辟识海,暗感还真是术业有专攻,符篆之学必有他不能轻视的学问跟技巧,是他此时都还没有接触的。

    这几个内门主事,每人也就将三四道道篆印入山崖,就一副真元耗竭、神思枯怠的样子,朝陈烈等人揖手致礼,就共乘两头灵鹫,直接往北面飞去。

    池山城非灵气充裕的灵天洞府,这些内门主事将固山道篆炼入山崖之中,耗尽真元,也只能回到玉龙山或者太微山某处洞府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真元,然后再赶回来。

    天地元气无处不在,但这些天地元气分阴阳金木水火土雷及暗诸性,极端暴烈,非低级玄修所能降服。唯有经这些诸性元气所衍生出来的冲和灵气,才能吞吸来与百骸精气融炼为真元,这也是低级玄修所受的最大限制所在。

    天地间的冲和灵气,除了阳气初发时的初曦时分稍为旺盛外,也就不多的灵天洞府是时时充裕的。

    “南城楼一战,向海、赵师兄都说赶到时,你守南城楼下血如浆涌,我还吓了一跳,但看你伤势没有那么严重啊!”陈烈笑着说道,他看陈海腿脚虽然还有些不便,但能与周钧、吴蒙攀爬上来,也没有大碍了。

    厉向海、赵如晦陪同在陈烈身边,他们当日是亲眼看到陈海伤痕累累、浑身血染的样子,没想到陈海短短五天就恢复到这等模样,只能说明他的肉身极其强悍。

    陈海自然绝不能提这很可能跟血炼秘法有关,岔开话题,打量山崖前的这座寨城才刚刚打下墙基,为了尽快加强池山城的防御,舅父陈烈还特地将陈肃调了过来,看情形是要在东西两翼的山岭之前,依地势建造两座寨城,与嵌入峡谷之中的池山城形成犄角之势,将这里变成滴水不漏的铁锁雄关。

    陈海岔开话题道:“要赶在来年春后,将新的防御工造诸事完成,还真是不不能松懈一口气啊。”

    “为什么这么说?”陈烈问道。

    中低级武官不应该妄议军政,但此地除了厉向海、赵如晦不算陌生人外,其他人更是昭阳亭侯府的嫡系,陈海也不避讳的说道:“鹤翔军即便不甘心在北部受此大挫屈和于武威军,但又不能那么蠢的话,暗中遣使联络异藩,待来年春后大地复暖、冰雪融化,再发动反攻才是最适宜的。”

    “不错,北部的妖蛮诸部以及西部的金州诸羌,才是太微山最大的隐患,来年春后大都护将军府就不可能再将如此庞大的兵力都集中在南线了,”陈烈微微一叹,又怀里掏出一只丹匣,说道,“你既然已无大碍,这枚龙虎伐脉丹是越早服用越好,在之后你可愿兼领池山县尉一职?”

    陈海接过装有龙虎伐脉丹的丹匣,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陈彰脸色一冷,心想龙虎伐脉丹虽然极其珍贵,但陈彰早就该知道这枚丹不是属于他的,不至于这时候感到突然,那他心里就是为池山县尉的人选心生不悦。

    通常说来,府县兵尉隶属于地方武备,其他地方的县尉,顶多比武威军中的百武长稍强一些,但在玉龙大营东翼四五万兵马入驻池山城,无论是武威军继续对鹤川岭发动攻势,还是来年春后抵御鹤翔军发动的反攻,池山城都有着举足轻松的地位,远非城山北面的府县能及。

    池山县主要官员的任命,都需要反复权衡。

    池山县县的县令就是由苏原兼任的,陈彰原以为养父会用陈权甚至厉向海担任县尉,却没想到会让陈海窃居这么一个掌管池山城内门治安的重要职缺,甚至还不知道陈海吞服那枚龙虎伐脉丹,需要闭关多少时间才能炼化药力呢。

    厉向海、赵如晦微微一笑,心想县尉掌管着池山城内外的治安以及缉拿匪盗的重任,这可不是普通人可能胜任的活。

    东营四五万兵马以及后续大都护将军还可能调来更精锐的战力,甚至将大量的上七峰内门主事、弟子调入池山城都有可能,池山县境内自然不虞会有匪寇出没,但除兵营之外,有几人能约束那些悍卒骄将以及那些在宗门高高在上的内门弟子进池山城后不胡来!

    陈海心里一笑,陈彰看得如此之重,他还不乐意接下这苦差事呢,他当下除了寇奴兵要增添人手、继续操练外,也不能落下个人的修炼,跟舅父陈烈说道:

    “我资质愚钝,不知道需要闭关多久才能炼化这枚龙虎伐脉丹的药力,县尉之职却一日不可或缺,理应由大哥担起这重任。”

    陈彰愣怔了片晌,才想到陈海嘴里的大哥指的是他,才慌忙推辞道:“陈海死战南城楼,震慑人心,应能震慑宵小不敢在池山城胡作非为。”

    见陈海、陈彰相互推辞,陈烈沉吟片晌,说道:“那就由彰儿先将县尉之事兼任起来,指不定过几日,东营兵马另有调用,池山城的事情就不劳我们操心了。”

    见养父显然是接纳陈海的意见才如此决定,而这县尉之职又相当于是陈海拱手相让,陈彰心里更是郁郁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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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山城虽在玉龙山南五百里外,但驰道畅通之后,陈海御乘青狡马,也就大半天的行程。

    短时间看不出鹤翔军有杀出鹤川岭的迹象,而池山城兵多将广,也不差他们五六十人,除了周钧等人还继续留在池山城协助军务外,陈海索性就先回药师园炼服龙虎伐脉丹。

    陈海也顺带让丁爽等人,将妻儿老小都要迁入药师园安置,以免受鹤翔军刺客的报复。

    药师园这边灵气充裕,特别是蛇穴地宫,堪称潜修宝地,一回到药师园,他们就让齐寒江、丁爽随吴蒙在东苑安心修行,他就直接进入蛇穴地宫闭关潜修。

    龙虎伐脉丹,丹呈暗金色,大如鸡子,敲之铿锵有如金石。

    陈烈怕陈海不了解龙虎伐脉丹,特意将吞服、炼化之法在一张纸上写了下来。

    看过陈烈所写的炼化之法,陈海心想这枚药丹哪里是有如金石啊,压根就是金石。

    他修炼到今日,肉身要比同境界的武修弟子强悍数倍,也可以说是有一嘴铜牙,但咬一口龙虎伐脉丹嘎嘎作响,连一层浅浅的牙印都没有留下来。

    照陈烈所写之法,陈海先要将这龙虎伐脉丹吞入腹中,以真元所化的玄阳真火徐徐炼之,将龙虎伐脉丹所化的药力逆入百骸,温养诸脉经络,有洗经伐脉、换血易髓的奇效。

    辟灵境玄修弟子功力低弱,以灵海真元所化的玄阳真火,连个火苗子都看不见,只能算有些火气,不要说熔金炼铁了,即便是炼化丹药也需要一个长期过程。

    池山城南城楼一战过后,陈海就觉得足厥阳、手厥阳两条主气脉有松动的迹象,待将龙虎伐脉丹吞入腹中,以玄阳真火徐徐炼之,将药力化入百骸没过两天,这两条主气脉就隐隐有冲开的迹象。

    陈彰、周钧他们在踏入辟灵境之前,就修成六条灵脉,陈海此时就算将足厥阳、手厥阳两条主气脉修成灵脉,也没有什么好值得自傲的,但他不想让别人猜到他是在池山南城楼下一举踏入两条灵脉突破边缘的,同时也想多花些精力带着血奴姚老根在血云荒地里闯荡,就一直在蛇穴地宫里闭关不出。

    十数日后,陈海不想出关也没有辙,吴蒙直接拿着陈烈的手令潜入蛇穴地宫来见他:

    “大都护将军要遣进奏使进入燕京陈情,少侯爷这次要率部在进奏使帐前担任点检校尉!”

    陈海猜到武威军、鹤翔军不会轻易掀起存亡兴废的大决战,双方都有可能会寄望燕京及天枢院的干预,所以董良遣使进京陈情,陈海并不是特别的意外,但这事跟他有半毛钱关系?

    “是谁举荐我率部担任进奏使点检校尉,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事情啊?”陈海满脸困惑的问道。

    “侯爷手信写得简要,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吴蒙将陈烈捎回给手信递给陈海说道。

    陈海走出蛇空地宫,令齐寒江、丁爽等人在药师园侍命,他与吴蒙借用药师园豢养的一头黑羽灵鹫,两人先赶往池山城,当面见舅父陈烈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五章 意外的任命(二)

    黑羽灵鹫是从太微山北麓的一种凶猛巨鹫驯养而来,展开有七八米的羽翼坚如铁石,可挡箭矢,力大无穷,除了异常的凶猛,锋利的鳞爪可裂金石外,还能轻易驼载千斤重物飞越万重关山。

    当越是凶猛、具有灵性的巨禽,越难孵育,此时的昭阳亭侯府,除了陈烈座前的那头青鳞雷鹰是谁都不理的禁脔外,也就豢养两头成年的黑羽灵鹫可用。

    陈海与吴蒙两人,加上随身的兵甲、长弓、箭囊等物,加起来也有**百斤重量,但乘御黑羽巨鹫,不需要一个时辰就已赶到池山城。

    从能为人所训养的黑羽灵鹫背上跳下来,陈海还幻想着有朝一日,他能组建一支精锐,人人皆有巨鹫骑乘,又像战马一样配备精良的鞍甲——那样的话,这支精锐就可以昼夜间突袭到数千里之外的战场。

    黑羽灵鹫降落池山城里,自有专人伺候,陈海带着吴蒙,赶去大帐去见舅父。

    “鹤翔军将一纸状书送入燕京,燕京遣使携旨质询武威军南出玉龙山、兵衅鹤翔一事,帝旨言辞严利,要追究武威军的罪责,大都护将军自然要遣进奏使入燕京陈情,畅明前因后果才好申冤……”陈烈看到陈海得信后赶到池山,说起大都护将军遣使进燕京的缘故。

    “哦,鹤翔军竟然软弱到只会派人到帝京告御状?”陈海眼睛一亮,咧嘴笑道,“鹤翔军此前贪流民降附小利,此时又无胆与武威军决一死战,还真是昏聘老朽不堪!”

    武威军南出玉龙山,毫无留情的撕裂鹤翔军的北部防线,不仅将兰川郡半数府县都控制在武威军的铁蹄之下,还重创鹤翔军部署于北部防线的精锐兵马。

    陈海此前也预测过鹤翔军可能会有的种种反应,比如在鹤川岭组织兵马,趁武威军在鹤川岭以北立足未稳就展开凌厉的反攻;或暗中遣使联络金州羌贼及妖蛮诸部,在鹤川岭积极备战,拖到来年春后,西北冰雪融化,与羌贼及妖蛮诸部同时对武威军发动攻势;鹤翔军乃至与东面的武藏军会盟,压制武威军的强势崛起,都是不错的选择。

    陈海也考虑到鹤翔军有可能会请帝京介入、裁决与武威军两家的恩怨,但这无疑是其最软弱的反应。

    大燕帝国虽然统治着燕州大地,但要是对诸藩镇还有强有力的约束力,也不可能发生鹤翔军收纳降叛而武威军悍然兵出玉龙山等事了。

    大燕帝国没有能力要求武威军撤到玉龙山以北,一旦做出的裁决对武威军不利,大都护将军府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要是做出的裁决对鹤翔军不利,鹤翔军也可以不认可,但无疑会彻底失去道义上的支撑。

    鹤翔军只有一种情况有会积极请帝京介入裁决,那就是鹤翔军并无意从鹤川岭出兵反攻,请帝京介入裁决甚至可以视为鹤翔军有意与武威军妥协求和。

    这无疑也是武威军此时所愿。

    武威军此时还无意直接进攻鹤川岭,更不是直接消除鹤翔军的良机,而来年春后又要重点防范来自西面、北部的敌患,自然不愿在玉龙山以南地区部署太多的精锐兵马防范鹤翔军的反攻。

    甚至可以说,鹤翔军什么都不做,只要在鹤川岭陈以重兵,对鹤川岭以北地区保持强大的压力,迫使武威军在池山、灵武一线不得不陈以重兵,消弱武威军在西部、北部的防御,这绝对要比这时候就请帝京介入裁决强势得多。

    见陈海能很快从这件事里看破鹤翔军的虚实,陈烈也很欣慰,这说明陈海对战略形势的判断与分析,不在他帐前诸将之下。

    “天枢院每隔数年会从诸郡宗门、宗族选录良家子进学宫修行,以填虎贲诸军,又名为闱选,”陈烈解释起大都护将军府点名陈海担任进奏使帐前点检校尉的缘故,说道,“这次大都护将军遣使入帝京陈情,祖师堂首席葛玄乔担任进奏使,而我受命担任进奏副使,又正好赶上数年一度的闱选,依旧例上七峰这次有二三百弟子要同行入帝京参加闱选。我便索性跟大都护将军给你要了一个点检校尉的虚衔,随我一起进京……”

    听舅父陈烈如此解释,陈海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陈海心想祖师堂首座长老葛玄乔虽然乱糟糟一副不理世事的样子,但绝对是有资格担任进奏使代表武威军及太微宗入帝京陈情的,只是涉及到舅父陈烈的任命,他是非常费解的。

    “大都护将军怎么会这时调舅父进京?”没有旁人在,陈海就直截了当的问道。

    “大都护将军安排自有道理,我们就不要妄自揣测了。”

    陈海从舅父脸上看不出对这事有什么不满,但也听得出舅父对这样的任命心有不解。

    陈海心想要换成是他,心里必然会不爽到极点,舅父此时担任玉龙大营左都护副使,正是借池山大捷之功扩大军中影响力及势力的良机,突然之间就被调去担任进奏副使进京,留下来的职缺必然被会他人替代,相当于之前做的诸多努力,就半途而废了。

    陈海心里暗想,难道是陈族宗主陈知义已经看不得昭阳亭侯府的势力继续扩张下去与他分庭抗礼了,这心胸也未免太狭碍,也于陈族不利,但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所不知的缘故?

    大都护将军会调派一千道衙兵精锐护送葛玄乔及三百上七峰弟子入京,陈烈作为进奏副使,也可以将两百扈卫私兵编入进京队伍之中,他便举荐陈海担任点检校尉,一起进京增长阅历。

    陈海以及周钧、陈青都算是上七峰的内门弟子,也是此次参与天枢院闱选的弟子人选;陈彰会留下来,与孙干等人主持昭阳亭侯府及药师园的事务。

    当然了,陈海、周钧他们通过闱选都可以不留在京中任职,而回到武威军里还能出多一重虎贲士身份,更有利后续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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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烈调任进奏副使,留守池山城的诸将都很意外,但很快新的都护副使就走马上任,与陈烈进行交接。

    这位新的都护副使,也是受封亭侯身份,还有道丹境的修为,修为境界比陈烈更高,似乎也更适合统御东营兵马,以示大都护将军构建池山防线的决心。

    扈卫营作为昭阳亭侯府的私兵,是要随陈烈同进退的。

    即便是此前随陈权、陈昱编入骑营的那一部分扈卫精锐,这时候也都要从池山城撤出来。

    加上寇奴兵,陈烈这次身边只能有两百扈卫随行进京,其他人都要先退到药师园暂作安置,等待陈烈返回武威军中新的任命,再作新的打算。

    这次对孙干、苏原、陈权、陈昱等人乃至陈彰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以往陈烈统御东营四五万兵马,甚至不需要刻意的以公谋私,只要在军资供给上稍稍往扈卫营倾斜,昭阳亭侯府的嫡系就需要受到极好的照顾,扈卫营作为军中最精锐的战力,也理应受到最好的照顾;同时他们还能确保弟子营的少年们,在黄龙渊道院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现在上千人扈卫私兵都从军中撤出来,退到药师园闲置起来,不仅不能再享受军中的补贴,昭阳亭侯府也还有坐吃山空之忧。

    上千扈卫私兵,半数有通玄境以上的修为,就算是算维持日常修为消耗,也是恐怖到极点的天文数字,即便他们都是昭阳亭侯府的私兵,昭阳亭侯府就要承担一切。

    而即便赵如晦个人还愿意对昭阳亭侯府出身的道兵弟子照顾有加,但受张怀玉的钳制,也绝对远不如陈烈大权在握时那么方便,能倾斜太多的资源。

    以往陈干、苏原、陈权、陈昱等人乃至陈彰,都能随陈烈在军中担任要职,权高位重,此时不能随陈烈进京,就只能留在药师园赋闲,再有才干跟能力,短时间也再无用武之地。

    但不管怎么说,大都护将军府的命令不容有违,而且大都护将军府颁布命令时,就明确说了陈烈青年时游学帝京,对京中物事熟悉,是合格的副使人选,也是合理的任命,大家当下也只能积极筹备进京的事宜。

    除了陈海任点检校尉,率二百扈卫外,苏原也会率一批匠师随行,计划将药师园兵甲铺铺到临近的郡府乃至帝京。

    昭阳亭侯府的势力还要继续发展,上千扈兵及数百弟子营少年需要供养,这时失去军中这一大块肥肉的供养,还不知道陈烈何时才能在军中再获要职,短时间内只能在兵甲铺的联营发展上多做努力。

    陈海倒没有什么准备的,其他扈卫人选都是舅父陈烈直接挑选的,都是扈卫营的精锐;而他的嫡系,包括寇奴兵、丁爽降附武官以及药师园留守兵马,也只有五十人拥有通玄境的武修底子,可以称得是精锐战力。

    陈海也只能将这五十人,连同葛同、吴蒙等人都挑选出来编入扈卫队伍,免得在其他的道衙兵护卫精锐面前,失了昭阳亭侯府的面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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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帝国三十六王侯之族的姚氏宗子姚兴犯下大罪,修为被废,记忆抹除,流放到边陲投靠舅父,从天之骄子如日中天的云端跌落,沦为二流宗门太微宗最低级的道兵弟子,在一次意外中摔落山崖而死……【更俗的书迷世界,俗人部落第一千人群:385122373】踏天无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踏天无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踏天无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