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匠师会(二)
“事已至此,怕是难以更改,”孙干没有理会惶然无措的陈彰,而是朝董潘拱手说道,“还请董爷劝董侯早做准备,此时怕有些人更恨陈海擅自主张……”
董潘脸色阴沉,心里也是不悦,但知道孙干所言也不假。
恰如秦穆侯董寿所言,消息一经公布,便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谁想阻梗,便成众矢之的。他们即便再愤怒,再有想将陈海骨头都拆掉的心思,也得先按下来,应付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变局。
毕竟陈海明确说了,要将京郡八族及武藏军、鹤翔军排除在匠师会之外。
赢述及文勃源会不会恼恨陈海的“背叛”,愤而出手,直接派西园军攻占聚泉岭?
要避免西园军独吞聚泉岭,河西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与其他家达成共持聚泉岭的协议,动作稍迟,一旦让英王赢述抢先一步占领聚泉岭,河西这边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虽然气愤陈海的背叛,但冷静下来的想,陈海此时将聚泉岭交出去,将京郡八族排斥在外而纳边郡强藩共执,却是最佳的方案;在这种情况,河西也不能独吞聚泉岭。否则的话,将会直接促使苗氏、赵氏与京郡八族联合起来,将河西势力从秦潼山驱逐出去。
但董潘并不会因此就原谅陈海,虽然诸家在聚泉岭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但陈海还是能将形势往后再拖延两三年,而且陈海即便此前有独吞聚泉岭的野心,但想到独吞难成之后,为什么不向河西求援?
河西要是能早半年或一年布局,即便不能独吞聚泉岭,也不至于落到与诸家共执的地步。
董潘心里恼归恼,但木已成舟,他们这边也不能耍什么性子,要是错过时机,什么都没有捞到,河西将彻底陷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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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潘星夜驰骋,赶回梅坞堡也没有耽搁,即令驻守在梅坞堡的千余道衙兵精锐,以押运物资回河西的名义,分批通过秦潼关进入南樟府。
与董氏同样是最早得到消息的天水郡吴氏,三千精锐也以进奏使团的名义东进,停滞在南樟府。
到这时候英王府才知道匠师会即将成立、陈海实要将聚泉岭交给八家道院共执的消息,而这八家道院背后站着是河西董氏、天水吴氏、北域苗氏、南方越氏等宗阀,除了天水吴氏外,其他七家皆是王侯之族。
“养不熟的狼心贼子,养不熟的狼心贼子!”
英王府里的咆哮声仿佛雷霆暴雨狂|泄而下,扈卫、侍从皆心惊胆颤,没想到平时性情宽和的十九王也有暴跳如雷的一天,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令平时温文尔雅的十九王如此愤怒。
只是这些扈卫、侍从竖着耳朵再想听个究竟时,就见内府的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屏障给罩住,一丁点都不再泄漏出来,只是看到宿卫军中郎将文勃源大人,正背对着大厅,跟十九王说些什么。
“我不要听你解释,蛊魂丹此时不发挥作用,还待何时?”
蟠龙宝椅上,英王赢述身穿五爪金龙华袍,满面皆是难制的怒容。
“陈海经营聚泉岭,早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此时我们即便控制陈海,也无法阻止诸家劫夺聚泉岭之心,一旦翻脸,诸家转向支持太子,京畿形势怕再生波折啊!”文勃源无奈的劝道。
“那就坐看他们瓜分聚泉岭?”赢述怒问道。
“不管怎么说,秦潼山都在西园军的掌控之下,即便不直接插手聚泉岭,但凡从聚泉岭从出的淬金铁料、兵甲、机关傀儡,都不会少西园军的一份,”文勃源耐着性子说道,“至少在这时,即便是陈海有心,也非西园军独吞聚泉岭的时机,而待虎贲军尾大之势去除之后,天下又何尝能摆脱帝君与王爷的手掌心,实无必要此时出手。”
“但不怎么说,陈海宿卫将军、将作大匠师等官职都得捋掉,换赵司翰到潼北府主持墨甲工坊,总不能让天下人觉得我很高兴看到聚泉岭落入他家的股掌之间。”赢述沉着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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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波澜狂涌,但聚泉岭表面上风平浪静,西园军并没有在潼北府加以戒严,将其他势力都驱逐出去,而其他势力在潼北府的人手,也没有说要联合起来的迹象,匠师会一事很快就正式浮出水面。
此时聚泉岭铸造场、冶炼场,共有十三名大匠师,除这十三名大匠师之外,从辟灵境匠师里,挑选二十六名在机关傀儡及炼器有相当造诣的匠师,作为匠师会第二梯阶的成员。
经过几轮的谈判与磋商,最终诸家势力同意在新建的沥泉城,设立独立于潼北府、京营军之外的沥泉总管府,将包括聚泉湖、聚泉岭、狮城岭在内,一百二十里方圆的土地,都纳入沥泉总管府的管辖。
除诸家所设的道院、铸造场以及昭阳亭侯府在沥泉所设的府邸之外,原聚泉岭所设的淬金铁冶炼及兵甲、战械、船舶制造等事务以及屯垦出来的五万余亩粮田等等资产,都移交沥泉总管府管辖。
作为此次交权的赎买条件,后续沥泉总管府需将每年收支的两成盈余移交给昭阳亭侯府。
沥泉总管府,包括大司丞及左右司丞、府尉及各铸造场、冶炼场的主要管事,要么从匠师会成员里选拔,要么由匠师会成员推荐,但最终由匠师会决定;此外,一些重大事务,都需要通过匠师会协商决议。
扈卫营从渔猎队吸收部分精锐后,人数控制六百人左右,今后还将继续作为昭阳亭侯府的私兵存在于沥泉总管府的地域之内,以确保着昭阳亭侯府的势力以及应得利益不被匠师会排斥出去。
除了这六百精锐外,渔猎队还剩下有三千四百余兵马,管辖权、指挥权都将移交给沥泉总管府,负责聚泉湖、聚泉岭、狮城岭左右一百二十里方圆的防务。
这时候诸家都迫不及待将在聚泉岭的部分精锐编入渔猎队,以确保对沥泉总管府及匠师会,拥有足够多的影响力。
渔猎队还是叫渔猎队,但人数很多就扩充到一万人,而且新编入的成员,几乎都有通玄境的修为底子,真要是据险以守,还真不怕四五万西园军敢强攻进来。
陈海将聚泉岭交给匠师会,实际是交给匠师会成员背后的势力共执,朝堂下文,捋夺他宿卫将军、墨甲工坊的衔职,他也没有在沥泉总管府担任任何职务,虽然沥泉总管府第一任大司丞及统领一万渔猎队精锐的府尉,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但陈海统统没有接受,甚至也不参与到匠师会之中,但此时的匠师会也不可能将昭阳亭侯府排斥在外,苏原、周景元、丁爽三人,作为匠师会的成员则代表着昭阳亭侯府的利益存在。
喧喧嚷嚷的匠师会从倡议到正式成立沥泉总管府,仅仅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聚泉岭从此之后为沥泉总管府所有,周景元、丁爽、吴蒙以及扈卫营都要陆续从聚泉岭山里迁出去,他们将在聚泉岭东南麓,以曹氏、丁氏等族所居住的围院,重新建一座小城,作为昭阳亭侯府在沥泉的别院。
陈海在中峰竹林的住院还保留着,大家看到陈海将聚泉岭这么干脆利落的交出来,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总也要给陈海保留一定的特权。
除了董氏及京郡八族等都心怀怨忿外,像苗氏、赵氏等家都还是极乐意看到当前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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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潼山又开始下入冬后的第二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很快就将四周的山头都覆白了。
外界纷纷扰扰,陈海却在流瀑之下潜修了一个月,将玄胎淬金戟在溪畔磨刀石上磨了一遍又一遍,此时滔一勺溪水,将刃口洗将,苏绫捧着斩狼剑、玄胎铁弓及箭囊站在一旁,欲哭无泪的说道:
“你这一次将董氏、文先生、英王殿下、华氏、刍氏以及杜氏、柴氏、姜氏及京郡八族都得罪干净了,为什么不留在沥泉潜修,还要外出游历?”
“我对这个世界还是知道太少,这边的事情,暂时算了去我一桩心愿,我自然要出去走一走。”陈海将玄胎淬金戟折成两截,与玄胎铁弓、箭囊及斩狼剑都装入戟匣之中,又用黑布将重逾千斤的戟匣包裹起来,就想是一只长长的大包袍背到身后,仅仅将碧影剑系在腰间防身。
陈海随身是有储物戒里,但里面的空间法阵需要他持续消耗真元才能维持,不到紧急之时,他宁可将玄兵战戟都背在身上。
“……”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拱手让给他人,这叫什么了却了心愿?
苏绫猜不透陈海到底在想什么,猜不透他的心胸到底有多广,只是问道,“你不告而别,还是要去见董郡主的吧?”
陈海身形一凝,转身看着苏绫楚楚可怜的脸蛋,伸手摸过去,微微叹道:“或许是要见去一面吧……”
“我陪你一起去游历天下,陪你去见董郡主,一路风尘仆仆,你总得有个人能照顾你。”苏绫忍不住内心的冲动,说道。
“匠师会里,我没有给赤眉教留席位,赤眉教要是还想继续从沥泉购买淬金级兵甲及淬金铁锭,就需要你留在沥泉居中协调,”陈海又将一封信递给苏绫,说道,“待我离开后,你将此信交给苏原他们,省得分别时大家都婆婆妈妈的,惹人心烦……”
第二百二十七章 西行
益天帝七十五年年关前的最后一天,一队五六百人的庞大车马队缓缓行出铁流关的瓮城。
瓮城往外,还有一段是铺石大道,这时候积着厚厚一层雪,车辙碾压过去,辚辚作响,仿佛碾压在人的心上。
铁流关是出河西的最后一道关城,也是出燕州的最后一道关城,但车马队从铁流关的瓮城驶出,就算是踏入异域的土地。
董宁揭开车窗,风雪从车窗灌进来,吹面如割,吹得她迷眼噙泪,回头见建于狭窄山谷里的黑色关城,是那样的冷峻,是那样的无情——东望连绵山岭都覆盖在皑皑冰雪之下,数十座城垒分据险要地形,影影绰绰仿佛一把巨锁,将金州蛮敌彻底的镇锁在铁流岭以西。
而那城头如雕塑般屹立的千百甲卒,将无数道目光往这边投来,但错综复杂的目光里,所掺杂的却是或怜悯、或愤怒、或不甘、或不忿的神色,却没有一丝丝对她的怜爱。
“郡主,董都护的马队已经回关城了。”
护送董宁西嫁的云骑尉冉虎策马过来,隔着车窗跟董宁说话。
董宁对任铁流大营都护将军的族叔都不甚熟悉,也就年幼时或长大后觐见祖父时才有机会遇上,但都不记得以往所说的话,有没有途经铁流关送别说的话多,只晓得他是董氏唯数不多的道丹强者之一,都说他在董氏及河西的地位,仅仅父亲秦穆侯之下。
权势对男人真就有那么重要吗?
“我们这就上路了?”冉虎见董宁心神恍惚,又问了句。
“哦!那就走吧。”董宁应了一声,放下车帘子里,坐回到香炉蒸腾、铺满锦榻的温暖车厢里。
听着董宁空落落的声音,冉虎心里也不好受,但是风雪这么大,要是车马队继续在铁流关前耽搁下去,迟迟不动身,就无法赶在入夜前抵达两百里外的玉关残垒扎营宿夜。
那样的话,这么大风雪车马队直接在野外宿营,人睡在帐蓬里能扛得住,但马匹怕是会冻伤不少。
西行漫漫万余里,要在两个月赶到柴木湖畔的西羌国都完婚,时间上还是很紧。
董宁与西羌国少君的婚事,大可以安排在来年春后,那时候冰雪融化、春暖花开,万余里路途也只需要一个月就能赶到西羌国,但河西急于与西羌国结盟,解除西边的威胁,甚至连半年的时间都等不得,却要赶在一年里最寒冷的季节、赶在万里冰封、寒煞刺骨的季节里,特别是赶在年关前一天离开故土西行,冉虎他都觉得心寒。
只是他作为冉氏子弟,在河西武威军仅仅是云骑尉而已,在这种事没有他插话的余地。
“陈海将聚泉岭交出去之后,就留书辞官而走,离开聚泉岭已经有一个多月,谁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小姐,你说他不会突然跑过来,拦着不让小姐嫁到西羌国去?”
这时候车厢里传来董宁贴身女侍董杏儿的小声询问。
冉虎也禁不住竖起耳朵听起来,心里也意难平:陈海突然间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河西这边也像是平静的湖水被像扔进来一块巨石,一时间纷纷扰扰,但绝大多数都是指责陈海的声音。
年初就从燕京返回河西任职的冉虎,也不清楚陈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但陈海身为河西太微宗弟子,还亏得河西早就在潼北府布下狮城岭这枚棋子,他不说将聚泉岭完全交给河西,最后仅仅是与北域苗氏、南域赵氏共持聚泉岭,这样的局面,也难怪绝大多数会指责陈海数典忘祖。
冉虎却不知道董杏儿为什么说陈海会突然跑过来,心里想,这混球真要跑过来截道,自己倒想揪住他的衣领子问一问,当初为什么要拒绝,为什么要干出那样的混帐事!
“唉……”车厢里这时候传出一声令人心碎的轻叹,冉虎听在心里也不舒服,心知郡主董宁并不期待陈海这混帐出现。
换作他人当众受到那样的羞辱,不想手持利刃将其千刀万剐就算是客气的了,怎么还可能期待对方出现?
这时候看到西羌国负责迎亲护驾的都武尉叶赫策马过来,似有什么事情要示越城郡主,冉虎轻轻咳了一声,提醒郡主董宁及董杏儿莫要再讨论陈海了。
董宁被陈海当众拒婚之事,董氏脸上自然无光,而要是让西羌国的人听入耳里,也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能会让董宁在西羌国受到不应有的轻慢。
该死的陈海。
这一切都是陈海造成的,要不是被陈海当众拒婚,董宁在河西都没脸呆下去,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嫁到西羌国这鬼地方去?
董氏子女众多,随便挑个女儿嫁到西羌国联姻,何必让太微山的明珠丢到西羌苦寒之地蒙尘?
冉虎虽然在陈海为将,极敬服他治军用兵的本事,但也恼他是这样的无情无义之徒,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与昭阳亭侯府的人绝了交情、不再往来。
“西峡走廊长逾万里,南临高愈万丈的乌鞘岭、玉金山,北面是漫漫戈壁大漠。虽说乌鞘岭、玉金山深处的妖兽凶顽之极,令人心畏外,但真正可能威胁到我们的,还是漫漫大漠深处、出没无影的那几路马贼,冉虎对此行的凶险,可要有心里准备啊!”西羌国都武尉叶赫,是受西羌国君委派到河西迎亲的,此时与冉虎所率送亲的扈卫,精锐兵马仅五百余骑。
大漠深处普通的马贼,他们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好怕的,但益天帝二十年前西征受创,河西兵马都被迫放弃西峡走廊内的兵垒,退守铁流岭之来,在长达万里的西峡长廊北边,漠漠大漠深处,一股接一股的马贼,占据大漠深处不多的绿洲,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些马贼有些是二十年前益天帝西征途中剿灭的残羌势力,有些则是西羌国以西的一些势力,想要将手伸到东面来,也对西羌国虎视眈眈……
要不是河西与西羌国的刀兵还算锋利,这些马贼估计都要进占西峡长廊,彻底切断河西与西羌国的联系了。
听了叶赫的话,冉虎微微一哼,要不是河西这些年主要将精力放在铁流岭以东,尽心经营三郡之地,西峡走廊上,哪里有这些马贼肆虐的余地?
当然,冉虎虽然是河西年轻一代将领里的佼佼者,有心高气傲的本钱,但也恰是如此,他心里清楚此行不会特别太平,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势力都希望看到河西与西羌国联姻结盟的,相信贺兰剑宗及鹤翔军背后所站的黄氏,就是其中之一。
也恰知道此行不会太平,身后五百余骑除了西羌国的百余精锐外,其他四百骑皆是河西最精锐的道衙兵,即便是有三五千马贼蜂拥而来,冉虎也有信心能将这些马贼撕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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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微山脉西北麓是马鬃山,往马鬃山的连绵群岭再往西,就是一望无垠的金州大漠。
燕京并没有金州的详细地图,只有为数不多的修行游记里,对金州大漠有着还算详尽的记载跟描述。
从乌鞘岭、玉金山、黑山等绝域往北,茫茫的戈壁大漠,东西南北都有七八万里纵横。
唯有乌鞘岭、玉金山、黑山相接的大漠南部边缘地域,因为有大量的绝域冰川融水流下来,形成不计其数的湖泊、绿洲,繁衍出百羌诸族,也出现不少地接千里的诸侯国,西羌国仅仅是其中之一。
而继续往北,除了少量的雨水外,没有大的河流延伸进来,在漫漫大漠深处的绿洲,无论是从规模,还是数量上,都急剧减少,除了大小马贼或在金州群雄争霸中失败的残余势力外,就很少再有真正意义的诸侯国或小国出现了。
而继续往北,到金州大漠的北部边缘地区,则是妖蛮活跃的区域,人迹更是罕见。
在西昌国与铁流关之间,由于紧挨着乌鞘岭的北山脚,有数以百计的溪涧河流从乌鞘岭深处倾泄而出,在这一万三四千里的狭长地域里形成一连串的大小绿洲。
这里也是燕州从河西西进金州的主要通道,世人将其称为西峡走廊。有史以来,无论是燕州崛起往西扩张,还是金州诸羌部族联合起来东进,西峡走廊都是双方的必争之地。
然而河西与西羌国作为西峡走廊最重要的两股势力,这些年却因为内忧外患等各种原因,在益天帝西征受挫后,都未能将西峡走廊彻底控制住,不能说不可惜。
陈海出河西后,并没有走西峡走廊,而从马鬃山西进,直接踏入茫茫无垠的金州大漠深处。
不过他也是轻视了茫茫戈壁大漠的威力,在大漠深处徒步走了十数天,也是困顿不堪,还被一群有上百头规模的铁脊沙狼盯上了。
陈海坐在一块能避风雪的巨石后,掏出肉脯狠咬了两口,和酒咽下,这时候从茫茫风雪里,又冒出数头铁脊沙狼的身影,正警惕的盯过来,不靠近,不给陈海出手斩杀它们的机会,但也不离开,似要等陈海精疲力竭之后,就会召唤后方的狼群围上来,将陈海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万里相随
铁脊沙狼,在金州茫茫大漠深处,绝对不能算多强横的妖兽,但也不弱。
黄褐色的皮毛粗糙在无尽的风沙吹打下,变得极其粗糙、坚韧,又因为颜色与沙石相近,在沙地戈壁滩潜行无声,猎物很难提前警觉。
而骨骼坚如铁石,也才有铁脊沙狼之称。
成年的沙狼体形有半人高,四五百斤重,锋利的牙齿能轻易将精锻铁甲嘶咬开;也因为常年栖息在茫茫大漠深处,在沙地里的耐力极佳,奔行速度也快。
这群沙狼是三天前就缀上了陈海,陈海到现在还没有将其甩脱掉。
当然,这群沙狼最令人头痛的,还是这种集群行动的低级妖兽,有着不弱的灵慧,又在这条件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培养出极其难缠的猎食技巧。
遇到实力强悍的猎物,先是三五头哨狼紧紧缠盯着,而狼王率领狼群远远缀在后面,在漫无边际的沙漠深处比拼耐力,待猎物疲备不堪的时候,再突然从后面或两翼包抄上来,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此时紧缀在陈海身后的那几头哨狼,都精壮像匹马,黄褐色的皮毛褪去,长出深青色的长毛,爪掌更粗壮,踩沙无声,有着在沙地疾行如飞的血脉天赋,被陈海出其不意斩杀两头,像下的四头哨狼却没有离去,而是变得更小心翼翼。
看前人所写的金州大漠游记,陈海知道铁脊沙狼的狼群有大有小,是茫茫大漠深处极难缠的角色,在沙海生长百年,毛皮才褪为深青色,实力不弱于辟灵境武修,又有着在沙海疾行如行的血脉天赋。
即便是更强悍的妖兽、玄修,被五六头青毛沙狼盯上都是有死无生的局面,更何况后面还有狼王率领的狼群死死盯着。
狼王的耐性更好,三天时间里,陈海只能远远看到其金色的身影站沙丘,妖瞳似有所思的盯着猎物,体形比寻常的战骑还要高大,利爪闪烁着金属般的寒芒。
这头狼王绝对有着不弱于明窍境武修的强悍战力,但真正难缠的还是它好到令陈海都头痛的耐性,也或许是天生就有着对强敌的敏锐直觉,三天时间里竟然都没有主动出击过一次。
没有将狼王诱出单独斩杀的机会,哨狼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陈海都怀疑继续纠缠下去,他的体力、精气、精神念力乃至真元法力持续消耗下去,都未必能从这群沙狼的缠杀下安然脱身。
陈海将手里的肉脯吃干净,连一丁点的肉丝都没有浪费,拍拍屁股站起来,准备逆着风雪,与这群沙狼继续在漫漫沙海里比拼耐力。
当然,陈海也想好了脱身之策,沿着若隐若现的黑石岭,继续往前走,大约再走一天,在山坳子里有一处很小绿洲,那被一伙马贼占据。他只要不断的接近绿洲,就有机会摆脱狼群,当然,他也不能真正就轻易接近那座绿洲。
大漠深处真正难缠的还是那些马贼。
马贼所用的战术,与狼群极像,而且更凶残、血腥,有着比狼群更严密的部署,通常也有着极为精锐的兵甲。
陈海敢与狼群在大漠深处纠缠,慢慢摸索、熟悉狼群的战术,但绝不敢在大漠深处与上百名精锐马匪纠缠。
当然,马贼也有马贼的好处,马贼通常只求财货,即便是绑了肉票,也更多是求赎金——当然有机会猎杀大群的沙狼,特别是几头有成了气候的青毛沙狼及狼王,皮毛筋骨都价值不菲。
这群沙狼显然也应该清楚这一点,如果不想放走他这头猎物,必然会在接近那座小型绿洲前出击。
陈海服下一枚益元丹,补充精气、体力的消耗,但三天三夜都没能真正的停下来歇一口气,心神的消耗才是最大的。
陈海也已经修炼到辟灵境圆满,六识感知提升到极致,兼之他掌握多种真意雏形,即便是在沙石冰雪满天的茫茫沙海深处,他最初还能清晰感知三四千步的细微动静,但三天三夜过后,因为心神消耗太长,他六识感知的范围已经被压缩到两千步以内。
那头狼王应该也已经开辟识海了,这才能敏锐的感受到陈海身体内实际蕴藏着远超辟灵境武修的战力,才如此的小心翼翼,才如此的有耐心缀在后面。
这也是诱杀狼王最头痛的地方,狼王开辟祖窍识海之后,就能感应天地元息,一旦发动最凌厉的攻,漫天的风沙冰雪皆是狼王所能借用的战兵玄刃,陈海既要摆脱大群沙狼的围杀,又要与狼王近身搏杀,难度要远比想象中艰难。
然而也恰是艰难,才越能磨砺自己的战意与武道真意。
想要掌握完整的道之真意,甚至想要掌握更高层次的道之真意,舒舒服服的坐在灵天洞府之中潜修,是不可能达到的。
感应狼群也渐渐变得不耐烦,随时都有可能从后面或两翼包抄上来,陈海也不能再大意,将玄胎铁弓取在手里。
陈海没有直接取出破甲箭扣在手里。
玄胎精铁所铸制的破甲箭,威力固然强大,但太珍贵了,陈海这次离开聚泉岭,他也就只带了九支破甲箭在身边,一旦射伤狼王,他又不想被狼群缠住,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不能有一丝的耽搁,也就没有取回破甲箭的机会,破甲箭用一支就少一支。
陈海攀上一座露出沙海的黑石岭,这时候风雪少了一些,除了四头哨狼,能看到狼群就在四五千步之外的远处。
这座黑石岭只有四五十米高,主体掩盖在沙海之外,可以说只露出一道石脊,从马鬃山出来,一路都断断续续的,应该是马鬃山或太微山潜伏在地底的余脉。
狼群此时也分成两波,这是要出击的迹象。
陈海这时候反而不急着逃跑,不射杀或射伤狼王,他现在肯定没有摆脱狼群,还不如闭目养神,等狼王先扑杀上来。
蓦然间,天地间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气从漫漫风雪里蓦然闪现,一道雪色浮影分开风雪,直接往狼群掠去。
金毛狼王这时候也蓦然惊觉到强敌的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嗷啸,就见一道淡蓝色、杂夹无数寒煞冰屑的风刃,往雪色身影斩去。
狼群里最凶猛的十数头巨狼,最快反应过去,快如青色闪电般往雪色身影扑杀过去。
雪色身影在凌空微滞,瞬息间在半空踏出千百足影,将寒煞风刃踏碎,两手虚抓,就见莹莹指爪间有十道碧华闪华,顿时就见扑到身前两头青毛巨狼抓得浑身皆是血洞……
看到这一幕,陈海毫无犹豫扭身就走,踏风踩雪而行,根本就不顾雪色身影与狼王及凶残狼群搏杀。
那人见陈海非但不过来相助,反而扭头逃得比任何一刻都要快捷,秀直的鼻梁都差点气歪掉了,三两脚就将围上来的七八头青毛巨狼踢飞,看到金毛狼王像道闪电似的扑杀过来,纤纤玉手掐诀,在身前凝聚一道青色光华,往金毛狼王斩去。
金毛狼王周身狂风怒卷,没有凝聚风刃或其他术法,与那道青煞光华对抗,而是妖躯在狂风的带动,在半空硬生生的瞬间移出三尺。那人见狼王竟然能闪开她的碧云斩,当下也不犹豫扭头就走,身形仿佛鬼魅连连掠动,缀在陈海的身后就追了上来。
“你这个没良心了,我好意替你解围,你却抛下我逃跑,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吗?”
那人边追边叫,还不忘一脚将想着截道的一头哨狼头颅踩得粉碎。
如果这时有谁比狼群与马贼更令陈海头痛,那就是没事追到茫茫大漠来的宁蝉儿。
黑燕军与虎贲军的战事正烈,陈海也没有想到宁蝉儿会没事跑过来。
陈海闷头直走,确定将狼群甩脱之后,才在一道沙丘脚下停住脚。
甩脱狼群容易,但想甩脱宁蝉儿太难了。
陈海停下脚,从怀里取出一枚益天丹补充刚才精气体力的剧烈消耗。
“你这步法好奇怪,不动用真元法力,速度竟不比御风飞行稍慢,还以为你没有办法摆脱狼群的围追呢,原来你是跟这群沙狼逗着玩啊,”宁蝉儿晃悠悠的站在十丈之外,打量着陈海,说道,“你为什么要逃?我们两人联合,收拾那一群沙狼,可没有什么问题啊。”
陈海将玄胎铁弓收入戟匣之中,袖手而立。
宁蝉儿还是用薄纱遮住她绝艳芳华的脸容,虽然四周狂风大作,但宁蝉儿身边却是徐徐清风、吹拂裙裾的样子。
“我要是折身杀向狼群,你却突然脱身跑开,那我不是陷在狼群自寻死路不成?”陈海冷脸说道。
“我们这段时间不是合作得很愉快,你不要还把我想得那么没良心好不好?”宁蝉儿娇怨道,好像受到很大的委屈。
陈海冷冷一笑,宁蝉儿有前车之鉴,在没有足够把握之前,不会再轻易对他出手,但不意味着她不会借狼群试探他的极限。
陈海见惯蛇蝎心肠的女人,怎么会轻易上宁蝉儿的当?
第二百二十九章 妖女相缠
陈海既便是全力施展,也很快将狼群彻底的甩开,这会儿不敢耽搁太久,将全身包裹在深褐色的罩袍里,继续大步流星的往西奔去。
他估算过,他需要距离那座被小股马贼盘踞的绿洲足够近,狼群才有可能最终放弃他这头猎物,但避免被马贼盯上,他又不能真正跑到那座小绿洲里去了。
“你也知道四百里外的夜渠山绿洲被一伙马贼占据,能助你摆脱狼群啊?”
陈海虽然不理不睬,宁蝉儿却没有知情识趣到离开的意思,在风雪里仿佛一朵雪色妖莲,如影随形的紧紧跟在陈海的身后。
陈海快,她也快;陈海慢,她也慢,陈海默不作声,她却啰嗦个没完,好像不将陈海所有的意图推测出来,她那张诱人之极的娇艳檀唇就不会停下来。
“不对啊,你知道董宁即将西嫁的消息,也就两个月,而且还有一个月你东躲西藏都在路上,你前后能用来研究金州的时间,在聚泉岭前后也就一个月,而且这一个月,也没有见你派人到学宫调阅资料,怎么可能将金州的地形、势力分布搞得这么清楚?你很早就在研究诸羌势力了?”
“你怎么不问我怎么找到你呢?义师与虎贲军在河西激战正凶,我却万里迢迢跑到金州大漠来找你,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姚兴对宁蝉儿的残留记忆,就是记忆碎片里那么绝艳遗世的脸容,大概绝想不到宁蝉儿有如此唠叨的一刻,烦得他就想将宁蝉儿那漂亮的脖子给掐断了。
又闷头跑了两百多里地,陈海想着这边已经接近渠夜山外围了,这里是狼群围杀的最后时间,他在一块黑色巨石后躲避风雪,将一枚益元丹咽下,就盘膝坐在石后默默的炼化药力。
“你也真是奇怪,当初畏惧董氏世子董畴,不惜激怒秦穆侯董寿,也要当众拒绝与董宁的婚约,为何这次却又将聚泉岭交给诸家共执,难道你以为董氏也有参与,就会感激你吗?当然,董氏此时对聚泉岭也鞭长莫及,是拿你没辙,但你再也得不到董氏的信任,又不惜万里迢迢绕到西峡走廊来见董宁干嘛?你这人真是奇怪啊,我都怀疑你还是不是那个满心只知潜修然后再求功名利禄的姚兴了!”
陈海抬头看了宁蝉儿,将玄胎淬金戟从戟匣中取出,淡淡说道:“你说这么多,无非想再与我一战!再有半炷香的时候,狼群就会再次追上来,那我便成全你就是。”
玄胎淬金戟两截合一,长近一丈,陈海是分拆成两截装入戟匣之中背在身后,一截是短戟,一截是钩镰短枪,也是陈海此时为自己专门打造的玄兵。
玄胎淬金戟,炼入大量的玄胎精铁,看上去与寻常的战戟相比仅仅是尾端多了钩镰枪刃,实际上却重逾八百斤,非陈海双臂神力,谁都无法抓起这一戟一枪挥舞如飞御敌。
“你辛辛苦苦随你跑到金州,就是为了跟你喊打喊杀吗?”宁蝉儿委屈的说道,挨到陈海身边坐下来,完全无视陈海手里短戟与钩镰短枪,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暴起杀机,对她也会有致命的威胁。
“你应该知道你与董宁的事再无挽回的可能,却偏偏选择这样的时机,将苦心经营数年的成果拱手交出,而自己脱身,真是让人猜不透啊——你到底想干什么?万里迢迢跑到金州大漠来,也不完全是为了阻止董宁嫁入西羌国吧?”
宁蝉儿盯着陈海的眼睛,似要将陈海内心里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未曾想她费尽心思试探。
见陈海犹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宁蝉儿又换了一个话题,问道:“你说董家这么急着将董宁嫁入西羌国,到底是有什么图谋,是想能将驻守铁流岭的兵马抽出来,往南吞并贺兰山呢,还是想图谋近在咫尺的天水郡?”
陈海还是不吭声,将战戟横在膝前,细细看那似冰雪渗入的锋锐戟刃,在这一刻,仿佛他横在膝前的战戟短枪,才是他真正能信任的伙伴。
“你猜猜看,倘若换成我是董良那头老狐狸,会怎么利用与西羌国结盟这件事?”
宁蝉儿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仿佛她与陈海正置身和熙的春风之中,舒服得想痛痛快快的躺地睡上一觉,美眸撩过来,好像是要陈海将大腿伸开来,好让她舒服的枕上去。
然而就是宁蝉儿这一个简单的回眸,陈海就觉得体内的媚魔魂种又蠢蠢欲动起来,刺激得窍脉间的精气狂乱涌动,恨得牙痒痒的转过身去,不看这妖女。
“……换作我是董良那头狐狸,暂时就还是继续按兵不动,但集结兵马在太微宗,就等待义师在河阳、历川击溃虎贲军,京畿惶惶难安之际,他可亲率数十万众虎狼之师,直入京畿勤王。到时候成则董宁控扼朝堂以令诸侯,不成就可退守秦潼山,据秦潼山、太微山,将西北域十郡完全纳入董氏的统治之下。倘若能溃败武藏军、鹤翔军,天水郡吴氏等族不过是骑墙的小丑,到时候董良这老狐狸也有资格据西北十郡称帝了。但是啊,真到这一步,你的种种算计都要落空了,聚泉岭怎么都不可能再挣脱董氏的掌控,你说你现在费这么大劲,还将董氏得罪得这么干净干嘛?”
陈海眼瞳微微睑起,懒得跟这妖女解释什么,却也不得不承认宁蝉儿这妖女实在是难缠得很。她几乎都已经将董氏未来可能会有部署都猜了一个透沏,但她怎么都想不到,燕州最大的威胁,并非那些有着难以欲壑的强藩霸主们?
董氏会不会在与西羌国结盟、暂时不用考虑西边的威胁后,就直接出兵占领秦潼山,然而将西北十郡要收入自己的囊中?
陈海没有与董良见过面,甚至都不知道世子董畴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也说不好,但有一点能够肯定,董氏急着与西羌国联姻,还是为接下来可能会有的乱局提前做准备。
不然的话,董氏北部面临妖蛮诸部的威胁、西边又面临诸羌群雄的威胁,根本就抽不出太多的兵力,去做趁火打劫的事情。
北域苗氏就是之前什么都没有准备,以致流民军摧残蓟阳、河阳、雁门诸郡里,徒有百万兵马,却没有办法抽兵南下,也就失去趁机将触手伸入蓟阳、河阳、雁门诸郡的机会。
苗氏这时候甚至还要为黑燕军近在咫尺的威胁大为头痛。
不错,在他的布局里,就怕董氏出兵秦潼山,到时候聚泉岭除了彻底依附于董氏之外,却彻底失去所有的主动权,但在此之前,他看似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但也恰恰如此,所有人都不敢跟他翻脸。
而他这时候只有将聚泉岭交出去,才能让诸家联合起来发展聚泉岭,而不是拖聚泉岭的后腿。
也唯有聚泉岭的铸造工场以及机关傀儡术发展到一定的水准,才有可能批量造出他心目里那真正能用于实战的神机战车与机关傀儡战甲。
也唯有到那一步,人族的普通将卒,才能用神机战车与机关傀儡战甲武装起来,对抗罗刹魔的入侵,而不是指望那些将自己性命看得比谁都重,将平民视为蝼蚁的宗门玄修。
目前看来,诸家共执的局面,让苗氏、董氏将聚泉岭的权力捋夺过去了,但随着聚泉岭聚集及培养出来的熟练匠师、匠工越来越多,这些匠师、匠工是忠于苗氏、董氏等宗阀,还是对聚泉岭更有向心力,这个就难说了。
赤眉教为什么能相对容易拉拢宗阀内部的寒门子弟?
这是由宗阀势力内部,宗阀子弟与寒门子弟之间的巨大沟壑所决定的。
目前匠师会三十九人,除了昭阳亭侯府的三人外,其他三十六人都是来自苗氏、董等族的匠师,但这些匠师又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绝大多数都是寒门出身。
这自然也不会是陈海有意安排,诸族会派什么人安插到聚泉岭来,不是陈海所能决定的,但宗阀势力内部,真正出色的宗族嫡支子弟,通常都会执掌军政大权,唯有寒门子弟里的佼佼者,晋升的渠道有限,才更倾向于专注炼器、屯种、铸造等宗阀子弟看不上去的繁琐事务。
陈海一定要将聚泉岭抓在自己的手里,完全抓在昭阳亭侯府的控制之下,以昭阳亭侯府的实力,迄今只培养出苏原这么一位明窍境大匠师,要到驴年马月才能造出真正实用的傀儡战甲来?
而陈海看似将聚泉岭交出去,却一下子就多出十三位明窍境大匠师,满心想着发展更完善的机关战车、更完善的傀儡铠甲,后期可能还会有更多的明窍境大匠师甚至道丹境的大匠师加入。
而真正到某一天,聚泉岭的实力蓦然间已经能与太微宗这样的一流宗门比肩之时,这些来自董氏、苗氏的大匠师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就像吴蒙、周景元、葛同、沈坤等人,他们严格意义上说,都是太微宗的外门弟子,他们为何此时会有这样的选择?
陈海看似将聚泉岭老窝让出去,但目的还是为将董氏、苗氏等强藩势力的鸡引进来生蛋,他整个计划是有不少漏洞跟风险,却是他此时唯一的选择。
此外,也唯有这样,昭阳亭侯府才能一步步从河西剥离出去,不再受董氏及太微宗的完全控制。
宁蝉儿是极聪慧,但她完全看不到陈海最终的目的,自然是怎么都猜不透陈海的意图是什么。
陈海也压根不会跟宁蝉儿解释什么,歇过力之后,待到抓起戟矛继续赶路,却隐隐看到七八骑快马正逆着风雪,从南面往这边赶来。
第二百三十章 夜渠山
宁蝉儿同时也感知有人接近,她美眸杀机乍现,想要杀人夺马,但转瞬又改变了主意,不知道她从哪里翻出一件深褐色的罩袍,跟陈海身上所穿的竟然是同一种款式,将罩袍穿在身上,将她傲人的身材都包裹在里面,仅仅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来。
宁蝉儿这时候又摘去脸上的面纱,陈海转身却发现她那千娇百媚的容颜,在倏然间又变得平淡无奇,仿佛是跟着他出行的贴身女侍——陈海知道宁蝉儿是摧动脸面窍脉间的精气扭曲脸部的肌肉,以达到变换面容的目的,但极难得的是他都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宁蝉儿的表现也恰像个贴身女侍,在七名陌生骑客——满脸横肉或伤疤纵横的剽健汉子——靠近时,她身子躲到陈海的身后,畏畏缩缩,就像是怕这七人将她拖出去当场就给强暴了。
来人皆穿灵甲,黄级灵甲谈不上多强,但所镌刻的道篆禁制隐然牵动着天地元气,有神华暗藏,一旦遇到突袭就会立时显现出刀枪不入的威力来。
这七人竟然都有辟灵境的修为,背负大弓、腰间佩刀系剑,各持长枪大戟,御马散成半弧形将陈海、宁蝉儿隐隐包围起来,像刀子似的凌厉眼神在陈海、宁蝉儿的脸上扫来扫去,却也不主动喝问陈海他们的来历。
这伙人看着凶悍异常,却又不像寻常的马贼,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更像是游哨大漠的悍卒。
“姚兴见过诸多将爷。我主仆二人西出铁流岭,欲往西羌诸国游历,不曾想在风雪中迷了路途,敢问诸位将爷,此地是何地?”陈海耸耸魁梧的身躯,从巨石后走上去拱手问道。
“我叫胡必烈,姚氏在燕州的大姓啊!”为首者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有着辟灵境后期的修为,有两道伤疤横贯全脸,看不出到底有多大年龄,像刀子似的凶戾眼神盯着陈海,此人虽然鹰鼻深目,是羌胡人,但对燕州的情形十分熟悉,可不会轻易就信了陈海这番说辞。
“是啊,姚氏是燕州的王侯大族,我祖上跟贵居燕京的姚京还是有些牵涉,但此时已经是攀附不上了。”陈海笑道。
“你们的马匹呢?”胡必烈问道。
如此大的风雪,绝非燕州那些娇生惯养的宗阀子弟所能承受得起的;而陈海身材魁梧、稍有些臃肿的脸,也是满脸的络腮胡子,有几道浅浅的伤疤纵横交错、显得狰狞剽勇,也绝不像是娇生惯养的宗阀子弟,甚至比他们更像马贼派出来的探子。
“燕州所产的马匹,不耐这酷寒天气,出铁流岭没几天就双双倒毙了,我主仆二人却是不甘心半途而废,在这风雪天里已经走了三天三夜,都不知道偏离西羌故道多远了。”陈海平静的解释道。
“你们往南走三四百里地,就能看到乌鞘岭的北山山嵴了,那里才是西羌故道所在,不过,这风雪天,你们要是再这么瞎走下去,多高的修为,都只怕会落个精尽人亡的下场,”那自承名叫胡必烈的汉子看不透陈海的底细,凌厉的眼神制止住蠢蠢欲动的手下,说道,“我们恰好护送一支商队回西羌国,如果你们不介意先随我们同行到夜渠山拜访一下友人,这时候可借一匹马给你们充当脚力,到西羌国你们再适当支付我们一些银钱便是。”
说是邀请陈海他们同行,胡必烈却不容陈海拒绝,示意手下让出一匹马来。
这十数人,每人都有一匹空马系在身后,一名骑士拿长戟往身的那匹跛马捅了捅,要陈海与宁蝉儿共乘那匹跛马。
陈海心想他要是不想同行,这七人会不会立时对他们下手?
“你们也要去西羌国,那一路上有伴,真是太好了;至于夜渠山,我在古籍里有见过关于夜渠山的记载,传言大漠深处,有黑山名夜渠,山南石地涌出灵泉,以饮苦旅。这次能有机会,怎么都要去看一眼的。多谢!”陈海拱手相谢,一边敷衍说道,一边暗地里揣摩这七人的身份跟来历。
入冬之后,西峡走廊的环境即便比北面的大漠要好一些,却也极其的残酷,稍不注意,有着通玄境底子武修,都有可能冰死在风雪之中,寻常商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西行。而眼前这伙人是不像马贼,但却要跑到马贼窝去拜访什么友人,鬼才信他们是什么商队的护卫?
这七人到底是哪方势力派出来的探子,这时候跑去联络夜渠山的马贼,又有什么样的企图,要不要直接将他们扣下来审问,但宁蝉儿这妖女会不会捣乱?
“我带着逆灵散呢。”大概看出陈海的犹豫,从后面骑上马抱住陈海后背、浑不介意与陈海亲昵共乘的宁蝉儿悄然说道。
宁蝉儿这亲热的抱姿,令陈海如坐针毡,但她的话还是令他心里一动。
夜渠山的马贼规模是不大,但这伙人真要将他们诱入马贼窝再动手,陈海也不会轻易去冒这个险。
离开西峡走廊,在大漠深处的绿洲,不管大小,数量都极其有限,何况夜渠山的涌泉,还是一眼难得的灵泉,能占据夜渠山的马贼,哪怕只有两三百人规模,也不容轻视。
陈海刚才还是想着直接夺马走人,也不想贸然去闯马贼窝,但听到宁蝉儿说她随身带着逆灵散,心想跟着胡必烈这伙人到夜渠山走一趟,却是他们的胜算更大一些。
而宁蝉儿万里迢迢追踪他到茫茫大漠,也不至于是要害他被马贼围杀。
也许是察觉到陈海跟更多的人汇合了,狼群就没有从后面再追杀过来,消失在茫茫沙海深处,陈海随胡必烈这伙人一直到夜渠山,都没有见狼群的踪影再跟上来。
夜渠山,与陈海沿路所见的黑色石岭,都是太微山露出地面的余脉。
太微山的主干,仅有一万余里,东接天水郡内的腾蛟岭,伏蛟岭过去,就是秦潼山西麓的绵绵绝岭,则从太微山往西,就是绵延两千里的马鬃山、铁流岭余脉,而将夜渠山这些余脉算上,太微山的地脉延伸足有近三万里。
陈海出马鬃山,沿路所见的黑色山岗,都只有百余米或数十米高,断断续续就像是茫茫大漠深处的路标,而夜渠山的主峰则有四五百米高。
陈海随七人赶到夜渠山时,风雪已经停歇下来,茫茫大漠覆盖着一层皑皑白雪,夜渠山在这茫茫沙海雪原之中,显得尤其的高耸。
夜渠山是一座呈半弧形的山岭,有七八里绵延,夜渠泉在山南,从山脚涌流出来,在南麓汇聚成一座百亩大小的浅湖,形成一片范围有四五千亩的稀树与草甸混杂的绿洲。
在大漠深处曲折走了十来天、四五千里,蓦然间看到这么一处灵气腾涌的绿洲,不管是不是被强大的马贼势力盘踞,眼前的情影都叫陈海看了心神一振。
“都说夜渠山虽小,却是大漠深处的一颗明珠,姚兄看此情形,是否也深有所感啊?”胡必烈在绿洲边缘勒住马,回头笑着问陈海。
“不错,史书记载早年大燕边军曾在此筑塞,填以精锐,抵挡胡马妖蛮南下,保护西羌要道通畅。山脚下那座石寨,大概就是大燕边军早年所筑而留下来的营地吧?”陈海拿马鞭指着山脚下的小石城,跟胡必烈谈笑风声,似乎他不谙世事,完全没有看到胡必烈眼里所藏的杀机与轻蔑的笑意。
“不要提史书记载,二十年前益天帝西征诸羌,就派军马进驻夜渠山,但益天帝在砍柴湖畔被我们诸羌联军杀得屁滚尿流,夜渠山的军寨也就破落下来了,”胡必烈说起二十年前的往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似在嘲笑当年益天帝的自不量力,马鞭挥指小石城,说道,“现在是我的朋友住在这里,筑城建垒,他们现在就是夜渠城的城主,只是暂时还没有得到西羌国的册封罢了。”
夜渠山说是城池很有些勉强了,小石城大约就里许周长,紧挨着夜渠泉从山里涌出的溪口,有箭楼哨塔等建筑,将不大的夜渠湖也完全控制在箭楼的射程之内。
除了小石城外,绿洲边缘还散布着两三百间矮小破落的民舍,大多数都是石彻土垒,十分简陋,有些衣衫破烂的妇女、孩童从四处漏风的土屋里探出头,眼神麻木看着陈海这些访客。
在夜渠湖的南岸,还有上千亩田地开垦出来,开渠从夜渠湖引水灌溉。时值寒冬,看不到有人在田地里劳作,但在夜渠山的南坡,有一座采石场,有近千人正在监工的监视下,将大块的坚石开凿出来运下山,正在小石城南面建造一座更大规模的石寨。
这些人看外貌,有燕州人,有羌胡人,但他们绝大多数都衣裳褴褛、面黄肌瘦,想必是被马贼俘获过来奴役的奴隶。
陈海没想到这股马贼才三四百人,竟然也有在西羌故道旁经营夜渠山的意图,真是稀罕得很。
第二百三十一章 难题
金州大漠内分布着数以百计、千计的大小绿洲,分别被羌胡大大小小的势力占据,虽然说主要都是羌胡一族,但彼此征战厮杀起来,要比燕州频繁得多,故而王朝君国的变迁替换,也要远比燕州来得频繁。
像西羌国这种有五六百年传承历史的,已经是相当罕见了。
即便是如此,西羌国在二十年前一度失去九成以上的城池,几乎被灭国,此时的国境基本都是在大燕兵马西撤之后的残墟上重建起来。
除了西羌国这样的较大势力外,金州很多中等规模的羌胡势力,平时在所占据的地盘也自封国主、城主,分封官爵,但除了经营耕牧商业及开采矿产,有些时候也会客串一把马贼,出兵游掠商旅及其他势力。
这一类的势力,很难说他们跟马贼有什么区别;而大股的马贼,仅仅依赖掠夺四方也难以长久维系下去,也极注意经营地盘、保持基本的物资供应,又或直接投附更强的诸侯国势力,封得一两座绿洲城池以休养生息。
像西羌国这样的大诸侯国,也通常会或明或暗招揽一些大股马贼势力,除了增强自身的实力,还能借用马贼打击、消弱敌对方的实力;也有很多马贼,本身就是诸羌争霸中的失败者。
总之,金州大漠的情况要比想象中复杂得多,很多时候都是敌我混乱不明的。
而以整个金州东部来说,西羌国所在的平卢大绿洲,是河西西出铁流岭之后第一座方圆超过千里的大型绿洲,两者相距有一万三千余里。
而在平卢大绿洲到铁流岭之间,承接乌鞘岭的冰川融水,也孕育一连串、数量有上百座之多的中小绿洲,像一条长长的珠链,将两大地域连接起来。
这些绿洲,小者就像夜渠山只有三五千亩、数里方圆,大者也有上百里之广,和平时作为商旅通过、战时作为兵马出击的跳板地块,在金州东部拥有着轻足轻重的地位,统称西峡走廊。
有史以来,连接金燕两州的西羌故道,与西峡走廊是重合的。
这些中小绿州上的旧有势力,早就被多年来燕州与诸羌的战事所彻底摧毁。
二十年前那场战事,谁都不会承认自己失败,实际上是两败俱伤。
虎贲军大溃,河西兵马撤回铁流岭,而西羌国的兵马以及藏羌等国的联军也都撤回到平卢大绿洲以西地域。
河西与西羌国谁没有能力分兵长期控制西峡走廊上的这上百座小型绿洲,但双方也不会容忍其他的势力插手进来,几乎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出兵梳理一番,宁可任其荒芜,也不卧榻之旁容忍其他的威胁滋生。
在夜渠山的正南方五百里外,也就是乌鞘岭融阳峰下,就有一座方圆达上百里的月牙湖绿洲,就彻底荒芜下来,此时仅仅是商旅通过的歇脚地。
也唯有偏离西羌故道的夜渠山,双方才会放任马贼盘据经营,毕竟河西及西羌国的实力还是有限,不可能将西羌故道附近像杂草割之又生的马贼势力都清剿干净。
当然,河西真正要防患的强敌,不是占据平卢大绿洲、二十年前曾一度被灭的西羌国,而是近年刚统一破柴湖大绿洲的藏羌国。
方圆超过三千里的砍柴湖大绿洲,西距平卢大绿洲不到两千里,谁能统一砍柴湖大绿洲,就注定是金州东部的霸主;三千里沃土,足以蓄养数十万甲卒,实力甚至要比董氏还要强出一大截。
西羌国此时愿意与董氏结盟,大概也是深刻感受到藏羌国的吞并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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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思绪飞远,宁蝉儿看着眼前一幕,却是满脸的天真跟好奇的问胡必烈:
“这么多奴隶散在外面做工,都没有什么人看管,就不怕他们逃跑吗?”
这时候,绿洲及夜渠山上,除了必要的监工外,马贼在外围连警戒都没有放出。
确实也没有必要放出哨骑。
绿洲就三四千亩范围,草甸边缘距小石城最远不过两千多步的距离。
马贼占据坚固的石城,根本不怕外来势力突袭。
只要外来势力短时间强攻不下石寨,甚至无法从夜渠湖汲水获得补给,也就无法在夜渠山立足。
而夜渠山距离西羌古道虽然只有五六百里的距离,但这对普通人来说,却是死都无法穿越的绝域天途,马贼也不怕这些奴隶能逃出夜渠山的范围。
“是有奴隶会逃走,你看那些就是逃亡奴隶的下场!”胡必烈哈哈一笑,指向不远处一片小树林说道。
那边是绿洲南部边缘地区,有十七八棵胡杨木根系虬结的扎根于沙土的深处,此时每棵树上就吊着三五具衣裳破烂的死尸,吸收七八头秃鹫盘旋在半空中,就等着陈海他们通过去,再飞下来啄食尸肉。
这些死尸,看衣裳、嶙峋的骨肉,想必不少就是逃跑后被抓回来处死的逃奴。
逃奴就算准备充足的水跟食物,在茫茫沙海里徒步而行,怎么可能逃过马贼的追杀?而就算逃到南面的月牙湖绿洲,那边荒芜一片,除了从乌鞘岭出来猎食的妖兽,恰好遇到商旅经过、又不惜得罪、激怒马贼势力的,也是百之一二的机会而已。
看到陈海等九人驰来,有二三十骑体形剽悍的披甲马贼从石城里策马驰出。
胡必烈出示一枚深黑似墨、镌刻鹰首人身图样的铁牌,马贼也没有盘问什么,只说首领樊大春不在山里,但临行说过胡必烈这几天有可能就会过来,特意吩咐他们要盛情款待。
首领樊大春这时候不在山里,虽然石城还有两百多马贼驻守,但都难决大事,所以胡必烈他们还要在石城里住上两天,等待樊大春他们回来才能商议要事。
陈海与宁蝉儿也似装无知的在夜渠山石城里先住了起来,到第二夜里,马贼首领樊大春就率部百余马贼赶了回来,在狭小的石城里摆下宴席,款待胡必烈一行人。
陈海、宁蝉儿作为同行的贵客,也受到邀请。
“河西董氏欲与西羌国结盟,西羌国主忘却当年的血海深仇却也罢,而一旦叫叶氏与河西董氏勾结起来,不要说我等在西羌国内会受叶氏的打压,而叶氏也必会借助董氏之力,再也不会容忍你们在西羌古道外围栖息。到时候恐怕就连樊城主你们都无法在这夜渠山逍遥自在了吧?”
胡必烈这时候已经毫不介意机密之事被陈海、宁蝉儿听入耳里,在宴席上直截了当的跟樊大春说明他此行的来意。
“胡校尉在外人面前说这事,怕是有些不大合适吧?你就不怕身份泄漏出去,让西羌国主知道你与我们这些马贼暗中勾结想要破坏叶氏与董宁的联姻?”樊大春乍听名字,还以为是个髯须大汉,实际却是个脸面白净、眼神阴戾的中年人,这时候阴柔笑着回应胡必烈的话,但举杯饮酒时,眼神却在来历不明的陈海、宁蝉儿身上打转。
“这次走得匆忙,没有带什么礼物,刚好在路上遇到一头迷路的小肥羊,便顺手带到夜渠山孝敬给樊城主享用。”胡必烈这时候哈哈大笑,毫不遮掩的说道。
“他们是在说我?”宁蝉儿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天真的问陈海。
陈海摊摊手,说道:“你此时看似是相貌平凡了一些,但大漠这么大的风沙,婆娘绝大多数都皮肤粗糙发黑,即便是捋夺到几名美妇,玩弄一段日子就枯萎不堪,像你这般细皮嫩肉的,都算得上是极品了。你没看到胡校尉看你都不时要咽口水?要不是要将你献给樊城主,恐怕他早就下手了。”
陈海这么说,宁蝉儿非但不怒不恼,还羞涩的一笑,好像被陈海夸得很不好意思。
宁蝉儿虽然没有露出真容,但这一笑也是有倾城倾国之态,胡必烈、樊大春即便认知到陈海、宁蝉儿此时的神态太诡异了,但也经不过被宁蝉儿这一笑惑得神魂迷离。
陈海朝胡必烈、樊大春拱拱手,笑着说道:“我身边这婢子,脾气差得很,心机阴毒,曾三番数次想要谋害我,我早就像卖掉脱身,这次多谢樊城主愿意接手啊!”“……”樊大春毕竟是明窍境初期的武修强者,被宁蝉儿惑动心神也就一瞬短时,这时候拍碎身前的枣木案,摧动身后的黑鞘灵剑,刚要喝问陈海、宁蝉儿是什么来头,就觉得灵海秘宫内真元法力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像水冲入沸油锅里,狂暴的真元往十二玄脉乱冲,骤然间压制不住暴乱的真元,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大叫道:“逆灵散!”
宁蝉儿纤纤玉手往地上一按,千百道光华绽放,像是春潮般贴着地面、墙壁往四面八方涌流,极瞬间就形成一座波光粼粼的春潮灵罩,将宴会大厅完全笼罩起来,朝陈海娇喝道:“我只能坚持三十息时间,你要杀不了这些人,我们就只能跑路了。”
石殿里除了陈海、宁蝉儿、胡必烈等九人外,还有十三名马贼首领参加宴席,而除了这些人之外,石殿外还有四百多悍不畏死的精锐马贼。
一旦有一丝的动静传出来,四百多彪悍马贼疯狂的杀进来,陈海与宁蝉儿也只能逃为上策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箭射群贼
樊大春这伙人,能占据夜渠山多年,不知道与其他马贼经历多少场厮杀,虽然才四五百人,陈海、宁蝉儿却绝不敢放任四五百马贼冲入石殿,甚至都不能让石殿内搞出什么动静传出去。
无尽的粼粼光华从宁蝉儿纤纤玉掌间释出,仿佛逆流的春潮贴着地面、墙壁往四面八方延伸,化作春潮灵罩从内部将二三十步纵深的石殿彻底封锁起来。
金色道篆若隐若现,仿佛无数龙蛇在春潮灵罩内极速游动。
这是脱胎于六甲秘盾的某种神通。
六甲秘盾修炼到一定境界,就能抵挡辟灵境后期武修的全力劈斩而不碎,是玄修最常用的术法神通,但六甲秘盾的范围通常只需要遮挡人身即可,而宁蝉儿此时所施展的春潮灵罩,将整座石殿都从内部封印起来,不知道比寻常的六甲秘盾大出几千、上万倍的面积,还要能承受剧烈的斩劈及元力动荡的冲击,真元法力的消耗就像抽水机一般快得难以想象。
此时借用天地元气,必然会引起石殿外马贼的警觉;一旦四五百精锐马贼都躁动起来,天地元息混乱,宁蝉儿也就再没有借用天地元气的可能,所以她这时候只能用自身的真元法力,但考虑到陈海一旦与诸贼交手,即便诸贼没有想到破壁而出,石殿必然会有剧烈的元力冲击产生,她也只能勉强支撑三十息时间。
三十息内,陈海要不是能将石殿内的场面完全控制,宁蝉儿还要留在真元法力用于跑路。
陈海心想,宁蝉儿给他出的可真是一道难题啊。
石殿外的精锐马匪不提,石殿里有胡必烈七人,还有樊大春等十一名大小马贼头目。
虽说实力最强的樊大春第一时间就中了招,体内真元法力狂暴逆冲玄脉而受创,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大的威胁,但胡必烈等十六人,都是有辟灵境修为的武修,即便他们这时候澉、不能动用真元法力,但在尸山血海里锤炼出来的玄武绝学绝对不凡。
更何况,虽然不能动用真法力,但还是能祭用玄符啊;各自携带的法宝也大多数会封存一两道最强的术法神通备用。
他要在三十息内,将这么多人都解决掉,除非是道丹境巅峰修为。
陈海原本巴望着诸寇能有更多的人中招,这时候谁只要摧动真元就会丧失战斗力,而只要有半数人中招,他们就能控制局面,但没有想到,马贼竟然能警觉到第一时间就想到逆灵散,除了贼首樊大春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没有中招。
陈海猜想是这段时间逆灵散的威名重振,让他们失去不少先机,这时候也是暗暗头痛,就想着现在是不是与宁蝉儿直接杀出重围逃跑更稳妥一些。
为这一战,陈海也是早有准备。
他平时不用储物法戒,是担心真元法力会有额外的消耗,但在赴宴前,将玄胎宝弓、破甲箭、九焰腾蛟印、金锋戒、玄胎淬金戟都统统放入储物戒里随身携带,以便随时能够取用。
宁蝉儿出手之后,陈海动作也不稍慢,九头焰蛟几乎是同一时间狰狞而出,往四面八方扑杀过去。
能进石殿饮宴的马贼,都是身经百战的凶徒,即便被下药搞得措手不及、不能摧动真元法力,也是第一时间将防护法宝及防御玄符祭出,将周身护得严密,之后才想着掣出玄兵宝刃,跨步上前,将那一头狰狞的、烈焰所化的腾蛟斩碎,然而再将陈海、宁蝉儿剁成肉酱。
陈海也不指望九焰腾蛟印能凑效,实是为了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时候陈海已经将玄胎铁弓聚在手里,一支破甲箭已搭在弦上。
石殿内虽然被宁蝉儿用春潮灵罩与外界彻底的隔绝开,但众贼暴跳如雷,气血怒张,即便是没有人再敢摧动体内的真元法力,但石殿内犹掀起阵阵狂飚,吹得木案石几东倒西歪。
通常不会有人在这么持弓射敌。
这么近的距离里,拉弓射箭的过程绝对要远比直接持刃斩劈要慢得多,何况箭行轻灵,此刻石殿内狂飚怒扫,一片混乱,谁知道箭离弦射出后准头会偏到哪里去。
在那一瞬间,四周掀起的狂飚仿佛怒潮在周身狂涌,在唯有掌握逆流真意的陈海守心如寂身处这狂飚之中,能感知一条条玄之又玄的路线在石殿内交叉纵横。
第一箭射胡必烈。
除樊大春外,胡必烈的实力最强,他只要战力未失,陈海就不要想能控制局面。
胡必烈同时还是信使,只要将他射杀,这伙马贼将没有其他退路可以选择。
破甲箭仿佛是撕开虚空一般,贴着胡必烈劈斩而下的精玄剑刃,射及他的胸口。
箭势再快,都快不过念头,胡必烈虽然穿着黄级上品宝甲,但陈海这一箭快得令他胆颤心惊,念头转动,还是将左手所捏的玄符捏碎,化作十数道流光往箭簇缠来。
胡必烈没想到他所祭出的化藤符并没有发挥作用,下一刻,破甲箭即撕开他所穿的灵甲,仿佛一支快速震动的冲击钻,直接射穿他的肩胛骨,随后又穿透后背甲衣,猝不及防的射中他身后一名扈从的面门。
胡必烈也是下意识的身形一矮,才躲过致命一击,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修为境界与他相仿的陈海,这一箭就有如此锐不可挡的威势,他的肩胛骨几乎被这一箭射得稀烂,痛得他想到惨声嘶嚎!
此时,诸寇与胡必烈手下的扈从,已联手将九头焰蛟斩碎。
法宝所化的九头焰蛟,这时候散作一团团的碎焰流火在石殿内飞溅,却没有熄灭,而这时候陈海已取出第二支破甲箭拉开满弦。
看到胡必烈身穿黄级上品灵甲都挡不住这一箭,而这一箭射穿胡必烈肩胛后的余势,犹能射杀一名辟灵境初期的武修,大家皆是胆颤心惊,谁都不敢往陈海箭头前冲,下意识后退,也同时将所有能用的防御手段都用上。
看诸寇后撤,陈海知道时不再来,第二支破甲箭立即脱弦而出,还是往胡必烈的胸口射去。
胡必烈脚踏天罡、身形暴闪,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影,就见那支破甲箭贴着虚影的腋下,难以想象的划出一道弧影,竟往胡必烈侧后方的樊大春射去。
樊大春此时正极力控制体内狂暴的真元,不想破甲箭直接射穿他的左下腹,同时直觉介入虚实之间的灵海秘宫都已经被这一箭射穿。
好强的真意!
此子修为才辟灵境后期,箭势之中怎么可能携带如此之强的真意伤他人神魂?
樊大春神魂皆受重创,心神失守之余,真元再度狂暴起来逆冲玄脉、脏腑,他张口喷狂鲜血,甚至还有不少脏脏碎块杂夹在鲜血里喷出。
诸寇这时候也都想明白过来,他们不能退。
陈海的箭术太神乎其神,令众人想起传说中的太微神箭术。
董良早年未崛起之时,竟是河西边军的小史,曾率数百甲卒驻守月牙湖绿洲,一手太微神箭术,令盘跨附近的大小马贼吃尽了苦头。这些马贼头目,多少从父辈那里知道太微神箭术的威力,没想到今天还能真见如此玄异的箭术。
他们这时候也都清楚,他们与陈海拉开距离,唯一的下场就是被逐一射杀,唯有一哄而上、围杀过去,才能令陈海腾不出手来继续开弓射箭。
然而在诸寇意识到这点后,从惊恐后撤到不要命反扑之间,陈海手里的第三支破甲箭已经射出。
胡必烈连躲开致命的两箭,第三箭终于没能再躲过去。
他五名扈卫都持灵剑斩出,但不能以真元摧动灵剑远袭,出剑的速度要慢了一截,都没能将第三支破甲箭截住;而胡必然本身同时祭出三张金刚玄甲符,在周身形成三重由金辉道篆凝聚成的甲衣,也都没能抵挡住破甲箭的怒射,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一支破甲箭穿胸而过。
他这时候才看清楚破甲箭的箭簇皆是用玄胎精铁所铸,镌刻着比蚊蚁腿都要细微的道篆,宝光暗藏。而箭势中所暗藏的无尽真意,这一刻更是像冲入他眉心祖窍的风暴,将他的神魂都搅得粉碎。
胡必烈手下的五名扈从,惊恐大叫,还以为胡必烈只是受到重创,这时候才来得及摧动灵剑在胡必烈身前组成剑阵,联手防备第四支破甲箭再射胡必烈。
而诸多马贼头目此时也都悍不畏死的围杀上来,逼迫陈海再没有开弓的机会。
陈海弃玄胎铁弓,此时已将玄胎淬金戟取在手里,往前劈出,当面两贼见戟势如万吨怒潮狂拍过来,不敢硬挡,身形往两侧暴退。
陈海第二步跨出,战戟在手里左右横扫,咔咔两声,就将左右两名马贼手里所持的精玄刀击碎,第三步斩在一名马贼掷出道篆凝聚成的一把金光巨剑上。
玄级道篆果真是非同小可,陈海大步踏出的身形,竟然被这金光巨剑硬生生的挡住,十步断水斩这才到第三斩,戟势就嘎然而止,冲击得陈海胸臆间气血翻滚,狂喷一口鲜血,才将气血抚平……
金光巨剑也是应声而碎,化作无数流光碎影,将石殿内的元气冲荡更加狂暴。
宁蝉儿以为她足以能支撑三十息,但没想到陈海一出手,直接将战场掀起到**,石殿内的元气冲击,要比宁蝉儿所预想的强出数筹,这就照成她所施展的春潮灵罩都剧烈震颤起来,随时都有失控、崩坍的迹象,她所能支撑的时间,实际要比她所预料的短一截。
这时候已有三名马贼各持刀矛,从侧后杀来,陈海身形不能停下来,左手往后化出一道弧线,抹出一道玄光,要将身后三名马贼的攻势封住。
三名马贼虽不能摧动真元法力,但双臂也有两三千斤的神力,悍不畏死的抢攻过来,攻势也非陈海简简单单所施展的六甲秘盾所能挡住。
刀枪齐加,术法秘盾随即破碎,陈海魁梧的身躯,也似狂风中的落叶,被攻势吹荡得往前扑倒。
三名马贼来不及欣喜,他们看到陈海扑倒的方向,恰是先被逆灵散搅动真元逆转玄脉、既然被破甲箭射中下腹的首领樊大春所在。
左右各有两贼想要抢攻上去,但已经来不及,陈海挥戟左右拖斩,戟势化作狂奔下山的江潮,硬生生将两贼往外挤开。
陈海下一步踏出,玄胎淬金戟那锐不可挡的戟刃,已经架在樊大春的脖子上了:“樊城主,现在大家是否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事情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同仇
谁都没有想到,电光石火之间,胡必烈面如金纸、生死不知,而樊大春的性命则彻底落在陈海的手里。
“真是漂亮,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放开手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得了,何苦费这老鼻子劲将石殿封锁住啊!”宁蝉儿拍着纤纤玉掌大声夸赞陈海厉害,收起极耗真元的术法,毫无顾忌的从欲杀不敢、欲退不能的群寇中间走过去,走到石殿的中央,走到樊大春身边站定。
“谢大当家夸赞。”陈海谦逊的笑道,将玄胎淬金戟扔在樊大春的身上,又重新玄胎铁弓从储物戒里取出来,将破甲箭轻轻搭在弓弦上,睨视诸寇及胡必烈手下的五名扈从。
陈海虽然没有说话,但这时候石殿里的众人都如石雕般,不敢胡乱动弹,既不敢冲去抢人,也不敢破壁逃走。
胡必烈可以说将所有的防御手段都用上了,却接连被陈海两箭穿胸而过,这时候已是生死不知。陈海如此神乎其神的射箭,诸寇谁也没有把握自己就能逃过下一支破甲箭的怒射。
更何况樊大春的性命,已经完全落在陈海、宁蝉儿的掌控之中!
樊大春积威甚久,诸寇虽然都放肆大胆、厮杀起来都悍不畏死,这时候却不敢完全拿樊大春的性命当儿戏。
他们只是不知道,陈海以逆流真意窥势借势,又要将碎裂真意附在箭势之中,精神念力消耗极大,倘若再接连射出两箭,就再掩饰疲态。
“你说我是大当家?”宁蝉儿一只纤纤玉足踏在樊大春的胸口上,一脸轻松的嫣然笑着问陈海。
“那当然,接下来要跟樊城主怎么谈,还得要大当家您来做主。”陈海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樊大春虽然小命捏在宁蝉儿的脚下,却也有武者的尊严,厉声喝斥着要挣扎坐起来。
却不想宁蝉儿一脚踩过来,趁樊大春张口喷血之际,将一枚黑漆漆、腥臭无比的丹丸塞到他的嘴里。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樊大春勃然大怒,他想吐出那枚丹丸时已经来不及,就觉得有一股腥臭无比的热流往他的四肢百骸钻进去,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连喉管里的血,也一时间被这腥臭热流锁住。
狂暴的真元将他的腑肺摧残得七零八落,但他肉身残剩力气犹是惊人,劈拳就往宁蝉儿纤细得随时都会折断的腰肢轰去。
“樊城主还真是暴脾气,我不先给你吃一颗保命灵丸,你这么重的伤势,要是死了,我跟谁去谈买卖去?”宁蝉儿身形鬼魅的闪开,坐到樊大春的蛟龙宝椅上,娇笑道,“不过,这保命灵丹里也确实掺了些别的东西,你要是不乖乖听我的话,发作时神智错乱、五脏六肺腐烂发臭,却又一时半会死不了,的确不会太好看。”
“樊城主,我劝你还是听大当家的话,”陈海一屁股在台阶前坐下来,跟樊大春勾肩搭背的说道,“你看看我这样,跟着大当家混,只要不忤逆她老人家的意思,可也不是活得好好的?”陈海言外之意,是他也被宁蝉儿下药控制了。
“我怎么着你了?”宁蝉儿见陈海故意误导樊大春,虽然猜不透他的用意,还是美眸横扫过来拆穿他。
“要不是我体内被你种下魂种,我岂会跟着你跑到夜渠山胡闹?”陈海一本正经的怒道。
“我还以为你没有发现呢,定是那妮子心往外拐了,将什么都告诉你了。”宁蝉儿娇笑起来,也不再否认媚魔魂种的事。
樊大春惊疑不定的看了看陈海,又看了看宁蝉儿,都不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你们可知道刚才杀死的是谁?”
这时候胡必烈的五名扈从,才知道胡必烈已经神魂破碎而气绝,其中一人怒不可遏的喝问道,摧动灵剑就要往陈海这边斩来。
“我们是不知道胡校尉是谁,但等会儿可以问樊城主啊,”陈海耸耸肩,跟樊大春说道,“赶紧让兄弟们将这五人给杀了,好方便我们谈事情。”
“樊大春,你要想想后果!”那人见樊大春满脸惊疑不定,似犹豫着想听从陈海与宁蝉儿,禁不住怒喝起来。
“不管什么后果,总没有比想象保住性命重要,”陈海朝迟疑不决的樊大春摊摊手笑道,“当然了,除非你哪个手下巴望着你早些死好方便他来坐夜渠山的头把交椅,或许会认真考虑他所说的‘严重后果’?”
听陈海这么说,樊大春也不再犹豫,挣扎着在台阶前坐好,脸色沉毅的朝手下诸寇点点头,诸寇便各祭玄兵灵剑,朝胡必烈手下的五名扈从围过去。
这时候石殿外的精锐马贼听到动静,也都持刀兵像潮水似的冲进石殿。
诸多马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石殿里胡必烈与大当家樊大春一死一伤,而其他头目也都往胡必烈的手下围过去,他们都毫不犹豫的将胡必烈的五名扈从围杀过去。
这群马贼盘踞夜渠山多年,围杀颇有章法。
胡必烈五名扈从破开石殿一角想要突围,但他们这时候甚至都不能摧动真元、御空而行,无数戟矛刀枪捅刺过来,仅凭他们手里五把灵剑根本无法抵挡,很快就被斩剁成稀烂,变成五具面目全非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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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暴的真元虽然平息下来了,逆灵散的药力也差不多散去,但樊大春脏肺受创极重,没有三五个月的调养,休想恢复到巅峰战力。
而看着坍塌一角、面目全非的石殿,樊大春与十名马贼头目,更是欲哭无泪。
他们在夜渠山逍遥快活多年,无论是董氏还是西羌国的游哨兵马都拿他们没辙,小股兵马他们不惧,大股兵马围剿过来,他们就暂时放弃夜渠山逃入茫茫大漠深处,没想到这时候会被两个来历不明的雌雄大盗搅和成这样。
樊大春他们走到陈海与宁蝉儿暂居的小院,神色也迟疑不定,想着要不要下手除去这两人,待日后再想办法拔出体内已附入百骸窍脉的毒煞,但再想到陈海那神乎其神的射箭以及宁蝉儿令他都窥不透深浅的修为,樊大春还是有些心惊胆颤,将这个大胆的念头抛到一旁。
就算能成功将这两个来历不明的雌雄大盗逐走,他在夜渠山也会寝食难安。
除了樊大春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将这两人逐走外,更关键是他此时受伤极重,他手下十名马贼头目可也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啊。这时候这两个来历不明的雌雄大盗在夜渠山,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但要是将这两个雌雄大盗逐走,这些人会不会有趁机取代他的心思?
马贼窝里从来都是强尊为尊,樊大春也是干翻别人才上位当老大的,以往修为无损时都是时时刻刻防备着这些龟孙子,这时候他深受重创,连个通玄境武修都能将他干翻掉,就不容他不加倍小心,不容他不考虑太多。
走到小院前,樊大春刚要扣门,陈海就推开院门走出来,看到樊大春身后十名马贼头目都聚集过来了,从怀里掏出十枚黑漆漆的丹丸,说道:“这是大当家赐给大家的保命灵丹,还特地吩咐我盯着大家咽下去。”
“……贼他娘,真要将老子当成傀儡控制不成!”顿时就有马贼头目按捺不住,啐骂着拔出玄铁刀就要朝陈海的脑袋上斩过去。
“韩文当!”樊大春怒喝道,阴沉着脸制止那马贼的冲动,朝陈海拱手说道,“樊某对大当家绝无二心,誓死效忠,诸位兄弟也都是忠心耿耿,是不是请大当家通容一二,毕竟大家都没病没灾的,灵丹妙药再好,胡乱服用总也不是十分好吧?”
“我也是听命行事,真是对不住啊,”陈海毫不介意马贼朝他撒来的怒火,还满脸抱歉的说道,“要是诸位大哥觉得这丹丸有什么隐患,会伤害到大家的健康,我就先服用一枚,剩下的九枚,大家就吃点亏,平分一下——以后大家都是一根绳子所绑的蚂蚱,就不会再分彼此了。”
大家肚子里将陈海祖宗十八代都操遍了,恨不得将十枚毒丸都塞他嘴里。
樊大春狐疑不定的打量陈海,心里琢磨着陈海的话,心想也是,既然他暂时摆脱不了那女魔头的控制,为防止其他人惹事生非、不受控制,还是要一起绑上来,但他不信陈海同样也是受那女魔头控制,为防止陈海在毒丸里动什么手脚,示意其他人先挑走九枚毒丸,随机留下最后一颗看陈海吞咽下去。
这样他也能确信陈海跟他们是绑成一根绳上的蚂蚱。
陈海也不犹豫,忍着恶心劲将一枚毒丸吞咽下去,又看着十名马贼头目,将九枚毒丸平分吞服,这才请大家请院子里说话。
宁蝉儿就站在院子里,众人走进来,她美眸独往陈海脸上撩去,言外之意是问陈海就不怕从她那里得不到解药。
陈海摊摊手,示意他体内已经被种下媚魔魂种了,也不怕再多服一枚毒丸。
第二百三十四章 噬魂丹
陈海体内里有蛊魂丹、有媚魔魂种,而宁蝉儿这时候强迫众人所服的毒丸,实际上只能算盅魂丹的半成品,甚至连半成品都不如,他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宁蝉儿这时候并没有条件炼制真正能控制他人神魂的盅魂丹,事实上就算是赤眉教的大炼丹师,也不可能批量炼制蛊魂丹。
在某种意义上,蛊魂丹比九转金液丹还要珍贵得多,炼制的条件还要苛刻得多。
宁蝉儿让樊大春等人所服用的,在赤眉教称之为噬魂丹。
噬魂丹作为蛊魂丹的半成品,无法控制他人的神魂,但就算如此,也是厉害无比,由数种毒物魂魄炼就的毒煞,很难用寻常手段拔除或炼除,要是不能定期服用解药压制,就会神魂错乱而亡。
寻常玄修、武修,难以抵挡这种毒丸的威力,要不能想毒发神智错乱而死,就只能乖乖接受控制,但这种名为噬魂丹的毒丸,还是远不能跟蛊魂丹相比并论的。
不要说道丹境强者神魂融炼有道之真意,强大无比了,哪怕是明窍境后期的强者,也能勉强做到神魂不被毒物魂魄炼就的毒煞所侵,只要耐着性子,还是有机会慢慢炼除了。
而事实上,宁蝉儿随身只有两枚真正的噬魂丹,一枚已经强迫樊大春吞咽下去了;另一枚噬魂丸,则分成十份,临时制成十枚毒丸,强迫其他的马贼头目服下,毒煞威力就更有限了。
陈海参悟多种道之真意,神魂比道丹境强者只强不弱,自然也不会怕噬魂丹的粗制滥造半成品能威胁到他。
虽然宁蝉儿并不知道陈海曾服下蛊魂丹,压根不会畏惧噬魂丹,但也知道此时的陈海,早就不是她能玩弄于股掌间的姚氏少年了,狐疑的横了陈海两眼,就没有再说什么。
而在樊大春、韩文当等马贼的心目里,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这下子大家都服下毒丸,心里多少会有不甘,但暂时为性命计,也只能先认命再说。也或许是认定陈海跟他们一样,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樊大春等贼首看他的眼神也就没有之前的仇怨。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搞清楚胡必烈联络诸寇的目的,这个都不需要陈海、宁蝉儿问,樊大春就跟倒豆子似的全吐了出来:
“赢辰那老贼,二十年前率军西征,想要扫平金州,羌胡诸部皆受其摧残,董氏附骥之后,也做了不少绝户恶事。栖息繁衍平卢绿洲的羌胡诸部,在二十年前,数百万丁口都几乎被屠灭一空,这样的血海深仇哪里是二十年就能抹平的?此时西羌国王族叶氏竟然要与董氏联姻,平卢绿洲的其他部姓怎么可能愿意?而在王廷之上,西羌国主一意孤行,谁都劝服不了,这才有人暗中联络我等,想着在迎亲队伍进入平卢绿洲之前劫下来!这胡必烈虽然借黑山寇的名义行事,我却认得他是西羌国北军里的一员校尉,以前我们有打过交道。”
胡必烈虽然是借黑山寇的名义联络诸寇,但大家对他的身份都心知肚明;而胡必烈也没有刻意掩饰什么,甚至有意无意的暗示,多半也是想着能让更多的马贼大胆参与此事。
“这个真是好玩了啊,听说越城郡主貌美如花,劫过来当压寨夫人却是不错,”宁蝉儿知道胡必烈等人冒着风雪狂暴的恶劣天气赶来夜渠山,还被他们杀死在这里,竟然是为这事,就觉得甚是有意思,得意的瞥了陈海一眼,说道,“可是越城郡主是个女的,我对女人可不感兴趣,你们谁来做二当家,要是将越城郡主劫下来,就给二当家当压寨夫人,也能长我们夜渠山的志气!”
“你来做这个二当家?”宁蝉儿又问陈海。
“夜渠山该由大当家与姚老弟主持。”樊大春都没搞清楚宁蝉儿这女魔头是什么脾气,可不敢跟她贴得太近,当然不会想着这时候争什么位置。
“樊兄都喊我姚老弟了,这二当家的宝椅怎么也得樊兄来坐。”陈海笑着推辞道。
“好,樊大春你来当二把手,姓姚的不识抬举,就给他做三当家,”宁蝉儿拍拍纤嫩的手掌,干脆利落的将这事决定下来,跟樊大春说道,“我们将越城郡主劫过来,就给你当压寨夫人,让姓姚的看着干瞪眼。”
“这……”樊大春想着暂时挂着二当家的名衔,却也无所谓,小命都捏在人家手里,不要说二当家,就是二十当家,他都会捏鼻子先认下来,但想要去打劫越城郡主,他的头皮就要炸开来,也不知道宁蝉儿是假疯还是真疯,尴尬的说道,“胡必烈幕后到底是谁,咱也不清楚,不过他们这次联络了有十几数人马这两天就会下手,夜渠山跟别家比,还是弱了一些。再说真要将越城郡主劫下来,也是一个烫手山芋,可没有几家敢接手啊……”
“那你以为我与三当家万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在夜渠山当山大王好玩,跟你们玩过家家的喽?”宁蝉儿脸骤然间冷如寒霜。
“不敢不敢,大当家说什么,我们都歇力照做。”樊大春没想到宁蝉儿说变脸就变脸,反复无常难以琢磨,赶忙换了口气,将这事应承下来。
“你们都快去准备,这次还非要将董家的小娘们劫下来不可,你们不要,我自己留在房里慢慢玩。”宁蝉儿满脸寒煞的说道。
樊大春猜测宁蝉儿可能是真与董氏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以她与陈海修为,只要不是走投无路,也不至于跑到夜渠山占山夺寨,这时候不敢去惹这反复无常的女魔头,心想着真要将董氏得罪干净了,大不了放弃夜渠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反正他们已经将胡必烈及扈从都杀了,消息泄漏出去,也无法再在夜渠山立足了。
“我们杀了胡必烈,还能怎么准备?”刚才暴怒之余要对陈海动手的韩文当,瓮着声音说道。
西羌国有人暗中联络十数路马贼,要破坏董氏与西羌国王族叶氏之间的联姻,夜渠山只是最弱的几路马贼之一。大家心里都想着,要之前没有将胡必烈杀死,还可以混在其他马贼之中伺机行事,但这时候他们已经将胡必烈杀了,还怎么再跟其他马贼联合行动?
“杀就杀了,有什么大不了,”宁蝉儿满不在乎的说道,“先吩咐兄弟们,守住秘密,要是消息实在守不住,就说是胡必烈得罪了我,老娘看了不耐烦,随手就杀了,那时候大家都满心想着大事、想着劫董氏的送亲队伍,怎么会为几个无关紧要的信使,跟我们过不去?”
宁蝉儿说得轻描淡写,樊大春与诸马贼头目却是面面相觑,实在是揣摩不透眼前这女魔头的脾气,怕忤逆了她的心意,不知道会惹来什么无枉之灾,都不敢多说什么,便都退下去做准备。
等樊大春他们离开后,宁蝉儿在陈海面前又露出桃花般的娇艳美脸,讨好似的笑问道:“我帮你将董宁劫下来,你要怎么谢我?”
“劫不劫董宁,是你在拿主意,与我有什么关系?”陈海摊手说道。
“你万里迢迢走入大漠,真不是为了董宁?”宁蝉儿哪里会轻易放过陈海,身子贴过来问道。
宁蝉儿恢复真容,身上透漏出一缕迷离的馨香,身子倾斜过来,都快要压到陈海的大腿上。她仿佛妻姬般讨好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柔软的腰肢深深的塌陷下去,衬托出裙衫下的臀部是那么浑圆娇挺,但真正令人砰然心动难以制止的,是宁蝉儿眉眼里那似有似的诱人媚意,撩得陈海体内精气狂暴,压制在体内的媚魔魂种也蠢蠢欲动,要往他三魂六魄最深处钻去。
宁蝉儿这是要催生他体内的媚魔魂种,陈海现在都有些怕与宁蝉儿孤独一处,苏绫跟她姐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宁蝉儿也不会挑逗太过,岔过话题,说道:“你那弓倒是有些意思,我以前却也没有想过你有这么厉害的箭术,借来给我拿看看——还有那几支箭。”
陈海将玄胎铁弓及破甲箭取出来给宁蝉儿看。
玄胎铁弓重五百斤,宁蝉儿浑不当回事的拿在手里,但要真正尝试开弓时,才吓了一跳。她虽然也能将玄胎铁弓拉开,但以她的修为也没有办法做到像陈海那般举重若轻,问道:“你到底能举起多重的重物?”
“我也就这点蛮力气。”陈海不以为意的笑笑。
“我看难说。”宁蝉儿狐疑的扫了陈海一眼,又将破甲箭举到眼前细看。
破甲箭的箭簇部分,完全是用玄胎精铁铸成,不要看箭簇要比寻常细得多,但箭杆连同箭身及起稳定作用的箭翎,每一支破甲箭则足有上百斤沉重,也只有陈海这样的人型巨弩机器才能用玄胎铁弓射破甲箭。
胡必烈死在玄胎铁弓及破甲箭之下,真是一点都不冤,宁蝉儿怀疑要是她没有提防,吃陈海一箭能不能吃得消。
宁蝉儿将破甲箭搭到弦上,还有些吃力的才拉开,比划了数下,确认她并没有办法将手里的破甲箭射出陈海射杀胡必烈时的威势,反转身子,盯着陈海的眼睛问道:“你到底掌握了几种真意,又将真意修炼到几重境界了?”
“你作为燕州年轻一代里,最有希望踏入道丹境的第一人,到底掌握了几种道之真意,又将真意修炼到几重境界了?”陈海反问道。
“你要不愿说就拉倒,怎么老想着打听人家女孩子的秘密?”宁蝉儿撇过嘴娇怨的说道。
陈海摊摊手,他就没有想过这辈子要跟女孩子讲道理,更不要说眼前这性情反复无常的妖女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诱骗
(兄弟们的假期,也快结束了吧,哈哈……)
虽然胡必烈在宴席上都还没有谈到具体的计划,就被陈海出手杀死了,但从他随身携带的信函里,还是有提及十数路马贼聚集的地点与时间以及一些初步的计划。
除了西羌国内部有人积极策划参与此事外,参与此事的诸路马贼,有三股最为强大,皆来自西羌国西北面的大漠深处。
仅这三路马贼就计划出兵五千余骑,而要是此前所有联络过的马贼都如期出兵,预计将有超过万余的马匪在西峡走廊一侧聚集,准备拦劫河西送亲的队伍。
此事除了西羌国内部有人积极策划外,除三股最为强大的马贼可能会有额外好处,或者藏羌国都有可能牵涉进来之外,对夜渠山这样的中小股马匪,最直接,同时也是最大的诱惑,还是越城郡主董宁嫁入西羌国,传言中用来与西羌国结盟的嫁妆是一笔足以倾国倾城、诱人疯狂的财富。
传言嫁妆里,除了最为寻常的大量金银珠宝之外,还有太微宗当年西征掠夺的玄法秘典孤本、有于百里外杀敌于无形的地级法宝、有锐不可挡的上古玄兵灵剑,也有起死复生的灵药仙丹,总之任何一样拿出来,都能在茫茫大漠深处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跟疯狂。
虽然此前侦察到的情况,显示河西送行及西羌国主派出去迎接的人马,不将仆妇及赏赐的奴隶算在内,才五百精锐骑卒护送,而考虑到西羌国随时会派出增援兵马进入西峡走廊,生性谨慎的樊大春并不认为这十数路马贼合起来有上万兵马,就一定有得手的把握。
而既然肥羊都跑到家门口来,樊大春想不参与都不行。
参与进去,夜渠山马贼跟其他马贼就是一伙的,有肉吃肉、有汤喝汤,大家还都有一个同生死、共进退的情份;要是不参与,夜渠山就在西峡走廊的边上,其他马贼极可能就会先联合起来,先将夜渠山给端掉了,然而将夜渠山当成打劫送亲队伍的前进基地。
樊大春原计划是让韩文当等人,率两百人手,过去掺和这事,他率领其他的马贼守在夜渠山观望形势,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他们卷起细软之物跑路也快,但这时宁蝉儿要求樊大春将夜渠山所有能骑能射能战的马贼都集结起来,都要跟她到夜渠山以西七八百里外的松阳湖绿洲,与其他马贼汇合后一起行事。
马贼窝完全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
马贼要是临老之前,不能为自己准备好退路,一旦老态龙钟骑不了马、射不了箭,在马贼窝里最终的下场就是被其他马贼联手吃得连肉渣子都不剩;而病了、残了,基本上都不要想能有善终。
所以夜渠山马贼四百三十七人,即便有一小部分老弱病残,也都基本能上马骑射作战。宁蝉儿是要将夜渠山四百三十七名马贼,一个都不剩的拉出去。
樊大春不愿意倾巢,大家聚到库房里商讨出兵计划时,苦瓜着脸诉苦道:“夜渠山好不容易凑起两三千人的家当,要不能留下足够的兵马看守着,这些奴隶造起反来,拆了夜渠山不说,一溜都跑光了,以后还有谁来伺候大当家您啊?”
宁蝉儿坐在库房中间的一张石椅上,打量着夜渠山库房里这些年的积存,满脸的嫌弃,不要说地级法宝灵剑了,就连几株她看得上去的灵草灵木都没有。
几十副低级妖兽的骨骼、鳞皮,都只能炼制最低级的黄级下品灵甲法宝;一大堆黑漆漆的石块,是能从中炼取玄胎精铁,但两三人高的石块加起来,能炼取的玄胎精铁,都不足以铸造一支破甲箭;更何况炼取玄胎精铁,费时费力,她也看不上眼。
而除了一些破铜烂铁之外,库房里还存了几十万斤粮食,她都不明白樊大春这一群马贼,积存这么多粮食干什么,外面一群奴隶都还个个饿得皮包骨头,她这时候都懒得跟樊大春说话。
“二当家真想要在夜渠山经营地盘,将来或有机会获封城主之位,就不能将捋掠过来的人口都当奴隶使唤,”陈海慢条理丝的瓮声说道,“可以挑选最早进入夜渠山的那几批奴隶,免得他们的苦役,给他们平民身份,让他们协助管理其他的奴隶。这样就不需要兵马看管,也不用担心奴隶都会跑光了。而往后,兄弟们都老了,都可以在夜渠山安居,有子嗣继续家业,就不需要再绞尽脑汁,藏到其他地方隐姓埋名、凄凉度过残年了。”
“都不知道这次事过后,这边会是怎么样形势呢;而将西羌国得罪干净,哪里还能奢想什么城主不城主的?”樊大春苦笑道。
“既然你都不考虑以后的事,那还管这些奴隶逃跑不逃跑?”宁蝉儿秀眉一竖,她心里正为这次的收获贫乏不爽呢,听了樊大春的话,俏面寒霜的盯过去,厉声喝问道,“你是不是想领着一部分人留下来,等我们走远了,你们就卷起细软跑路?你是不是想提前尝试一下,一个月后不服用我特制的解药,会是什么下场?”
樊大春被宁蝉儿一句话给堵在那里,有话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他虽说小命被宁蝉儿捏在手里,虽说性情也是狡诈,但他也有着明窍境武修强者的尊严,只是坐在那里闷不作声。
“都说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我们杀了信使,消息还是不可能永远都瞒过去的,最终只能找其他的借口推卸责任。而二当家你再仔细想想看,这西羌国藏在幕后的事主暗中破坏联姻的事,能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陈海语重心长的跟樊大春劝说道,“藏在幕后的事主,暗中搞这么大的动静,二当家真就认为他们单纯就是为了破坏西羌国与河西的联姻,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干?他们真就会安心的等着日后事情败露了,让西羌国主知晓后狠狠的收拾他们吗?”
“三当家的意思是?”樊大春狐疑的打量了陈海两眼。
“这往后,不要说夜渠山城主了,我觉得啊,只要二当家这次能立下赫赫战功,在西羌国封侯、封大将军都不是没有可能啊,”陈海打了哈哈,笑道,“要不然的话,二当家真以为大当家万里迢迢跑过来,真就是看上你这小小的夜渠山了?”
樊大春对陈海的话将信将疑,但细想下去,陈海的话的确又极大的打开了他的想象力,闷声说道:“那我们便听从大当家的安排就是。”
胡必烈及扈从随身携带的几柄灵剑与三件法宝,宁蝉儿也看不上眼,她的眼珠子在樊大春腰后所捧场的那根古铜鞭上打转,这大概是夜渠山唯一一件玄阶玄兵了,她内心挣扎了很久,终究是没有好意思将那根古铜鞭给直接抢过去;当然抹不下脸来,将陈海手里那张玄胎铁弓与九支破甲箭抢走。
樊大春下意识的将破焰鞭往身后藏了藏,陈海看樊大春还是多少有些不情愿,耐着性子劝他说道:
“除了最初的几批奴隶要赦免苦役,还要将寨子里多余的粮食分给他们,让他们有家业可守,才会对二当家你忠心耿耿,而不会想着逃离夜渠山。二当家你也无需心痛这些粮食,这一票干不成,多余的粮食咱们也不能带着跑路;而这一票干成了,二当家你也不会再在乎这点粮食了。分过粮食后,还要让他们有田业可以操持,寨子里按收成抽取田税即可,这才是城池经营之道——而夜渠湖畔那两三千亩薄田以及那一小片牧场,二当家你不会真当成是宝吧?此事能成,二当家封侯有望,到时候占据一座比夜渠山大百倍、千倍的绿洲,子嗣绵延万世,那才是二当家你们这时候所应该谋划的啊……”
“要是什么事都干不成,夜渠山就是一场空,现在分也就分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之前夜渠山的三当家,现在在夜渠山排名退到老五的韩文当却是想得透彻,瓮着声音催促樊大春做事不要太婆婆妈妈。
胡必烈进入夜渠山之前,就一直有人暗中盯着河西送亲的队伍,此时距离经过月牙湖绿洲也就两三天的行程,他们这边还要先赶到松阳湖与其他马贼兵马汇合,要是再拖延下去,什么事就都赶不上趟了。
樊大春对陈海的话将疑将信,其他头目却让陈海说得颇为心动,都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猜测西羌国内部到底是谁藏在幕后想破坏与河西董氏的联姻,又猜测幕后这人的最终意图到底是什么。
谋权篡位?
整天刀口舔血、盯着樊大春当家位子的马贼头目们,最容易联想到的就是这个。
想到有机会能参与西羌国改朝换代的大事之中,想到以后大家能封官获爵、封妻荫子,比起干马贼的前途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这几个马贼头目也都热血沸腾,都忘了他们体内都还有宁蝉儿所下的毒丸,都忘了他们以往杀人如麻。
做马贼虽然逍遥自在,但最大的前途不就是等着招安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 黑山联军
看到韩文当等头目都让陈海三言两语挑逗得兴致勃勃,樊大春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顺从大流。
夜渠山之前虽然捋掠来大量的奴隶,但管理实在粗陋,没有想着制定详细的名册,两千多奴隶短时间里也分不清先后新旧,陈海就要樊大春索性就统统免除他们的苦役,然后他又从库房拿出五六十万斤粮食,连同夜渠湖畔所开垦了三千余亩粮田以及四五百头牛羊通通都分到奴隶的手里,让这些奴隶免除苦役后,还有家业可守。
虽说想到事败后这些东西也都会化为乌有,没法都带着跑路,但看着多年的积蓄都分给生死都捏在自己手里的奴隶,樊大春的心头还在泣血,都不忍心去看,都由陈海带着韩文当他们,在两天内将这些事给做完了。
大多数奴隶们这次将能分粮分田又分牲口,满心的兴奋,也有很多奴隶被捋掠过来时日尚短,犹想着家里的妻儿老小。
陈海安抚这一部分人,对那些想要离开夜渠山返回家乡的,这边都不会阻拦,但劝他们暂时先安心留在夜渠山,怎么也要等到开春后,天气没有那么恶劣,再上路才有可能活着走回家乡去。
如此恶劣的天气,即便是带上充足的食物跟水,寻常人也不要想能穿越茫茫大漠,就算没有迷失方向,遇到一场暴风雪,十之**会冻死在沙海里。
这些被捋掠过来的奴隶,大多数是平卢及附近大小绿洲栖息繁衍的牧民、耕农,也有不少是行经西峡走廊、以性命搏富贵的商旅,虽然有修为在身的人都被樊大春他们杀了,但也剩下不少人能识文断字、见识不凡。
这么短的时间里,陈海临时也只能挑选十数人出来充当夜渠山的民吏,由他们在马贼离开后,接手夜渠山的石城防守,负责分粮分田分牲口以及后续的耕牧事务。
樊大春他们占据夜渠山,也积攒了不少兵甲,虽然都是精锐马贼所看不上眼的大陆货,陈海也都拿出来,让这十数人从奴隶里挑些精壮武将起来,防备寒冬时节有妖兽或沙狼闯入夜渠山。
樊大春对陈海将多余的兵甲拿出来武装奴隶,是满肚子意见,但组织起来的所谓三四百奴隶精壮,一个个瘦骨嶙峋、孱弱得不像样子,他一根手指头都能捏死七八个,放在西羌国只能算是最低等、最没有战斗力的仆兵,实在谈不上什么威胁,也就忍住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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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马贼准备妥当,便乘马穿过茫茫沙海雪原西行,折往西南八百余里,抵达松阳湖绿洲。
松阳湖绿洲虽然不是西羌故道的必经之路,但也在西峡走廊的范围之内,有溪流从南面的群岭之间流下,于北麓的荒原间汇聚成水势颇大的松阳河。
又由于松阳河沿岸都是石岭地形,河水渗透不严重,才一直延伸到北面四百余里外形成一座广达上万亩的中型湖泊。湖泊周围四五十里方圆,都是稀树及草旬,即便寒冬时季覆盖在皑皑冰雪之下,走进去犹能感受到茫茫沙海深处所没有的盎然生机。
松阳湖绿洲比夜渠山大多了,但由于松阳湖绿洲位于西峡走廊的范围之内,西羌国虽然无力派精锐兵马长期驻守,也严禁其他势力涉及进来,会定期派出扫荡,因而除了偶尔会有牧民停驻外,也没有哪路马贼势力有能力长期盘据此地。
陈海他们赶到松阳湖时,其他十七路马贼都已经在这里聚集完成了,松阳湖畔起一杆高高的黑色旌旗,除了绣有鹰首人身的图样外,还上书“黑山”二字;樊大春他们是最后知道消息的,还因为陈海、宁蝉儿突然插手进来,而在夜渠山耽搁了三四天。
马贼在茫茫大漠深处,又赶上严酷的寒冬时节,虽然金州所特产的长绒马,除了耐力极强外,还耐酷寒,但在金州一年四季最寒冷的时节,马匹在野外长途行军,损耗也大,为了保证冲锋陷阵时,马匹都有充足的气力,每名马贼都少说有一到两匹空马备乘。
如此一来,上万马贼、两三万匹马,顿时间就将寂寞而荒芜的松阳湖,充填得人马沸腾。
诸路马贼之间也不可能会有多少信任,赶到松阳湖,陈海、宁蝉儿他们也是远远的找一处水草丰美之地驻扎下来,与其他马贼都保持一定的距离。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警觉与误会,夜渠山马贼对外还以为樊大春为首,宁蝉儿、陈海对外宣称仅仅是夜渠山刚入伙的头目而已。
樊大春拿着胡必烈死后留下的信函,去见其他马贼首领商议之后的行动安排。
茫茫沙海里谁都不知道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又或许胡必烈等人临时改变折往别处了,胡必烈等人没有露面,其他马贼首领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樊大春提心吊胆的赶过去与其他马贼首领碰面,返回时却屁事都没有。
其他马贼都没有怎么将夜渠山放在眼里,甚至之前都怀疑夜渠山这伙人有没有胆量参与这次注定会震惊金州东域与河西的大案,有些马贼首领早两天甚至都建议先将夜渠山给平掉。
现在夜渠山如期出兵,别人都不好意思拿夜渠山怎么样,但也没有多重视夜渠山,只是要夜渠山四百多人暂时留在松阳湖,跟随着大部队一起行动,而相对艰苦而凶险的游哨、侦察以及封锁西峡走廊等事,都没有让夜渠山派人参与。
樊大春难掩心虚的回到营地,还是带回来一些很关键的信息。
十八路马贼,以黑山部、姑获山部以及魔月湖部三路马贼最强,其中黑山寇实力最强,组建的联军便以黑山为号,奉黑山寇的首领孔鹏为首,共同决议行动的大小事务——早初胡必烈等人也是借黑山寇的名义联络诸路马贼——樊大春也领了一个“校尉将军”的名号回来。
只是所形成的黑山联军实在是松散得很,只是为了方便干这一票能统一行事而已,而内部约束力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前两天就已经有一伙提前抵达松阳湖的马贼按捺不住,擅自行动,打劫了一支跨越松阳河、准备前往河西的商队。
这时节还动身去河西的商队,所携带的财物注定诱人。
虽然擅自行动的马贼,有四百余骑,实力甚至比倾巢而出的夜渠山还有略强一些,但没能全歼那支商队的护卫及商旅,让不少人逃了出去,同时还留下太多的痕迹没有处理干净,这已经足以令河西送亲的队伍有所警觉。
河西送亲的车马队原本已经从夜渠山南面的月牙湖绿洲出发,但对松阳湖这边的动静有所觉察后,就没有再继续前行,目前而是往月牙湖方向退去。
而除了往北翼更深的范围派出游哨外,河西车马队还派出使者直驰西羌国,请求援军接应。
松阳湖距离平卢大绿洲足有四千余里,西羌国即便是接受消息派出援军接应,以最快的速度行动,先锋兵马也要十天半个月之后,才有可能与河西的送亲队伍汇合。
现在马贼内部形成两种意见:
一部分人主张直接奔袭月牙湖,抢走河西董氏与西羌国结盟的礼物与嫁妆,大家分掉了事;主张这点的这部分人,都是远道而来参与此事的马贼,他们就想着速战速决,省得夜长梦多。
还有一部分人则主张伏击西羌国出援的兵马,之后再去劫河西的送亲队伍。
在茫茫沙海之中,河西送亲队伍即便是仓皇东逃,也要远行上万里才能回到河西的边关,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追击,就想仗着十数路马贼难得有集结的机会,趁着兵强马壮就想干一票大的。而西羌国仓促间出兵增援,难以集结大军,出动也极仓促,他们也确实有机可趁,能在半路进行伏击。
主张这一点的,主要是西羌国附近的马贼,他们在打劫送亲队伍之后,还需要考虑西羌国及河西董氏的血腥报复。
河西董氏距离这边颇远,特别是在联姻结盟事被破坏之后,董氏兵马西出铁流岭,就是侵入金州地界,他们更多还是要考虑西羌国后续可能会有的报复,就想着劫道的同时,能尽可能消灭西羌国的一部分精锐兵力,使得西羌国无力出兵大漠进行报复。
“黑山、姑获山、魔月湖三路马贼,有谁是主张先埋伏西羌国援兵的?”陈海蹙着眉头,问樊大春议事详细情况。
诸路马贼以黑山、姑获山、魔月湖为首,怎么打其实也是这三家说了算,其他马贼更多只能从中分一杯羹,打打酱油而已,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黑山、魔月湖都主张埋击西羌国援军之后再劫河西车马队,”樊大春也是颇有怨意的说道,“姑获山则主张真接劫了河西车马队,大家分掉财物了事。大家名义是奉黑山寇为首,但出来打家劫舍,就是为了财物,何苦要与西羌国的精锐兵马厮杀?”
换作以往,樊大春多半会主张痛击西羌国的援军。
西羌军越虚弱,他们在夜渠山才越自在,但这时候樊大春他们的小命捏在宁蝉儿手里,就不愿意再节外生枝了。
然而眼前的情形,不管怎么打,夜渠山都没有什么话语权,只能随大部队共进退。
“为什么不先劫河西车马队?”宁蝉儿撇撇嘴,满不在乎的说道,“只要将越城郡主抓到手里,即便消息封锁不住,但只要西羌国主还想努力与董氏的结盟,还想维持平卢王族的尊严,就必然会出兵来救,到时候怎么打、在哪里打,又或许能不能打,还不是由我们说得算?”
“大当家这话却也有道理啊,那些榆木疙瘩怎么都没有想到呢?”樊大春拍着脑袋说道,“我这就去找孔当家他们说这事。”
“也不差今天一晚,”陈海浑不在意的说道,“让他们先吵吵去,明天再说这事不迟。”
宁蝉儿猜测陈海是想给董宁他们多争取一宿的时间,但横撩了他一眼,也没有戳破。
第二百三十七章 鹰妖令牌
孤月悬于铅灰色的天穹之下,晒下一片冷冽的月辉,四周皑皑白雪覆盖,仅有稀疏的灌木与胡杨树,努力的从厚厚的积雪下探出头。
松阳湖早就冻得坚实如铁,覆盖冰雪,与茫茫沙海融为一体。
陈海此时身为马贼头目,还能享受着独立帐蓬,将寒风遮挡在在毛毡布外面,铺着干燥的草褥子,衣不解甲的躺在干草褥子上,透着帐篷顶上故间拉开的一道缝隙,看着外面迷人的月色。
陈海有时候忍不住想,要是没有无休止的战事,能与心怡之人蜷在这帐蓬里,看着月色迷离,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陈海也不清楚停在五六百里外月牙湖绿洲的董宁,此时此刻会是怎么的心情,这一刻是感到庆幸有机会不用成为宗族的牺牲品嫁入西羌国,又或者肩上背负着董氏一族所赋给她的艰难责任,一心想牺牲自己,促成河西与西羌国的结盟?
这时候,裹着黄褐色罩袍的宁蝉儿掀开厚毡布帘子钻进来。
虽然营地里那些马贼头目不敢太放肆,但陈海敏锐的耳朵还是听到帐篷外传来夹杂着羡慕与调侃的嬉笑声,没有人认为宁蝉儿这女魔头会是他乖巧的妻妾,这一路上宁蝉儿动不动就往他帐篷里钻,旁人则认定他只是宁蝉儿这女魔头玩弄的面首,看过来的眼神既是揶揄又是羡慕。
“你在看什么?”宁蝉儿见陈海翘腿躺在干草褥子上一动不动,也挨过来躺下来,通过缝隙就见外面一片清冷的月辉,什么都看不到。
“看月亮!”陈海说道,有时候他心里也困惑,为何这片大陆,与地球一样都有日月星辰及四季变化,这是天地法则所致吗?
宁蝉儿不觉得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她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特别的清亮深邃,好奇的盯着陈海,问道:“你怎么还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我还以为你趁夜逃走,去给董家妮子通风报信去呢。”
“冉虎看似相貌粗犷,却有成为名将的潜力,他们既然有了警觉,就不需要我再去通风报信了。”陈海平静的说道。
他在伏蛟岭治军,冉虎在他帐前任虎贲校尉有一年多时间,虽然是宗阀子弟出身,性情看似粗犷、不拘小节,却与杜镛、柴裕等宗阀子弟是两类人,都护将府军用冉虎护送董宁西进,也是有考量的。
“即便有成为名将的潜力,也要有命活着回去,才有崭露头角的机会啊,”宁蝉儿虽然言语间还习惯性的冷嘲热讽,但见陈海难得跟她正经的谈事情,也有兴致的坐起来,说道,“现在河西仅有四百余骑精锐护送董宁,西羌国迎亲的人马仅有百余骑,是不是有人居心叵测或暗中跟这边传递消息,都还不得知,不管是冉虎或者是你,都不要想能以四五百精骑对抗上万悍贼。要是董家妮子还不能知难而退,我也猜不透你要怎么解开当前的危局。”
“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呗!”陈海摊摊手说道。
局势如此错乱迷离,他哪有可能一开始就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透彻?
陈海心里想,武威神侯董良及世子董畴,即便想到董宁此行会遇到阻力,大概也没有想到此刻就会有上万马贼精锐聚集,势要破坏河西与西羌国的联姻吧。
他是希望董宁、冉虎觉察到有大股马贼在松阳湖一线聚集后能直接东撤回铁流岭去,但即便是董宁她自己会做什么选择,他也不清楚,又怎么可能一切都妙算于心?
“即便我不出现,你也是直奔夜渠山而去的?”宁蝉儿可没有想过这么轻易就放过陈海,说道,“月牙湖绿洲无险可守,倘若他们不东撤,进入夜渠山还能固守待援,但也恰好给马贼围点打援的机会。如果换了你,大概不会被动的去取夜渠山吧?”
“守夜渠山也算是不错的选择,马贼即便想围点打援,也要有心与西羌国的援军在大漠深处决战才行,但真正的变数或在西羌国内。”陈海说道,接下来每一步都暗藏奇险凶机,他也没有什么心思再与宁蝉儿这妖女斗什么心机了,这时候也坦然将他心里的一些考虑说出来。
“那这么说来,我帮你将马贼都从夜渠山调出来,得要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喽?”宁蝉儿却是邀功的问道。
宁蝉儿说的也没有错,倘若樊大春率两百马贼留守夜渠山,冉虎他们就这么点人手,是没有机会在短时间里强攻夜渠山小石城的;而在茫茫大漠深处,又不想退回河西的话,冉虎、董宁身边仅有四五百骑精锐护卫,在上万精锐马贼的侵扰围袭下,是没有机会支撑到援军赶到的。
陈海无奈的一笑,说道:“黑燕军此时还能从聚泉岭获得大量的精良兵甲,云梦泽那边也能造机关连弩,机关战车及武卒级傀儡铠甲,黑燕军又都看不上眼,你千方百计一定要我欠你的人情,想做什么?”
“在神陵山北麓宿卫军大营之中,你将我神魂意念所拖入的那座血色苍穹,并非幻境?”宁蝉儿盯住陈海的眼睛,问道。
陈海没想到宁蝉儿不惜万里迢迢追他入茫茫大漠,目的竟然是想到搞清楚这个。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对你来说,又有什么重要的?”陈海似是而非的问道。
“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便不问就是,你记得欠我一个人情不好。”宁蝉儿似乎只为确认那日神魂意识所陷入血色苍穹是幻境,还是真实的存在,撑起身子站起来,嫣然一笑,拍拍裙裳就跑出陈海的帐篷走了。
董宁、冉虎倘若不想撤回铁流岭,陈海这时候能替他们想到的,还是赶到夜渠山,据小石城坚守待援,但这也不能算什么上策,西羌国内部有人居心叵测不说,聚集松阳湖的马贼也的确太强了。
陈海虽然还没有机会直接与其他的马贼首领见面,但听韩文当等马贼头目瞎扯,他也不难搞清楚此次聚集松阳湖合力的诸路马贼里,有超过二十名明窍境强者;而黑山寇的大当家孔鹏,也是此次黑山联军的大统领,自称黑山武尊,更是有着道丹境初期的修为。
传说孔鹏早年就在西羌国担任北军都尉,当时就有半步道丹的修为,是西羌国屈指可数的强者,是西羌军军方前十号人物之列,但早年犯下灭族大罪,不容于王族叶氏,率嫡系逃入茫茫大漠深处,但他所在的宗族数百人都受到残酷的惩处。
孔鹏率嫡系扈从消失了有几年,再回到西羌国附近占据黑山时,手底下又拉出一支有近两千人马的马贼队伍。
这些年,孔鹏又陆续收编黑山附近的马贼,自称黑山寇,人马发展到四五千之多,成为西羌国附近最大、对西羌国威胁最大的一支马贼势力。
西羌军虽然号称拥兵十万,但需要照顾的方面太多,对侧榻之旁的黑山寇却无以为计。
除了孔鹏他个人的实力绝不在宁蝉儿与他之下外,他麾下还有六名明窍境强者,这次就有四人统领三千马贼精锐随他进入西峡走廊,其实光凭黑山一部马贼,就有可能将河西的护送队伍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陈海暗暗头痛,他与宁蝉儿暗中控制着夜渠山的这伙马贼还是太弱小了,即便樊大春他们老实配合,要仅仅是随波逐波,实难有什么大作为。
陈海这时候也无心修炼,将玄胎铁弓、破甲箭等物收入储物戒,待要潜行出去探听樊大春这些人有无异动——宁蝉儿这妖女随性得很,随时有可能丢下这烂摊子远走高飞,而他在茫茫大漠深处,能用的就这点人手,扛不住太多的意外发生。
陈海走出在帐篷,就隐隐听见有十几匹快马,“嘀哒哒”从夜色深处驰入视野。
趁夜驰入松阳湖的,是马贼派出去的精锐游哨,还有几头体形硕大的青鳞鹰在夜空里翱翔,随同这十数游哨一起返回大营。
青鳞鹰与黑羽灵鹫都是金州大漠所特产的妖禽,陈烈身边那头青鳞雷鹰,便是青鳞鹰里极特殊的异种。
虽然普通的青鳞鹰,并没有想象中强大,但也力大无穷、迅捷无比,坚锐似铁的利爪能轻易将一头成年的沙狼抓到半空中撕成两半。
羌胡人驯养青鳞鹰,用于警戒侦察以及追踪逃敌,都极为方便。
很可惜,青鳞鹰在大漠深处虽然并不少见,但想驯养却非易事,樊大春盘踞夜渠山多年,却没能驯养一头青鳞鹰这样的妖禽能为己用,也只有河西董氏这样的大势力,才能足够的耐心与资源,批量驯养妖禽为己所用。
陈海站在那里看到十数骑游哨带着几头青鳞鹰直接驰入黑山寇所在的主营,很快就看到黑山寇所在的主营,派人赶到姑获山及魔月湖两路马贼所在的营地,请主事人过去商议事情。
樊大春也注意到派出去的十数游哨深夜驰回,走出营帐,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黑山寇大营打探动静。
很快黑山寇所在的主营,就有数人驰出大营,往其他马贼驻扎的营地传信。
其中有一人径直往他们这边驰来,在营地外围停下来,看到樊大春,从怀里取出一枚黑铁牌,说道:“河西车马队,退回到月牙湖后,却没有停留下来,而是折向往北,直接往樊当家的老窝夜渠山过去了,看来是意识到夜渠山的防守空虚,有意夺下夜渠山据险以守。孔当家要夜渠山的兵马立时做好准备,我们要连夜赶往夜渠山去,但愿樊老大你们留在夜渠山的那点兵马能支撑一两天……”
来人所出示的铁牌,与当初胡必烈在夜渠山出示的铁牌一模一样,都是镌刻着鹰首人身的图样,是孔鹏为黑山寇特制的信符令牌——这铁牌上所刻鹰首人身像,传说是上古时期占据黑山的一头修炼到化形境的大妖。
看到来人将鹰妖令牌收入怀中,往下一座马贼营盘驰去,陈海眉头微蹙,胡必烈的那枚鹰妖令牌就在他的怀里,或许还能发挥一些作用。
第二百三十八章 去黑山
孔鹏身边的信使传过令就策马赶往下一座马贼的营盘,樊大春则是又惊又疑的盯着陈海。
樊大春可没有那么愚蠢,这时候实在分辨不清陈海与宁蝉儿到底是什么意图。
他们倾巢而空,夜渠山就留下一座空寨,算着时间,他们要是这时候动身往夜渠山赶去,待黑山联军上万兵马赶到夜渠山时,河西兵马刚好能抢先一步占领夜渠山的石城——樊大春不由怀疑,这一切是否是陈海与宁蝉儿有意安排。
“董家妮子真要逃去夜渠山啊,那真好给我们有机会围点打援,”宁蝉儿这时候也从营帐里走出来,看到樊大春满脸的惊疑,撇嘴笑道,“难不成二当家以为上万兵马将夜渠山围得水泄不动,越城郡主还能插翅而飞不成?”
这时候韩文当等头目听到动静,都纷纷走进来,樊大春心里的疑问也不便问出,只是要大家立刻准备起来,随时随同大军赶往夜渠山赶过去围捉越城郡主,很显然孔鹏等贼首已经放弃此前的争议,都决定先将越城郡主抓住或围困住,再考虑西羌国援兵的事情。
一旦有了决定,马贼行动起来也快,帐篷等物都丢弃在草甸里也不急着收拾,干粮肉脯、刀弓箭矢都随身携带,饥了渴了还有马奶充饥,牵着马匹就纷纷进入茫茫夜色里,往远方快速驰去。
樊大春这时候完全没有争功的心思,也没有人过来催促,夜渠山四百多马贼就拖到最后才出发,没走出百余里地,天色已经放亮。
这时候有些偏离路线,樊大春勒令大家下马歇一阵力,他也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啃食肉脯,就准备歇过力后就调整方向,追上大部队。
陈海掂量着鹰妖铁牌,挨着樊大春坐下,笑着说道:“二当家,你说黑山联军就算捉住越城郡主,咱们是能吃到肉还是喝到汤啊?”
韩文当等马贼头目都散在左右,不知道陈海这时候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都围了上来。
诸贼对宁蝉儿又恨又畏,但对同样被宁蝉儿“控制”的陈海,则有同病相怜的亲切感,围过来说道:“肉吃不到,汤总能分一杯的吧。”
宁蝉儿视野落在陈海手里的那块鹰妖铁牌,眸子也骤然一亮,就猜到陈海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真赶到夜渠山才随机应变,她诡魅的一笑,却也不戳破陈海的心思。
“三当家,你想做什么?”樊大春此时却对陈海充满警惕,迟疑的盯着陈海手里的鹰妖令牌。
“我们赶去夜渠山,即便能喝到汤,也有限得很,”陈海笑道,“但二当家觉得孔鹏留在黑山的藏宝,是否够兄弟们大吃一顿?”
“……”樊大春乍听陈海这话,吓了几乎要跳起来,没想到陈海竟然是打黑山寇老巢的主意,“你这是疯了,你知道孔鹏在黑山还留有多少兵马吗?凭我们这点人手,怎么可能将黑山城攻下来?”
“孔鹏在黑山是留有两千兵马,但孔鹏这次急迫想要成事,精锐已经尽出,留下来两千兵马不是老弱就是病残,实不足为惧,”陈海说道,“再说了,有这枚令牌在手里,我们需要强攻黑山城吗?”
“黑山距离此地有一千七八百里,孔鹏发现我们没有跟上,传出青鳞鹰传讯,绝对不会给我们偷袭的机会。”樊大春大摇其头,不觉得陈海这疯狂的念头是个好主意。
“孔鹏昨天夜里可完全都没有将二当家放在眼里啊,而即便是二当家都觉得我这个主意太疯狂,孔鹏他们即便发觉我们没有跟上,也绝想不到我们是往他的老巢而去,”陈海笑盈盈的说道,“即便黑山那边有了防备,我们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西羌国这边也不要呆了,往西或往北寻水草之地栖息,难不成二当家在夜渠山还有什么牵挂不成?”
“……”听陈海这么说,樊大春也是一怔,才想到他之前在夜渠山积攒的家当,都让陈海提前分给奴隶了,就算黑山联军将越城郡主擒获,将来也是凶吉难定的局面,他这时候竟然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陈海。
韩文当等贼头,他们个个都是刀口舔血、胆大妄为的主,虽然都知道孔鹏这些黑山寇不好惹,但这时候神色间都隐隐有着掩盖不住的兴奋。
是啊,他们都敢打劫西羌国的新妇、打劫河西董氏的天之娇女,又何必畏惧黑山寇呢,不管得不得手,他们都要远走高飞,为什么有机会不干一票大的?
虽然樊大春余威还在,但这时候大家的小命都捏在宁蝉儿手里,大家都难掩兴奋的往宁蝉儿看去,等着“大当家”来拿主意。
“去黑山,”宁蝉儿挥动手里的马鞭,兴奋的舔着嫣红的檀唇,说道,“这样才有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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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虎在确知松阳湖有马贼聚集,他们即刻停止继续前往,避免一头撞进马贼布下的天罗地网,他们这点兵力,根本不足以在茫茫大漠深处,与大股的马贼纠缠。
而月牙湖绿洲二十三年前所建的营城,几经摧残,早已经残破不堪,不足以守御,这时候要么立时东逃、撤回到铁流岭,要么就只能在附近寻找坚固的据点防守,等待援军赶来。
从河西出发时,冉虎就研究过西羌故道北翼大漠深处盘距的马贼势力,知道夜渠山盘踞着一股马贼,有三四百兵马;而夜渠山的石寨颇为坚固,足以固守一段时间。
眼前的情形很明白,夜渠山马贼要是有参与此事,精锐兵马应该也已经聚集到松阳湖了,夜渠山只可能留少量的兵马防守,他们就有机会强攻下夜渠山,然后借夜渠山石寨抵御众寇。
而倘若夜渠山马贼没有参与此事,那也不愿惹西羌国与河西,那他们甚至还有可能说服夜渠山马贼收留他们,共同抵御众寇,大不了事后给夜渠山足够的封赏就是。
然而待冉虎他们赶到夜渠山,才发现夜渠山的情形跟他们所猜想的完全不一样,夜渠山马贼在三天前就竟然倾巢而出,将石城交给一群新释放的奴隶看守。
这些奴隶虽然分粮分田分牲口,欣喜兴奋劲都还没有过去,但这一点还远不足以培养出对马贼的足够忠诚来,看到冉虎率部护送西羌国新妇董宁避难到夜渠山,都欢欣鼓舞的打开寨门,将冉虎他们迎入石城。
冉虎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占据夜渠山石城,甚至还有两千多奴隶兴高彩烈的等着他们击退马贼后,等护送他们返回家乡,或者真正将夜渠山的田地分给他们在这里安家落户。
董宁身为董氏嫡女,此将西行又就将嫁给西羌国少君为妻,此时拥有着双重身份。
而夜渠山的奴隶,要么是西羌国被捋的牧民、耕农,要么是西羌国或燕州的商旅,对董宁的双重身份最是认同。
那十几个被陈海挑出来临时负责管理夜渠山石城的民吏,看到董宁,跪在地上都激动得泗涕磅礴,恨不得将他们这些年被劫到夜渠山的苦,都倾诉给董宁知道。
董宁、冉虎询问夜渠山为何这般模样,这十数人也是迫不及待的将这几天所发生的诡异事情以及陈海、宁蝉儿的相貌描述给他们知道。
“陈海已经早两天就到了夜渠山?”
这些天大家都在猜在陈海离开秦潼山后到底去了哪里,听夜渠山的奴隶描绘新入伙的三当家相貌,怎么还可能猜不出他来?
再说,陈海在夜渠山用的化名就是“姚兴”,冉虎他们虽然猜不出宁蝉儿的身份,但也知道他们今天能如此轻易接手夜渠山石城,必与陈海有着极大的干系。
见董宁如遭雷殛般的站在城头眺望远方的沙海,似乎想从茫茫沙海深处寻找陈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踪迹,冉虎对陈海的怨意还难彻底消除,恨声说道:“他既然早就知道有大股马贼欲对我们不利,为什么早早现身劝我们返回河西,非要在这里故弄玄虚!难不成他真就希望郡主嫁入西羌国?”
冉虎内心还是不愿董宁嫁入西羌国的,但又不知道此时谁能阻止此事。
董宁心情复杂而挣扎,檀唇微微颤抖,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化作一声无言的叹息,只是背着身子跟冉虎说:“你去准备城防之事吧,马贼很快就会到来的。”
而待冉虎走后,董宁转回身来,已有数滴泪水控制不住的从脸颊滚落下来,心里想,难道他早就认定自己非要嫁入西羌国,才决意不见吗?难道他这般作为,仅仅是还梅坞堡报信之情吗?
只是这时候董宁也没有时间再有过多的伤感,大股马贼聚集必是冲她而来,她不能留在贼手守辱,也不能看着护送她西行的数百将卒都丧命异域,不能回家与妻儿老小团聚,她需要振作起来,该背负的责任绝不能轻易的都推到冉虎他们头上去。
两千多奴隶虽然绝大多数都瘦骨嶙峋、身体孱弱,才吃了两天的饱饭,不可能立时个个龙精虎壮,但也为城池防守提供必不可缺的人力,而冉虎手下有限的兵力,就可以集中起来使用。
大群马贼在一天之后,才像蝗群一般蜂拥而至,但这时候冉虎他们已经在石城做好防御准备。
冉虎将夜渠湖畔不多的上千棵胡杨树都砍伐下来,要么直接堆起来烧毁,要么拖进石城里,确保马贼无法在城外就地取材制造攻城器械;同时还将奴隶组织起来,打造一些简陋的防守器械。
这时候樊大春他们虽然没有跟上去,但诸路马贼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毕竟在诸贼的心目里,樊大春就是一个偷奸耍滑的家伙,故意拖拖拉拉在后面不及时跟上来,指不定就是不想派手下兵马参加伤亡会惨烈的攻城战事之中……
第二百三十九章 破门
黑山寨所在的绿洲,范围并不比夜渠山大多少,甚至都没有十里纵横,比松阳湖绿洲都要少得多。而孔鹏率四五千黑山寇之所以能在黑山立足,主要还是因为周围三四百里内分布着十数座大小绿洲,栖息的部族加起来有十数万人;这些部族受黑山寇的胁迫,不仅为黑山寇提供粮草、牲口、马匹,还为黑山寇提供必要的兵员补充。
而黑山原本是附属于西羌国的一城,是被孔鹏率部侵夺后才被变成马贼窝,而附近的部族又迫于黑山寇的强大武力不得不屈服。
黑山城虽然规制不大,也就三四里见方,但耸立在黑山南麓的绿洲深处,在稀树草甸及茫茫沙海的衬托下,显得巍峨壮阔。
陈海御马直驱,都进入黑山寨箭楼的射程范围,也都浑不在意;与陈海并肩御马在诸马贼最前端的樊大春看到黑山寨的城门这时候紧闭着,手心捏着汗,心里更期待黑山寨的守兵能够发现异常,一通乱箭射来,他们好打马逃离这是非之地。
陈海的计划虽然可以说很有想象力,但也大胆之极、凶险之极。
虽然说是黑山寇精锐尽出,留下来守寨的两千兵马战力有限,但樊大春心里知道马贼窝是弱肉强食最残酷的地方,老弱病残根本没有生存下去的空间,黑山寇留下来守寨的两千兵马再弱,也不知道要比西羌国的仆兵强出多少倍。
与其骗开寨门,冲进去混战,樊大春宁可这时候就被黑山寨的守兵看出破绽。
“二当家,你不会故意露出破绽吧?”陈海将玄胎淬金戟横在身上,笑盈盈的压着声音问樊大春。
“三当家开什么玩笑?”樊大春苦笑道,“你们到底是不是董氏派出来的?这些年我与诸多兄弟提心吊胆、风餐露宿,也早就想着找家强豪攀附。说实话,干完这一票,我也不想再像沙耗子似的东躲西藏,这日子死活都看不到一个尽头,到时候还希望大当家、三当家帮着引荐啊!”
先让他们倾巢而出,方便河西兵马能赶到在诸路马贼合围前进占夜渠山石城坚守,这时候就又带着他们突袭黑山寇的老巢,搅乱诸路马贼的军心,樊大春再愚蠢,也不会相信宁蝉儿、陈海与河西董氏没有半点干系了。
宁蝉儿乘马稍稍落后一些,与韩文当等马贼头目混在一起,她娇小的身子裹在深褐色的罩袍里,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听隐约听到陈海与樊大春在聊什么,没有吭声。
“夜渠山的兄弟,你们不是应该正跟着我们大当家谋大事吗?怎么就突然跑到我们黑山来做客了,莫非是你们被西羌国的贼族收买了,想要来偷袭我们黑山寨?”
这时候黑山寨的敌楼,站出一位干瘦老者,深陷的厉眼透漏两道寒芒,如有实质般在陈海、樊大春脸上扫来扫去,满脸的狐疑。
樊大春恨不得直接夸老贼费溪有眼光,一语就说破他们的行藏,但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路上编好的言辞说出来:
“大统领已经将董氏的女娃子围困在月牙湖,就等着将西羌国的援军诱出伏击,大统领特地令我们夜渠山的兵马过来,与费老爷子你汇合,要费老爷子你带着大家,从侧后包袭西羌国援军……”
“我家大当家的手令在哪里?”费溪在这茫茫沙海里厮混了半辈子,什么样的尔虞我诈都遇到过,虽然樊大春的说辞看不出什么破绽,但也不会轻易打开城门。
“操,鸟鸡|巴事恁地烦人!”陈海压着声音,很不爽的骂了一句,一口唾沫掷地有声的吐城门前的沙地上,驱马往前跑了一段距离,从怀里掏出鹰妖令牌扔上去。
“我要看我们当家的手令。”费溪自然能验出令牌无误,但犹不肯相信这么重要的事情,大当家竟然都没有派一名嫡系亲信跟樊大春他们一起回来,坚持要看到手令才开门。
“贼娘稀匹的,”陈海这时候再才忍耐不住,举起玄胎淬金戟指着城头就破口大骂道,“姓孔的呼来喝去,扔了一块破铁牌就要我们在茫茫沙海里跑东跑西,鬼知道你妈什么狗屁手令不手令?老子顶着风雪跑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歇一口气,你们两头老倔驴躲在城里吃香喝辣的,跟老子要什么手令,信不信老子一戟将你们这破鸡|巴门给斩个稀巴烂?”
“三当家,不要冲动,费老爷子也是慎重行事……”
看着陈海破口大骂的同时,已经举起手里的丈八战戟驱马直接往城门冲过去,樊大春吓了一跳,脸色惨白要将陈海给唤回来。
黑山城以坚逾金铁的黑砂岩筑城,城墙基座有二十四米宽、顶有十二米宽,高也有二十余米,又烧熔铁汁浇灌到墙石缝隙里,早年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筑成这么一座三四里见方的小城。
而黑山城仅有一座能供出入的城门洞。城门洞虽然只有一座,但城门洞里的城门却有三重,而每一重城门都是用精锻铁铸造,厚达数寸、重逾二三万斤。
樊大春心想陈海要是有道丹境的武道修为,或可以尝试逐一斩开这三重精铁城门,这时候却休要想能有破门的机会;更何况黑山寇还有费溪、范立山两位明窍境强者坐镇在城头,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的就看着他去斩开城门?
樊大春的话没有落下,陈海已经从马匹高高跃起,举戟就朝铁铸城门斩去。
这一刻城头的黑山寇也都看傻眼了,没想到夜渠山的三当家脾气是如此的暴躁,一言不合就真要跑过来斩开他们的城门,而这时候看到樊大春他们都傻乎乎呆站在箭塔的射程之内,他们一时间竟也没有起什么疑心,就等着樊大春将这位脾气暴躁的主给喊回去。
城门用精铁所铸也就罢了,边缘还密密麻麻的镌刻着无数道金刚固山道篆,似乎龙蛇盘绕,也使是铁门逾发坚固。陈海也没有想过能将城门斩开,战戟第一击化入万钧锤击之势,硬生生的将两扇精铁城门砸出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门栓来。
门栓乃是用淬金铁所铸,铸有盘龙道篆缠绕,又名擒龙栓,坚固无比,而且每一重城门都应该有九道擒龙栓封门,但要真是如此,陈海也难在猝然间将城门破开。
不过,守门的寇兵并没有真正认为夜渠山的兵马是过来偷袭黑山寨的,此时关闭城门进行盘问,只是大当家孔鹏定下来要执行的例行规矩而已,故而黑山寨三重城门就关闭了一重,而第一重城门后的九道擒龙栓,也只落下一道。
陈海装痴卖傻的冲上来,就是猜守城门的贼兵会疏于防备,看到果真跟他推测的一样,都禁不住撇嘴一笑;而这一刻他从城门缝隙看到里面有数十贼寇露出震惊又不屑的神色,大概是嘲笑他自不量力吧。
玄胎淬金戟在陈海手里骤然变得缓慢,似有万钧重力或一座山岳压在他的身上,让他的一切动作都变拖泥带水、无比缓慢,但下一刻,陈海整条大脊椎仿佛九天神龙怒然张开,全身筋骨、肌肉在无穷劲力摧动下,隐隐发动山崩海啸的呼啸声。
“破山势!”
陈海大喝一声,这一刻所穿的铠甲也猛然往胀开,仿佛有无尽的气流从他的体内喷薄而出,要将他身上所穿的铠甲、袍衫吹破裂。
这一刻城门洞里的数十贼寇,即便是隔着一层铁铸城门,犹能感受到从陈海体内爆炸似喷薄而出来的震撼感,他们再想有什么动作也都迟了,就看着玄胎淬金戟就像一道闪电,从城门缝隙间猛然往擒龙栓斩来。
直径将近一尺、淬金铁所铸、镌刻盘龙道篆的擒龙栓,应声而断,两扇皆重逾万斤的铸铁门,甚至被陈海这一戟带动的猛烈风势直接吹开。
樊大春、韩大春都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黑山寨的城门,就这样被陈海一戟斩开来了?
而更震惊、慌乱的则是城门洞里数十贼寇,他们甚至都没有搞清楚眼前这莽汉到底是敌是友,还没有搞清楚眼前这莽汉到底是想夺城,还是纯粹发泄心里的愤怒跟怨恨,数十人举起刀盾,下意识还只想着将陈海往城门洞外驱赶。
“兄弟们,杀啊!”还是五当家韩文当最先反应过来,举起斩金矛驱使跨下的青狡马,就往城门冲过去。
樊大春他们都是进城门敌楼三百米范围内,才接受盘问,樊大春他们距离城门的距离更近,甚至都不到二百米,以最快速度冲到城门洞里,仅需要三五个呼吸的时间。
城墙上的黑山寇这时候才有极少数人反应过来,呦喝要两翼的弓箭兵往城门楼这边边集中,费奚、范立山二人刚要摧动嗡嗡如蛟龙啸叫的灵剑,要直接往城门洞里绞杀过去,宁蝉儿抬起纤纤玉手,数十道莹莹光华,仿佛绿水春潮般往城头涌去……
第二百四十章 夺楼
狭窄的城门洞刚好够陈海将十步断水斩的戟势完全的施展开来,每一戟斩出似缓实疾,皆有山岳倾压之势,摧枯拉朽般将眼前之敌不容拒绝的撕裂、摧毁。
而城门洞数十贼寇还没有完全防备之心,举着刀盾围过来,还想着将看似发疯的莽汉赶出去,猝然之间承接如山岳崩杀过来的戟势,顿时间就被杀了落花流水,纷纷往城门内溃逃。
这时候有几个清醒过来的贼寇看到城门外的夜渠山兵马也都往城门这边冲杀过来,顿时惊醒过来是陈海不是发疯,实是要趁他们疏乎防备夺城。
有两人反应也快,举精玄刀猿身而上,动作快捷无比,刀光雪亮,想要从左右夹击陈海,想要将陈海逼住,左右兵卒还要关闭最后一重城门的机会。
陈海手里的战戟左右两个拖斩,快如闪电,城门洞内的贼寇都没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平时在他们跟前耀武扬武的两个通玄境头目,身形猛然一滞,硬生生站在那里就再没有任何动作,就连精玄刀举过头顶都没有再落下来的意思。
诸多贼寇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下一刻就见这两名头目下半身还纹丝不动,但上半身开始缓缓的往一侧滑动、错位,四截身子往四面八方鲜血喷涌……
黑山寇虽然凶悍,但看到陈海有如魔神般的凶悍战力,也吓得手足发软。
这时候,一黑一白两柄灵剑,如蛟龙般往冲入城门内侧的陈海缠杀过来。
两柄灵剑不知道用何种金铁炼制,看似平淡无奇,宝光隐藏,但这一刻在费溪、范立山两位明窍境强者的摧动下来,黑剑仿佛一樽重逾万钧的山岳,往陈海当头镇压过来,而白剑却捷如灵蛇,快如闪电般,震颤着往陈海斩击过来。
费溪、范立山两位明窍境强者,一对一相争,陈海有足够把握能压制任何一人,但战场之上从来都不是一对一的公平决斗场,费溪、范文山两位明窍境强者,所御灵剑一黑一白,配合起来的威力足足比他们任何一人都要提升三四倍。
这时候,宁蝉儿盈盈双手间释出的光华似春潮般涌上城头,三四百聚集城头的黑山寇如置狂潮漩涡之中,无穷无尽的压力推挤、拉扯着他们,东倒西歪,不要说拿起弓箭御敌或将城楼前所堆的滚石擂木都推下去,就连站稳都困难。
樊大春这时候想不战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战,他的伤势还没有好,但与韩文当冲入城门,联手将范立山所御的白剑缠住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十步断水斩也就罢了,陈海所悟的逆流及碎裂真意都极重势。
此时没有白剑的缠绕,陈海则有余力将十步断水斩的戟势摧发到极致,每一戟都与黑剑以攻对攻,以势降势,短短十数瞬间,黑山寇及夜渠山的马贼都直觉天地间雷霆崩灭、山摧石垮。
也由于陈海与黑剑对攻的气势太强,城门洞内外的战势这时候都被迫压制下去,所有人都觉得呼吸艰难,仿佛左右的空气都被狂暴的对攻抽干,心里都想要是这一战发生在城门洞内,这一段城墙怕早就让彻底的摧毁掉了。
然而这一刻风息云止之时,大家都在猜在这段狂暴如雷霆般的对攻谁胜谁负之时,就见费溪那具干瘦的身躯从城楼往左翼暴飞而去,大家还能清晰看到他狰狞的脸上七窍鲜血溢出,显示出刚才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对攻他吃亏极大。
而这时候黑剑像一条死蛇似的,毫不见动弹的插在一块城墙石上。
有着明窍境中期修为的费溪,竟然如此干脆利落的败了!
樊大春都觉得难以思议,他以前知道陈海很强,箭术通玄,但也至于以战戟对抗费溪的灵剑,也能在十数瞬短时就将费溪击败啊!
要知道费溪虽说猝然间内难以借用天地元气,但明窍境中后期的修为,真元法力不知道要比寻常辟灵境的玄修、武修磅礴浑厚多少,黑剑之势能劈山斩崖,而陈海都没有摧动真元法力,仅仅是以肉身气力持战戟相搏,陈海每一戟斩出要有多强的气势,才将压着黑剑打?
八千斤、一万斤?
凡夫俗子的肉身,怎么可能会有神魔一样的神力?
樊大春震惊之余,也暗暗惋惜没有借机斩杀费溪的机会,范立山这时候已经将白剑收回,挥手数道烈焰符篆祭出,在半空凝聚出似山似海般的烈焰,空气都要被烧着,下一刻就往城门楼罩过来。
樊大春与韩文当等人连手斩出百千道刀气剑芒,摧动烈焰往四周倒卷,避免集中在城门楼下的己方出现惨重的的伤亡,但这时候范立山已经带着费溪往黑山城左翼飞过去。
那里是黑山寇的一处兵营所在。
虽然说有黑山寨里此时还有两千多兵马防守着,但陈海他们过来时,黑山寨这边有所警惕,但也并没有如临大敌般,将所有守备的兵马都拉上城头进行防御。
城门楼附近这时候除了日常守值的兵力外,再加上临时赶过来看热闹的人马,加起来也就三四百人,而主力兵马都还在营房里歇息,或者在城里的妓寨、赌坊、酒楼里玩乐!
单打独斗,费溪、范立山都不是陈海、宁蝉儿的对手,而樊大春、韩文当等人率四百多悍匪夺下城门,他们在城门楼附近的兵力及战力又处在下风,不能据城门楼以守,战械及地势优势都尽失,费溪、范立山二人就只能放弃城门楼,先退回城里稳住阵脚,再考虑组织优势兵马将城门楼夺回来。
看到费溪、范立山两个当家往城里退去,城门楼附近的其他贼寇哪里还有心恋战,都纷纷往城里逃去。
绝大多数的贼寇只能凭借两条腿逃命,唯有少数三五辟灵境头目,能御风飞行,只是樊大春他们都知道接下来想要彻底的占领黑山寨,还有一番苦战、血战要打,现在难得占据优势,怎么可能放这些贼寇逃走后重新组织起来反攻这边?
这时候宁蝉儿从城外飞进来,似从虚空踩出一般,第一脚恰到好处的踏到一名御风飞行的辟灵境贼寇后背上。
那贼寇头目刚要挥动玄铁刀往宁蝉儿张纤玉足缠斩过去,宁蝉儿那漂亮得过份的手,已经在这贼寇头目的头颅上抓出五个血洞。
看到那贼寇头目一声都没能吭出来,就从半空飞坠下来,头颅上五个洞|眼,红的白的往外喷涌着东西,樊大春他们看到头皮都发麻。
辟灵境后期强者已经着手修炼眉心祖窍,颅骨都坚硬无比,绝不在淬金铁板之下,宁蝉儿不用玄兵法宝,仅用看着漂亮的纤细手指,就将辟灵境后期强者抓出五个血淋淋洞|眼来,还有脑浆往外喷,杀人如麻的樊大春他们看了,也有些受不了。
诸马贼分出两股,在樊大春、韩文当等贼首的率领下,贴着城墙两侧的甬道,追杀往外围溃逃的黑山寇,这时候陈海则飞到城楼上,让人将他绑在马背的那两只大箭囊解下来搬到城门楼上来。
破甲箭只有九支,陈海不会轻易用出,但满满两只大箭囊,装满的淬金箭足有两百多支。
就眼前的战事,两百多支淬金箭还远远不足,陈海又让人尽可能多的收集精铁所铸的铁翎箭过来给他。
玄胎铁弓是强,但对箭羽也挑剔。
黑山寨三里见方,他站在南门城楼上,距离他最远的城墙东北、西北角两座箭楼,相距也就一千八百步;而东西两座兵营,距离南门城楼仅有一千步,这也就意味着黑山寇要是不能重新夺回南门城楼,所有在黑山寨内的兵马,要么不从房屋里出来露脸,要不然的话,都在陈海的有效射杀范围之内。
樊大春、韩文当等贼首,是见识过陈海那神乎其神的箭术,但那次是陈海在石殿内近距离的快速强力射杀,他们还不知道陈海远距的射杀威力如何。
辟灵境武修,受六识感知的限制,再强的弓弩在一千步开放就会失去准头。
学宫闱选,一千八百步外射中箭靶,就能获得超凡评价。每届学宫闱选,从燕州诸郡选拔出来的上万精英子弟里,也就屈指可数的数人,能拥有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术。
通常说来,能在一千步以内保持射杀威力的,都是最精锐的弓手,更远的距离,主要是依靠箭雨密集覆盖形成杀伤力。
而明窍境强者,六识感知上升到神识的境界,准头不再受距离的限制,但箭支毕竟不是祭炼的法宝,射出之后就不再受弓手的控制,射出的距离越远、箭势越弱,同时受风势等外在因素的干扰也越强。
通常说来,明窍境强即便能御超强弓,但也难将射杀威力保持在两千步之外。
明窍境以神识御剑,能在视野之外斩杀强敌,但在彼此干扰下不能借用天地元气,远距离御剑消耗真元法力极剧,难以持续,就像刚才费溪御剑与陈海狂暴对攻百余下,就受创不轻,而箭支的威力及距离,无法与灵剑相比,但射箭消耗的是体力,持续性就要比真元法力强多了;而体力气血要比真元法力容易恢复多了……
陈海让樊大春他们准备引火之物,或用城墙上的攻城器械,除了防备黑山寇大举反攻南城门楼之外,还要尽可能逐屋将贼寇从房屋及其他遮挡物后面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