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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面     我的民国不可能这么萌txt下载     我的民国不可能这么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 舞会与邂逅(1)

    “这就是差距啊。”陈海辉环顾英皇陛下派来的港督大人举办的舞会会场,很有感触的评价道,“真是奇怪,我怎么觉得你在广州捣鼓出来的夜总会比这真正的外国贵族舞会要气派很多呢?”

    林有德撇了撇嘴,暗道:废话,在设计理论方面咱领先了一百年好不好。上个时空林有德因为搞市场策划,隔三差五要弄点现场活动什么的,经常会和搞平面设计舞台设计的那帮人打交道,久而久之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东西。穿越以后他就把那些用到广州的夜总会的装修布置上了。

    不过说实话,林有德自己也觉得眼前这个舞会有点小家子气了。大英帝国封疆大吏的舞会,参加的都是英帝国在东亚的显贵,这种等级的排场显然和与会者的地位对不上号啊。之前林有德还觉得自己的夜总会那么成功有点蹊跷,现在看来这成功简直信手拈来。将来林有德的夜总会在香港开业,绝对会直接把香港社交界的排场提升一个档次。

    陈海辉那边已经在唱颂歌了:“过去我一直觉得林大哥你是借着洋人称雄,现在看来你已经超越洋人了啊,看这港督罗便臣也不过如此嘛,排场什么的和林大哥的夜总会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虽然林有德今天已经几次听到港督的名字了,但仍然不免想笑。上个时空港翻以各种异想天开的译名独步华语圈,尤其在人名方面,港翻特别喜欢把那些外国人的名字翻译成完全符合中国人习惯的伪中文名。比如末代港督彭定康,林有德十八岁以前都以为他是个中国人,哪知道那名字是港翻的杰作。

    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林有德终于悟了,这种翻译习惯并不是港翻独创,而是“历史遗留问题”。在这个中国刚刚开眼看世界的年代,国人在翻译外国的人名地名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中文的习惯思维。像这罗便臣,现代化一点的翻译是罗宾逊……

    再比如美国城市亚特兰大,此时叫做鹅粮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产鹅饲料的地方,查尔斯顿则叫查氏屯,估计城里的人都姓“查”。

    陈海辉当然不知道林有德为什么面带微笑,他还以为林有德被自己几句大实话捧得开心了呢,于是也一起跟着笑。

    需要说明的是,来自广州的两人对这舞会的排场很不以为然的同时,参与舞会的显贵们也对两个生面孔的中国人很不以为然。广州的夜总会大亨?那种东西谁知道啊。

    所以林有德和陈海辉两人连座位都没有,只能拿着酒杯站在舞厅窗边看着英国的绅士小姐们和香港本地的豪绅显贵谈笑风生。

    “话说,这舞会也不跳舞啊。”站得有些不耐烦的林有德半分抱怨的说道,“小姐们都坐着,我都看腻了。”

    “别急啊,主宾还没到呢,舞会当然不能开始了。”

    “主宾?”林有德瞄了眼舞厅最前方,“港督罗便臣不是已经在哪儿了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来的时候没看见维多利亚港里面停了法国的军舰吗?今天这场舞会,是欢迎来访的法属印度支那总督一行的啊。”

    也就是说这法属印度支那总督还没到。

    这边陈海辉刚解释完,守在舞厅门口的侍从官就高声报出了法属印度支那总督让·德·拉森的名号。这位帮助法国赢得了法国对暹罗的战争的总督立刻吸引了大厅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林有德也和会场内其他人一样伸长了脖子,想一睹这位总督的风采。

    总督没让引颈期盼众人久等,侍从官刚报上名号没几秒他就大步流星的进入了舞厅,而英国总督罗便臣也马上迎了上去。

    但林有德的目光只在这两个全场最尊贵的男人身上停留了一瞬间,就滑向跟着法国总督走进舞厅的美少女。

    那人有着直达腰际的金发,一身蓝白相间辅以金色条纹装饰的洋装充满了圣洁的气息,古板保守的设计和款式和少女娴静柔和的表情相得益彰,凸显出圣职者般的气场。

    可她那被洋装完美的勾勒出来的身体曲线却像是烈焰一般,轻而易举的就能点燃任意一位注视她的男性心中的干柴——那是属于魔女的力量。林有德有种感觉,觉得她之所以会选择现在这套衣服,只是想要用服装的古板保守来压住自己的美丽,让传承自母亲的妖娆身姿尽可能少的吸引不怀好意的目光。

    可惜这种行为适得其反,她的姿色和蓝白两色的牢笼激烈的冲突着,反而变得更加引人注目。虽然没有任何人站在她的身边,但是年轻的绅士们时不时躲开女伴向她投来的目光,以及姑娘们和闺蜜咬嘴唇时从眼角射来的鄙夷,都表明她才是这场舞会上最耀眼最夺目的存在。

    林有德不免腹诽,小姐你要掩饰自己的美丽,就先把胸前裸露的那大片雪白给遮一下啊靠,别的地方包得再严实,胸前那两团肉这么夺人眼球,再保守也没意义啊!

    她就像一柄被包裹在皮刀鞘中的古剑,外形就像艺术品般的精致漂亮、人畜无害,可她胸前裸露的纯白,就像刀柄护手与刀鞘之间不经意间露出的锋镝,仅仅一寸长,却寒光逼人。她的美就这样带有了金属的质感,锐利得可以切碎一切道貌岸然的铠甲,捅进所有人的心窝,一进一出都带着艳丽的猩红。

    要不是之前已经见识过夏芳兰的人间凶器,林有德的目光指不定也要像会场里其他阔少们那样,在那女孩的胸前流连忘返。

    陈海辉注意到林有德在看谁——实际上他刚刚也在看同一个人来着。

    “林大哥,这个我就不掺和了,得你来泡。你知道她是谁吗?”

    “那什么让·德·拉森的……女儿?”林有德本来想说老婆的,一比较觉得两人年龄差得有点大,再加上他潜意识里不想便宜了那法国老头,便这么猜测道。

    哪知道陈海辉摇了摇头:“林大哥,那可是……算了,等你泡到她之后自己问她好了。”

    “那你总得告诉我她的名字吧?”

    “你不会自己问她吗?”说完陈海辉一脸坏笑的看着林有德,看来这位出于娱乐心态已经下定决心半个字都不透露给林有德知道了。

    林有德耸耸肩,心说能让陈海辉以这么娱乐的方式来对待的妹子,估计对他林有德的大业没什么太大的帮助——毕竟陈海辉现在还是林有德幕僚栏里的人,算是心腹,料想他也不会拿关键的问题跟林有德开玩笑。

    “好吧,”林有德装作活动筋骨的样子,动了动肩膀和胳臂,“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结果陈海辉笑得更欢了。

    **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林有德都在悄悄观察被他选作目标的女孩。

    很奇怪,这么漂亮的女孩理应成为舞会里的女王,邀请她跳舞的男士理应络绎不绝。可自从乐队开始奏乐,那女孩就孤零零的坐在为法国总督一行准备的桌子旁,手拿高脚杯,一个人在那儿喝果汁。

    所有的男士,似乎都只满足于远远的欣赏女孩的美丽,没人想要借着跳舞的机会把那美丽抓到手里把玩一番。

    这不科学。

    这可是西方人的舞会啊,就算是真正的英国女王到了舞会上,也一样有男士敢上去邀请共舞一曲。

    林有德狐疑的看了眼陈海辉,却发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上了洋妞,在舞池里翩翩起舞了,根本就没空理自己这老板的疑惑。

    林有德用力吞了口口水。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念完刚好一曲完毕,林有德横下一条心,把手里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杯随手往路过的侍者手中的托盘里一放,整了整领结就以优雅的步伐向那无人问津的高岭之花走去。

    “美丽的小姐……”一开口林有德才想起来,这姑娘是法国人啊,万一她不懂英语那洋相就出大了。可现在话已经出口,人家女孩子抬起头,翡翠一般的绿色眼眸中混含着疑惑和些微的好奇。近看更觉得这女孩漂亮,尤其是那皮肤,就像P过一样白净!不愧是白人妹子。

    林有德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请问,能否与您共舞一曲呢?”

    “非常乐意。”没想到女孩非常爽快的就以流利的英语答应了,她优雅的放下手里装着果汁的杯子,握住林有德伸出的手,款款站起。

    乐曲响起,是一首圆舞曲。在上个时空上大学的林有德为了结识妹子摆脱童真,曾经下了苦功夫去学国标交谊舞,最后舞学成了妹子没泡到;林有德觉得这主要是因为交谊舞太含蓄,不能点燃如火的热情,又跑去学拉丁舞,最后拉丁舞练得炉火纯青,已然是他最擅长的体育运动,结果妹子还是没泡到。

    但穿越之后,这些就都派上用场了。

    林有德娴熟的引导着美丽的少女,在舞池中旋转,顺便感受少女胸前的柔软触感。这时候女孩突然开口了:“真有意思,一位中国的先生在英国的土地上用美国口音的英语邀请一位法国小姐跳舞,一件简单的事情,竟然和四个国家扯上了关系。”

    林有德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小姐,您错了,香港是中国的土地。”

    于是少女脸上出现短暂的讶异,然后她抿嘴笑起来:“您和我至今为止遇到过的中国人都不一样。”

    废话,他林有德是穿越者,能一样么。

    “希望这种不一样给您留下了好印象。”

    “当然,尊重自己的人,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林有德不由得送了一口气,他还担心下意识说出口的真实想法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呢。紧接着他注意到,这女孩巧妙的避开了“香港是中国的还是英国的”这个问题。

    果然免疫金手指的女孩全都不是省油的灯。

    女孩开了个头之后,林有德就开始和女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都是些无关酸痛的话题,比如女孩对中国菜的看法啊,对中国服装的看法啊,诸如此类的。两个人在舞池了晃着晃着,这一曲圆舞曲就结束了,林有德意犹未尽的松开一直揽着美少女那被束腰约束成近乎完美形状的小蛮腰。

    他倒是想约女孩再跳一曲,但按照规矩一曲换一人,何况此时他开了头,大厅里不少人看起来已经跃跃欲试了——到现在林有德都不明白一开始为什么没人找这女孩跳舞。

    所以林有德拉着女孩的手要把她送回位置,就在这时候,女孩开口了:“这种慢悠悠的舞,跳起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呢,您说是吗?”

    “难道您想跳拉丁舞吗?”林有德随口应了句。

    女孩眯着眼睛笑着答道:“实际上,我有一半的西班牙血统。”

    林有德盯着女孩的脸,眨巴眨巴眼睛,随即转身,高举双手击掌三声,引起舞池边缘乐队指挥的注意,接着他报上了一首著名拉丁舞曲的名字。

    乐队指挥点头表示了解,这些训练有素的英国仆人不管你是哪国人,只要你是主人的宾客就会尽可能的满足你的要求。

    林有德点的曲子里有吉他演奏的声部,而舞厅里这只小乐队是为了演奏优雅的圆舞曲准备的乐队,自然不会有吉他这种市井味十足的乐器,但英国乐师竟然牛逼的用提琴拨弦演奏的方式弹出了吉他的味道!

    当然,这样势必使得曲子有点怪怪的,但没人会在意这种小细节。

    林有德用脚上的大皮鞋合着前奏的节拍敲打地面,同时向女孩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女孩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有德,目光中写满了对这个中国人的好奇。接着她做了个匪夷所思的动作——看起来像是爷们在解裤子的皮带。下一刻,裙撑从女孩的裙底掉了出来,她拉起华丽的裙摆,一脚踢开解下的裙撑,向林有德做出了回应的姿势。

    仿佛看准了这个时机一般,乐曲的速度陡然加快,相对而立的二人也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开始热舞。少女飞快的旋转着,裙子就像盛放的夏花,林有德则一直伴随在少女左右,像绿叶和枝干一般支撑着这美丽的鲜花。

    林有德当年会去学拉丁舞,图的就是身体接触够多,而这法国与西班牙混血的妹子比当年和林有德共舞的妹子要更放得开,衣服还有个那么低的开口。林有德吃豆腐那叫一个尽兴啊,好几个动作林有德的鼻尖干脆就扎女孩的乳沟里去了,少女肌肤的温度和淡淡的体香疯狂的挑战着林有德的自制力。

    美中不足的是,这混血妹子抱起来比上个时空那小巧玲珑的浙江妹要重多了,毕竟人家的身高和胸器在哪儿摆着,热舞的中途林有德几次觉得自己的肩关节似乎脱臼了,这让他连连埋怨拉丁舞怎么那么多要托举妹子的动作……

    一曲罢了,两人都呼吸急促,林有德浑身出了一层汗,再看那女孩,脸上虽然没什么汗迹,白皙的胸脯却已然被细密的汗珠镀上一层异样的诱惑之色。

    两人就这样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对视,呼吸粗得像刚做过一样,胸口起伏的频率也很有默契的保持一致。

    这时候,法国总督率先鼓起掌来,紧接着掌声响彻整个舞厅。

    这个刹那,世界变成了黑白两色。

    林有德只想欢呼,这升级的时机太棒了!

    他像上次那样,把出现的大书丢在一边,欢天喜地的去肉混血妹子的胸去了。一通猛揉之后,林有德伸出舌头在妹子的胸前舔了一下。

    “嗯,咸的。”

    废话,又不是外星人,汗当然是咸的。

    接着林有德看着混血妹的嘴唇,想了一下,觉得这妹子自己十有**是吃不到的,那便宜多占一点是一点,就二话不说吻了上去。

    吻摸舔了半天,终于满足的林有德转身拿过书,打开以后毫不犹豫的点了商业系技能的第四级:伯乐:你能够轻易的发掘雇员中那些有商业才能的人。

    这个技能看起来不错,但就像技能名暗示的那样,这并不是说林有德的雇员里更容易出现商业人才,而是如果他把潜在的商业人才招揽到麾下,就会比较容易的识别出来。简单来说这个技能和它的前辈们一样,都是林有德的组织越庞大效果就越好。

    点完技能后,林有德迅速恢复时间停止前的姿态,然后把书丢开。

    时间开始流转后,女孩终于推开林有德的身体。

    “您让我部分改变了对中国人的看法。”女孩又笑了,她的笑容总是淡淡的,像兰花一般,不张扬却让人赏心悦目,“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林有德,一位普通的中国商人。另外,美丽的小姐,请问您的芳名是……”

    “约瑟芬·让·塞泽尔·霞飞,法兰西共和国一等骑士,圣罗兰骑士团印度支那远征团团长。”

    林有德一听差点没把持住。

    你妹啊陈海辉!

16 舞会与邂逅(2)

    来了这边的世界之后,林有德恶补过近代史,这圣罗兰骑士团那是法国的神姬组织,能当上远征团团长的自然是强悍度破表的神姬。乖乖,难怪刚才一直没人来找这妹子跳舞,原来是忌惮她的神姬身份。

    这个世界神姬和一般女性在地位上的差别由此可见一斑。

    混血妹约瑟芬对因为惊讶而愣住的林有德眨了眨眼,笑道:“我还要感谢林先生,不是您我今天恐怕就要在场边一个人喝果汁度过了呢。英国的绅士们都太……拘谨了。”

    约瑟芬这话说得不轻不重,正好被几个跃跃欲试想要请她跳舞的英国佬听到,那几个人都用催促的目光看着林有德。

    林有德赶忙把约瑟芬送回她的位置,按照规矩道别之后让位给其他的男士。

    这个时候陈海辉看起来顺利的把到了几个香港本地的妹子,林有德二话不说就往那边走去。结果他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了。

    来人一身美国海军温带常服,胸前挂满了勋章,闪闪的金光差点晃花了林有德的眼睛。和他胸前那整整一版的勋章相比,他的面容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林有德不太擅长从外表判断外国人的岁数,所以只能得出“年过半百”这个粗略得不能再粗略的估计。

    “您好,”美国人开口了,“尊敬的先生,我注意到您使用的是美式的英语,所以我想我应该来邀您共饮一杯。”

    “奥,这是我的荣幸。”林有德说话的当儿,侍者已经端着托盘来到他身边,这让林有德非常的赞赏,他的夜总会的使者们可没这眼力与行动力。

    碰杯饮酒的同时,林有德观察着眼前的美国人。按照他的历史知识,此时的美国经济实力刚刚赶超英法德没多久,军事实力还远不及这两个老牌帝国,所以美国还算安分,但是美帝对殖民地的需求已经到了欲求不满的地步,再过两年他就该对那些比较弱小的老牌帝国下刀子了。

    这个不幸的软柿子林有德记得是西班牙。

    林有德作为战略游戏高手,联合弱的打强的这种道理他当然懂,更何况还能以史为鉴——只不过是上个时空的史。所以虽然在这美国佬登场前林有德根本没想过要联合美国菊爆东南亚猴子,但是在这看起来官好大的美国佬一出现,林有德马上就打起了联合美国的算盘。

    所以喝完酒之后,林有德先发制人,拿出业务用的完美销量对美国佬说:“我素来对自由的美利坚有好感,尤其欣赏你们对面对强大的英国敢于发动独立战争的勇气,我认为中国目前的现状,非效仿美国不能改变。”

    林有德这个马屁显然拍到了美国佬的G点上。

    其实林有德那口美国腔的英语完全是因为他学前班的时候大病一场,导致上小学晚了一年,刚好英语课本就从人教和英国朗文集团合作的、教授英式英语的老版本,升级成了现在这套讲美式英语的新版。

    美国佬完全不知道这点,他开心的又和林有德碰了下杯,并且自我介绍道:“我是美利坚合众国亚洲舰队司令官乔治·杜威,今天很高兴认识您这位中国朋友。”

    林有德马上就懂了,这美国佬刚才来找自己碰杯,单纯是因为自己讲的美式英语,他还并不打算把自己当朋友,碰完杯了还是各走各的路。现在这才算是过关了,接下来就是“朋友间的对话”。

    林有德在心里撇撇嘴,你们就傲把,洋鬼子,总有一天你们傲不起来的。

    心理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林有德笑着回答道:“在下林有德,是个中国商人。杜威先生,作为一个刚刚相识的人,有些话可能有点冒昧,不过看您气度不凡,我就斗胆直说了。不知道美利坚合众国对西属菲律宾与荷属东印度有什么看法?”

    杜威眼珠子转了转,脸上表情完全不为所动,他用平缓的语调不动声色的反问道:“林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有德也不遮掩,资本主义一个副作用就是让人讲究实际的利益,现在刚好是美国资本主义扩张最凶悍的年代,遮羞布什么的比起实际的利益啥也不算。

    “合众国在西太平洋需要一个立足点,不是吗?何况这个立足点还能控制马六甲,这可比把亚洲舰队摆在香港寄人篱下要好多了,对吧,杜威先生。”

    杜威皱着眉头,看起来他有些搞不懂眼前的年轻中国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有德稍稍靠近杜威,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知道合众国已经准备好用各种手段来获取他想要的利益,它只不过缺乏一个介入的契机。这个契机我想我能够提供,在荷属东印度有将近七百万华人,在菲律宾也有一百万左右,而这些华人在当地掌握了大量的资源,如果合众国有对它想得到的这两个地方进行详尽的考察,就会发现除了白人,华人在当地经济活动中占据了主要的份额。但遗憾的是,我的这些勤奋发家的同胞们并没有得到当地人和当地殖民政府的重视与尊重。杜威先生,您不觉得,一个倾向于美国政府的华人政权,要比合众国直接统治这两个地区要好得多吗?”

    杜威沉思着,五指缓缓的转动着手里的酒杯。末了,他说:“我只是个军人,政客的事情我不管。不过,我很清楚,美军并不需要别人帮忙,就能击败西班牙与荷兰。”

    林有德赶忙笑着表示美军强大美军无敌,他也不急着今天就有什么结果,只是把这种可能性捅给美国佬——美国佬可不像老牌殖民者英国人那般经验丰富,分而治之、用当地人殖民当地人这些高难度的东西他们直到越战才勉强学到,结果还运用失败了,后来在阿富汗和伊拉克才交出可以算是及格的答卷。

    所以林有德只希望自己这番话能通过眼前这位美国将军传递给美国的政客们,算是为今后埋个伏笔——不过这伏笔不一定用得上就是了,他林有德现在的影响力,别说南洋了,在这香港就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甚至他作为根基的广州,也还没完全吃进林有德的肚子里呢。

    一切都要慢慢来。

    至少今晚林有德已经在香港开了个不错的头。

    又和美国将军扯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后,林有德又转头继续去找陈海辉,哪知道刚走几步就又被人缠上了。

    “林掌柜,久仰大名了。”向林有德作揖的是一名矮小精壮的中年人,和与会的其他中国人那西装革履的打扮不同,这人一身传统长衫,放在假洋鬼子和真洋鬼子当中很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林有德却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只“鹤”。

    “请问您是……”

    “在下向取义,姑且算是和胜堂商会的掌柜。广州的何子渊先生多次在电报与信件中提到林掌柜,今日有缘得以一见,林掌柜果然气度非凡,有人龙之相啊。”

    一听何子渊的名字,林有德就明白这和胜堂多半是洪门在香港的堂口,于是不敢怠慢,作揖寒暄起来——这洪门,在香港势力非凡,香港的华人男性相当一部分都是洪门的成员,尤其在以出卖劳动力为生的华人男性,三分之一以上是洪门的四九仔(就是基层杂鱼)。

    极端一点的说法,这个时候香港的洪门能拉出二十万左右的会众,保守一点的估计,几万洪门弟兄还是有的。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之后,自称向取义的人切入正题:“林掌柜,此次来香港,不知有何贵干啊?有用得着和胜堂的地方只管开口,只管开口!我们广东人,到了香港都是兄弟。”

    兄弟毛线啊,这摆明了就是来探林有德风口的。

    林有德沉思该怎么应对的当儿,陈海辉过来了。

    “哟,向大哥。”

    感情这家伙早就见过这位和胜堂掌柜了。

    “陈九仔,这就是你的不对啦,你家林掌柜到了香港,怎么不先跟我说呢?搞得我连接风宴都没有准备,九仔你不会做人呐!”

    面对向取义的埋怨,陈海辉连连陪不是,还罚酒一杯,这才了事。

    这个当儿林有德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向大哥,林某这次来香港,是受恩公夏日升所托,来寻回他出走的孙女夏芳兰的。不过,不瞒您说,林某也有来香港看风水,为将来拓展香港业务踩点的想法。”

    林有德刚说完陈海辉就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但林有德也不管。这个时候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他知道自己最不擅长的就是忽悠人,所以干脆放弃忽悠,就摆实际利益和利害关系,反正大家都有利可图就能走到一块儿去。

    “哎呀,林掌柜,”向取义沉默了一会儿,才一脸为难的开口道,“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啊,但是我们香港人,有香港人的娱乐嘛,你在广州的那一套,不一定行得通啊。”

    刚刚还自称广东人,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香港人,变色龙说的就是这厮了。

    林有德咧嘴一笑,道:“请问向掌柜,香港人的娱乐,能赚到鬼佬(广东人口头对洋人的称呼)的钱吗?鬼佬可是通过跑马场赚了不少香港人的钱啊,向大哥不觉得应该把这些钱赚回来吗?我的那一套,香港人也许不会喜欢,可按我今天在这舞会上的观察,鬼佬是百分百会喜欢的,到时候我们一起赚鬼佬的钱,岂不快哉?”

    林有德说完从路过的侍者举着的托盘中拿过一杯酒,慢条斯理的品起来,对向取义阴沉的脸色视而不见。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向取义突然豪迈的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赚鬼佬的钱。”说着还伸手拍了拍林有德的肩膀。

    林有德和陈海辉对视一眼,也跟着哈哈笑起来。接着三人按照中国的礼数,一起干掉了一杯红葡萄酒。

    和向取义道别后,陈海辉拉着林有德又跑到舞会大厅最边缘的角落。

    “林大哥你搞毛啊,那么直接,还好他表面上同意了。”

    “我不喜欢兜圈子,我喜欢简单直接。”

    陈海辉叹了口气,一副那自己的老板没办法的模样。而林有德则伸长了脖子往舞池里张望,于是他对上了刚刚跳完一曲,正在一位英国男士的护送下返回位置的约瑟芬的目光。少女对林有德微微一笑。

    陈海辉捅了捅林有德的腰:“靠,你还真把上了?”

    “没把上,只是给她留了个好印象而已。”

    “哼哼,要不要我安排下,明天给她投个邀请函约她出来吃饭?”

    “不,不用了。”和不知道林有德金手指性质的陈海辉不同,林有德对自己能否泡上这位法国的骑士小姐持悲观态度,他很有**丝本色的拒绝了陈海辉的提议。

    反正豆腐已经吃够了,就随它去好了。

    可林有德又不禁YY,如果自己和那位真的有缘的话……把她弄上床应该会很爽吧?

17 舞会与邂逅(3)

    接下来的舞会中又有几个外国人来和林有德拉关系。这都是些资本较小,没办法独自进入中国内地的商人,或者干脆就是来投机的中产阶级。林有德很开心的跟他们承诺等他们在广州的商号开张之后由自己提供保护,至于拿什么保护林有德没细说,反正这帮初来乍到的外国人对国内情况不清楚,先把他们绑上自己这贼船再说。

    一场舞会下来林有德赚得钵满盆满,光是名帖就收了七八张。

    至于陈海辉,浪荡公子哥完全忘了自己幕僚的义务,把林有德丢在一边应付那些来拉关系的家伙,满会场的去邀美女跳舞去了。

    眼看舞会马上就到最后一曲了,按规矩这最后一曲男女结伴参加的人应该和自己的伴侣一起跳。林有德和陈海辉俩光杆男一起来的,这最后一曲没他俩什么事,于是两人就准备提前退场。

    哪知道这时候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来人有着一头过肩的银发,宝石蓝的双眼透着傲娇娘特有的高傲,脸上也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和舞会上其他小姐们不同,这女孩的长裙看着和其他洋妞那笨重的裙子截然不同,有种清爽的感觉,也更便于行动,而女孩那一对比正常人略长的尖耳朵更是把她和普通的人类明确的区分开来。

    精灵?对那长耳朵,林有德第一想法显得很没有新意,或者他潜意识里选择性的遗忘了在魔兽世界里耳朵同样很长很尖的巨魔一族。

    而陈海辉的判断则更加符合这边世界的常识:“雅利安人种?”

    “等下,雅利安人不应该是金发吗?”林有德小声和陈海辉嚼舌根。

    “也有银发的,比较少见罢了。”

    这时候女孩眉毛吊得更高了,她用蹩脚的英语和不悦的口气对嚼舌根的两人说道:“在女士面前公然嚼舌根,这也太失礼了吧?中国人都不懂得礼貌的吗?嘛,算了,你们两个谁是陈海龟?”

    由于女孩的发音实在太奇葩,陈家九公子就这么成了海龟,林有德强忍着笑,一拍陈海辉的背把他推上前去。

    “你捅的篓子,自己解决。”

    林有德完全把这当成陈海辉欠下的情债了。

    “我不认识她啊,这种北欧美女我搞过了绝对记得,何况她的发色如此特别……”

    就在陈海辉分辨着想要退回来的当儿,女孩又开口了:“你就是陈海龟?老实交代,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有新式手枪设计的?我明明才申请专利没多久,审批完成还是最近的事情。”

    林有德和陈海辉对视了一眼。

    “这么说,您手里有毛瑟军用手枪的设计图?”

    林有德话一出口就被女孩狠狠的瞪了一眼。

    “什么毛瑟!那个沽名钓誉的蠢货休想和我的发明扯上半点关系!”由于发音实在太怪异,加上语速确实有点快,林有德差点没听清女孩这句咒骂。

    经过女孩咒骂这么一提醒,林有德想起来了,这毛瑟军用手枪——也就是盒子炮——貌似不是毛瑟发明的,而是毛瑟厂的叫什么德勒的工程师三兄弟捣鼓出来的东西,最后被毛瑟用自己的名字注册了专利。看来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在这个小细节上和原来的历史产生了小小的不同。

    大概是因为发明者是个美少女吧。

    “不好意思,我的错。”林有德赶忙弥补自己的过失,陈海辉似乎察觉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可他并没有多问。

    “这位小姐,请问您怎么称呼啊?”

    “哼,”女孩脖子一扬,高傲的宣布道,“我是卡特琳娜·冯·菲德勒,是德意志军工产业中最有才华的发明家和炼金术师,是迟早要把毛瑟还有克虏伯送进历史的粪坑的人。”

    “是‘送进历史的故纸堆’才对。”林有德下意识的纠正道。

    “我喜欢说粪堆,你有意见,中国人?”

    林有德撇撇嘴,按他的看法,自大无所谓,只要真有本事就行了。所以他依然满脸笑容的对狂妄的银发妹子说道:“我们确实在寻购高性能的手枪,但是,这个,具体要买哪一家的,还要看枪的性能来决定……”

    少女瞥了眼林有德,又看看站位稍微考前一点的陈海辉,眉头一皱很困惑的问道:“你们到底谁是陈海龟?我要和能拍板决定事情的人说话,做不了主的人请闭嘴。”

    陈海辉赶忙后退一步让出位置,同时指着林有德说道:“这位林有德先生是我的老板,生意的事情他做主。还有,我叫陈海辉,不叫陈海龟。”

    陈海辉最后的纠正八成没进入少女的耳朵,她一听林有德才是老板,就立刻掀起裙子,从挂在大腿上的枪套中抽出一支黑色的手枪,在手里麻利的转了几圈之后,递给林有德,道:“这是我在毛瑟厂辞职前偷偷做出来的样枪。”

    林有德一看,就是后世在国内革命战争和抗日战争中屡立战功的盒子炮。林有德接过手枪,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重不少,至于其他的,他这个外门汉啥也看不出来,于是转手就把枪递给陈海辉。

    陈海辉拿过枪,麻利的拉开机头,稀里哗啦的摆弄了一番,然后说道:“看起来是好枪,可真正的性能要实际打过才知道。”

    “我用我的名誉来保证这枪的性能。”

    林有德看了眼尖耳朵的少女,突然对她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略感不爽,就回了一句:“我们是商人,名誉对我们一点用没有。”

    “那么我用我的贞操来保证。”

    林有德大吃一惊,上下打量好不害臊的说出这种话的北欧女孩,而陈海辉则哗啦一下阖上机头,坏笑着说道:“这把枪,好像也没多好么……”

    林有德踩了陈海辉一脚。

    “这个……菲德勒小姐,您不必如此,对于贵国的军工产业的水准,我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我实话跟你说吧,中国人,”卡特琳娜打断了林有德的话,“我到香港的时候就已经囊中羞涩了,为了得到这次舞会的请柬,我已经用掉了身上最后的钱,你们要不买这枪,我就真的要去妓院卖身了。”

    林有德乐了,这姑娘懂不懂怎么做生意啊,这样把底牌露出来,是怕别人不宰她吗?

    但表面上林有德还是作出惊讶的样子,一副难以置信的口吻反问道:“这个,菲德勒小姐,您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林有德这一脚就像踹了马蜂窝,卡特琳娜用力一跺脚,腮帮子整个鼓了起来,她气呼呼的答道:“哼,那帮没眼珠的!先是毛瑟想要用自己的名字注册这枪的专利,我自己抢注之后,他就通过在德军中的关系,鼓吹装备了新式的毛瑟步枪之后,光荣的德军士兵完全不需要再装备一款笨重的连发手枪,近战使用刺刀足以,军官们防身也只要轻便的左轮手枪就够了。

    “于是我带着图纸和样枪辞职到了美国,心想南北战争时期就大量使用连发步枪的美军应该知道连发手枪的价值,谁知道美军那帮猪头告诉我部队已经列装了马克辛机枪,火力已经足够。更该死的是,我竟然找不到可以说服他们的理由!后来我听一位从香港回来的枪械商人说,香港有人对德国造的连发手枪有兴趣,就跑来了。”

    卡特琳娜连连跺脚,引得周围的绅士小姐们纷纷侧目。

    林有德则在心里暗笑。

    原来是这么回事,在上个时空,差不多的事情也发生在汤姆森冲锋枪身上,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发生在了同样重在加强单人火力的毛瑟手枪身上。提前的原因嘛,大概是因为这边世界有将风甲和神姬,所以各国常规武力对火力的重视度比上个时空要低吧。要知道这边的世界将风甲很早就拥有进行连射火力压制的能力。

    林有德暗笑的原因却不在此,他是笑这北欧妹子没有商业头脑,军队因为有马克辛所以不要,你可以卖给那些没有马克辛又需要火力的人啊,比如说美国的黑帮。当年汤姆森冲锋枪就走的这条路子,黑帮打出了芝加哥打字机的名号后,为了对抗黑帮的火力,联邦调查局和警察局也不得不购买汤姆森,就这样这个品牌才存活到了二战,终于成为战场上美军士兵信赖的“汤米”。

    但林有德一点都不打算把这条“活路”告诉女孩。

    在林有德暗笑的同时,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的卡特琳娜从路过的侍者手里弄了一大杯酒,一口喝了个干净。

    女孩洁白的肌肤早就带着些许红晕,这一杯酒下去,她血液里的酒精度似乎终于突破了临界点,连脸蛋都开始红霞遍地。

    “哼!”女孩踢了林有德一脚,“喂,你说,他们是不是一群猪头?”

    “嗯,对,是一群猪头。”林有德真心实意的赞同道,紧接着他对女孩建议,“这样吧,菲德勒小姐,这把样枪我们买了。另外,我想在广州开设工厂生产这种枪,能否请您屈尊到广州来,担任工厂的厂长呢?”

    林有德心里的算盘再明显不过了,虽然这时候八国联军侵华还没发生,按照历史课本上的说法,清廷还没彻底沦为洋人的朝廷,但是此时总理衙门建立已经20年,清廷怕洋人已经怕到了骨子里。而林有德穿越近一年的见闻也表明,清朝地方官员已经没什么骨气了,基本唯洋人马首是瞻。

    平时林有德店里雇佣来唬人的那几个“意大利名厨”都能唬得来店里享受的清朝下级官员不敢造次,完全没有在其他店里飞扬跋扈的样子,这弄个洋妞来当未来工厂的厂长那将来就好办事多了。恐怕清朝就算知道林有德在造枪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可惜这妞明显不吃林有德的金手指,不然的话送进女仆养成所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林有德的建议,卡特琳娜沉默了一会,当林有德以为她醉了没听清楚而准备重复一遍的当儿,她开口了:“哼,我也没有办法……嗝儿,我也没有办法拒绝吧?我都这个样子了,今晚连酒店的住不起,随你们去吧。”

    得,这妞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林有德暗自窃喜,这不是白捡一个美女工程师么,果然自己是带着主角模板的啊,要什么来什么呀。

    就在这时候舞会的司仪宣布,今晚的最后一曲即将开始。

    已经有了八分醉意的卡特琳娜凝神听完司仪的话之后,眼睛就在林有德和陈海辉之间来回移动,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她似乎终于做了决定,一把拉起陈海辉的手:“最后了,本小姐就屈尊陪你跳一曲吧,这里的人都瞎了眼,竟然没人来约我跳舞!便宜你了,海龟先生。”

    “是海辉。”陈海辉无奈的纠正道,就这么被卡特琳娜拉着往舞池中间走去。

    林有德咂咂嘴,卡特琳娜也算相当有水准的美女了,尤其那头银发和湛蓝色的眼睛,很对林有德胃口。只可惜这女孩不吃林有德的金手指,只能交给陈海辉这货真价实的情场杀手去应对了,林有德对自己的斤两还是很清楚的。

    林有德自嘲的笑笑,喊来不远处待机的一位侍者,拿了一杯酒,准备形单影只的度过这舞会的最后一曲。

    “林先生,您看起来很闲呢。可否请您陪我跳最后一曲呢?”

    林有德循声望去,讶异的看见约瑟芬那丰满的胸脯,然后才是她满是笑意的脸。

    “虽然我们并非结伴而来,但是我的第一支舞是和您跳的,而根据我的侍从骑士的报告,那也是您的第一支舞。那么,我们一起跳完这最后一曲,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啊,这是我的荣幸。”说着林有德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放在窗边的小桌子上,就牵起约瑟芬的手,也走进了舞池。

    **

    “哟,幸运儿。”陈海辉的声音让在舞会大厅门外等了一会儿的林有德回过头。

    “还好意思说我,”林有德看着陈海辉怀中以标准公主抱姿势抱着的北欧少女,“你这家伙,分明收获比我大嘛。”

    “哪里哪里,林大哥这一次舞会,你又是和法国圣骑士热舞,又是和香港地头蛇搭上了关系,又赚到了几个老外的投资顺便还把枪的事情解决了,我打赌你是这次舞会收获最大的人。”说完陈海辉转向旁边的侍者,吩咐道,“这位小姐的行李存在门房那里,能麻烦你把它拿到我们的马车旁边吗?”

    侍者领命离去后,林有德挑了挑眉毛,问道:“她连行李都带过来了?”

    “是啊,好像是准备这次舞会上打听不到我们的消息,就直接向出席舞会的德国驻香港代表求助的样子。”

    “看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林有德说着伸出手,轻轻的摆弄女孩那尖尖的耳朵。这尖耳朵比林有德想象中的要软很多,他每捏一下,睡着了的女孩就会发出很舒服的呻吟。

    “要不,林大哥,今晚就把这姑娘放你卧室里?”陈海辉坏笑着建议道。

    老实说这个建议挺有吸引力的,不过林有德想了下,还是拒绝了。

    “专门为他开多一间房,好好款待。”

    “明白。”

    这时候刚刚走开的那位侍者提着个行李箱出现在走廊拐角,于是林有德跟陈海辉做了个手势。

    “走吧,回去吧。”

    **

    从香港总督的官邸到林有德下榻的客栈坐马车要走差不多四十分钟,林有德刚到香港,又立马参加港督的舞会,中间还花了不少时间准备衣装什么的,现在所有的疲劳都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决定小睡一会儿,可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他就打消了小睡的念头。这个年代公路可没有未来那么平整,坐得又是马车,颠簸得就像地震一样。加上马车的座位一点不考虑乘客的舒适性,打个盹什么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至少对于林有德这个穿越者来说是这样。

    没办法,林有德只好拉开车窗上的帘子看街景,却很没趣的发现这时候的香港电力都没怎么普及,霓虹灯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出了维多利亚城之后街上连煤气灯都少见,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到。

    林有德叹了口气,正打算拉上窗帘,他的眼睛猛然捕捉到窗外一片漆黑中闪过的火花。

    说时迟那时快,林有德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一个大的红色箭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他的自我防护技能在起作用,刚刚那闪光八成是枪火!

    林有德竭力向下缩着身体,却发现虽然时间变慢了,但他的身体反应速度却没有相应的加快!也就是说他无法像尼奥那样闪避子弹!主观时间变慢只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判断该往哪儿躲,却没办法让他的身体跟上思维的速度!

    坑爹啊!

    好在这一枪没瞄准,子弹穿透了马车车厢的木质墙壁后旋转着贴着林有德的天灵盖擦过——要不是林有德缩了一下脖子,这条命十有**就交代了。

    看来这自我防护技能也不是那么没用么!

    躲开子弹的瞬间,时间的流逝就恢复了正常。刚好这时候枪声也传来了,一同传来的还有北方味道十足的普通话爆喝:“革命党,领死吧!”

    车厢前方传来车夫的惨叫,以及马屁的嘶鸣,马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刹车的力道直接把林有德甩出座位,让他扑倒在车厢地板上。

    没等林有德下令,陈海辉就从西装里面掏出一把银色的柯尔特,一脚踹开马车的门,飞身就跳了出去。

    林有德心想我也得有把枪自卫啊。然后他看见还躺在车厢前座上呼呼大睡的卡特琳娜,就飞身扑了上去,一把扯下女孩的裙子。哪知道这一扯连带着把相当于女孩内裤的灯笼裤也给扯掉了,但林有德根本无暇去欣赏女孩那光溜溜的小屁‘屁,径直从绑在她大腿上的枪套里抽出盒子炮样枪。

    陈海辉摆弄这玩意的时候林有德注意到里面是有子弹的。他照着记忆里陈海辉开机头的样子把机头敞开,顶上子弹,然后开始犹豫自己出不出去好。

    这外面噼里啪啦枪响了好多下了,也不知道陈海辉一个人打不打得过。

    这时候原本坐在马车驾驶座上的三号女仆从另一边打开车门对林有德说:“主人大人,这边跑。”

    这话刺激了林有德。

    他默念一句“咱有外挂”,就纵身从陈海辉踹开的那扇门跳了出去。

    外面枪战两边都打得很谨慎,毕竟左轮手枪就那么几发子弹装弹又慢,不能乱打,可林有德不管这个,盒子炮可有二十发子弹呢!他看见正前方黑咕隆咚的箱子里闪了下枪火,当即抬手啪啪啪三枪就过去了,爷子弹多,你怎么着吧!

    也不知道那袭击者是给打死了还是给打懵了,反正一下就哑火了,藏在另一侧的袭击者则把枪口转向林有德。

    接连飞来几颗子弹都打林有德身边的地上了。

    这时候林有德也摸到点规律了,看来只要他那个子弹时间的技能没有发动,主观时间流逝没有变慢,就意味着这子弹打不着他,当下他胆子就大了起来。

    他摆了一个帅气的甩围巾的动作——尽管他并没有围围巾,接着拿出英雄本色里小马哥的派头,大步流星向着那个袭击者藏匿的方向走,走几步就开一枪保持火力压制。

    也许是被林有德的气势震撼,那个袭击者沉不住气了,终于从藏身的地方跑出来,夺路而逃,一条大辫子在身后晃得非常的欢快。

    林有德对着逃跑的刺客噼里啪啦一顿打,可惜一枪没打着,还是陈海辉从后面赶上来把人一枪放倒。

    世界清净了。

    陈海辉看着林有德手里枪口还冒着青烟的盒子炮,由衷的赞叹道:“好枪,可惜用的人枪法太烂。”

    这时候三号女仆也赶了上来:“主人您没受伤吧?”

    “没事。”林有德摆摆手。

    陈海辉给了林有德肩膀一锤,道:“你够胆量啊,敢那样冲。”

    没等林有德答话,一群穿制服的香港巡捕吹着哨子出现了。

    林有德在香港的第一个夜晚,看来要在警察局度过了。

18 江山秀丽叠彩峰岭

    进了香港警察局后,林有德第一感想是:哦,和成龙《A计划》里面的警局好像啊。

    但很快林有德就轻松不起来了。

    本来他以为这事用钱就能轻松打发,哪知道巡捕们在现场找到两具尸体——林有德上手那三枪瞎猫摸到了死耗子,竟然打死了一个。除了两具尸体之外,巡捕们还在林有德他们的车里找到衣冠不整“昏死过去”的北欧妹子一名,当下夜里当值的巡捕们就觉得事关重大,说什么也不肯松口,非要等有高官来。

    而高官们刚才还在港督那里参加舞会呢,怎么可能有空过来。

    于是林有德和陈海辉不得不在警察局的号子里蹲到明天早上了。林有德把自己的通行证交给他的女仆——香港实行针对华人的宵禁政策已近六十年了,没有这通行证华人在晚上上街就要蹲大牢。林有德吩咐女仆把还在呼呼大睡什么都不知道卡特琳娜带回客栈,然后去联络谢赞业,让他明天带几个有脸面的熟人过来助阵。

    林有德的女仆都训练有素,三号女仆在刚才的枪战中都能冷静的观察袭击者埋伏的方位,绕到马车背面掩护主人跑路,现在这些事情交代给他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女仆领命而去后,林有德摇摇头,心想自己这穿越也算不虚此行了,上个时空他是百分百的良民,结果穿越快一年人也杀过了号子也蹲了,民女也强抢过了,就差没放火了。接下来找个时机放火烧点什么好了……

    被一看就很擅长跳舞的印度辅警领进号子后,林有德被扑面而来的恶臭熏了个正着,跟在他后面的陈海辉也捂着鼻子,嘟囔了一句:“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这位阿哥仔的意思是,兄弟几个都不算人?”阴沉、带着流氓特有的痞气的声音从牢房深处传来,紧接着一溜彪形大汉就像变魔术一样从黑暗里钻了出来。

    为首的汉子的面容酷似比利海灵顿,破旧的短衫下面露出鼓胀的肌肉,他上前两步用前胸盯着林有德,身上那股浓郁的“男人味”熏得林有德直皱眉。

    “喔,阿哥仔挺白净的嘛,兄弟几个很久没见过女人了,就拿你们俩将就下吧。”

    林有德一听当即菊花一紧,当即出了一身冷汗,好在这时候牢门突然开了,提灯的光芒驱散了牢里的黑暗,顺便把眼睛久未见光的壮汉们给逼退了好几步。

    “谁是林有德?”

    林有德眯着眼,迎着光线往牢门外看去,隐约看到金色的长发。

    “真可惜,”林有德回头,面带微笑的伸手拍了拍刚刚气焰嚣张的壮汉的脸,“看来几位只能继续用右手来满足自己的**了,大哥我可要抱洋妞去了。”

    看着壮汉那扭曲的脸,林有德觉得无比痛快,他故意用大动作捏了捏鼻子,大声抱怨道:“臭死了,巡捕们也不给你们这帮烂货洗洗澡啊,不然你们那玩意都该烂成海参了。”

    说完林有德跟陈海辉做了个手势,就迈出牢门,用英语对等在外面的约瑟芬说道:“噢,我的天使,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说完林有德给了约瑟芬一个热情的拥抱。

    他走出牢门后,陈海辉从怀里掏出一打用纸包好的墨西哥鹰洋丢给守在门口提灯的印度辅警,用英语说道:“我们老板说了,给这帮囚犯洗个澡。”

    说完他一甩西装下摆,很有狗腿派头的也离开了。

    也不知道印度人听懂没有,反正他点点头,陈海辉一出牢门,他就把门关上,提着灯走了。又恢复黑暗的牢房里很久没人说话,终于有人带着万分的怨恨嘀咕了一句:“这帮假洋鬼子,狐假虎威的家伙,早晚要他们好看。”

    话音还没落下,另一个开口了:“得了吧,癞子七,也不知道谁当年给洋鬼子鞍前马后奔忙,在码头的工人兄弟面前作威作福,最后吃了亏空被发现,抽了三十鞭子丢在路边。”

    **

    拿了被押在警局的枪和其他东西后,林有德出门上了约瑟芬那辆精致的小马车,陈海辉则很有当小弟的觉悟,跑前面车夫身边吹风去了。

    “虽然已经说过一次了,不过,非常感谢,霞飞小姐。”

    刚刚在监房门前林有德借机狠狠的吃了一把豆腐,现在却拿出了绅士的派头,彬彬有礼的向约瑟芬道谢。

    “中国人不是讲究礼尚往来吗?这是对今晚林先生您第一个邀请我跳舞的回礼。”约瑟芬似乎一点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我在回昂船洲临时行营的时候,听见了枪声,所以就转来警察局看一看,毕竟除暴安良是骑士的职责——不论在哪里都是如此。然后我得知是林先生你们遭到了袭击,就以印度支那远征团团长的身份担保您的清白了。”

    “哦,这样啊。”

    在林有德寻思该说点什么的当儿,约瑟芬又开口了:“林先生,我看了袭击者的尸体,那显然是清朝的人,随身物品里还有只在中国大陆才能流通的官方银票。在香港是没有钱庄会兑现这种银票的,我想,他们很可能是大清帝国的特务人员。林先生,为什么大清帝国的外勤特工人员会来袭击您呢?您是革命党吗?”

    林有德愣了一下,这一愣被约瑟芬看在眼里。

    “林先生您不必担心,我们圣罗兰骑士团有着光荣的传统。1790年大革命的时候,我们站在了人民的一侧。现在的大清帝国和大革命前的法国非常的相似,国家上层机构腐朽不堪,对外战争的失败导致政府财政严重困难,只能向民众转嫁,开明的新思想冲击着旧有的思想体系。虽然法国政府和现在骑士团的高层都不这么想,但我个人认为,清帝国的统治会在十到二十年之内终结,中国很可能会成为一个东方的拿破仑帝国。”

    林有德惊讶的看着约瑟芬,马车里只有一盏气死风,昏黄的灯光中法国与西班牙混血的美少女面容就像古希腊的塑像般端庄、神圣,虽然灯光让她胸前的沟壑更加深邃诱人了,但是林有德的眼睛却无法从女孩的侧脸上离开。

    果然,不吃自己金手指的女孩都是又猛又萌的悍妞。

    约瑟芬完全没注意到林有德的目光,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清朝的崩溃势必使中国陷入内战之中,这意味着最后中国会统一在一个最强大的军事家手中,他会统领这个比法国庞大十倍的帝国发动他梦想中的伟大征服。”

    ……林有德不由得叹气,这姑娘前半段都看得蛮准的,后面就走了眼。法国民族结构比较单一,所以拿破仑弹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弹压完国内乱七八糟的势力。中国这么大,就不说那复杂的民族构成,就算全是汉人的身份,也有着浓厚的地方意识,十里不同音的国家你以为是开玩笑的么。统一中国,谈何容易。

    事实就是,中国内战一路打到1949年,错过了一战欧洲列强无暇东顾的时机,又错过了二战全世界重新洗牌的时机,最后只能夹在两强之间,龟缩发展,到2000年以后才渐渐有了可以跟两强叫板的家底。

    不过现在有了他林有德这个穿越者,那么一切可能就会不同了。

    “那个征服者如果真的出现的话,约瑟芬小姐您准备怎么做呢?您镇守的越南,很可能是那位征服者的第一个目标哦。”林有德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这让约瑟芬微微有些不快的皱起眉头,不过教养良好的骑士小姐还是认真的答道:“身为人类,只要还在社会中活动,就会有立场。我的立场让我必须全力对抗这位未来的征服者,效忠我的祖国。”

    “这样啊,”林有德撇撇嘴,笑道,“我还以为约瑟芬小姐您会嫁给那位征服者呢,你看,拿破仑皇帝的第一任皇后,也是叫约瑟芬不是吗?”

    林有德这句调侃,终于让约瑟芬生气了,女孩瞪了林有德一眼,林有德却不以为然——他还觉得美少女就连瞪人都显得这么迷人……

    林有德保持着嬉皮笑脸的模样,继续说道:“既然约瑟芬小姐分享了对我国国内情势的看法,那么我也分享下我对欧洲形式的看法吧。”

    紧接着林有德把自己已经跟很多人摆过的那套欧洲十几年内必有大战的理论又跟约瑟芬摆了一遍,他高谈阔论的时候,少女的脸色也从最开始的不以为意渐渐变得凝重而若有所思。

    林有德说完后约瑟芬沉默了很长时间,车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马蹄敲打石板地的清脆声响。

    终于,女孩叹了口气。

    “这么说,欧洲大战已经无法避免了。虽然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家园很快会卷入战火之中,但是,我必须承认,林先生您说得有道理。我也看过马克思和恩格斯先生的著作,您的很多理论和他们的主张很像,不过显然您的理论更有说服力,而我也从未听说两位先生曾经表示欧洲即将成为战场。”

    废话,马恩都是当代顶尖的思想家这没错,可是林有德那一套是马恩的理论经过后世无数和马恩一样牛逼的人发展过后的成品,当然更有说服力,而对当前世界局势的分析这玩意,都是后世历史学家们的马后炮,被林有德这穿越者从马后搬到马前来了,自然是高瞻远瞩。

    约瑟芬可不知道这些,她真把这当做林有德的远见卓识了,当下看林有德的眼神又和之前不一样了。

    这叫什么来着,对,知识就是力量,在泡妞方面也不含糊!

    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欺林有德也。

    林有德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大学读的是文科太好了,教历史辩证法和毛邓三的那两个老头太慈祥太可爱了,当年他们让林有德挂科的仇当下就一笔勾销了。

    话说回来,对马恩的理论如此熟悉,又如此喜欢历史并且熟读太祖文集的林有德竟然会挂毛邓三,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搞错了。

    林有德挥开突然冒出来的那些“前世的记忆”,看着约瑟芬的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当欧洲列强开始混战的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你是指,革命党?”

    “不,”林有德摇摇头,一字一顿的答道,“我指的是,中国人。我们中国人的机会就来了。到时候我们会重整我们的国家,清理那些毒瘤和害虫,然后再把那些过去一百年来闯进我们家里的强盗们赶走。”

    一时间约瑟芬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盯着林有德的脸看了半天,终于摇摇头:“我想,如果我们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应该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只可惜,从法军将火把投向圆明园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敌人了。”

    “这真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这时候陈海辉拉开马车车厢前方的小窗,向两人报告道:“到我们住的客栈了。”

    “再见了,美丽的法国女士。”林有德拉起约瑟芬的手,轻轻吻着她的手背,少女肌肤那冰凉光滑的触感留在他的唇上,久久不曾散去。

    约瑟芬望着完全绕过了吻手之前的种种礼节的林有德,并未生气,只是用混含着遗憾和感伤的口吻答道:“再见了,勇敢睿智的中国先生。”

    林有德对她点点头,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

    “进展怎么样?”林有德一下车,陈海辉就立刻凑了上来,关切的问道,“接吻了吗?”

    “没有,我吻了她的手而已。另外我告诉她了,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你傻吗?等把她泡到手了再告诉她啊笨!女人啊,一旦爱上了就会变得盲目,多贤惠多睿智的女人都有这个死穴的,你泡到她再告诉她,说不定她就帮着我们打自己国家了呢!你现在不就等于把到手的肉给丢了么?”

    林有德摆摆手,对陈海辉的话不以为意。刚刚那轻率的举动,确实可能已经让自己失去了把那漂亮的混血女孩抱上床的机会,但不知道为什么,色鬼林有德此时心情格外的好。

    他甚至有些情不自禁的开始哼起歌来:“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什么?”

    陈海辉一时没听清,皱着眉头疑惑的反问道。

    “歌啊,我作的歌,很不错的,听听看吧。”

    说完林有德稍微提高了声音,唱的就是罗文那首脍炙人口的粤语老版《霍元甲》。

    ——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

    “哎,你别说,”陈海辉摸摸下巴,“听着还不错么。”

    林有德答了句:“那是,好的还在后面呢。”说罢他一边哼一边走进客栈大门。

    ——开口叫吧高声叫吧,这里是全国皆兵。历来强盗要侵入,最终必送命。

    “全国皆兵什么的,现在还没这样吧?”

    “会变成那样的。”

    ——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彩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好!”陈海辉赶上几步,拍拍林有德的肩膀,“别光顾着自己哼,来来,教我唱。”

    “行,你听我从头来。”

    两人就这样一唱一合的走上了客栈的楼梯。

    这时候提着气死风的小二从旁边的房里掀帘钻出来,他站在楼梯下面,往上看了两眼,确认是在这里住了个把月的陈先生和陈先生今天迎回来的贵客之后,打了个呵欠转身回屋。挑起门帘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哼了几句小调,赫然就是林有德刚刚唱过的曲调!

    “这歌有意思,”哼完小二嘀咕道,“唱着有劲,明天我也学两句好了。”

    **

    头天晚上这么一闹腾,林有德差不多半夜四点才睡下,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起床以后陈海辉告诉他,谢赞业已经在楼下饭馆的包厢里等着他了。林有德赶忙简单梳洗一下就下去了。

    一见面谢赞业就站了起来,冲林有德作揖道:“林大哥,果然出手不凡,您昨晚的举动全香港的华人都知道了。您可谓在全港一炮打响啊。”

    这时候陈海辉凑了上来,在林有德耳边说道:“早上和胜堂派人送来了慰问的果品和礼物,同来的礼帖上邀请我们明日去醉春楼一聚。”

    林有德点点头,看来昨晚那几枪效果比舞会上那些周旋都要有效得多。果然还是枪杆子最靠得住。

    林有德点点头,表面上还是要自谦几句:“哪里哪里,不过是顺手打了几个毛贼罢了。”

    “可是,您最后被法属印度支那的军事主官给保了出来。”谢赞业此时和林有德年级差不多,年轻人多少都对这种话题有兴趣,他也不能免俗,“我听说这位远征团团长小姐的容貌在昨晚的舞会上可是力压群芳啊。”

    林有德只能“哈哈哈”的笑几声作为回应。

    调侃过后,谢赞业咳嗽几声,板起脸孔,看来是要谈正事了。

    “昨天袭击林大哥的人已经查清楚了,是清廷两广总督府治下的密探。我们顺着这两人找到了密探在香港的据点,准备给他们栽一个什么罪名然后让我们控制的警察去把这个点拔掉。”

    林有德点点头,没说话。

    谢赞业就喝口水继续说:“另外枪击还惊动了在香港的那些檀香山派,他们今天就找我联络要走了船票和其他书面证明,准备尽快启程。”

    林有德眉头一皱,道:“你没问他们夏芳兰的事情?”

    谢赞业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笑容,他指了指林有德身后。

    “有德!”伴随着这声熟悉的呼唤,包厢里间的门开了,跑出来的不是夏芳兰又是谁。

    “有德,你也来和我一起革命了吗?”

    林有德站了起来,沉着脸说道:“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夏芳兰当即满脸的震惊,她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带我回去?”

    “没错,你家夏日升老头子威胁说不把你带回去,他就刮了我然后把我吊在较场口那颗老榕树上晒太阳。”

    后半段是林有德胡说的,但在场没人会揭穿他。

    “我不回去!”大大出乎林有德的意料,夏芳兰竟然硬了起来。

    林有德眉头紧锁,他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把少女揽过来,哪知道女孩竟然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听话,芳兰。天麟的遗愿我会完成的。”

    “骗人。”夏芳兰竟然对林有德大喊了起来,“你整天都想着赚钱和玩女人罢了!”

    这回林有德真急了,他暗中帮助革命党那些事只有几个人知道,连陈海辉都只知道皮毛,他可不准备告诉夏芳兰让她满世界去说。

    但现在又没别的办法反驳夏芳兰的话,毕竟表面上看林有德确实就是整天在赚钱和玩女人……

    就在林有德想跺脚的当儿,谢赞业伸出了援手。

    “林大哥,这位大小姐来香港之后,衣服不会洗,饭不会做,连被子都叠不好,檀香山的那帮人跟我说,他们实在伺候不起这大小姐,就把她给送来了。”

    谢赞业一席话,让夏芳兰面红耳赤低下头,她还有些不服气的分辩道:“我……我总能学会的嘛……”

    林有德笑了。

    “那等你回家学会了这些再来想革命的事情吧。”

    “我不!”

    还倔?

    林有德不由得头疼,他开始怀念以前那个啥也不懂傻乎乎的花瓶大小姐了。

    就在这时,谢赞业咳嗽了一声:“那个,林大哥,檀香山那边还有话要我带给您,大意就是活动经费缺乏所以……”

    不等林有德指示,陈海辉就把一卷香港礼和洋行的商业代金券丢到桌子上:“跟他们说,更多的我们没准备,就这么些,爱要不要,由他们定。”

    谢赞业拿过金券,粗略的点了点,点头说:“估计够了。林大哥出手这么大方,他们会感激涕零的。”

    眼看着自己就这么给“革命同志”卖了,夏芳兰鼻子都气歪了,正要发作,林有德对一直在旁边待命的女仆下达了指示:“制住她!”

    女仆当即扑上去用关节技把夏芳兰扣了个严实。

    “然后呢,怎么处理这大小姐?”陈海辉摸着鼻子,苦恼的看着还在挣扎的夏芳兰,问林有德。

    “去买几斤酒,把她灌晕了,捆严实装麻袋,然后去码头上看看有没有今天到广州的货船,把船长买通,再让三号女扮男装跟着上船照看着。”

    “明白。”陈海辉点头,又问道,“我们不一起回去?”

    “当然不,事还没办完呢。”

    于是,夏家大小姐夏芳兰,就这样被以马铃薯的名义送回了广州。

19 定策醉春楼

    把夏芳兰送走之后第二天,林有德换上了一身传统长衫,参加了和胜堂为他准备的宴席。

    刚加入林有德麾下的卡特琳娜开始也要跟着,被林有德他们拒绝之后老大不高兴——这北欧妹子还以为这是“东方的舞会”呢,殊不知东方的饭局根本不跳舞,和西方大不一样。

    林有德把发脾气的北欧妹子丢给陈海辉料理,自己钻进马车先出发了,结果就是他俩在醉春楼碰头的时候陈海辉脸上青了一小块。

    “该死,那家伙是个神姬。”陈海辉悻悻的说,“好像因为能力偏向炼金术,所以才去当的工程师,但尼玛打起人来一点不含糊。”

    “那么以后沙包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就由你兼任吧。”林有德拍拍陈海辉的肩膀,“我会给你加工资的。”

    “你还是给我请医生吧。”

    林有德不喜欢凶暴的女孩子,无法理解野蛮女友的“乐趣”,所以也乐得把这个包袱让给陈海辉,何况他也没自信靠自己的力量去泡妞。

    一进醉春楼,林有德首先想起的是穿越前看到的一个网络上流传的调侃:好像每个穿越者去的古代遍地都是醉春楼呢,现在看来这调侃倒也不是空穴来风,醉春楼什么的还真就在这个时代遍地开花——广州也有个醉春楼,林有德还在那儿吃过饭,说不准其他城市也会有。

    和胜堂的老板向取义迎了上来,亲热的态度和前天晚上截然不同。

    向取义说着客套的恭维话,什么林先生神勇亲自击毙清廷刺客真乃盖世英雄之类的,林有德也乐得被人奉承,笑着就把这些好话都接了下来。跟着向取义到了醉春楼顶楼后,林有德才发现情况不太对。

    整个顶楼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林有德,而且看起来都是极有身份的家伙,不少人老得都能当林有德的太爷爷了,那派头摆明了是什么族老之类的,碉堡了。

    另外,林有德刚上楼,楼梯口就被几个精壮汉子堵住了,一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样子。

    “向大哥,这是……”觉得情况不对林有德稍稍放慢了脚步。

    “安心安心,这是为了不让鬼佬误入我们的大会啦。”

    向取义的解释让林有德暗自庆幸还好没带卡特琳娜来。

    “但是,”虽然接受了向取义的解释,林有德心中却还有疑问,“向大哥,这样兴师动众,究竟为何?”

    不可能他林有德打死了清廷刺客香港的地方帮派就大佬尽出来为他庆祝的,这里面肯定有其他的理由。

    看林有德的疑惑向取义大笑三声,然后伸手揽住林有德的肩膀,沉声念道:“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彩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这是不是林先生所唱的歌词啊?”

    林有德心中一惊,心说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洪门的力量在香港果然可怕。

    “这是林某闲来无事写着玩的曲子,不值一提,让向大哥见笑了。”

    对于林有德的自谦,向取义仍然以大笑回应。

    “林先生……不,林老弟,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呢,其实不关心什么国运,我只想自己赚钱,自己享受。但是这些年在香港,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国家混得不好,我也不可能混得开心。”

    说到后面,向取义提高了声调,他松开林有德,转向坐满了一层楼的香港的华人大佬们。

    “我向取义,堂堂和胜堂大掌柜,手里的马仔怎么也有几百,铜锣湾哪个见到我不是客客气气的。但是一到晚上,就连印度的辅警都敢上来盘问我,婆婆妈妈的说三道四!就因为香港在宵禁!就因为我是中国人!又一次,我喝酒掉了通行证,叫马仔回去找的时候巡捕来了,我只能进妓院叫了个日本妓女,印度人看我有日本人陪着,才放过我。我堂堂和胜堂香主,竟然没有一个日本妓女面子大!”

    向取义擂胸顿足,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我这个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不关心什么国家民族的危亡,也不关心什么大义。但是,现在国家受人欺负,让我也过得不爽!不爽啊!所以我明白了,除非我们中国人作为一个整体扬眉吐气,不然的话,我们这些人,赚多少钱,收多少马仔,在鬼佬眼中,都只是一坨屎,一坨屎啊!”

    向取义一席话,坐在酒宴最边上的那些桌子边的年轻人已然群情激昂,而坐在靠近大厅主宾位附近的那几桌上的老头子们也纷纷摸着胡子缓缓点头。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我们洪门是天地会的分舵发展而来,本来就是反清的!”

    这一句在年轻人当中引来一片叫好,却被德高望重的老者们一通猛瞪给压了下去。

    “来!”向取义抄起一碗酒,举高了转向林有德,“林老弟,我知道你有大志,和这二五仔朝廷不是一路的,所以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兄弟。”(广东人喜欢把叛徒和吃里扒外的家伙叫做二五仔,或者反骨仔)

    林有德看这情况这酒是铁定推不掉了,就横下一条心,拿过来两口灌下去,由于酒太烈,他脑袋一热差点没站住——还好只是差点。

    接着林有德把搪瓷玩哐啷一下在地上摔得粉碎,以加强自己说话的魄力。

    “诸位,既然大家把我当兄弟,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不相信立宪派,也不信任革命党,立宪派对清廷抱有幻想,所以他们注定会失败,革命党则太轻率,空有一腔热情,却没有可以实行的计划。以去年广州起事为例,革命党既没有钱,又没有人,全靠一张嘴,获得了海外同胞的捐赠,革命的人则是由我洪门和杨衢云先生的辅仁文社提供,最后牺牲的也多是我的洪门兄弟,他们的党魁却早已远走高飞!此等货色,实不足信!”

    其实林有德并没有那么不爽孙中山,只不过历史上他屡战屡败太惨了,林有德不想跟他混,也不想自己的力量被他——哦,这边是她才对,总之林有德不想被她分掉手中的力量,所以此时使劲的抹黑。

    没想到这番话竟然赢得了一片喝彩,看来香港实力派人士不满孙中山的人相当不少,难怪真正的历史上孙中山到处筹款,唯独香港来得不多……

    就在这时候,会场上一名年轻人站了起来,高举一张票据,大声说道:“孙雯去年来港演说,建立兴中会,发行革命股票,一股十元,承诺革命成功之后每股回报百元,当时我们兄弟一共认购了一万股。结果起义打成这个熊样,还没点火星子就给清狗扑灭了,参加的兄弟也死伤殆尽。这革命,鬼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啊!”

    “是啊,说不定到时候我们都老死了!”年轻人的发言又引来一片赞同声。

    林有德这才明白这帮人不爽革命党还是有缘由的,八成是觉得自己的投资打水漂了。不过孙雯这家伙,也真敢说啊,革命成功后十倍返利这种空头支票都能开出来,不愧是孙大炮。

    他也乐得会场里群情激昂,于是这次晚餐就在这种激昂的状态下一直持续了下去,直到九点多才散场。

    散场以后林有德正要走,却被向取义留了下来。

    一同留下来的还有一位三十出头的精壮中年人,林有德盯着他看了半天,不明白怎么回事。

    那中年人也用认真严肃的目光打量着林有德。

    向取义笑着请众人到厢房议事。到了厢房,众人刚落座,向取义就忙不迭的向林有德介绍道:“这位,是今年二月底到香港来联络生意的洪门北美致公堂的司徒美堂兄弟。”

    林有德吃了一惊,暗道:卧槽,这大佬怎么跑香港来了。

    这司徒美堂林有德还是通过一部叫做一**三的小说认识的,后来一查资料吓了一跳。此人可以说是华人版的教父,是洪门致公堂最大激进派团体安良堂的大佬,后来领导美国度过经济危机顺便打赢了二战的弗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在他手下当过法律顾问……

    这货现在怎么会在香港?

    难道说这边的历史正在脱出林有德所知的轨迹,向着莫名其妙的方向运转?

    这可不得了,关系到林有德根据上个时空的历史做出的判断的正确度。如果历史发生了较大的偏移,那么就必须以新的状况重新用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进行推演。

    至于推演出来的情况对不对,林有德一点都不担心,老毛能在1933年就基本推演出二战亚洲战场的整个进程(除了苏联的大举援助给谁这点推错了之外,基本都对了),那么完整学习了老毛那套的林有德也能。不得不说,这一年来的顺利,让林有德稍微有些自大了。

    林有德决定试探一下历史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出轨了,于是他装作随意的问道:“司徒美堂?难道是建立了安良堂的那位司徒美堂?”

    “哦?林老弟竟然知道司徒老弟的安良堂?”向取义看起来相当的诧异。

    “当然,司徒先生在美国拳打白人流氓的事迹如雷贯耳啊,现在这年头,这种长华人志气的事情可很少有啊。”

    林有德避而不谈他怎么知道安良堂,用更早一点发生的同时也更有名的事件给搪塞了过去。向取义和司徒美堂对视一眼,似乎也不打算在这点上深究,只有陈海辉看着林有德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先生。”司徒美堂开口了,“我来香港,是从辗转到檀香山的革命志士那里听到您冒死掩护他们撤退的事迹,又闻林先生在香港寻购枪支,所以才过来想看看林先生对时局的看法。您要不到香港来,我就要去广州拜会了。”

    林有德更奇怪了,他不过掩护了一些进步青年,这功劳说小嘛,它也不小,但也不大呀,怎么会让这位未来的大佬千里迢迢跑回来拜会自己呢?

    也许是看林有德还面有疑虑,司徒美堂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何子渊先生给我的信,美堂当年前往美国之前,曾经受何子渊先生的父亲的关照,一直把何先生当做大哥。”

    林有德“哦”了一声,明白了。仔细一想也是,洪门里面广东福建人那么多,那些大佬们更差不多都是这两省出身,互相有联系一点都不奇怪。

    而这何子渊,一直在广州带着,林有德所作所为他都看着呢。

    在林有德想明白的同时,向取义发话了:“好了,现在,广东、香港和美洲的洪门代表都到齐了,我们可以开始商量一些具体的事情了。刚刚那种大会,做不得数,人越多越决定不了事情,有实权的几个人碰一下头,事情就定了,又保密又快,这是我当大哥那么多年的经验呐。革命党就是太喜欢一堆人商量事情了,才成不了事。”

    林有德对向取义的说法大加赞赏,历史上还真就是规模越大的会议越是只能做样子,真正起到关键作用的“会议”,都是那么几个人一碰头,耳语几句讨论几句就定下了足以撼动历史车轮的决定。

    但司徒美堂听完向取义的话之后却连连摆手:“不不,我不能代表美洲的洪门致公堂,我最多只能代表我的安良堂。”

    “别谦虚了,司徒老弟,我看你有英雄相,未来统领致公堂的非你莫属。”

    向取义说完看看林有德,林有德自然连连点头,因为在林有德看来向取义的话是已经发生过一次的即成事实——那么它很可能再发生一次。

    司徒美堂还想说什么,被向取义摆手制止,这位和胜堂的香主转向林有德,问道:“林老弟,你刚才说得激昂,不知你有什么区别于革命党的高见啊?这救国之路,你准备怎么走啊?”

    说话的同时,向取义方才脸上那种热络的深情尽数褪去,变回那个老练的商人的表情。穿越这一年来,林有德这样的表情见多了,这是商人要谈生意,讨价还价时的表情。而对面的司徒美堂则毫不掩饰自己的期待,这位未来的教父是个侠义之士,大概不屑于那些商人式的算计吧。

    “首先,我们成功的根本,是要有一支对内能驱逐鞑虏,对外能战英法的武装力量。”

    林有德刚开头,就被向取义打断了。

    “类似的话我们从孙雯那里听得够多了,说实际的吧,林老弟。那样一支军队,要大量的金钱支撑,钱哪来,募捐吗?还是发行股票?”

    林有德笑了。

    “去南洋拿啊。”自从初来香港那天晚上和美国亚洲舰队司令杜威见过面之后,林有德就开始认真的考虑起先下南洋的可能性了,此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经在他脑海里有了雏形。

    “南洋有种植天然橡胶的最好环境,现在橡胶价格看涨,控制了南洋,光是这一项就能筹集巨大的资金。我们还能在南洋种植烟草等作物,谋取更多的利润。另外,荷属东印度还有石油。1880年叫齐克尔的荷兰人就在苏门答腊岛发现了自然渗出的石油,随即开始组织勘探,只不过至今未有建树,但我有办法把石油找出来。”

    向取义和司徒美堂对视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橡胶和石油的价值,只是……

    “我们要怎么取得这些呢?”

    “美利坚合众国对菲律宾垂涎已久,但美国如果直接对占领菲律宾的西班牙开战,在义理上说不通,而且现在菲律宾民族独立运动高涨,美国人要占领菲律宾,势必在打败西班牙之后还要派大军弹压菲律宾本地人。这意味着高昂的军费,以及大量的伤亡。可菲律宾有大量的华人,如果华人以‘在战乱中自保’的名义武装起来,再炮制一个什么假惨案,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起兵攻击打成一团的西班牙守军和土著独立军……”

    “到时候美国人再对我们提供支持,我们就可以借机控制整个菲律宾,而美国人则只需要付出远比直接出兵要小的军费,就能得到在菲律宾的权益。”向取义那么精明的人,立刻就猜到了林有德的意图。

    向取义刚说完,司徒美堂就接过话头:“而我们则可以从美国人本应得到的权利里面分一部分,因为华人流了血。这个交易一定要做公平才行,要让流得血物有所值,我觉得这很难啊。”

    “这只是第一步。我们在拿下菲律宾之后,要组建华人特别行政区,然后就地编组部队,再从两广福建发动更多的华人去菲律宾参军,然后……”

    “荷属东印度。”

    林有德点点头,他对向取义这老狐狸的看法又提到了新的高度。

    “西班牙已经是强弩之末,我们背后有美国支持,欧洲人估计会作壁上观,没人会因为一个没落帝国而和世界工业产能第一的新兴国家开战。但是荷兰不同,荷兰皇室与英德法等欧洲列强的皇室沾亲带故,美国也因此有所忌惮,故而纵使军力和工业产能远超荷兰,也不敢打荷属东印度的主意。但是,有了菲律宾的华人行政区,情况就不同了。

    “我们将策动东印度群岛的本地人与华人一同发动独立战争,然后‘应印尼华人要求’出兵东印度。荷兰在东印度守军并不多,在本土远征军到达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把握拿下东印度大部。而欧洲各国因为互相之间矛盾多多,我认为并不会直接出兵帮助荷兰,他们很可能以金钱和军备支持荷兰派出远征军,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和劳师远征的荷兰人进行决战便可。”

    “我看能行,”司徒美堂首先表态,“我们在东印度和菲律宾的同胞超过百万,多是出去谋生的青壮年男性,洪门在华人中分布极广,只要有武器,组织一支大军并非不可能。另外,光是我安良堂,就能从波士顿华人中组织一营左右义勇队。”

    “哎,别急嘛。”向取义一开口果然就要唱黑脸,这俩一红一黑还真登对,“计划是好的。但是,林老弟,有两大问题,向某不得不先提醒啊。首先,我观美利坚确实有意染指菲律宾,但如何保证我们能和他们谈到一块去?”

    不等林有德答话,司徒美堂就自告奋勇的请缨道:“这事我来活动,致公堂在合众国还是有不少白人朋友的。”

    这致公堂实际上就相当于在美华人的保护伞,和西西里人的黑手党性质是一样的,就是黑帮,这个年头黑帮哪有不和政客勾结的,深知这一点的林有德和向取义自然放心把这事交给司徒美堂。更重要的是,政客和商人是一类人,有利益就能谈拢。

    美国直接出兵打仗,那风险全部由美国来担,美国出钱中国人打仗,那风险就小的多了,低风险高回报,自然比高风险高回报来得有吸引力。而且美国现在正愁世界分完了没他份,直接对英法德开战美国没借口也没那胆量,现在有个人给提供借口还帮打仗,多好。

    而美国需要的只是提供远比直接出兵的耗费要少得多的军火和部分军费。

    至于林有德为代表的中方嘛,要做的事情也只有一件,那就是保证打赢。

    只要打赢了,就是双赢,打输了中国人背黑锅。

    林有德觉得这事美国没理由拒绝。

    向取义大概也是觉得美国没理由拒绝,就没再纠结这问题,而是转向下一个:“其二,人,和枪,甚至将风甲踏云机,这些都好说。但是神姬怎么办?荷兰虽然是列强中的二流国家,但还是有神姬的,难道要我们的战士用血肉之躯来对付加装了增幅器的神姬吗?”

    “今年之内我会去一趟日本,”林有德尽量拿出自信满满的姿态答道,“伊势神宫的明治姬是不赞成中日开战的亲中派,我会说服她派出巫女,以浪人巫女或者修行巫女的名义前来支援。”

    “好,”向取义抚掌叫好,“只要林老弟能从日本带回神姬,和胜堂与香港洪门,当鼎力相助。”

    林有德暗骂,这老狐狸,给我开起条件来了。

    但表面上林有德一副欣喜的模样,举杯倡议道:“既然方针已定,让我们干杯庆祝吧。为了中华之崛起。”

    就这样,在这中国大地上到处都有的醉春楼的厢房里,觥筹交错之间,历史偏离了原来的轨迹,滑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一个巨大的亚洲帝国在这个厢房里发出了它的初啼。

20 输血行动

    1896年6月,林有德才从香港返回广州。

    一到广州留守的杜琪峰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夏家出面协调,我把龙渊阁正门的整条街都盘了下来——也不能说盘,算是股份制吧,就像林大哥你在金辉煌创立的时候做的那样。林大哥你的经营模式给了我很多启发,所以我就在街上的茶馆和饭店里推行了一些小改革。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杜琪峰指着身后那条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大街,不无自豪的对林有德说道。

    而此时林有德眼中,杜琪峰脑袋上飘着个巨大的箭头,箭头上方写着“商业人才”的这样一行大字。

    在林有德意识到这是他在香港点出来的伯乐技能在生效的同时,箭头和标志就都消失了。看来这个提示在林有德注意到之后就会主动消失,这个设定不错,要是有个实时纪录的功能就更好了。

    总之在相当于白送的商业人才杜琪峰的经营,外加林有德的技能对麾下商业系统的加成,以及林有德从百年后引进的一些营销理念的提示下,杜琪峰用两个月的时间把龙渊阁门前那条一般般的小街,变成了附近地区的商业中心。

    “另外,”杜琪峰继续说,“从四月开始陆续有一些洋人拿着林大哥的名帖来广州找我,我把他们的洋行都安排在了龙渊阁前的这条大街上,我还靠夏家帮忙,在码头租了一些仓库给这些洋行用,按照存放的货品的市价和存放时间抽取厘金。”

    林有德点点头,又问:“五月卡特琳娜小街到广州来之后,工厂办得怎样?”

    杜琪峰也不答话,而是拉开自己西装的前襟,给林有德看他挂在腋下的枪套。

    “第一批枪已经顺利出厂,一共三十把,不过由于机械尚未完全到位,这批枪很多零件是手工制作,互相不通用,也没有替换零件,为此菲德勒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骂林大哥办事不利。”

    林有德只能苦笑了,卡特琳娜给他开了长长一张购买清单,要买齐上面的机器谈何容易。且不说林有德现在还没有钱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地步,光是这购买的渠道,就让林有德伤透了脑筋。在香港的时候,林有德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卡特琳娜新厂使用相对容易购入的美国机器,放弃购买德国的机床。

    “作为伪装的和胜机器厂进展则更缓慢,估计还要月余才能拿出仿制的缫丝机。”

    后面这个林有德倒是不担心,反正机器厂就没指望赚钱,只是为造枪做个掩护,虽然他私募武装保护自家地头是花钱疏通过各路关系的,让人知道没啥,但设厂生产武器就是另一回事了。

    林有德自我安慰的想,这些就慢慢来吧,急不得。

    于是林有德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巡视了一圈自己的产业,就又开始过起声色犬马的生活。唯一的变化,就是龙渊阁前行踪飘忽不定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而雪代巴则比以前更勤快的跟在林有德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七月,司徒美堂派人向林有德传递消息,在致公堂的活动下,美国一些政客和军火企业的老板决定对林有德的计划提供有限的支援,美国人希望华人先在菲律宾“做出一点成绩”。由军火企业提供的第一批援助将于最近从檀香山起运,包括一笔资金和美**队替换下来后封存的一批老式步枪和纸壳子弹。

    得到这个消息后,林有德立刻从新出场的驳壳枪里调拨出二十把,让人送到香港和胜堂去。林有德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要告诉向取义:我们都做出成绩了,你也该动动意思意思。

    于是这一年八月,由香港的洪门组织牵头,一场向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输血”的行动悄悄的拉开了序幕。

    历史上,菲律宾与荷属印度尼西亚的华侨因为自身派系林立,难以统和,所以没能翻出什么大浪来。以荷属东印度为例,正史上荷属东印度的华侨多出身潮汕,地方主义、乡土主义严重,来自不同村的人经常互相拆台。直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潮汕帮在香港成立新义安的前身潮汕商会,海外的潮州帮互相攻伐的情况才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

    但在这边这个时空,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清廷没有给潮州帮鸦片专营的权利,所以潮州帮的势力远不如正史上强大,南洋的华侨构成更加多元化,所以洪门的力量在南洋比正史上要强大。

    而现在,林有德他们要做的,就是以经济扩张为掩护,将更多的洪门子弟送到南洋。和胜堂早在1880年代,就看到了西班牙的衰微,于是开始对菲律宾进行渗透,和胜堂在马尼拉有分号,甚至还拥有一片仓库区。

    刚好这个时候菲律宾与荷属东印度都在大搞基础建设修铁路和扩充橡胶种植产业,臭名昭彰的“猪仔”贸易此时正是最火爆的时候。于是林有德他们反过来利用外国人对“猪仔”的渴求,将洪门的力量向整个南亚诸岛输送。

    洪门的组织以迅速的行动清除了替外国人招募华工,以贩卖国人赚钱的败类中罪大恶极的几个,另一方面利用原本就是洪门中人的买办和外国人联络,短时间内将华工贸易控制在自己手中。接着洪门根据林有德的建议,向外国人提出了以“伍”为单位进行华工贸易的要求。

    每个伍,包括两名到三名洪门的基层的四九仔,和一名小头目级别的“干部”,以及数名和这些人同乡的年轻华人。

    每个伍都从属于上一级的堂口,这些堂口都是和胜堂或者洪门其他商号在南洋建立的基层组织,新输入的猪仔们的伍长都明确的知道自己地区由哪个堂口负责,堂口的大佬是谁。另外,根据林有德的建议,洪门在南洋每个堂口都新增了一位读过书,知晓民族大义的年轻人充当“白羽扇”。

    对于林有德这个建议洪门很多人不理解,林有德却有他自己的道理:大道理对洪门的大佬讲也许没用,但鼓动人民的时候,大道理和慷慨激昂的语气结合之后往往会很有感染力。毕竟洪门是为了将来的起事做准备,所以设置这么一个职位大有裨益。

    其实林有德这套,完全仿照的土鳖党“党支部建立到连队”的那一套,实战证明这一套是有效的,政治动员的重要性在这种弱势群体对抗强敌的斗争中作用巨大。黑猫白猫,捉得到老鼠就是好猫,林有德不管什么主义,他要的是效果。

    随着这次大输血的进行,到这年11月,不到半年的时间内,洪门的基层组织广泛的渗透到了南洋数百万华工当中。由于有这些基层机构的组织,南洋华工一直没有停止过的、与殖民当局和土著人的斗争与冲突突然就减少、乃至于消失了,所有华人都知道,我们举大旗的时候快要来了,要隐忍。

    而殖民当局还很高兴的认为他们的皮鞭终于打断了华人的脊梁骨,锉掉了华人的尊严,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坐在火药桶上。

    其实这个变化也不是那么不容易察觉,过去各个苦力馆和种植园的棚舍中,聚众饮酒的华人除了喝酒赌钱掰手腕之外,最常做的事情就安静的听高胡艺人拉一曲家乡的小调。假如当天有同伴死在了帮办或者洋人的皮鞭下——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华工们更会自发的聚集在一起,沉默的碰杯,然后把酒洒向故乡所在的方向,希望逝去同胞的灵魂能够远渡重洋,被故土所接纳。

    而现在不同了,每一次聚会的最后,都会有某个华工先起头唱到:昏睡百年~

    沉重绵长的四字之后,所有华工会一起跟唱:国人渐已醒。

    当时在香港林有德顺着性子哼出来的这首歌,现在被翻成了各种版本,涵盖几乎所有的南方方言,并且随着洪门的扩张以流行感冒和黑死病甚至T病毒都望尘莫及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南洋。

    这首歌被华工们融入了自己的切身体会,往往唱得低沉有力。如果有一名外国人误入华工们的聚会,他一定会觉得这首陌生的中国歌曲给人的感觉酷似鲍狄埃的《国际歌》,低沉却有力,沉默中蕴含着咆哮,像哀乐一般鬼气森冷,却难以掩盖歌中那奔流的激情。

    然后他会本能的感到恐惧,那是人类残留的动物本能向他发出的警报,他也许会想起自己手中沾染的华人的鲜血,想起被自己逼得过劳死的华工。

    实际上,确实有几个倒霉的洋人撞见了华工们在伍长带领下唱歌的场景,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失踪了。

    洪门严密的组织体系,为整个行动的保密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1896年圣诞节前,美国派出密使在南洋考察了华人的组织程度,然后他在给美国国防部的报告中如此说道:“……当地华人缺乏军事训练,缺乏有经验的军事主官,但他们的组织程度已远高于菲当地的土著。而且他们数量巨大,许多人已经一无所有,在深厚的民族意识的影响下,他们会成为世界上最庞大的亡命徒集团,只要给他们武器,单靠华人力量占领菲律宾并非不可能。但华人还缺乏三样关键的东西,一、是武器,二是发动起义的借口,这两样都不成问题,但第三样非常的致命,他们……”

    没错,林有德他们,没有神姬。

21 变局

    如果有别的渠道得到神姬的支援,林有德绝逼不想去日本。

    可现在,在广东、香港和美洲三地洪门的联合体中,林有德的硬实力属于弱势:主要牵头的人是香港的向取义,美国的司徒美堂则担当着联络美帝获得支持的重任,而林有德手里有的就只有一个还没成型,只能小批量生产的兵工厂。不管是财力、物力还是人力他都不占优,唯一的优势就是他拥有神姬雪代巴(卡特琳娜的神姬身份并未公开),并且雪代巴还是阶位非常高的巫女,在日本的神社体系中有着相当大的影响力。

    靠着巴的联络,从日本带回更多的神姬来,才能保证林有德在未来的南洋派系中拥有领导权。

    这纯粹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美国能以志愿军的形式派遣神姬过来参战的话,林有德倒也乐意把领导权让给司徒美堂——美国派来的神姬自然算是美洲派系的功劳了。司徒美堂在另一个历史上那么有气节,断然不会做不利于国家的事情。另外司徒美堂很有世外高人的风范,大功告成之后喜欢卸甲归田,到时候司徒美堂肯定不会把权力让给利益熏心只为了自己投机革命的向取义。

    但那样的话,向取义和林有德的不和就注定了。

    归根结底还是要掌握力量,这个年代需要力量说话。辛亥之后炮党要有钱维持南方百万革命军,那么很可能袁世凯就做不了皇帝梦了。

    之前孙雯的檀香山派能斗赢杨衢云的香港派,就是因为她手里有神姬。

    林有德现在也迫切的需要神姬。

    何况这不仅仅关系到林有德的地位,还关系到未来的“大计划”,没有神姬支援的话,起义军就不得不依靠血肉之躯来对抗西班牙的神姬了。虽然也有从土著部落取得支援这条路,但林有德一点不认为一盘散沙的土著人能把神姬集中在一起使用。

    何况土著人用神姬“入股”的话,赶走西班牙人后就有得收拾了。

    清朝这边,对神姬的管理太严格,女童出生后要立刻进行能力鉴别,发现有神姬血统就会被送进中央的养育院。而经过鉴别没有神姬血统的女孩则会在手腕上留下一个纹身,按规定这个纹身必须要随时露在外面,一旦官军发现没有纹身的女孩,那一家就要被重罚。如果这个女孩被鉴别出了神姬血统,那么罪加一等,她的家人都要被处以流刑。

    但是神姬血统鉴别并非绝对,有时候也会有漏网之鱼,这些女孩血统比较稀薄,有时候连女孩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是神姬,直到她上了岁数:神姬是不会老的,十八岁什么样,八十岁还是什么样,但死的时候就会突然枯萎,很触目惊心。所以神姬感觉到自己快不行的时候,就会选择自我了断,保持美丽,这点国内外都是一样的。

    最近几十年,有女孩发现自己是神姬之后,就偷偷的出国,据林有德所知,这部分神姬最近五十年来大概有八人左右,其中五人在孙雯手下——包括孙雯自己,其他三人不知所踪。

    而清廷的神姬,自从太平天国起义时两江神姬营直接倒向天**之后,就被严格的监管起来。清廷把那些出身名门、不是在养育院长大的神姬都严密的监视起来,但这部分人一般军事素养都比较高,所以神姬营还得交给她们统领,于是清廷就设立了神姬营副都统这个职位。副都统一般都是养育院出身,从小就被灌输忠君的奴才思想,然后又被训练得极富野心,而这些人由于是养育院出身,平时有固定的“妹妹”——实际上就是马仔,所以他们可以通过马仔来控制神姬营。

    但是神姬之间存在一种精神方面的共鸣,相处时间长了的话,实力强大的神姬经常能“污染”下级神姬的精神,所以清廷开始更频繁的调换神姬营的都统。

    两广神姬营分营的都统两年换了两次,据说年底又要来新都统了。

    这种情况下,要争取神姬营的支持太难了。

    想来想去,只有走日本,通过雪代巴这条线争取巫女的支持了。

    对于日本,林有德的想法挺复杂。由于辞职在家之后的职业特性,林有德日本的了解比较深入。尤其是对日本人的民族性,很多人一提到日本就想到残暴什么的,但林有德觉得,日本人最显著的民族性是软骨头。

    日本人最基本的特点就是,欺软怕硬。就拿明治维新到日本侵华这段历史来说吧,最初的时候,日本的维新导师,教导出桂小五郎等人的吉田松荫有个著名的“补偿论”,他觉得日本打不过英法德美,日本的商人肯定竞争不过英法德美,所以就要从比日本弱的朝鲜等地获取利益,来补偿从列强那里失去的。

    看到这个理论所有中国人都会非常的有优越感,因为中华儿女哪怕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想着要击败列强,重回世界一流民族的行列。这就是五千年文化积累和两千年文化积累的区别——其实日本有没有两千年的文化还是个问题,说是日本国正史起于神武东征,但神武东征是记载在什么书里面的,《古事记》和《日本书纪》,这两本书是神话故事。实际上日本拥有可以被称为文化的东西,是在奈良时代,这还是受了盛唐的影响,日本国的文化就发展了那么千余年,要不是盛唐,说不定战国时代日本人都还在用绳文。

    中国五千年来作为世界头号强国的历史,就以这种形式沉淀在了中国人的血脉里。什么叫大国的意识,这才叫大国的意识,这种意识是根植在骨子里的。历史上四大文明古国,哪个都是衰亡之后就衰亡了,只有中国不管怎么被异族入侵,怎么衰微,最后都会重新站起来。

    但日本人不同,维新的导师吉田,在看到英美的强大之后,就怕了,转向朝鲜。后来戊辰战争结束,西乡隆盛面对维新导致的中下级武士的严重不满,决定转移他们的焦点,所以提出征韩论,但当时明治天皇看到清朝洋务运动如火如荼,中**力极大的增强——至少是在军备上的大规模增强,觉得打不过。尤其是大久保从西欧考察归来,带回来的报告里就包含清廷在外国购买武器和聘请技师、军事教官的部分,最终日本内阁决定先“安内”,否决了西乡隆盛的征韩论,还把他踢出权力中心。

    然后西乡隆盛就反了,然后他就死了。

    后来,日本由于国内资本主义改革不彻底,仍然存在大量封建经济残留,国内市场始终比较狭小,不能满足新兴资本家的需求,又开始谋求海外殖民地。恰好这时候清朝在和法国打仗,于是日本在朝鲜做了几次试探,但都比较小心翼翼。但清朝的退让和妥协,让日本胆子越来越大。

    直到清朝在中法战争中不败而败,让日本人看到了这个庞然大物的软弱,外强中干,日本人才制定了《清国征讨案》,正式定下决心要和清朝开战,这是1887年的事情,在这之前,日本只能说有贼心没贼胆。

    后来在甲午战争中,日本朝野中以“华族”为主的温和派仍然在担心打不过,但武士阶层出身的军国主义分子却决心“赌国运”,日本海军在这种思想下制定了和清朝舰队决战的作战方针。

    结果日本人打赢了。

    这极大的助长了日本国内军国主义分子的气焰,也让他们得以扩充势力,温和派的力量则遭到打击。后来日本又赌了一次国运,和俄国开战,结果又赌赢了,于是军国主义势力极度的膨胀,日本社会开始走向全面军国化。

    然后他们再赌了一次国运,和美国开战。

    结果一败涂地,从此开始看门狗生涯。

    说白了,日本军国主义那是猪一样的对手送起来的,没有猪一样的清朝送一血,比猪好不了多少的俄国送二血,军国主义根本起不来。

    所以只要你本身强大,日本人就会很识时务,几个极端份子翻不起什么大浪。这是日本人从德川家康那里继承来的生存哲学,依附强者,欺压弱者。岛国么,不这样早就被碾碎了,神风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眷顾他们。

    可能有人会不同意,觉得英国也是岛国,但是人家成就了日不落帝国。这就是文化的力量了,英国人骨子里有维京人的血,天生的海盗和掠夺者,所以虽然马汉出生在近代,但英国人早就开始玩马汉那套了。日本人则受中原唐王朝的影响,日本文化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中国文化的分支,而中原的汉文明是典型的大陆文明,所以日本人也是以陆地为重,没有海权意识。

    总之,林有德认为,日本人是可以用来作为自己的助力。尤其在这边的世界,清朝在甲午战争中比另一个时空表现得好,给日军造成了大量的伤亡。聂士成还在劣势的时候亲自驾驶将风甲出击,率领敢死队突袭日本第一军设置在虎山的司令部,击毙了日本陆军大将山县有朋,聂士成本人也在此役中牺牲,比另一个时空早了好多年多。但这一牺牲让日本军国主义膨胀得没正史上那么快。

    综合这些,从日本温和派和亲中派手中借用神姬是可行的。另外,林有德要神姬是打东南亚,和历史上孙中山在第一次广州起义前要求日本人出钱出力帮他们打清朝性质不一样。但问题是,理性告诉林有德这可行,但感性上终归有点不能接受。

    林有德不明白,为什么一年前他招揽雪代巴的时候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现在却不能接受了。大概是因为这一年来,林有德对这边的世界投入得更深了吧。

    由玩家,真正变成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实实在在的人。

    正因为这样,林有德拖拖拉拉的,迟迟不肯踏上自己很久以前就决定好的日本之行。

    雪代巴也不催促,看起来这些日子林有德的表现,已经完全赢得了这名高阶巫女的忠心,她上林有德的幕僚名单那是迟早的事情。

    1897年元月,雪代巴拿着一封信急匆匆的进入林有德的房间。

    “明治姬暴毙,当晚配属给军部的战巫女队就控制了伊势神宫,并且软禁了神宫中亲中国的高阶巫女。被软禁的司祭补偷偷放出式神,带出消息说明治姬是被毒杀的。”

    林有德正在斗蛐蛐呢——女人玩厌了——他一听这消息,刷一下就站起来了。

    “什么?”

    林有德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分析了很久得出了日本军国主义力量膨胀没正史上那么快的结论,结果实力更差的军国主义者竟然敢发动政变?这不合理……

    但是转念一想,林有德又觉得这不意外。军国主义者都是一帮赌徒,国运都敢赌,还什么不敢赌?他们刚刚赢得了战争,却没有得到想象中那么大的实惠,就铤而走险了——这其实不难接受,但林有德总觉得缺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对此其他地方神社的反应呢?”林有德问雪代巴,“信里有没有提到?”

    “奈良的春日大社本身就和京都还有大阪的商人工厂主来往密切,所以和明治姬多有不合。出云大社现在在观望状态,虾夷和四国的神社也没有动静,只有鹿岛大社准备问罪,但被陆军包围,海军舰队也在附近海面待命,随时准备炮击。双方正在对峙中。”

    雪代巴顿了顿,用比往常的语气要低沉得多的口吻说道:“伊势神宫的政策监理职能,昨天晚上就正式成为历史了。”

    林有德咂了咂嘴,他脑子飞速运转,充分发挥了往常玩即时战略时的那种高速判断能力,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之前对局势的推演在哪里产生了疏漏:高阶神姬会影响下级神姬的思想。只要那些被派进日本军队帮助战争的巫女中,有一个高阶巫女受到军国主义思想的影响,她就能慢慢的影响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其他人。

    但发现错误对应付现状没有什么帮助,所以林有德立刻把精神从找错转向应付当前情况。短暂的思考之后,他问道:“这个消息,现在在传开了吗?”

    雪代巴摇摇头:“这是日本的朋友用式神送来的急件,日本政府和军部应该会在完成对国内势力的再整合之后,才正式发布消息。但小道消息应该很快会传出来。”

    林有德冷笑一声,大喝:“来人!”

    已经进入林有德幕僚行列的杜琪峰立刻出现了。

    “给香港向取义发电报,告诉他日本发生大事变,部分巫女已经逃离日本岛,正投奔我们来。另外,在隐秘的地方购置大宅子,放出消息去,说这是要迎接贵客的。立刻去办。”

    “好。”

    杜琪峰刚要走,林有德又叫住了他:“不,不要放消息。你只管悄悄的买好房子,一切都按照尽可能保密的方式来应对,不过你要在最火的几个门市里采购一些胭脂之类的女性用品,懂了吗?”

    “懂了。”杜琪峰笑了,转身就走。

    这个过程中,雪代巴一直看着林有德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林有德开口问道:“你没话要说吗?”

    “我知道女仆养成所新一批的女仆马上要毕业了。”

    林有德笑了,他确实打算让这批新的女仆躲到新买的房子里冒充流亡的巫女先稳住向取义,不然的话向取义这老奸巨猾的家伙指不定有什么动作呢。

    “你不问我之后的打算?”

    对于这第二个问题,巴的回答大大出乎林有德的意料:她拔出腰间的短刀,一刀削去了自己左手的小拇指。

    “我打算亲自回日本,把鹿岛的姐妹们带出来。”

    “胡闹!”林有德大喝一声,他已经失去从日本得到神姬的机会了,不能再失去已经有的神姬,“整个大社的神姬都只能和包围的日本军队对峙,你一个人去能有什么作为?而且你一走,向取义就会疑心!你懂不懂啊!”

    巴那张一直冷冰冰的脸此时终于有了表情,她嘴角颤抖着,薄薄的嘴唇咬得发紫。

    终于,她叹了口气,绷紧的肩膀也松弛下来。

    “您说得对,我冲动了。”

    林有德沉默着盯着巴看了半天,确定她真的冷静下来了,才松了口气。

    “去包扎一下吧。”

    说完林有德就转身,把桌上的蛐蛐笼子直接丢进墙边的纸篓——他今天有的是愁要犯了。

22 聂雪秋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林有德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这些天林有德完全没有了之前“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派头,而是每天在自己的书房里来回踱步。他的幕僚们——虽然有个“们”字,但实际上他的幕僚总共也就三人,整个班子精简得不能再精简了。

    第三天连一直在工厂里监督生产的卡特琳娜也跑来了——这北欧妹子完全不懂那些权谋之类的事情,就一技术宅,此时也察觉到气氛不太对。

    三天来,陆续有几个方案在这间书房中形成,但都不实际:像联合孙雯这种方案林有德怎么可能接受。

    唯一让林有德略感宽心的,就是这三天来陆续有几名浪客巫女给巴发来信息,说她们已经在来广州投奔巴的路上了。西班牙在马尼拉的修女团连同侍从在内不过四十人,能作战的神姬二十个左右,到时候靠林有德掌握的神姬配合大量起义华工,确实可以一战。

    不,这么说并不正确,因为就算没有神姬也可以一战,只是损失会比较大而已。

    进入热兵器时代之后神姬的地位就不断下降,日本之所以会发生那种事情,和这不无关系。

    林有德估计等军事技术发展到二战那种程度,战损之后极难补充的神姬大概就会变成别动队那样的存在,类似加里森敢死队,而正面战场则会像上个时空那样变成大量常规武力的拼杀。

    林有德如此挂念神姬,除了不想牺牲太大之外,最重要的理由就是派系内部的领导权问题,只要手里有神姬,林有德就能比较稳固的掌握领导权,避免组织内部的内斗。好吧,这个比较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确实参杂着林有德的私心。

    这几天看林有德不断在书房里转圈的幕僚们其实都看出来这点了,但大家都没说话:谁能没点私心呢。

    “要不,”一直侍立在书房角落书架旁边的巴开口了,她的手指被卡特琳娜用炼金术接上才两天,还保持着坏死的惨白,据说要月余才会完全活性化,“要不我还是去一趟日本吧,日本政府肯定也在为鹿岛大社头疼,歼灭会遭到国内舆论反弹,不歼灭那么一直对峙下去不管是军费的消耗还是其他方面他们都承受不起。何况鹿岛一直不妥协的话,出云等大社也会继续观望。所以只要方法得当,将鹿岛大社的姐妹们带出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你就没考虑你一回国就被扣住的可能吗?”

    林有德一句话,巴就沉默了。

    这时候一名女仆快步走进书房,在杜琪峰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又迅速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林有德问。

    “新到任的神姬营广州都统递来名帖,希望能在方便的时候拜会林大哥。要我安排时间吗?”

    “不,别理她。”

    林有德话音刚落,陈海辉就用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的口吻说道:“为什么不见?林哥你风流倜傥,只要秒杀了这个新都统,那不就有一营八十神姬了?”

    林有德却完全笑不出来。

    “就算秒杀了新都统,她能不能调动广州的神姬营还另说。就算她能调动广州的神姬营,整个拉到香港甚至荷浪牙波(菲律宾奥隆阿波的广东话音译),我也不敢动啊,那样一动我们就只能全面从广州撤出了。”

    广州怎么说林有德也经营了快两年,现在又有夏家支持,龙渊阁附近还有了自己的地头,要他放弃真舍不得。

    根基很重要,将来情况恶劣的时候林有德还准备去海陆丰打游击呢,现在海陆丰那边他林有德的人望已经用钱砸好了,他的打狗队中有大量海陆丰出来的穷人子弟,万一不对劲,拉到海陆丰的山里去就能藏兵于民打游击。

    你要他把这些准备这些经营都放弃掉,那不可能。

    这个时候林有德心里已经有了暂时放弃的想法,就把领导权之类的东西让给向取义和司徒美堂好了,反正只要计划成功,他就能壮大实力,以后有得是机会。

    林有德当大哥的时间不过一年余,可上一世当小弟的年数却有二十多,经验丰富得很。

    “没错,”林有德最终打定主意,在心里对自己说,“还是以大局为重,如实通报这边的情况,然后和其他人共谋对策,这样才能保证起事成功。”

    林有德酝酿了一下,组织好语言之后,把这个想法向自己的幕僚和盘托出。

    “就知道你会这么决定。”陈海辉看起来很开心,“这才显得和孙雯那帮人不一样啊。”

    林有德苦笑着收下这句奉承,对杜琪峰下令道:“阿峰,你去斟酌一下文字,把这边的情况婉转的写出来,注意掩饰我们最初为了稳住向取义放出假消息这点。弄完以后盖我的印戳,你亲自送到香港去。”

    决定之后林有德一下子轻松多了,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同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貌似已经三天多没有寻欢作乐了,顿觉憋得慌,暗自决定今晚一定要去自家的夜总会潇洒一下。

    “果然这种患得患失的事情还是不适合我,”林有德想,“要放得开,能屈能伸,这才是我的生活态度啊。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做自己才是最舒服的。”

    **

    这天晚上消失好几天的林大掌柜又出现在金辉煌夜总会,着实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

    本来这两天林有德闭门不出,坊间就在传说是因为他的神姬受日本事变的影响,回国去了。现在林有德笑容满面的出现了,身后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穿巫女装的妹子,不知道多少人因此打消了脑海里私欲满满的念想。

    从三月到现在,林有德都在忙其他的事情,没怎么关心夜总会的发展,所以夜总会和桌游店的娱乐内容竟然有大半年没有任何更新,但这并不影响这两间店铺的生意。广州这段时间崛起的那些山寨店根本斗不过林有德,因为这些山寨店之学了形,没学到神,领先一百年的营销理念和管理理念是那么容易就能山寨的呢?

    再加上林有德这个开挂的混蛋有技能加工作效率加顾客满意率,一般人斗得过他才有鬼了。

    看到自己起家的店铺生意兴隆,林有德心情大好,当即宣布每人白送一瓶葡萄酒,算是回馈顾客,理所当然的迎来一片欢呼。

    但是林有德今晚注定不能风光到底。

    大约九点钟的时候,不速之客闯进了金辉煌的大堂。

    来人手提雕龙镶金宝剑,身披裘皮大披风,头戴蓝翎青顶暖帽,一身和在场众人的西式服装格格不入的清朝官服胸前赫然绣着猛虎明月补子。这补子和一般四品武官的略有不同,方正的补子周边加了一圈花边,图案的构成也经过调整,以适应官服穿着者前胸的凸起。

    整个广州能穿这官服的,就神姬营都统一人。

    此时整个大厅里除了侍者所有人都处于半醉状态,结果一看这官服酒就都醒得差不多了,大厅中的嘈杂也一下子低了下去,只剩下一片窃窃私语。

    林有德放下酒杯站起来,朝神姬营都统迎了上去,作揖笑道:“今天是什么风啊,竟然把……”

    杜琪峰赶忙上前小声告诉林有德:“聂雪秋。”

    林有德一听一个激灵,杜琪峰很敏锐的察觉了这点,补充了一句:“是聂士成聂军门的外甥女。”

    “哦!”林有德这一“哦”,就失去了把话接圆润的机会。

    于是聂雪秋柳眉一挑,轻蔑的哼了一声:“看来林掌柜人贵眼高,看不上我这小小的都统啊。”

    “不敢不敢,”林有德赶忙赔笑,并且当机立断决定山寨后世的诗一首以表歉意,“将军驱骑刀光燃,一跃桥头此生瞻。当年聂公激扬处,多少青松配雨寒。”

    这是后来天津市政府给聂士成纪念碑写的碑文,原诗第一句是“将军驱骑刀光寒”,林有德改了一个字,以使全诗韵脚没有重复的字。林有德不知道这诗水写的,但从这人对着韵脚里两个“寒”字无动于衷,料想水准也不咋地。

    一首诗下来一片叫好,而聂雪秋或许是触景生情,竟然有些晃神。不过少女立刻反应过来,又板起了脸孔。

    “林掌柜,好文采啊。看来这‘江山秀丽叠彩峰岭’的歌词,也定然是出自林掌柜之手了。”

    林有德暗自吃了一惊,为了保密,他特意叮嘱传播这歌的时候隐去自己的名字,要不然现在以这歌的传播广度,他的声望不知道会升多少级,点出多少技能。没想到这保密是白保了,好像是个人物都知道这歌是他“创作”的。

    林有德其实不怕清廷问罪,保密只是谨慎罢了,毕竟那首歌并没有反清的内容,只是爱国罢了。

    所以他很淡定的微笑着,对聂雪秋说:“那只是林某兴致所致,偶然写出的词句罢了,不足道,不足道啊。”

    “是么,看来林掌柜真的是有大才,兴致所至就能广为流传。想必您也深谙乐律,刚好小女子也略通乐律,能否请林掌柜指教一二啊?”

    林有德迷茫了,这姑娘来干嘛的?

    而聂雪秋也不管林有德答应不答应,喊了句来人,然后接过跟班递上来的古琴,款款走上大厅的舞台。

    聂雪秋弹的曲子林有德听了半天,没听出门道来。他根本就不懂什么音乐。

    在上一世,林有德被平时相熟的杂志编辑拉进了一个制作同人游戏的社团,进社团群的时候,刚好看到负责音乐的那位在义愤填膺的抨击国内乐坛,一开始还只是说“国内一些人拿渣流行乐的曲子填个烂词翻唱一下就火得那啥一样”“获得了与他们的实力不成正比的声望”,林有德笑笑没说话,只当这孩子憋坏了红眼病。

    后来那孩子越来越过分,连“管你们普通人怎么理解,烂就是烂”甚至“中国人活该没文化,活该没有好的文化产品”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普通人林有德当然觉得不爽,但又懒得和熊孩子计较。哪知道这熊孩子竟然踹吃文字饭的林有德身上来了,他竟然说“就算比较认真,你填个词花的时间能和认真磨出一首曲子的时间和积累比较”,然后对填词者各种鄙视各种不屑,林有德不玩填词,但还是为同行打抱不平,就出来说了一句“我觉得填个好词不比作好曲简单”。

    这下就捅了马蜂窝了。

    熊孩子表示“单说填词自身,数学上来说,你需要的积累也不过是积累”“积累和创造哪个简单”,这一刻李白杜甫全都哭了,我们不叫创造,我们是积累。

    于是当然就吵起来了,后来熊孩子怒退群,大概是以为社团主催会哭喊着求他回来。主催则跟林有德说,这熊孩子很牛逼,得到了国外一线音乐厂商的垂青,这两年做音乐赚了20万只不过国人理解不了他的西式曲风所以在国内默默无闻云云。结果林有德拿熊孩子的艺名放美国谷歌一搜索,出来个日本化妆品品牌,连着翻了二十几页都没看见熊孩子在哪。而那个据说是欧美一线音乐品牌的东东,竟然是马来西亚的汽车品牌……

    这事让林有德对所谓西方高雅音乐的创作者的印象完全崩溃,在那之后很长时间,林有德只听农业金属,什么最炫民族风啊两只蝴蝶啊登时都变得无比悦耳。

    我林有德他X的就是草包一个,我就喜欢草的,怎么滴吧,高雅星人滚球去吧。黄皮白心香蕉人游你的太平洋去!在国内一边装逼一边犯红眼病,小心草包们撸你一脸高蛋白。

    跑题了。

    总之林有德音乐方面那是草根得不能再草根,和他在历史人文还有文学方面的造诣根本是两个次元。

    好在这时候巴用传声入密法术提醒他:“是破阵子的古曲。有变调,我想很可能是专为贴合辛弃疾的填词改过的版本。”

    林有德点点头。正好这时候曲已经完了,他就带头鼓起掌来。

    “好,好,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聂都统真乃巾帼英雄啊!”

    奉承的同时,林有德的脑袋在高速运转。

    这姑娘是在试探自己?但她是聂士成的外甥女,有没有可能……她早有反意?

    怎么样才能比较保险的试探她一下呢?

    很快,林有德一计上心来。

    “既然聂都统为林某展现如此佳曲,林某当为聂都统高歌一曲,礼尚往来嘛。”

    “好,雪秋洗耳恭听。”

    这时候大厅里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他们完全看不懂这到底唱的哪出了。

    聂雪秋在大厅舞台正面的沙发上坐下之后,林有德拿着“话筒”就上了台——这话筒其实就是做个样子,这样能让林有德有在唱卡拉ok的感觉。

    林有德唱歌就卡拉ok那水准了,他也知道,所以选的也是一首他还在上班时和同事去K歌的保留曲目:爱情买卖的重新填词版,《昂首西北望》。由于这个版本的歌词K歌房都不会有,所以林有德早就把歌词记得滚瓜烂熟。

    昂首西北望,晚风吹夜凉,江山多娇,英雄儿郎,挥戈出武帐

    军中夜未央,奏一曲绵长,箫声缭亮,深秋塞上,声声断人肠

    林有德这没有伴奏,加上他那嗓门又粗,这一段竟然被他吼出了大漠苍凉孤军塞上的味道。在林有德深吸一口气开始更用力的吼这歌的副歌部分——也就是俗称的**部分的时候,聂雪秋长剑出鞘,飞跃上舞台,随着旋律挥剑起舞。她的顶戴在飞跃的时候跌落地上,于是原本盘在帽子里的一对麻花辫漏了出来,随着她的舞步甩动着,辫子尾端系着的蓝丝带看上去就像两只蓝斑蝶,随着少女的舞姿飞舞着。

    虽然是女孩,但她的舞姿之雄壮,竟然不输林有德的“吼歌”,她的舞步撼动着本应坚固的舞台,铿锵有力。

    林有德退到舞台边缘,把舞台中心让给女孩。

    雪代巴则悄悄的来到他身边,显然是担心“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林有德却不管这些,只管继续吼。

    大漠落日溅飞霜,狼烟遮城墙。黄沙千里明月光,拥剑思故乡。笑卧箭林无人葬,孤单又何妨?金戈铁马

    醉酒放歌此生亦不枉!

    林有德吼完最后一个音节的刹那,聂雪秋配了一个霸气无比的空翻,闪亮的剑光反射着大厅内的金碧辉煌,就像燃烧的火炬一般。

    很多人以为这就完了,都站起来要鼓掌,可林有德径自开了第二段。

    从军戍四方,铁骑不可挡,北逐胡莽,西复汉疆,几许英魂丧

    这句咋看没问题,但里面大有文章。

    北逐胡莽,西复汉疆——满人不就是胡人的一部分吗?和西复汉疆连在一起就是反清复汉,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古时候文人喜欢借古讽今,林有德现在玩的也是这套,只不过词是他剽窃的。至于最后“几许英魂丧”,这问题就更大了,1895年广州起义失败,死了多少革命青年?何况林有德到现在还没和失踪的起义首脑王天麟撇清关系。

    但这些都是暗喻,换句话说听着怎么解释,都是脑补,当事人可以矢口否认死不认账。林有德现在在广州是新兴权贵,没人会为这点暗喻找他麻烦的。

    另外,此时会场里大部分人都是不学无术的阔少,这种东西他们哪里听得出来。个别几个听得出来的,要么悄悄开溜了,要么留在原地——这留下的,毫无疑问都是林有德潜在的支持者。

    陈海辉则和杜琪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微笑,那笑容意义很明显:老大又来玩文字了。

    不管这些暗流,林有德还在继续吼

    天地作屏障,弯身刀锋藏,三更寂寂号角骤响,夜色添凄凉。

    单骑扬鞭挽弓强,胜败这一场。黄泉路上无人傍,不饮孟婆汤。无常嘲我太痴狂,为谁守悲凉?山河未改,旌旗飞扬,来世续苍黄。

    那些听懂了林有德之前暗喻的人此时都浑身一震:我靠,这是真要反啊!

    他们看林有德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看死士的敬佩。

    接下来时一段重复的副歌,林有德一鼓作气吼到底。

    结束的瞬间,聂雪秋仿佛掐准了时机,向着林有德的方向激突而来,手中长剑如电光飞射。

    雪代巴正要抽刀却被林有德一把按住。

    而这个当儿,寒光已经到了林有德鼻子底下,正所谓一点寒芒先到,随后剑气如龙!

    聂雪秋宝剑的锋镝紧贴着林有德的喉咙,剑气在他脖子上划出一条细细的划痕,却恰到好处的没有伤及动脉和气管,丝丝血珠渗出伤口,沿着聂雪秋的剑尖缓缓滑落。

    陈海辉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舞台,盒子炮的枪口直接顶聂雪秋的后脑勺上。杜琪峰虽然慢了一点,也随即赶到,枪指聂雪秋随从的眉心。然后整个大厅里一片拉枪栓的声音,十来只盒子炮从四面八方对准了聂雪秋一行。

    林有德左手还按在雪代巴的刀柄上,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对陈海辉他们挥挥手示意收枪,然后朝聂雪秋笑道:“聂都统,您这是为何啊?”

    刚刚林有德之所以会按住雪代巴的刀柄,只是因为他凭着平时对雪代巴的了解,知道这姑娘会抽刀,就在看到聂雪秋往自己这边冲的时候提前行动了,和什么心眼啊反应能力啊都没关系。至于为什么有胆子直面聂雪秋的锋镝么——他有外挂啊,子弹时间没启动他林有德怕个毛啊,这一剑肯定是不会有危险的嘛。

    但以上所有这些前因后果,在场的人除了林有德没人知道。

    在别人看来,这是林有德胆识过人,当下许多人就在心里赞叹道:这是真豪杰啊,之前只听说他面对夏家几千人从容应对,现在真是见识到了。

    于是林有德刚刚吼完的那首歌就变得更有英雄气概了。

    聂雪秋还剑入鞘,双手抱拳,用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口吻说道:“林掌柜,多有冒犯。改日雪秋定亲自到府上谢罪。”

    林有德刚想说什么,聂雪秋转身接过护兵递上来的顶戴,昂首阔步的向大门走去。守门的伙计直看他的直接上司杜琪峰,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杜琪峰瞥了眼林有德,挥手放行了。

    林有德撇了撇嘴,转向还在厅内客人,又使出了惯例的那一套:“吓着大家了,今晚我请客给大家压惊,来,喝!”

23 午夜议事

    聂雪秋从金辉煌出来,径直钻进自己的马车。

    “回营。”

    马车缓缓的启动,开始向着神姬营广州分营的驻地驶去。

    “小姐,”坐在前座上的丫鬟拉开马车的前窗,嬉皮笑脸的瞅着聂雪秋,“那个‘昏睡百年’的林掌柜怎么样啊,是不是你心目中的英雄啊?”

    “去去,好好赶车。”

    聂雪秋的喝斥让小丫头笑得更欢了,拉上窗户后还能听见她和赶车的护卫窃笑的声音。

    聂雪秋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理她们。

    这个时候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操心。车窗外女孩们的嬉笑渐渐落下后,一道黑影冷不防的出现在聂雪秋身边的座位上。

    “我不喜欢你这样神出鬼没。”聂雪秋蹙眉,毫不掩饰自己对不速之客的厌恶。

    来人却毫不在意的笑笑,然后用粉饰过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对聂雪秋说:“聂都统,您这次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我有些看不懂啊。”

    来客的语调听起来就像宫里的太监,或者窑子的老鸨,让聂雪秋浑身不舒服,她强压着来人深入骨髓的厌恶,拿出公事公办的口气答道:“没什么,新官上任,自然要先去拜会一下各处的地头蛇,这样今后才好办事,这不是当朝的惯例么。”

    “呵呵呵,说得是啊。可您既没有带礼金礼物,又拿剑指着人家脖子,让人家都拔了枪,这拜会只怕是要起反效果吧?”

    “怎么会没有礼物呢?”聂雪秋笑了,“礼物就是你啊,赵副都统。”

    被称为赵副都统的女人长大了嘴巴看着胸前刺入的短刀。她能当上神姬营副都统主要是因为对清廷忠心耿耿,自身的能力比起聂雪秋本就有相当的差异,再加上能力偏向于非战斗方面,面对聂雪秋这冷不防的一刀,她竟然毫无反应的时间。

    “你……你……”

    “看来养育院不授神姬句读乐理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啊。”聂雪秋对着一息尚存的副都统说道,“如果你略通音律,刚刚又怎会听不出来我与林掌柜一来一往的含义?”

    “你……”

    不等副都统继续说,聂雪秋把手中匕首往上一推,彻底割断了她的心脏与动脉间的联系。完事后,聂雪秋把副都统的尸体推向一边,匕首就留在她胸口,防止血液喷出溅到马车内部。

    她掏出绣花手帕,擦了擦手上残留的猩红,然后对着车厢内空荡荡的空间说道:“你也该现身了吧?”

    话音刚落,林有德的贴身护卫雪代巴就在马车内现出身形。

    “就算是想要打消我们的疑虑,”巴一现身就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您此举也过于鲁莽了。一个神姬营副都统莫名其妙的身亡,清廷必然会严加调查,这样很可能会连累到我的主人。”

    “哼,林掌柜勇气过人,手下人却是个胆小的货色。”聂雪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你们不是在计划起义吗?干脆就趁着现在这机会反了多好。广州的神姬营三个千总,其中一人是我的旧交,一人曾受过我叔父聂士成的关照,只要把这副都统剩下的党羽剪除,最后一名千总不足为虑,广州神姬营大半可落入林掌柜的革命军手中。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是今天了。”

    雪代巴作为一名正统的大和抚子式的女孩,平时很少表现出不悦的态度,不管遇到什么状况都四平八稳,笑脸迎人,但现在就连她也微微有些蹙眉。

    “聂小姐,现在我们还是赶快掉转车头,去龙渊阁商讨对策才好。有些事情并非您想象得那么简单。”

    “嗯,也好。”聂雪秋点点头,欠身拉开马车前窗,对赶车的护兵和丫鬟吩咐了几句。

    **

    在龙渊阁花厅前的院子里,林有德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瞪着两名美少女吹了老半天胡子,最终他指着雪代巴气呼呼的说道:“你怎么不阻止她?”

    “抱歉,我大意了。”

    对于林有德明显蛮不讲理的诘责,巴没有半句分辩,而是立刻跪地谢罪。

    聂雪秋看不过眼了,站出来对林有德说道:“开什么玩笑,我出手谁能阻止得了。这根本不是她的错。”

    林有德反而乐了:怎么着,这本来就小姐你捅的篓子,现在你到跑出来充好汉了?聂雪秋啊聂雪秋,看着是个智勇双全的好货色,结果是个莽张飞啊!

    林有德大皱眉头的当儿,陈海辉开口了。这家伙斜靠着长廊的柱子,手拿一个大鸭梨,一边啃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挺好啊,广州神姬营八十余神姬,附属的工匠和支援部队总计一千五百多人,哪怕只能拉出四分之一,我们也有二十神姬了。干脆,明天我们就把手里的东西全都变现,捡包袱走人去香港。我们有二十余神姬,还有那么多人枪和一大笔钱,到了香港不一样是我们的天下。”

    “去香港?”林有德还没反应过来呢,聂雪秋就先大叫起来,“我叔父在鸭绿江畔血战殉国,清廷却认为他多此一举导致日本更肆无忌惮的增加赔款,不但不追授谥号,反而全部收回了我聂家的兵权!这样的朝廷,留它多一日,那也是我中华的祸害!雪秋来投林掌柜,就是要反这个朝廷,现在你们却要去香港?你们不是准备在广州起事吗?你们不是革命党吗?”

    “我们不是,”林有德也不含糊,直接就否定了,“硬要说的话,我们是洪门的一派。”

    “那更简单了,天地会和白莲教不就是反清复明的吗?你们现在要逃去香港对得起你们的宗旨吗?”

    得,林有德直摇头,这姑娘一根筋得可爱啊。

    接着他盯着还在不断嚷嚷的聂雪秋,用了整整五秒钟来斟酌是不是完全信任她。最后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于是整个院子一下安静了下来。

    “雪秋,你跟我到书房来,有些话在这里不方便讲。巴你也起来吧,别跪了,地板怪凉的,这事不怪你。”

    **

    半个小时后,聂雪秋坐在林有德书房的竹椅上,双腿并拢两手规规矩矩的摆在膝上,一脸的愧疚:“这么说……我,真的捅了大篓子?”

    林有德心想你才知道啊,但表面上只是微微点头。倒是陈海辉在一边幸灾乐祸:“可不是么,准备怎么谢罪啊?”

    “……我……”聂雪秋缩着脖子,完全没有今晚在金辉煌里那种巾帼猛虎一般的气势了,她悄悄窥视着林有德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建议道,“我……跪搓衣板怎么样?”

    这下不但林有德陈海辉,连办事认真的杜琪峰都笑了。

    林有德一边笑一边摇头,他走到书房正中挂的那副竹园围棋图前,按动图画旁边的机关,于是这副要两千两银子的名画向上收拢,露出下面林有德托了很多关系才找到的英国人测绘的广东地图。

    地图上有一些用铅笔标出的图标,主要都集中在海陆丰等比较穷困的地方。

    聂雪秋是天津武备学堂出身,那些符号虽然是林有德借用的一百年后的进化版军事符号,但她还是在短短十数秒钟后就明白这图是怎么回事了。

    “来,我跟你讲下现在的状况吧。”

    林有德刚开口,陈海辉就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好吧?这……”陈九哥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的冲林有德打了个眼色。

    林有德眨巴眨巴眼睛,反问道:“你懂带兵打仗吗?”

    “打仗谁不懂啊,就是人多就打,人少就闪呗。”陈海辉理直气壮的答道。

    林有德推了他一把:“你一边凉快去,明天捐五百两银子去账房,作为你乱吹的处罚。”

    “不是吧?开玩笑都罚钱?”

    林有德不管他,转向杜琪峰:“阿峰你会打仗吗?”

    杜琪峰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会。我说实话,我没有五百两。”

    林有德又瞥了眼巴,结果巴也摇摇头。

    “那不就结了?我们都不会打仗,今后这事还要靠聂姑娘——前提是,她学会冷静,别把我们的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东西都给报销了。”

    林有德这一说,聂雪秋面红耳赤,女孩小声嘀咕着:“我……我是觉得林掌柜——林大哥你是真英雄,神姬营掌握住了就会当即发动起义,才这么做的嘛……”

    明明知错了还要嘴硬几句,小姐你小孩子么?

    林有德除了叹气没别的办法,他转身,随手拿了支铅笔,当做教鞭比划着向聂雪秋说明起来:“从去年——不,准确的说是前年年底,我就开始在海陆丰等比较贫穷的地区实施一个计划。计划的主要内容,就是向当地的地主购买土地,由于当地经济并不发达,我得以用比较低廉的价格购买了相当数量的土地。在这些土地上,我大幅度降低了地租,并且向耕种这些土地的农民提供低息甚至无息的长期贷款,让他们购买耕牛等必要的农用品。

    “由于我们这边采取了新策略,当地其他农民和地主的矛盾开始激化,然后我趁机向地主们兜售了计划的第二部分,我向他们许诺,降低地租造成的损失,可以折算成股本入股我的企业。本来地主们并不同意,但后来他们看到了我在龙渊阁前的经营的商业街那欣欣向荣的景象,有知道我和很多洋行建立了联系,最终,我和他们达成了协议。”

    林有德实行的这一套,和日后土鳖党在抗战时期实行的地主减租减息农民交租交息的改革十分类似,其目的就是改善贫穷地区农民生活。而农民生活的改善,在中国就意味着群众基础。

    这些改革让林有德得以依托当地的族姓体系,建立起一个比较稳定并且有动员力的基层关系网。他还在每个“大村”设关帝庙,建立洪门的堂口,并且组织“洪门兄弟会”。洪门兄弟会最开始吸收的只是那些租种林有德的田地或者受过林有德恩惠的人,活动也是组织这些人拜关二爷,可是由于兄弟会的成员眼看着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比较之下许多务实的农民也加入了拜关二爷的行列,拜着拜着大家就都成了兄弟,成了兄弟会的一员。

    那个时候中国的农民,谁给他们好日子过,他们就信仰什么,至于那是主义还是迷信,谁会管啊。

    “现在,在整个广东省内,洪门兄弟会已经发展到……”林有德看杜琪峰,杜琪峰马上跟老板比了个六字,“发展到正式会员六百人,另外有一千多稳定的青壮年香客,主要都集中在海陆丰。这些人可以看做由我们掌握的可靠兵员,勉强可以编成一个标。”

    “标?”

    “南洋陆军第一镇第一协第一标。当然这是暂定的,实际上,你也知道,我们很可能要先在国外打响第一枪。”

    林有德这一番解说,聂雪秋眼睛都直了。

    林有德看已经达到进一步笼络和震撼这姑娘的目的,脸上也不由自主的带上了笑。

    “如果聂姑娘晚个三五年来投,我林某肯定当即就决定起兵了,到时候我有整一镇的坚强武力,加上响应起义的各路人马,守住广东甚至挥师北伐都是可能的。但现在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兵力,我的人缺乏军事训练,武器不是不足,而是根本没有。我在广州的兵工厂建立到现在,才勉强武装起我在广州的打狗队。而且我完全没有将风甲。”

    “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

    聂雪秋看起来都要哭了。

    “哎,我应该冷静点,先和林大哥你接触多几次,才行动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关键是怎么应付目前的状况。我们要是被清廷从广州赶走了,那么之前这些努力就都白费了,搞不好还要牺牲不少无辜的人。”

    林有德再次恢复眉头紧锁的模样,回头盯着地图。

    沉默一下子降临了整个书房。

    最后,还是聂雪秋自己打破了这沉默:“这样吧,我去负荆请罪,就说因为情事发生争执之后失手杀人。以清廷的反应速度,对我的处理大概是在四月份前后,而且由于各地神姬营都刚完成都统调换,一时半会抽不出人来广州,我的兵权大概能保持到四月。请林大哥在四月之前在菲律宾点燃烽火,然后我就可以打出支持华人抗击外辱的名号,发动神姬营南下参战。那样在外界看起来我就像为了逃避惩罚而出逃,就能和林大哥撇清关系了。”

    林有德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是个办法,因为林有德早就打定主意,在未来的华人起义中藏于幕后,只有洪门高层会知道林有德的名号。所以这个计划真成了,清廷也会把帐算到洪门整体头上。而广州的神姬营被拉走了,必然导致清廷对广东的控制更加衰弱,就算清朝中央想要动洪门,地方政府也会打马虎眼磨洋工,甚至和洪门妥协弄个替罪羊。

    这替罪羊的帽子绝逼不会轮到有钱有枪的林有德头上来。

    问题就是聂雪秋的兵权能不能保留到菲律宾起义成功的时候了。看这姑娘的凑性,她这番拍胸脯有多靠谱还有待商榷。

    打定主意后,林有德转向杜琪峰:“阿峰,明天开始你带着钱,多跑一些关节。”

    “好。那么由谁去香港呢?下午已经打了电报给向老大,说明天我们会有人到港谈要紧事。”

    “香港我自己去。”林有德挥手示意杜琪峰不必担心。现在林有德有足够的底气去直面向取义了,就像方才陈海辉说的那样,广州的神姬营就算只拉走四分之一,那也和西班牙在马尼拉留守的修女团战力相当,林有德已经完成了去年定策醉春楼时许下的诺言。

    这个粤港美洪门联盟的盟主,林有德是坐定了。

24 山雨欲来风满楼(1)

    林有德在广州又等了两天,确定清廷确实一时半会拿自己软禁了自己的聂雪秋没辙之后,才动身去的香港。

    去香港之前两广总督谭钟麟竟然跑来拜会了林有德,林有德惊讶之余抓紧机会探了探风口,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神姬营这次出事,在北京的满人朝廷可能闹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谭钟麟这个两广总督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里面有猫腻呢?老头一寻思,这中日战后国内局势刚刚稳定,北京的慈禧正头疼康有为那帮人呢,会把聂雪秋这本来就对朝廷不满的家伙放到广州来,而不是留在北京严加监视,主要也是为了把忠于清廷表现良好的刘子香调回京畿去。

    这一时半会,聂雪秋怕是换不掉了。

    失去了神姬营这一靠山,谭钟麟在广东的底气就更不足了,而林有德势力坐大,偏偏谭钟麟到广州走马上任的时候就没给当时还是一介掌柜的林有德投名帖,所以现在就赶来补救来了。

    不过现在林有德也看不太上谭钟麟这两广总督了,不就是一个没几天气可以喘的王朝的封疆大吏么。心里想是这样想,表面上还是要装出受宠若惊的模样,一番客套之后,林有德恭恭敬敬的把这位大清命官送出了龙渊阁。

    谭钟麟前脚刚走,林有德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奔香港去了。上次去香港林有德只带了一名女仆,一个提箱,不到一年的现在他带了整一队女仆,一队手枪队,上次留在广州震场面的巴这一次也同行。

    到了香港之后向取义亲自到码头来迎接,两方马仔一摆开,黑帮架势十足。林有德专门订做了一套长风衣,就是《美国往事》里罗伯特·德尼罗穿的那套,这个时候欧美还没流行起这种款式的衣服,于是林有德又站在了时尚的浪尖。

    引领时尚潮流这种事,穿越之前林有德想都不敢想。

    而很快,林有德引领的就不仅仅是时尚了。

    **

    约瑟芬·霞飞在骑士团配给她的巨大作战室里来回踱步,作战室的正中,摆着大比例的沙盘模型,沙盘上再现了包括中国的雷州半岛和海南岛在内的整个环南中国海的状况——越南本地人管南中国海叫东海,但约瑟芬则更愿意把这块海洋叫做南中国海。

    这时候有人敲门,约瑟芬应了句:“进来吧,我正等你呢。”

    “哦,霞飞小姐……”留着山羊胡的矮个子男人推门走进了作战室,向约瑟芬张开了双臂,“好久不见,你还是那样的美丽。”

    约瑟芬后退一步,表现出明显的拒绝之意,她伸出手,那意思很明显:吻手可以,拥抱免谈。

    山羊胡不以为意的笑笑,拉过约瑟芬的手,毫不客气的吻了上去。

    “我要你调查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山羊胡的嘴唇刚离开自己的手背,约瑟芬就像触电一样抽回自己的手,然后一面掏出手帕擦拭手背一面冷声问道。

    山羊胡并没有回答,他给自己找了张座位坐下,接着把骑士团的沙盘当做他在马赛那间事务所的办公桌,二话不说就把脚架了上去。

    “霞飞小姐,我有个疑问,你为什么会对中国人最近的动向这么感兴趣?在我看来,猪仔贸易换了个卖家这种事,这不过是那帮‘黄皮猪猡’之间的内斗。”

    “猪猡?”约瑟芬不悦的皱起眉头,“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光荣的法兰西才会败给普鲁士。”

    “随您怎么说,可霞飞小姐您到头来不还是要仰仗我的本领吗?”

    约瑟芬也不否认,她绕到沙盘另一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隔着大沙盘和山羊胡对望。

    “说吧,你知道些什么,拿钱办事,如果没有能让我满意的结果,你就拿不到剩下的一半佣金。”

    山羊胡耸耸肩,他站起来,从沙盘边缘抽过兵棋推演时推棋子用的长杆,“啪”的一声把杆尖敲在了菲律宾马尼拉旁边,马尼拉湾的北角上。

    “你关注的那位林有德先生的林记商行在荷浪牙波建立了菲律宾分公司的总部,总负责是个叫何宇照的年轻人,是林有德心腹杜琪峰的心腹。”

    约瑟芬看着沙盘,眉头紧锁。

    “他占据了一个好位置,看似不紧要,但是如果在这里有部队,南下可以攻占巴朗牙,控制桑格莱海岬;北上能攻击圣费尔南多,控制那里的蔗糖和橡胶种植园。”

    “部队?”山羊胡皱起了眉头,“您真幽默霞飞小姐。”

    约瑟芬不吭声,只是用眼神示意山羊胡该继续说下去了。

    “林记商行在进入荷浪牙波之后,迅速采取行动,用半年不到的时间就将城市中所有中国商都拉拢到了自己这边,组成一个广泛的商业联盟,所有没有加入联盟的中国商人都被迅速的击溃。荷浪牙波的当地人根本就斗不过联合起来中国人,林记商行实际上已经控制了整个荷浪牙波的商业,那个何宇照非常的厉害,我欣赏他这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

    “另外,我在荷浪牙波观察林记商行的时候发现,作为一个商业组织,他们的效率令人赞赏。”

    那是因为有林有德的商业技能加成。

    “而他们经营形式,也和我们法国的商人不太一样。”

    “喔?”约瑟芬眼睛一亮,明显来了兴趣。

    于是浪漫的法国男士山羊胡同学很高兴的为美丽的女士继续讲解道:“我推测他们采用了一种新的经营体制,具体怎么运作我也不太清楚。但这种模式的效果非常的显著,他们的雇员们似乎都……都很热爱他们的工作,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但显然这种效果不是通过提高工资就能简单达到的。”

    其实这位山羊胡先生把林有德高估了,林有德推行的改革很简单,他把日常生产和经营的组织权完全交给杜琪峰,然后和杜琪峰约定按当月营业额给他抽成,从而建立起针对杜琪峰的激励机制。杜琪峰又依样画葫芦继续把下面的具体权力下放,并且从自己的营业额抽成里分出部分给下面的人,建立类似的激励机制。

    于是一个本身不掌握企业资产,但却拥有企业几乎全部日常生产经营的组织权和部分决策权的职位在林有德的商号中诞生了,这其实就是后来的职业经理人。上个时空,企业职业经理人的相关制度直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才全部健全,而激励机制的出现和成熟也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的事情。林有德不是搞企业管理和人力资源出身的,没那本事建立一套健全的职业经理人体系,但提前二十多年确立激励机制还是做得到的。

    除了在中级管理人员中建立激励机制之外,林有德还针对基层雇员制定了一个很大方的福利方案:八小时工作制,超过的算加班,除了正常上班加开工资之外还有加班补贴;另外林有德的商号中取缔了学徒机制,就算是徒工也有最低程度的工钱,一般雇员的工钱更比其他同行高出百分之三十到百分之五十不等。对于这个福利方案的效果林有德有绝对的信心,当年他还是个上班族的时候,就因为贪加班补贴玩命的加班——反正单身,回家也是撸管玩,不如赚多点去招妓。

    而林有德果然没想错,这套还真就管用。

    可惜山羊胡法国佬根本就不会往“提高员工福利”这方面想,这个年头正是资本家们最无法无天的时候,哪个资本家想的不是怎么更有效率的剥削手下人啊!后来那位“资本家中的工人之友”亨利·福特第一次给工人们开出让同行惊叹的高薪金的时候,已经是1913年了,林有德比他早了十六年。

    自己赚得多了,就要分利给下面的人,这样才能有向心力——这是林有德在上个时空的老板的信条,他亲眼看到这信条的效果,所以此时也原样照搬。

    但所有这些,两个法国佬隔着沙盘讨论了半天仍然没搞明白哪怕一星半点。如果约瑟芬是个商人,以她的能力估计还是能想明白怎么回事的,可惜她是个军人,还是顶纯粹的那种。

    讨论了半天没有结果,约瑟芬将话题转向了其他方面:“除了商业,他们还有别的行动吗?”

    “别的行动?”山羊胡看起来很困惑,“譬如?”

    “以维护治安的名义组织准军事部队。我记得华人的洪门中有类似的设置。”

    “如果你指的是那群拿大刀的乌合之众,我承认,他们确实有。”山羊胡摸着引以为傲的胡须的末梢,满脸不屑的说道,“你知道吗?他们还会像历史上北欧的战地教团一样,出去打架之前都要对中国的上帝祷告。”

    “那不是上帝,是中国的武圣关将军。”约瑟芬脸色凝重,“他们在荷浪牙波有多少这种部队?”

    “部队?你在开玩笑么,霞飞小姐。那样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被叫做部队?不过,你要真的关心人数的话,我想我还是能告诉你的,我估计在荷浪牙波城内有大约千人。”

    山羊胡刚说完,约瑟芬就从沙盘旁的兵棋里选了个团级的步兵棋子放到了荷浪牙波城旁边。

    “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埃尔热。你不知道那位林有德多么的有才华。华工贸易的易手是有预谋的,综合各方面的情况,可以肯定他们的目标是西班牙的菲律宾。”

    “他们?那些中国人?”

    “还有美国人,美国人肯定掺了一脚。”约瑟芬双手抱胸——说抱胸并不准确,因为她胸部太丰满,所以她的手臂只是在上腹部交叉,托住胸部。年轻的骑士团长盯着沙盘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她低声的呢喃道:“可是,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呢?”

25 山雨欲来风满楼(2)

    林有德跟着向取义,一进书房就看到俩外国人斗鸡一样在那互相吹胡子瞪眼睛。

    “怎么回事?”林有德看向取义。

    向取义默默脑袋,摆出一张苦瓜脸:“美国佬的亚洲舰队司令杜威林老弟你认识的,这个新的鬼佬则是司徒老弟雇佣的佣兵,是一个叫墨什么哥的国家的人。”

    “墨西哥。”

    “对,就是西哥。这个墨西哥和美国似乎是世仇,他们打过仗,墨西哥败了。而这个西哥的鬼佬的爷爷是那场战争的老兵,奶奶则死在了美国佬的炮火下。就是这样。”

    林有德也明白了。

    两个外国人继续对峙,林有德则小声问向取义:“干嘛要雇佣兵?”

    “这个墨西哥人可以帮助我们训练将风甲的甲士,美洲华裔捐资购买了一批墨西哥军队退役的将风甲,并且派出华侨子弟组织了一个将风营,计有甲士48人,护兵和机关术士196人,但都缺乏训练。”

    “比起西班牙在菲律宾的将风营,数量完全不占优势啊。”林有德蹙眉。

    向取义却毫不在意:“没事,这位墨……墨什么哥?没错,墨西哥的萝卜先生训练有方,我看没问题。”

    没问题个鬼啊,这将风甲要实机训练那很难掩人耳目,充其量做一些讲解,让人在坐着将风甲在大房子里走一走。不过林有德也不打算点破,他看出来了,司徒美堂的致公堂弄来了将风营,那就有资本跟争取到神姬支持的林有德争利,向取义打的就是渔翁得利的算盘。

    毕竟和胜堂到现在为止除了向南洋输血之外,还没做出什么像样的贡献。

    这时候,杜威终于注意到林有德他们已经进门了,这美国人面露笑容张开双臂上来就给林有德一个拥抱。

    “哦,林,我的朋友。”

    杜威会这么高兴不是偶然,上个时空的历史上这个老家伙在南北战争结束后,就一直不得志,是美西战争才让他声名鹊起,成为美国海军第一位特级上将。在上个时空,老杜威就期盼着打仗,来到亚洲舰队之后他马上着手整军备战,甚至自掏腰包雇人去菲律宾收集情报。所以历史学家在研究美西战争的时候有一种说法,说美国海军给杜威的命令只是让他去菲律宾进行试探性攻击,等待美国陆军和增援的海军舰队赶到再行攻击,结果杜威直接硬闯马尼拉湾大门桑格莱海岬的水雷阵,冲进西班牙舰队的锚地,把西班牙人给全歼了。

    在这个时空,杜威老头仍然是那么的期待战争爆发,他见到林有德当然高兴了,因为他并不知道历史原来的轨迹,只当林有德给了他个一展拳脚的机会。拥抱林有德的时候,杜威低声耳语:“林,我接到的密令是驱赶和牵制西班牙的舰队,但我雇佣了一群越南人开我的运煤船,到时候这艘船会‘很不幸的被西班牙舰队齐射命中’,会有几名美国水兵受伤,许多美国海军的越南水手死亡。我的意思你明白?”

    林有德当然明白,在这美国佬看来,西班牙舰队就是军功章,岂有放过的道理。

    可怜的西班牙人,还有可怜的越南炮灰。

    在林有德示意自己明白之后,杜威又和他拉了几句家常,然后就告辞了。

    林有德转向墨西哥人,用英语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啊?”

    墨西哥人哼了一声拧过头去:“我不和美国人的走狗说话。”

    林有德微微皱眉,最终决定不理这个墨西哥人,他径直走到书房正中的八仙桌旁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

    这时候向取义开口了:“萝卜先生,我们有要事商谈,可否能请你暂避一下?”

    向取义这番话用他那蹩脚的普通话说的,林有德差点没听懂。但墨西哥人却毫无压力的听懂了,听完还用一样蹩脚的中文答道:“好的,向先生。”

    墨西哥人离开后,向取义对林有德亮出笑容。

    “来啊,给林掌柜上茶。”

    在茶端上来的前后,两人扯了一堆没有营养的话,等到整个书房又只剩下林有德和向取义两人的时候,和胜堂的大掌柜终于切入了正题:“林老弟果真是人杰啊,之前听闻日本变乱,老哥我还以为神姬这事要吹了,我华人不得不用自己的血肉去换取胜利。哪知道林老弟竟然能让广州的神姬营反水。”

    向取义避而不谈林有德在广州新买的宅子和塞进宅子里冒充日本流亡神姬的女仆们,看来林有德这小伎俩还是没能瞒过这老狐狸。

    “向大哥,”林有德笑着回应向取义的赞誉,“广州的神姬营只能等马尼拉起事才能反水出逃,否则有可能提前败露,恐怕在菲律宾的兄弟们还是要用血肉之躯对抗西班牙的神姬啊。当然,我林某也会派出自己的亲信神姬助战,绝不会有保留实力的念想。”

    可向取义却说出了让林有德大感意外的话:“关于这点,林老弟你就不必担心啦。”

    说着向取义站起来,从书架上翻出一个卷轴,拿到林有德面前的八仙桌上铺开。

    “前些日子,日本最强的神姬不是被毒死了吗?据说连个泡都没有冒,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死掉了。我受这个启发,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策。林老弟,看,这是西班牙人建在马尼拉的圣卡多佐修道院,是西班牙修女团的驻地,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全部神姬都驻扎在这,而我和胜堂马尼拉分号就在离这个修道院七百公尺的地方。”

    说到这向取义拉住话头,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问林有德:

    “林老弟,你可知道有个叫诺贝尔的鬼佬前些年制造了一种威力巨大的炸药?”

    林有德点点头,这边世界正常科技的发展和上个时空略有出入,诺贝尔搞出他威力最强的炸药的时间比上个时空要晚也没什么奇怪的。至于向取义突然问这个问题的理由,林有德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因此他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

    向取义对林有德的表现十分满意,他背着双手,踱着方步绕道林有德背后,不无得意的继续说道:“我购买了整整十吨这种炸药,从我的分号挖了一条地道,全都埋在了西班牙人的修道院屁股底下,到时候轰的一声,西班牙人的神姬,就全都报销啦!我们不会为此废一兵一卒。”

    林有德不得不再次更新对向取义的评价,买那么多炸药和挖那么一条地道,绝不是日本事变到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办完的。这老狐狸肯定早就暗中准备,这样他的和胜堂在未来的南洋华人势力格局中的话语权就得到了保障。

    “这些炸药都安排妥当了?西班牙人没察觉?”

    “当然,西班牙人的神姬没有具有侦查能力的,而他们的总督注意力都放在菲律宾土著的独立运动上,甲米地的独立军今年年初虽然已经无力发动攻势了,但西班牙人也没办法攻破独立军的阵地,现在西班牙人哪有心思注意我们的行动啊。”

    这菲律宾独立运动声势浩大,西班牙人现在式微,殖民地尽失,他们的修女团在半个世纪前的拉美独立战争中元气大伤,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正因为这样西班牙人极度害怕在菲律宾继续损失神姬,就一直以独立军也没有神姬的理由拒绝军方派神姬出战的要求。结果西班牙军队被波尼秀领导了独立军打得满地找牙,几次进攻都没能逼近独立政府所在地甲米地。

    后来独立军从苏禄岛和棉兰老岛的土著酋长那里得到了三名神姬的支援,西班牙军队指挥官立即要求修女团出击,却再一次被拒绝——敌人没神姬的时候就怕损失神姬,敌人有神姬了还指望他们出战?

    而独立军也基于类似的考量,只是把自己那仅有的三名神姬当做振奋士气的存在,从未派他们上战场。于是这场独立战争就演变成常规武力的拉锯战。

    不同的是,由于美国转而支持华人,就减少了对菲律宾独立军的援助力度,这使得独立军的战斗形势比上个时空严峻许多。面对严峻的战争形式,领导独立运动的政党卡蒂普南就没工夫搞内斗了,结果独立军领袖波尼秀就没有在内斗中被处死,而是继续领导独立军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

    西班牙方面则已经在坐等战争的胜利了。

    遗憾的是,有人要给他们背后动刀子。

    “就算现在没有走漏风声,”林有德不无疑虑的说道,“但将来西班牙人说不定会从那些卖炸药给你的鬼佬那里收到消息啊。毕竟他们现在也在到处买军火。”

    “对,夜长梦多啊。”说是这样说,向取义看起来一点不担心,“就因为夜长梦多,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发动起义。刚好现在马尼拉的西班牙军队几乎全部都投入到去年十二月发动的对甲米地的进攻中,城内守军不到4000人,都是老弱病残。我认为,现在就是最好的起义时机。”

    “嗯……”

    看林有德还在犹豫,向取义接着说道:“只要林老弟你同意,那么我们就有两票,这事就定了。待将风营一到菲律宾,我们就起事。”

    “可是武器装备还没有完全到位……”

    “这个也不用担心,为了保持前线的供应,马尼拉城的军火库都塞得满满的,就等我们去取了。”

    林有德又斟酌了一会儿,觉得早点行动没什么不好。反正他林有德的力量主要在荷浪牙波,与三万多西班牙殖民军主力隔着偌大的马尼拉湾,周围只有零星的菲律宾起义武装,和少量与这些武装对峙的西班牙殖民军,硬仗轮不到他来打。

    “好,那就这么定了,我同意三月之前,在将风营抵达马尼拉的时候,举行起事。”

26 山雨欲来风满楼(3)

    荷浪牙波看起来并不像个城市。

    这座只有数万人口的小城最高的房子只有四层,那是西班牙殖民军的兵营,城内大多数房子都只有两层,越往城外去,破败的平房就越多。

    林有德选择这么个破地方作为自己的据点,主要的原因么,是因为荷浪牙波附近的海湾就是后来的美军基地所在——苏比克湾。

    林有德是个半吊子军迷,长时间混迹某个号称“军坛最黄黄坛最军”的论坛,但半吊子终究是半吊子,对军事地理这玩意他的认识仅仅停留在钢铁雄心之类的游戏上。所以林有德根本就没有考虑什么“占据了荷浪牙波往北可以怎么样怎么样往南可以怎么样怎么样”,他只是觉得美军选的位置肯定不会错,就把自己的根据地选在了荷浪牙波。

    他压根不知道这个选择竟然狠狠刷了一把远在越南的法国西班牙混血**骑士妹子的好感度。

    所以说,主角光环这东西发起威来谁也拦不住。

    林有德的林记商行在荷浪牙波登陆后不久,就统一了整个荷浪牙波的华人商界,并且迅速完成了对荷浪牙波周边几十个种植园的渗透。林记商行在荷浪牙波的大掌柜何宇照根据林有德的密令,在苏比克湾建造私人码头和仓库区,并且仓库区周围秘密修建配置了马克辛的火力点。

    荷浪牙波的西班牙殖民早就被林记商行买通,这些殖民者虽然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和搜刮当地人,但对形势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这菲律宾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就算镇压了独立军,美国人也不会闲着。所以殖民当局从上到下都想着任内赶快捞个够,然后调回国内享清福。

    2月12日这一天,一艘悬挂英国国旗的商船驶入了苏比克湾的林记码头。

    何宇照站在码头的长提上,耐心的等待船只靠岸,在他背后,一群穿着粗布衫的壮汉站成一溜,虽然队形还略显凌乱,但已经有了军队的型。

    何宇照二十出头,有着一张秀气的书生脸。他7岁那年跟着家人去了台湾,亲历刘铭传领导的抗法战争,而在日本入侵台湾的时候,已经成年他毅然拿起了枪,跟着丘逢甲抵抗日军入侵,和日军血战十七昼夜侥幸生还。跟着丘逢甲来到广州之后,他偶然间从恩师那里听说林有德掩护革命青年的事情,遍投了林记,在杜琪峰手下做事。

    杜琪峰很快发现这个年轻人与一般人不一样,就重点提拔他,当林有德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人来荷浪牙波总览大局的时候,杜琪峰遍向林有德举荐了这个年轻人。

    而何宇照并没有辜负杜琪峰对他的期待。

    此时年轻的大掌柜看着正在靠岸的商船,不由得又回想起昨天接到的密语电报,于是愈发的难以按捺内心的激动。

    要开始了。

    这时候商船终于在码头上靠稳,一名穿长衫的年轻人一马当先的从船上跳将下来。年轻人的右手手腕上用细红绳拴着一小戳白色的鹅毛——那是“白羽扇”的标志。

    何宇照不由得蹙眉,这半年多来他对林有德建议设立的这个白羽扇制度颇有微词,他承认不少白羽扇确实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把爱国热情带给了华工们。但也有不少白羽扇仗着自己是知识分子,看不起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华工,摆知识分子的臭架子,贪图私利,影响很不好。何宇照就收拾过辖区内的几个纨绔。

    现在从船上下来这个白羽扇,恐怕是广州安排给荷浪牙波的林记商行总部的白羽扇,万一是个欠扁的货色,那今后麻烦事可就多了。

    刚下船的年轻人扫了一眼面色复杂的何宇照,随即面露笑容,拱手作揖道:“这位想必就是何大哥吧?久仰久仰,在下陈洪达,是第一期白羽扇速成班的毕业生,特来荷浪牙波助何大哥一臂之力。”

    何宇照撇了撇嘴也作揖答道:“幸会幸会,陈先生远道而来,旅途劳顿,请务必多休息几日,其他的事情暂时还不劳先生费心了。”

    陈洪达也不恼,只是挑了挑眉毛,依旧笑容满面。

    **

    当天夜里,在荷浪牙波的洪门兄弟会骨干都集中到了设置在苏比克湾林记港口内部的关帝庙。对这次召集,大多数人或多或少的都感觉到了什么,偌大的庙堂里充斥着一种肃杀的氛围。

    “听说了吗,今天到了整整一船的军火。”不知道谁压低声音在和朋友嚼舌根,“现在又召集我们,看起来是要出大事了。”

    “咋呼啥,你我不早都知道有大事要出么。这回可够那些洋老爷受的了。”

    “我知道,可老六你说,我们闹事到底图个啥?”

    “图啥?抢洋人,上洋妞,不就是这些么呗。你看那些洋妞胸口那小猪多肥,起事了就可以摸个痛快。”

    被称为老六的人的话立刻在周围引起一小片哄笑,但在他们这个小圈子外面,也有兄弟会成员对他们投来鄙夷的目光。

    哪个地区的白羽扇比较称职,通过这聚会上的表现就略见一斑。

    就在这时候,陈洪达一身白衣,进入了众人的视野。他从容的走到关二爷的神像前,点上香,按照洪门的规矩拜过,才转向注视着他的华工们。

    “诸位,我从广州远渡重洋,到这里来,有两个目的。

    “第一,我是来劝你们赴死的。我们的敌人非常的强大,而我们的力量太过弱小,没有必死的觉悟,不付出偌大的牺牲,我们的斗争决不可能成功!

    “而我的第二个目的,就是要让诸位,在黄泉路上,做个明白人!”

    就这样,林有德在广州亲自带班教出来的第一批白羽扇——其实就是政治委员——中的佼佼者,开始了他的第一次、也是南洋军的第一次政治动员。他慷慨激昂,他振臂疾呼,用了整整二十分钟,为此事聚集在关帝庙中的华工兄弟们贡献了一次精彩的演讲。

    当他结束的时候,整个关帝庙中静悄悄的,就连那位想要摸洋妞的小猪摸个痛快的老六,都面色凝重的陷入了沉思。

    林有德一向认为政治动员的关键绝不是讲什么空洞的大道理,而是要让被动员的人认识到他们将要投入的战斗会如何影响他们自身、他们的家人以及他们的后代的生活。同时政治动员必须和看得到的好处相结合,比如对农民出身的士兵就要让他们看到土改对他们生活的改善,而对于到处受到欺压的华工们,就要让他们看到更高的工钱,和更有尊严的生活。

    林有德推行那套优渥的员工福利政策,本就是为了将来配合政治动员来提高部队的士气和战斗**。

    现在,关帝庙中那凝重的沉默,无疑就是对林有德这套看法的最佳的肯定。

    “陈秀才,”突然,有人打破了沉默,被称为老六的老华工站了起来,他有着华工中少见的北方脸孔,拿着旱烟杆的手上布满了皱纹,就像干枯的老树一般,“你说我们最终是要建立新的中国,这个中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呢?它和现在这个破清朝比起来,好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陈洪达挺着胸膛,坦然答道,“所以我没办法告诉你。但我可以肯定,那个中国,绝不会让洋人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绝不会让洋人管我们叫东亚病夫。”

    老六看起来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他又问道:“那个新中国,会不会保证我们的子子孙孙,都拿和我们现在一样的工钱?”

    “会。”

    “陈秀才,你这话将来可算数?”

    “算数!”

    “嗨!”陈洪达话音未落,老工人就大吼一声,一把将自己的宝贝旱烟杆给掰成了两半,然后冲陈洪达作揖道,“我要是死了,我那刚到南洋的小侄子,就拜托陈秀才还有何大哥了。这浇灌新中国的泥巴地的第一捧血,谁也别和我抢。”

    这一下整个关帝庙就像炸了锅,在陈洪达动员的时候一点点挤压起来的情绪,就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众人群情激昂的同时,一直呆在边上看戏的何宇照踱到陈洪达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行啊,陈老弟。”

    “那是,我可是林大哥的头号门生呢。”

    何宇照笑了,他的直属上司是杜琪峰,对林有德印象还停留在“恃才放旷的浪荡子”这个阶段,所以不置可否,而是转向下一个话题:“具体什么时候动手?”

    “后天,洋人过圣瓦伦丁节的时候。”

27 燃烧的港湾(1)

    1897年2月14日。

    这一天马尼拉的节庆气氛比往年还要浓厚,所有人都认为波拉维夏率领的三万多殖民军会在数月内攻克独立军的政治中心甲米地。顺利弹压独立运动之后,等待菲律宾人的肯定是更加疯狂的剥削,相应的,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则可以狠狠的捞一笔。于是在马尼拉的每个西班牙人都面带笑容,看起来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这天早晨,好几处西班牙人的公馆就开始忙碌,仆人们穿梭如织,食材被送进厨房,桌椅则被搬到庭院,大块的遮阳布也接连张开。

    这天中午,又有一个团的殖民军离开马尼拉,向西去支援对甲米地的进攻作战,整个马尼拉城的防御进一步空虚。下午的时候,城内的西班牙殖民者们终于开始准备过圣瓦伦丁节,六点,街上开始实行针对华人和菲律宾本地人的宵禁——这比往常早了一个钟头。荷枪实弹的殖民军开始在街头巡逻,为那些寻欢作乐的大人妇人还有小姐们提供保护。

    他们并不知道,平日里那些温驯的华工们早就完成了集结。

    九点,马尼拉港区,和胜堂卖下的大型仓库之中,一只活生生的公鸡被砍掉了鸡头。鸡血喷涌着,溅了一地,鸡头则跌落在血迹的正中央。身穿道袍的老者手拿罗盘,对着地上的血迹和鸡头念念有词。

    片刻之后他大喊:“吉兆啊!这是天大的吉兆啊!”

    向取义站旁边,心想废话当然是吉兆,老子给钱了。想归想,表面上还是要做样子,向取义拜谢过先生,然后走上供着关二爷的祭坛,上了一炷香。做完这些他一挥手,他的马仔就先开仓库里货堆上的帆布,用撬棍拆开木箱,开始给仓库里的华工们发枪。

    向取义不动声色的看着群情激昂的华工们,右手捏着怀表,不断的把表盖打开又关上。

    虽然周围环境十分的嘈杂,但在向取义耳中,怀表的机械声却那样的清晰。

    忽然,向取义叹了口气,回头看着供奉在神龛里的关帝像,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关爷爷啊,我一生闯荡,说实话,还没有干过这么冒险的事情,心里没底啊,还请您发发慈悲,保佑我向取义马到成功,到时候我一定给您在这异乡之地建一座大祠堂,比鬼佬的教堂还要恢弘。拜托啦,关爷爷。”

    向取义刚说完,大地就震颤起来,如滚滚惊雷一般的爆炸声也同时到达了仓库,一时间仓库中那些摆在墙边的铁器撬棍还有仓库的铁窗都一齐震动起来,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还好这仓库的窗户都没安装玻璃,不然破碎飞散的玻璃渣恐怕会造成南洋起事的第一批伤亡。

    紧接着,十吨高爆炸药爆炸造成的冲击波抵达了港区,由于距离遥远,冲击波已经减弱为强风,可刮在人脸上仍然能把面皮扯得生痛!

    向取义一把拔出林有德送给他的盒子炮,跳上面前的桌子,振臂高呼:“兄弟们!鬼佬作威作福许多年,现在一报还一报的时候到了!跟我冲!”

    向取义喊玩,他的亲信马仔跟着喊了一句:“抢鬼佬上鬼妹,跟着向大哥就有荣华富贵!”

    话音未落,仓库中就响起一大片呼应之声。

    **

    荷浪牙波,林记码头仓库之间的空地上,一千五百名兄弟会会员列成五列纵队,所有人都换上了从广州送来的灰衣服。

    这套军服是林有德请来了广州最好的西式服装裁缝设计的,他也亲自参与了服装的设计。服装整体以帅气精神为第一要目,兼顾活动性,暂时没有考虑战争环境的隐蔽问题。军服的整体设计风格看起来是美军二十世纪末的军服与二战德军军服的杂交版,而军服上的一些小饰品的设计,更是体现了林有德这个模型造型师的功底。

    之所以在武器装备都没有充分落实的情况下,先着手解决军服的问题,是因为林有德认为,统一的、帅气的军装对部队的集体精神的形成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帅气的军服可以在潜移默化中让人产生荣耀感,而一群穿着通用军服有着同样荣耀感的人在一起就能产生归属感。正是因为武器一时半会没办法解决,才要在军服这种现在就能做好的地方下功夫。

    另外,林有德在军衔的设置上颇下了一番功夫。之前他就总觉得土鳖军那不管什么层级的军官都是杠杠加星星的军衔太单调了,一点体现不出来我泱泱中华的传统。你看人家外国的军衔,虽然五花八门看着让人忍不住吐槽,但人家有自己的特点不是?

    所以林有德这套军衔,也努力向着有特点的方向靠拢。在军衔的分级上,仍然仿照西方军队,但各级军官的标志都是取用中国的神兽:将官和元帅级别的统一用龙,并且遵循正统龙高于亚龙,飞龙高于海龙的原则,元帅用五爪金龙,上将到少将分别是尾巴带火的烛龙、带翅膀的应龙和带海纹的蛟龙;校官级别的统一用带翅膀的鸟兽,大校到少校分别是朱雀、毕方、鬼车、重明;尉官则是四脚系的走地神兽,上尉到少尉分别是麒麟、白虎、玄武。

    此时华工的伍长们全都配上玄武领章当了少尉排长,头上扣着大盖帽,和头戴船形帽的普通列兵区分开来。

    排长们的武器也和手拿美国提供的老式步枪的普通大兵不一样,他们拿的是林有德的广州兵工厂赶制出来的丁酉一型花机关枪——就是冲锋枪。这是林有德去年7月要求卡特琳娜开发的。

    当时林有德只是觉得世界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冲锋枪——德国的MP18——是1918年开发出来的,当时的技术条件和1897年应该没有差太多,毕竟这中间的的二十年里没有什么太大的技术飞跃,最多就是因为工艺问题导致造价贵一些罢了。之所以没有人把这玩意造出来是因为没有大规模高强度的战争所以没那个需求,军队的战术思想也停留在大兵团多波次的波浪进攻上,对单兵火力要求极高的步兵渗透战术还没有诞生。

    所以林有德当仁不让的就发挥穿越者的优势,跟卡特琳娜讲了大概的思路。本来他以为要开发个三五年甚至更久,哪知道半年不到北欧妹子就把试制品拿出来了。样枪完全达到了林有德的要求,缺点有二:第一,工艺太复杂,此时冲压成型技术还太毛糙,搞不出符合标准的配件,必须师父手动切削零部件,而严肃的德国人又过分追求性能了,导致生产周期太长,量产困难;第二,造价:这枪部分零件要用炼金术加工,来弥补二十年左右的生产技术差距。

    林有德自己试射了一轮之后觉得枪实在是好,就一面下令改进生产性尽快实现低价量产,一面让工厂小批量制造交给精锐部队和指挥官使用。

    林有德利用穿越者优势弄出来的另一个武器,叫做“火箭推进直射炸弹”,这个的开发就比冲锋枪简单多了,这回荷浪牙波的起义部队就装备了将近三十具铁拳火箭筒,用来攻击固定火力点。

    回到码头上。

    华工的伍长们穿上不同的军装,手里又拿着更好的武器,想没点军官的自觉还真困难:其实这帮人平时就在自己的伍里就很有威望,负责拿大主意,也有当头子的自觉,军装和枪只是顺水推舟强化了他们潜意识中的头目自觉罢了。

    两天前在关帝庙里说要摸洋妞的小猪的老六这时候也成了少尉排长。老头本来想推辞,架不住兄弟们的热情,就穿上军装扣上了大盖帽,然后跟着陈秀才的船出海晃了两天,学习花机关的使用方法,对着海面扫了五梭子弹。

    老六本姓贺,大名太难听他出来混以后就再没用过,到现在自己都忘球了,所以也顺着大家意思管自己叫老六。老六五十多岁的人,自觉什么世面都见过了,他甚至在越南给刘永福刘军门的部队当过挑夫,见过法国人的马克辛割麦子一样放倒黑旗军的弟兄们。可这花机关,老六真的服了,看起来比那大黑狗一样的马克辛小巧那么多,可扫起来却一点不含糊,当年刘军门的黑旗军有这东西,法国佬早就玩儿蛋了。

    听说这东西是广州的林掌柜发明的,老六每扫一梭子,对这林掌柜就多敬佩几分。本来老六就觉得林掌柜是个好人,给的工钱高,干活时间短,多干活还给加钱,老六才在林记干了半年,就有钱把小侄子弄到南洋。他寻思着,自个儿和小侄子两个人干,只要卖力点,说不定小孙儿出世的时候,就有钱供小孙子上学了。但现在看起来,这林掌柜不光是个好人。

    “说不定,改朝换代的时候真的到了。”老六摸着花机关,低低的呢喃道,“历朝历代,开国之后必有百年盛世,该着我的小孙子享福了。”

    这呢喃的后半句被老六身后几个年轻仔听到了,其中一个滑头当即笑道:“得了吧六伯,你那小侄子,连大闺女的手都没碰过呢。”

    “对啊,六伯,还是赶快弄个洋妞让你的小侄子摸摸吧!”

    “闭嘴!”老六头压低声音怒喝道,“陈秀才说了,洋妞靠抢这是没志气的做法!我们可不是这种孬种!我们起事是为了全部中国人都能把腰杆挺起来,等将来太平盛世到了,我中华像盛唐那样成为世界中心,洋人那些番邦的妞还不自己洗干净了送上门来?瞧你们那出息。看看人家林掌柜,跟你们说啊,林掌柜在香港啊,可是把……”

    老六能当上伍长并不仅仅是因为见多识广,还因为他能掰能侃会讲故事,能把张家长李家短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说得评书一般精彩。这会儿他又发挥专长,准备给毛小子们讲一讲出海在船上听到的林有德和法国骑士团团长的风流事,哪知道刚开了头,就被何宇照发现了。

    “讲什么呢?”

    老头条件反射的要作揖,临时想起来船上学过要立正喊报告,才手忙脚乱的改过来,好不尴尬。

    “报告,做政治动员呢!”

    对于老头嘴里冒出来的这个新词,何宇照先是愣住了,然后才无奈的摇摇头。

    “贺老六啊贺老六,你可以啊。”

    说完何宇照转过身,掏出怀表看了看,然后对不远处的陈洪达说道:“差不多到时间了,陈老弟,开始吧。”

    陈洪达点点头,跳上空地正中临时架起来的台子,他身后,一面十八星旗迎风招展,旗子的边缘写着南洋陆军第一镇几个大字。

    “兄弟们!这是林大哥授予我们的军旗,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南洋陆军第一镇第一协第一标!未来的南洋陆军,都是我们的后辈!看这面旗帜,红与黑是血和铁的颜色,十八颗黄星代表我十八省炎黄子孙,我们已经受够了屈辱和压迫,到了用铁和血来重塑自尊的时候啦!外御强夷,内驱鞑虏,此役自我始!”

    陈洪达说完跳下高台,同时何宇照大喊:“目标西班牙军营,全军出击!”

28 燃烧的港湾(2)

    阿维拉多在圣瓦伦丁节收到了妻子从本国寄来的信件,这让这位荷浪牙波的军事主官这天睡得分外的早——今晚他肯定会梦到自己心爱的提耶利亚,所以早点睡就能让美好的梦中相会变得更绵长。

    可他刚躺下不久,美梦就被一连串爆豆子一般的枪声打破了。

    阿维拉多咒骂着,一边穿军服一边对房门外大喊:“部队上兵营的外墙,派骑兵分队出去看看情况,这帮该死的独立军,圣瓦伦丁节也不能安分点吗?”

    就在这时候,他的护卫兵急急忙忙的冲进来,神色慌张:“少校先生,中国人,中国人已经攻到兵营门口了!”

    “什么?”阿维拉多愣住了,但他随即控制住自己,“别慌,传令,各班按照训练,进入军营各火力点。嗯,正门机枪响了,很好,弗拉明反应很快。”

    这时候阿维拉多已经完成了衬衣和军裤的穿戴,套上军靴,他站起来,护兵立刻麻利的帮他把军服外套拿过来。

    阿维拉多推门走出自己宿舍的时候,他手下的几个尉官,除了守在门口的弗拉明之外全都等在门外了——虽说西班牙是没落的殖民帝国,昨日黄花,但军官和士兵身上还能看见当年那个大帝国的影子。

    “就地组织防御,这些中国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当年英军能打败他们,我们也能。”

    阿维拉多刚说完,正门方向就传来一声闷响,然后一直聒噪不停的机枪声就沉寂了下来。

    “导力炮?”

    军官中有人疑惑的说道。

    “不,”阿维拉多摇摇头,“是火药武器。而且口径不大,估计是小口径炮。正门完了,收缩防御,把营部的机枪架到兵营前面去,你们也从哨塔那里撤回来,动作快!导力炮组跟我来!”

    军官们当即领命四散而去。

    阿维拉多领着导力炮组来到兵营正面二楼的阳台时,营部的机枪已经在兵营大门口那个临时用各种家具堆成的掩体后面响了起来。

    “注意门口,”阿维拉多缩着身子,对两名炮手说道,“中国人的小炮在这种地方打不了曲射,他们必定会把炮推进来,只要翘掉那个炮,我们就有希望守住。”

    两名炮手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用力吞了口口水,探出脑袋把导力炮架在阳台的护栏上——为了应对独立军可能的攻击,兵营的阳台早就改用实心护栏了。

    就在这时候,阿维拉多突然看见一名灰衣士兵拿着个奇怪的东西在门口那里探出头来。他从没见过那种武器,但军人的本能让他猛然间意识到那是什么。

    “目标是那个家伙,开火!”

    导力炮炮口喷射出闪光,能量弹在手持奇怪兵器的灰衣士兵脚边炸开,当即把那士兵整个炸碎了,匍匐在他附近的士兵也受到波及,死伤一大片。

    “快,再装填!”

    这时候,阿维拉多的后脑勺一阵发麻,不详的预感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抬起头,正好看见另一名灰衣士兵骑在西面的围墙上,把手里像是流星锤一般的奇怪武器对准了自己。

    阿维拉多只来得及向旁边扑倒,爆炸就发生了,冲击波像一记重拳打在他的后心,将他推出去,迎头撞上兵营的外墙,失去了知觉。

    但他只昏迷了不到两分钟,清醒过来的指挥官只听见震天的喊杀声。

    “上刺刀!”阿维拉多声嘶力竭的喊着,抽出自己的佩刀,跳进窗户,沿着楼梯向一楼大厅冲去,“上刺刀!和他们拼了!让他们见识下西班牙军人的勇猛。”

    原本正在往后跑的士兵们看见阿维拉多冲下来,犹豫了一下,又转过身,准备跟随着指挥官上阵杀敌——

    这时候,一名头戴大盖帽的灰衣士兵一马当先冲进了正厅,他手里那只奇怪的枪械喷吐出明亮的火舌,将他领子上的玄武领章照得锃亮。

    阿维拉多倒下了,但还一息尚存。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中,他盯着那个将子弹送入他身体的中国人——那个人应该是个军官吧,他手里拿的武器是什么?感觉很实用啊。

    那个军官好像打完了子弹,阿维拉多看见他站在原地换弹夹,这时候一名士兵从旁将他撞开,替他挡下了阿维拉多的部下射出的子弹。

    很多灰衣服的华人士兵从阿维拉多身边涌过,而那个军官却在原地拉着替自己挡枪的士兵的手。

    那士兵在用最后的力气说着什么……

    (“六伯,你……还要看孙子……要看,盛世。我就,看不到了,新……中……”)

    很奇怪,阿维拉多总觉得自己听懂了那士兵的话——尽管他对中文一窍不通。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挪动右手,想要再看一眼口袋里妻子来的信,可一只大皮靴踩在了他的手上。

    “狗娘养的。”

    又是听不懂的中文。

    阿维拉多的意识,就在这里中断了。

    **

    在波拉维夏担任总督之前,独立军的兵锋曾经一度进逼马尼拉城。所以马尼拉城的战备程度一直不低,尽管洪门选择在高级军官基本都离开兵营去参加舞会的时候发起突然袭击,但西班牙军队还是在下级军官的组织下,迅速从恐慌中恢复,并且投入了防御作战。

    他们在总督府正门前的大街上设置了街垒,用马克辛压得向总督府冲击的华工们根本抬不起头,就在这时候,重物破空的呼啸压过了马克辛的嘶鸣。

    北美华侨将风营的六具将风甲从天而降,这些将近两人高的重装甲胄身上还披着伪装用的帆布,风一吹看起来就像阵前大将背后的斗篷。为首的一机全身漆黑,左臂用白漆涂了四个大字:“振兴中华”,固定在右臂的盾牌上则写着“安良堂波士顿总堂当家红棍”等一串大字。

    这将风甲虽然看名字让人想起甲胄,但实际上长得敦实的紧,身体看着像个秤砣,手脚短小粗壮,所以有人曾戏称将风甲就是会跑的锅炉,而现在这六台锅炉的出现,却给总督府内组织防御的西班牙士兵以莫大的震撼。

    不等西班牙士兵将枪口调转,六机编队最左侧的一台机体就使用取代左臂的导力热熔炮开始扫射。这热熔炮实际上就是使用导力技术约束喷射出来的高温烈焰的长程火焰喷射器,蓝紫色的烈焰立刻点燃了碰触到的一切,浑身着火的西班牙士兵一个接一个从街垒中跳出来,像炼狱中饱受煎熬的灵魂那般扭曲着挣扎着,最终滚倒在地变成一具焦黑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街垒中储存的马克辛子弹被高温引爆,就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注意!”当先那台写着“振兴中华”四个字的机体身后,一台配色和墨西哥国旗一模一样的机体用扩音器发送着英语,“你们要面对的威胁有三个,第一,是神姬,第二是敌人的将风,第三,是导力炮。尤其是导力炮,它小巧精致,可能从任何方向射来!所幸的是,那东西对制造工艺的要求很高,不会太多,所以打掉一个就算是赚到了。”

    话音未落墨西哥国旗机就往身前不远处一幢小楼射了一炮,好一名西班牙士兵被爆炸甩出了窗户,他操作的导力炮也从窗台上滚落,在石板路上摔得粉碎。

    “导力炮没有将风甲那么强力的魔导炉提供能量,不能使用精金之类的硬金属做发射媒介。”墨西哥国旗机继续说道,“它必然使用魔化石英之类的东西,所以非常的脆弱,用爆炸类武器效果会很好,记住了!”

    就在这个当儿,一发能量弹呼啸而至,直取墨西哥将风机体中心。墨西哥人回转他那圆滚滚的机体,能量弹命中机体的肩膀,大量的能量被装甲外侧的炼金雕文吸收,转化为热量,作为冷却剂的秘银瞬间蒸发了一大半。

    “好了先生们!”墨西哥人大吼,“你们有幸第一次出战就碰上了将风甲对抗!来吧西班牙人,让你们看看墨西哥人的厉害!全员,进入跳跃模式!”

    将风甲的地面机动力完全依靠跳跃,他们拥有一具能短时间运作的导力喷射引擎,能瞬间输出很高的推力,然后引擎必须进行冷却。当代主流将风甲的引擎能以三十秒左右的间隔进行跳跃,将风甲与将风甲之间的对战基本就以30秒为间隔展开,每三十秒一轮接火,看情况决定如何移动,有点类似林有德熟悉的战棋游戏。

    西班牙人这次出动了四机防御总督府,与华侨们的六机纠缠在一起,竟然一点都没有占下风——毕竟这边缺乏战斗经验。

    这下苦了进攻总督府的华工们,将风队忙着对付敌人的将风,他们只得以血肉之躯去填对方的机枪眼,还好敌人的将风登场之前华侨的甲士喷了一轮火把总督府正前方那两幢门楼烤了个透,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打了。

    华工们越过围墙,从总督府的各个窗户里爬进建筑,战斗进入到了血腥的肉搏阶段。

    **

    向取义带着人围攻西班牙修女团的修道院旁边的西班牙兵营。

    他埋的炸药不但把整个修道院给端了,还把旁边兵营的围墙给炸了个大豁口,可眼看着那么大一个豁口,华工们冲了几次就是充不进去。残垣断壁上尸山血海,西班牙人的机枪还在拼命的喷吐着火舌。

    “将风呢?”向取义冲他派去传令的马仔大吼,“我不是跟你说喊不来将风就别回来吗?”

    马仔看起来非常的委屈:“我喊来了,但是他们半路遇到了鬼佬的将风,打起来了!所以叫我先过来报信!”

    向取义听完一脚把马仔踹开,骂了一句:“要你有什么用。兄弟们给我打!马克辛拉上来,给我对着敌人扫!”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神姬!鬼佬的神姬!”

    向取义一听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脸直接就绿了——爆炸之前他反复核实过的,西班牙人可以作战的神姬全在修道院里做圣瓦伦丁节的弥撒,这才决定行动,竟然有个神姬漏网了?

    向取义紧张的四下张望,寻找西班牙人神姬的踪影,却啥也没看到,于是他大吼一声:“哪个神经病瞎喊的?动摇军心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话还没说完呢,一道光摇摇晃晃的从眼前的兵营后面转了出来,明晃晃的飞在被大火点得通红的夜空中。

    向取义一时忘了怒骂,大张着嘴巴看着天上那个飘忽不定的亮点。向取义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边没有神姬,肯定是刚刚的爆炸有西班牙人的妹子漏网了,而从她能飞这点来看,这妹子还装备了增幅器。

    豆大的汗珠刷的一下就从向取义的脑门子上滚了下来,直滚进他眼睛里,向取义赶忙抬手猛擦眼睛,与此同时,华工们的阵线开始动摇了。

    “天呐,是神姬!”

    “她要来屠杀我们了!”

    “别慌!”眼见战线就要崩溃,向取义不顾头顶西班牙人的火力,跳起来连着把几个离开位置要溜的华工给踹回掩体后面,“那是在虚张声势!要是她有能力攻下来,她早就下来了!那是在吓唬我们呢!别慌!把没攻击力的神姬都拍出来吓人了,鬼佬要顶不住啦!”

    向取义猫着腰沿着华工们占据的战线奔跑,一边跑一边把那些动摇的人按回各自的掩体后面。

    “稳住,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我向取义没见过,听我的没错,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你们想让那些死掉的兄弟白死吗?”

    就在这时候,飘在天上的那个光点动了。她向着正在沿着战线移动的向取义俯冲下来,背后的增幅翼散发出强光,她伸开自己的右手,握在手中的导力剑的剑柄前端,精神力凝结成足有三丈三长短的光刃。

    向取义的为了稳定军心扯的谎其实歪打正着了,这硕果仅存的神姬的精神早就在之前的爆炸中为了保护自己而耗费得差不多了,原本配属给她的增幅器也被爆炸报销了大半,只剩下她临时抓到手的飞行翼和这把导力剑,此时的她连防御枪弹的能力都没有,只要有人给她一枪这硕果仅存的神姬就报销了。

    可当这名少女带着必死的信念向着向取义俯冲下来,准备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对方指挥官的性命时,地面上华工们的战斗意志就崩溃了。

    “哎呀妈呀!”不知道谁大喊着,率先丢下枪往后跑去。

    刚刚被向取义稳定住的展现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一部分人效仿那个先行者,丢下枪扭头就跑,大部分人都拖着步枪,异常坚定的拔足狂奔,就连向取义精心挑选忠心耿耿的马仔组成的机枪队也丢下了笨重的马克辛。

    西班牙人的机枪疯狂的嘶鸣着,收割着落荒而逃的人群。

    向取义整个傻掉了,还好他的马仔够忠心,两个人冲上来抗起他就跑。

    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要不是西班牙人害怕伤到俯冲下来的神姬,和胜堂的香主恐怕早就给打成筛子了。

    但敌人的神姬已经杀到了眼前。

    “关爷爷啊……”向取义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西班牙人那疲惫的脸,下意识的呢喃道。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无形的力量砸到了西班牙妹子的后背上,她那双炼金术和导力术制造的翅膀瞬间解体,变成一系列的零件,然后她整个人被拍到了石板地上,像个被打扁了的苍蝇一般贴在地上,不动弹了。失去刀刃的导力剑从她手中滑脱,沿着地面一路翻滚,最终消失在废墟的碎石当中。

    雪代巴翩然落下,巫女服那洁白的水袖随风飘飞着,仿佛她的翅膀。

    少女穿的正是她决定加入林有德阵营时穿的那套华丽的巫女服,不过她在阵羽织外面套了一件镶嵌满炼金术和导力技术留下的纹印的胸甲。她头戴高阶巫女才能使用的朱雀金冠,脖子上套着镶嵌了一圈宝石的银圈,背后还背着个架子,架子上两只并排摆放的水晶容器里装满汞合金,液态的金属感应着少女的精神波动,散发出忽明忽暗的幽兰光芒。

    此时,神巫女雪代巴——宫崎寅藏——已经武装完全,她身上的饰品来自不同的年代,全都是使用秘术制作的法器,这是宫崎家一代代神巫女不断积累下来的最宝贵的财富,而她背后的背包则是现代西方导力技术的最新结晶,能够成倍的放大她的力量。

    向取义呆呆的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孩。

    而女孩则用不急不缓的、和此时的气氛完全不符的口气说道:“我从广州启程的时候,我家主人要我转告向掌柜,把将风营分散使用,是个战略错误。为此他派我过来,以防万一。”

    说完少女抬起手中那张和她差不多高的长弓,她将长弓高举过头顶,缓缓拉开。

    纯净的精神力凝结成的箭凭空出现,同时少女背后的背包中的液体骤然明亮,不可直视。

    机枪子弹铺天盖地的向着巴覆盖过来,却在少女身前碰到了一张无形的铁壁。

    利箭离弦。

    西班牙人的兵营像疟疾缠身的病人那样打着摆子。

    兵营面向巴的那一面像遇到巨浪的沙上城堡一般崩塌。

    在侥幸没有崩塌的部分,爆炸的冲击波冲开了每一道关着的门,摧毁了每一扇玻璃窗,掀翻了每个站着的两脚生物。

    “我应该可以战斗12小时左右。”巴对向取义说道,“不过我会在体力还剩三分之一的时候停止作战行动。请你们动作快点。另外,这个晕倒的西班牙人我要带走。”

    “带……”

    向取义刚想问巴一个人怎么一边作战一边带走体力透支的西班牙人,却在开口的一瞬间恍然大悟:他看到一身灰色军装的陈海辉带着大批灰衣军出现在不远处的街角。

    神姬一旦精神力耗尽,就会立刻昏死过去,完全成为任人宰割的“尸体”。而一般神姬能持续战斗的时间都不长,像巴这种顶尖级别的神姬配上顶尖的装备,才能打满十二小时——这个十二小时还只是个保守估计,冲突激烈一些可能六七小时就跪了,万一不好运正面吃了三百零五公厘的海军重炮,那可能一炮就半条命——另外巴刚刚那一箭,实际上只比三百零五海军重炮威力大上一些,和二战美军衣阿华的四零六相当。

    所以神姬投入战斗,必然伴随大量正规部队保护,以清朝为例,神姬营一营投入作战,必然有两万以上的精兵随行。

    这些美丽的杀戮机器在强大一面的背后其实相当的脆弱。

    向取义看着陈海辉直接丢下自己不管,领着灰衣军冲进自己刚才还在猛攻的西班牙兵营,重重的叹了口气。

    **

    2月15日,广州,龙渊阁。

    林有德依然睡到第二天中午。

    穿越之前看电影看小说,都有大事情发生前主角坐立不安的描写,林有德也觉得自己应该像故事里那些大人物那样不断的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等消息。但他等了两个小时,突然觉得这样很蛋疼也很没意义,就跑去睡觉了。

    林有德的想法很简单:反正能做的都做了,自己问心无愧。再说这荷浪牙波也好,马尼拉也好,都远在天边,林有德的手够不到。既然如此那就随它去吧。

    起床以后林有德心情极佳。

    从卧室里出来,林有德发现院子里的桃花竟然开了,这让他的心情变得越发好起来。等他磨磨蹭蹭的晃悠到书房,杜琪峰已经等在哪里了。

    “林大哥,马尼拉与荷浪牙波都拿下了。就像您预料的那样,马尼拉出了篓子,损失惨重,参加马尼拉战斗的将风营一部损失近半,向取义的人也伤亡甚重。如果没有巴小姐和九哥率领的海陆丰支队,恐怕这马尼拉还真拿不下来。”

    “哼,精锐部队应该集中使用才有效果,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本来将风营兵力就不足,还要分成三部分,投入到吕宋岛上三个地方去,胡闹。”

    在举事前,林有德和向取义在将风营的使用上发生了分歧,向取义担心马尼拉之外的两处起义不能成功,认为将风营应该分出一部分去支援别的地方,反正马尼拉西班牙的将风部队就一个连一共十二台,留下二十四台将风绰绰有余。而等到在甲米地的殖民军抽身回援,从广州出逃的聂雪秋的神姬营也该到马尼拉了,那样华人在菲律宾的非常规战力方面就占有压倒性的优势,至少能保马尼拉不失。

    接着就有充足的时间慢慢整编部队,和西班牙人还有土著人争夺整个菲律宾的控制权。

    向取义这个看法咋看没错,但林有德却不能同意。他可是未来归来的伪军迷,集中使用精锐部队已经根深蒂固的根植在他的意识里,当然不能同意向取义那种类似“坦克是步兵支援武器”的看法。

    可最后向取义一撂挑子,表示要么你去指挥,要么就按我说的来。林有德寻思了一会儿觉得广州自己还不能走,公开在菲律宾抛头露面太显眼了,就不再反对。

    所以现在知道向取义吃了亏,林有德多少还是有点幸灾乐祸。不过他更庆幸的是,自己有先见之明把巴和海陆丰发动起来的海陆丰支队派过去了。

    “我们的部队损失如何?”

    “电报上说,微乎其微。另外,巴抓了一个西班牙的神姬,活的,在电报里询问怎么处理。”

    “先就地关押,等抗住了殖民军的反扑,局势稳定了就送到荷浪牙波去。”林有德顿了顿,又问道,“聂雪秋那丫头那边呢?”

    杜琪峰一脸轻松的答道:“今早她就宣布起事,然后带着愿意跟随她的54名神姬和若干支援人员,上船奔荷浪牙波去了。广州的水师奉命追击,不过余管带放了几炮就回来了,聂雪秋的船刚刚发回电报,说已经和杜威先生的亚洲舰队会合,正在南下。另外,广州水师无功而返后,谭钟麟勃然大怒,余管带则分辩称神姬营以神姬应战,水师势单力薄,苦战不敌,据说哭诉得情真意切,听者动容啊。”

    林有德也笑了,那余管带能不动容么,为了凑出苦战的伤亡,他不知道要少吃多少空额。

    “阿峰,你再给那余管带塞张银票,算是他一番哭诉的辛苦费。”

    “好嘞。”

    杜琪峰领命离去后,林有德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摇头晃脑的开始哼起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的选段。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把热血写春秋~”

    唱完,林有德很有杨子荣范儿的大笑起来。

29 燃烧的港湾(3)

    29

    2月20日早上,陈海辉抽掉了从广州带来的最后一根雪茄。

    在快一周的时间里,他带领的海陆丰支队从1300人打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五百手脚完好的汉子,以及两百多轻伤员。

    从16日开始,回防的殖民军对马尼拉发动了多波次的反扑,马尼拉近郊的多座种植园被当做了主战场,反复易手。缺乏战斗经验的华工们损失惨重,要不是殖民军缺乏弹药,要不是菲律宾人的独立军趁机爆殖民军菊花,让殖民军不得不分出部队去抵挡,这马尼拉守不守得下来还两说。

    海陆丰支队的阵地,大概是整条防线上唯一没有经过易手的地方。陈海辉说是不懂打仗,但他选的防御位置着实不错:他选的种植园北边就是马尼拉湾,南边有一大片沼泽,种植园内那豪华的西式庄园墙壁敦实,在西班牙人的炮击下愣是一点事没有,直到西班牙人出动重型将风才轰塌了一个角。

    这庄园的主人在陈海辉带领部队来设防之前,就被涌入庄园抢劫的暴民给刮了,剖开了肚子挂在庄园的阳台上,庄园的女主人被**米之后丢在后院的马棚里,都发臭了。陈海辉赶到后,一开始只觉得这样有点过分,把尸体丢后院拿白布盖一盖了事。但几天的战斗下来,他看着建起这坚固的庄园让自己的部队少受很多损失的西班牙人总那么晾着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就趁着战斗间隙把他们给埋了。

    十七号海陆丰支队得到了一次增援,结果西班牙人那天的第一次攻击就把向取义派来的小头目给吓跑了,带来的乌合之众也溃散了大半,有种留下的都被陈海辉打散补充进了部队。

    而二十号这天凌晨,西班牙人进行了一次偷袭,结果被陈海辉领着装备花机关的敢死队给冲了回去。西班牙人溃散了之后留下一门推上前线做抵近射击的步兵炮,陈海辉喜气洋洋的把这炮连同西班牙人留下的二十发炮弹一起搬了回来。

    但等天渐渐放亮,缴获火炮的喜悦也随之被担忧所取代。

    这些天一直在甲米地协助西班牙后卫部队抵抗独立军进攻的西班牙海军舰队,出现在海陆丰支队阵地以北的海面上。

    波拉维夏终于意识到这批华人不是单纯的借机闹事这么简单,他的军官向他报告说,华人当中有疑似正规军的编制,这只正规军钉在强大的西班牙军队跟前已经一周了。

    陈海辉不知道,波拉维夏昨天就抵达了自己正对着的西班牙殖民军第九步兵团的团部,并且用望远镜观察了第九步兵团的进攻作战。

    飞扬在庄园上空的铁血十八星旗给这位西班牙总督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当天他就下令西班牙舰队停止对甲米地的支援,赶来马尼拉近海助战。

    同时被调来的还有第三皇家重骑团,这是波拉维夏手里最后一只建制比较完整的将风部队了。西班牙国内的贵族们对重骑团的调动把得很严,对于波拉维夏的增援请求,他们给步兵团时各种大方,一牵扯到重骑团就开始磨洋工,一直拖到二月初才批准调动重骑团,现在那些重装将风还不知道在哪儿的海上飘着呢。

    政客们拖后腿这是没办法的,波拉维夏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无论如何都要拔掉眼前的钉子,然后重回马尼拉。

    波拉维夏想什么陈海辉不知道。

    海面上舰队的炮火照他脸上落下来的时候,他的雪茄还剩下个烟屁股,由于是最后一根,他抽得格外的小心,结果被炮弹震落的灰尘糊了一脸。

    “妈的这么猛的炮?刚刚那些俘虏不是说西班牙人也没有多少弹药了吗?”陈海辉低头想找被他失手掉落地上的烟屁股,但他身边墙上的煤气灯座倒了下来,砸得他两眼冒金星,缓过劲来那烟屁股已经不见了,“晦气。”

    陈海辉站起身来,猫着腰钻出他当做指挥所的书房。

    外面的走廊上一切井然有序,灰军装的士兵们抱着枪,躲在庄园坚硬的石墙后面,谁也没有显出半点慌乱的迹象。

    战争本身就是学习战争的最佳课堂,短短一周时间海陆丰支队的士兵们就习惯了炮火。他们不但摸清楚了这栋大宅哪个地方躲炮最安全,还学会了看弹着点估计炮射来的方向,以此来选择自己躲藏的位置。

    陈海辉三两步越过走廊,和一群躲在走廊那半毁的大理石支柱后面的士兵挤在一起。

    大约二十分钟后,海面上的西班牙舰队开始延伸射击,炮弹渐渐的落向海陆丰支队阵地的后方。

    陈海辉等了一会让,直到西班牙的散兵线出现在他的望远镜里,才挥手命令部队进入阵地。

    中国人最擅长的就是总结经验,陈海辉这只部队从他这个最高指挥官到最下面的列兵,都没收过正规的军事教育,但几天激战下来,还活着的士兵都成精了。支队剩下的几挺机枪的位置都选得刁钻得很,把西班牙人打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稳住,”陈海辉沿着已经成了战壕的走廊猫腰小跑,“他们把舰队都调来了,说明他们没招了,我们胜利在望了!”

    把整个战线都跑了一遍之后,陈海辉回到作为指挥所的书房,用望远镜观察西班牙人的阵列。看旗帜应该还是昨天发动进攻的第九步兵团,看来西班牙人也没有可以用来替换的部队了。

    这时候陈海辉听见身后传来争执声。

    “你让开!我要上前线!”

    陈海辉回过头,拿出威严呵斥道:“吵什么,没看见敌人上来了吗?”

    “就是因为敌人上来了,我才不要呆在那个酒窖里!”头缠绷带的年轻人理直气壮的顶撞道,“陈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我明明还可以作战的。你这样……”

    陈海辉抬手打断年轻人的话:“庞东明啊,从广州启程的时候,林大哥交给我整一期白羽扇速成班学员,共计十人,现在你们这帮不要命的死剩下你一个,我要不把你保护好了,林大哥非剥了我不可。”

    “就是因为死剩下我一个了,我才不能在下面呆着啊!”庞东明说着就要去扯脑袋上的绷带,结果被周围一堆士兵扑上来按住,他一面挣扎,一面用带着哭腔的声音继续说道,“从广州走的时候,林先生亲口托付我的,说第一名的陈洪达孤身去荷浪牙波,来海陆丰支队的同学们就交给我了!现在就死剩下我一个了,我怎么回去交代啊!让我死吧!陈将军,陈大哥!九哥!让我上战场吧!”

    陈海辉叹了口气,冲压住庞东明的那个少尉打了个手势。

    于是激动不已的年轻人被拖了下去,他声嘶力竭的抗议萦绕在陈海辉的耳边,老半天才消散。

    陈海辉回过头,却发现周围的士兵们都在看着自己。

    “你们都听见了吧?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尚且这样,我们可不能让他们看扁了。”

    回应陈海辉的,是一片拉枪栓的声音。

    突然,有人大喊:“将风!”

    陈海辉赶忙拿起望远镜向西班牙人的阵线望去,然后他果然看见一排八台将风起跳留下的喷射尾迹。

    “该死,来人,去看看巴小姐睡醒没有。”

    “我已经醒了。”雪代巴出现在陈海辉身后,这些天向取义一直没有派将风营来支援海陆丰支队的战斗,西班牙人的将风几乎都是巴一人消灭的。仅仅七天的战斗,原本体态丰盈饱满的少女瘦成了骨头架子,手臂上的皮肤几乎就紧贴着骨头,林有德要看见巴现在的样子,指不定有多心疼呢。

    严重的精神消耗还体现在巴的表情上,本来她只是个人一种沉静的感觉,面部表情虽然不多,却生气十足。现在她的脸上除了挥不去的倦意之外别无他物,给人一种行尸走肉的感觉。别说林有德了,陈海辉这种货真价实的浪荡子现在都于心不忍。

    可以的话真不想让这女孩再上战场了。

    但不让她上就没办法对付敌人的将风。

    “这次来了八台,没问题吗?”陈海辉不无担心的问道。

    巴刚想回答,却身子一歪,毫无预兆的就昏死过去——她的体力和精神力都已经透支太多了。不等女孩的身体倒地,周围的灰衣士兵们伸出的手就撑住了她,海陆丰支队的战士们没有等陈海辉下令,就小心翼翼的把女孩抬起来,放到旁边用空弹药箱拼成的小桌子上。

    “别放那儿了,送回地下酒窖去,”陈海辉说,“让女仆队好生照料。看来这次我们要靠自己了。”

    这个时候西班牙人的将风进行了第二次跳跃,落在距离海陆丰支队主阵地不到四华里的地方,而远处第二批将风也以跳跃的形式出现在陈海辉的望远镜里。

    陈海辉撇了撇嘴,看来西班牙人这次是发了狠,一定要吃下这个岿然不动的庄园了。

    忽然,陈海辉内心涌起一个很不合时宜的想法:早知道这样,从广州出发之前,就认真的恋一次爱了。紧接着他想起卡特琳娜,北欧妹子皱着眉头不爽的样子,突然变得分外的可爱。

    ——如果还有命回去,就跟她求婚好了。

    陈海辉刚这样想,远处海面上西班牙舰队的旗舰就爆炸了。

    一排亮点越过西班牙战舰弹药库爆炸形成巨大火球,风驰电掣的向着海边这个弹痕累累的庄园扑过来。

    眨眼间,一共二十四名装备齐全的神姬就在海陆丰支队据守的庄园大宅前的空地上落下,为首的一姬手持一丈多长的青龙偃月刀,背后像京剧的武生那样插了四面靠旗,其中一面赫然就是南洋军的十八星旗。

    除了手持偃月刀的这名神姬,其他二十三名神姬中有二十名装备着从西洋进口的魔导炮,她们就在庄园前结成炮击阵,有条不紊的用排炮清理西班牙人的将风。

    西班牙人的阵线只维持了短短一分钟就崩溃了,二十四名装备齐全的神姬造成的令人绝望的战力差彻底摧毁了基层士兵们的战斗意志。

    而所有西班牙军官在西班牙舰队旗舰爆炸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个庄园他们再也不可能拿下了。

    西班牙人开始溃退之后,手持青龙偃月刀的神姬把刀交给她身边手持黄色指令旗的副将,然后走到跳出掩体的陈海辉面前,掀起面罩。

    女孩冲陈海辉敬了个新式军礼,朗声说道:“南洋陆军神姬营都统聂雪秋率神姬营一部前来助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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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男猪脚一睁眼,就知道自己穿越了。“这大概是民国吧。”他凭着自己脑海里那由电视剧形成的印象,做出了判断。对此情景男猪脚只有一个简单直接的感想:这时旁边提着酱油瓶的老大爷开口了:“怎么了小子,刚从山里来吧?木牛流马都没见过啊?那你见到踏云机不得吓死啊!”娘民国之类的名字,我才不会用呢~我的民国不可能这么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民国不可能这么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民国不可能这么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