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觉醒的银镯(避邪银环)
脑海中一阵晕眩,耀眼的光透过眼睫唤醒我的神思。华丽的穹顶上,那副十众图映入眼帘。
十巫图吗……
站在最前面那个女怪身上的白裙好熟悉,就好像我身上这条裙子一样……
我猜测一般的伸出有些酸痛的手往胸口摸了摸,被情丝穿刺的孔洞又把一件衣服毁了,真的是造孽呀。
“这是十大巫神图,白衣的那个便是阴神巫姑大人,她,便是杨氏女您的先祖。”许是感应到了我醒来,宇内司幽便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侧目光水平无法触及的角落。声音如前淡然,似乎并没有因为我方才身体里穿刺的情丝而受到太大的惊吓。
巫姑……阴神?
难怪,这样似乎就可以暂时解释为什么鬼界会选择我,路崇光给我看的契约上会是我的名字,为什么杨家老宅会坐落在极阴的黑凰雏之地上了。
选择阴神后裔作为鬼界使从,优先选择与鬼界属性相吸的人应该是上上之策。阴神带有巫力的后裔,是不二的人选。
再者,当时路雪枫说黑凰雏之地那么稀少贵重,而我又没有在鬼界听说杨家有什么鬼界了不得的商业与官方了不得的地位,杨家旧宅独独居于黑山高地,本就预示着家族非同小可。
最后,是我很早便注意到的一件事情。眼前这个宇内司幽,她平坦的眼皮下面根本没有眼珠的存在。不论是我前往鬼界银行时,轿撵两旁侍奉的婢女,还是杨家老宅的仆役,更或是现在这巫咸世族的一种女仕。似乎只要与杨家有关,无一女子,不是被剜去眼珠子的。
传说,巫女通神,自闭视听以求与神明通感。由此看来,那这些人还有整个杨家旧宅,应该都极有可能真的是巫姑遗留。
那这样的话,那我……
明明,我只是想是我,只想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明明,我都想好了,只要解决假币案,我便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过自己的日子。可没想到,现在看来已经再无可能了。
“杨氏女醒了,觉得身体可舒坦许多。方才杨氏女身体里的不祥之物,可是情丝?”宇内司幽的话总是让我遐想万千,她从来不多等我回答,却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解答我内心的疑问。
“是的……刚才身体里突然的一股力量,似乎将它压制住了。”
“情丝,很久以前,我也曾经见过……杨氏女与这种怨念格外有缘,可知这是爱到极致的情深意切才会生成的产物?”
“情深意切?”爱之越深,恨之越深?所以说圳州的怨灵都是这样的心态么?
“情可谓是这世上最难解的怨念了。杨氏女需要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杨氏女现在虽然暂时躲开了情丝的攻击,但不久它便会再次发动。本司奉巫姑天命,也就为此,引导杨氏女使用银启录,激发护体之法。”
宇内司幽话语间,又将银启录摆在了我的面前,第二页也依旧是清晰的大篆字体,书写着‘玄灵神咒’四个大字。
“玄灵节荣,永保长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我好似无师自通一般的轻声呢喃着,话音刚落,便瞧见一旁的宇内司幽眼中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因为我会念么?还是……
寻着她的目光,我缓缓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手臂使劲时,目光也不由落在了右手腕上的银镯上。三点冰白色的光在镯子上如星光闪烁,微弱却难以忽视。
难道是因为玄灵咒的关系?
我不由一惊,慌忙将目光投向宇内司幽,试图从她那得到解释。
“走!去祭台!”宇内司幽的惊讶并不比我少,这一瞬间,她可谓是态度上一百八十度大旋转似的,连杨氏女的敬语都省了,连鞋也没顾的让我穿上,便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带着我向着此间更深处跑了起来。
祭台!什么玩意!
不是玄幻好不好!我还要打妖怪不成!
……
迅速的跑动中,宇内司幽的裙摆发出细碎的银铃声在整个回廊中回响。
赤脚在大理石地面上吧嗒吧嗒的,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带起了一片片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桃花花瓣。
桃花……这才一月,已经开了吗?
一阵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我收回注视宇内司幽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正前方。门框内是一片异于回廊内部的雪白颜色。
那里面会有什么呢?
宇内司幽的步子越来越快,仿佛带着我似要超越光速通过那抹雪白颜色跨越时空。唰的一声,我只觉得在她的带领下,跨过突然消失的回廊根本就是在不知不觉之中。
眼前的白昼慢慢适应,一片世外桃源的光景映入眼帘。桃花的冰粉色洋洋洒洒漫天飞舞着。中间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隐约可以看到一池晶莹的结晶静卧在池中清澈见底的水底,那些结晶体随着天上洒下的淡淡极光,时不时折射出耀眼的白色光华。
那应该就是刚才我突然闯进来时,快要闪瞎我眼睛的光吧。
至于那些结晶体……
相传巫咸为什么会称为巫咸,那是因为最初的巫术,是有关于制盐的技术。将水化为晶体的神术,虽然现在已经可以用科学解释了。但是在更古时期,那确确实实就是一种巫一样的存在。
那这桃花和盐水有啥关系?
宇内司幽这次并没有在解答我心里的问题,反倒像是赶集似的,忙聚集整个空地里面的白衣女们,将整个池子腾空给了我。
“桃花水,可以化去杨氏女身上的污秽。杨氏女既然得到玄咒,便可以在这桃花潭中施展巫术,净化避邪银环!”
要我在盐水里净化银镯?
一般打银器的工匠不就最多拿镯子去炸一炸就好了嘛?
这是什么秘法啊?巫术?我不会炼盐噢!
‘怎么会有你这么少根筋的人呀?你且下去,换我来!’还没等我多吐槽几句,身体里便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和我一样的音色的声音,只不过音调上完全是另外一种腔调。
这不就是之前在怨念之树那,突然抢了我身体,然后又突然跑了的那个家伙吗?
‘喂!我的身体,你想换上来就换上来的呀!这是抢占他人财产,懂不懂!’身体根本不听使唤的直接剥离了我的灵魂,那种身体不是自己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来。
我看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迅速威严无比,只见自己长袖一挥屏退身后众人,一个纵身飞向池心。盐水中的晶体瞬息在脚下聚集成一座高台,雪白晶莹,耀眼非常。
天上的极光也在这个时候消散而去,天空在迅速的光暗演变之下,换了一片满目星空。星空之下,一道星光如金沙落下,淅淅沥沥的落了满身。
这绝对是巫术呀喂!我怎么就不会这个!
求科普,求拜师啊!
说好不玄幻的呀!
‘笨蛋!这是占星术。高台的盐晶体折射星光,所以身体上才会有星光。是从下而上的升起来,不是从上而下的降下来啊!’取代我身体的那个声音,突然冒出了一顿和我性格相似的吐槽。
我可不是紫霞仙子,身体里还带青霞。再说了,我只是吐个槽,才不需要你告诉我呢!
灵体依旧是注视着身体的动静。只见我手腕高举,三轮银镯滑落袖间,一点点星光如水,打入本暗淡无光的镯身,慢慢的乌黑的镯身竟真的有了些许回光返照的起色。
“玄灵节荣,永保长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五脏神君,各得安宁;斗勺权衡,毕辅飘旭;急急如律令!”
玄灵咒的全篇?这是道家斗母玄灵咒!
神咒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一道青色的光在盐晶体塑成的高台之上化成一道淡淡的光柱,随即又尽数收拢于手中的银镯之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排除在外的我的意识,被一种莫名的引力拖了回来。仿佛一霎那,我的灵魂与取代我身体的那个灵魂合二为一。回归身体的我,屈身收回手镯用力一舞,伴随着一阵水珠落入水池的叮咚响声,手镯瞬息焕然一新。
一阵一阵忽暗忽明的光芒在这个时候,从手镯上发了出来,就好似镯子再呼吸一般。只觉得这个时候身体内冲撞非常,胸口一种由内向外的力量几欲渲泄而出。
嘭的一声巨响,黑色丝状的情丝再次从胸口穿刺而出。只是这次,穿刺出来的情丝连带着根一同穿刺了出来,整块落在了盐池外的石滩之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首战告捷
从体内窜出来的情丝软塌塌的趴在盐池不远处的雪白地面上,突然间竟隐隐有了些辨不清真假的动静。
好像这滩从我身上窜出去的情丝,在膨胀……
噗通……
噗通……
是心跳的声音!
我有些诧异的向回廊口静候的宇内司幽投以询问的目光,想问问她是否见过这样的情丝。可是她却没有把目光反馈到我的眼中,因为她现在正集中精神的看着那团情丝,眼中那种有些惊恐,有些意外的目光,让我顿时觉得眼前的情丝似乎极有可能超出了她先前的认知。
难道她先前看到的情丝不是这样的?
哗啦一声巨响,眼前的景象让我不禁失神的惊呼起来。
那团情丝如同‘杰克与豌豆’里面的豌豆苗一样,突然从地面拔地而起。情丝扭转盘踞,竟立刻聚成了一树巨大的树状物。漆黑的树干上如同遍地开花一般长出了一根又一根残肢躯干,张牙舞爪的断手与断脚耷拉着,让我一瞬间觉得好生熟悉,这不就是曾经长在大地之眼上面的怨念之树吗!
当时不是已经封印了它吗?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你以为,你挣脱了我就能够逃得掉吗?”正当我看着眼前这庞然大物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在图书馆响起过的声音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的落在我的面前,落在这庞然大物之下。
语气依旧自负轻蔑,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
到底是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
“你到底是谁,我从没有见过你。你为什么要这般伤我!”银镯的力量已经恢复,上一次我赌上银镯的全部力量将怨念之树强行封住,这一次银镯的力量再次复原,照例来说没理由搞不定它。
再者,银镯一成,情丝并自动逃窜了出来,这极有可能证明这情丝畏惧银镯的力量。如果是这样,那我完全没有必要再怕它。但是她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付我,还是问清楚好一些。
一道灰影如飘然的绢布落地,一旋凝成一个披发的鬼态。
就是那个已经遇见过无数次的灰影女鬼,灰白的衣服不同于其他的鬼魂污秽不堪,反倒是比普通的裙衫更加干净。
就好像圳州那种越是没有越是恐怖的概念一样。她越是这样洁净的一尘不染,就越让我觉得她在鬼界只怕是一个高阶的存在。
是那种居百鬼之上,受尽侍奉与尊崇的存在。
一阵阴风随着情丝汇聚的藤蔓发出簌簌的声音,同时也一并将灰影的及地的长发吹了起来,铺天盖地的黑发纷飞,就好像之前那锐利突刺的情丝。
那张脸……虽然那双眼睛已经灰白,整张脸也因为变为怨灵而凸显出高高的颧骨与凹陷的腮帮。但是,却真的在哪儿见过,时间似乎距今时间太久,已然记不真切。
但真的,从前见过。
华服的我与素服的她显得对比异常强烈,阴风越来越烈的吹拂着,瞬间将她整头长发吹飞了起来。
长发高高的垂直地面升腾,将她那张脸彻底露了出来,那张血红的舌头呼啦一下从口中流了出来,衬得她上下两串贝齿雪白,更显咬牙切齿。
“我?你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悔悟你的过错!看来也不需要等月圆之夜了,我会出现在这里,会聚集这么强大的力量,全都是因为你做的一切天理难容!”
天理难容……
她的话让我从莫名其妙转而有些愤怒。我即便是见过她,也不至于对她做过些什么。若是因为八卦塔中心柱的误伤事件,我认了。可是天理难容从何说起!倾世同昌的八卦塔,才是真正天理难容的东西!我就算是让你的爱人或者谁送了命也不至于遭到你那样,试图毁掉我生命的攻击!
爱人……情乃是万恶之源……
“真想不到,跟着你,我竟能来到这世外神界的不周山脚,看我的怨念之树蓬勃生长着,我的力量源源不断的剧增着,这是天助我也!助我杀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灰影的声音越来越肆虐嚣张,噪的我不由有些无法忍受。
“你适可而止一点!我如何天理难容!也由不得你在这神界脚下放肆!心中云云,不得出气!”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左手抵住自己右手腕上的银镯高高举起,念出一道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威力的咒语。
起先真的很想弄明白,不想这样胡来。可是她的话,真的让我有些难以忍受,天理难容?那我堕入鬼界,与正常的生活再无缘分又是谁的过错!倘若因为我毁掉中心柱造成这天理难容的罪过,那让我堕入鬼界的神明是不是也犯下了这种错误。
额间在咒词出口的瞬间,一阵灼热,直直的向着灰影投射而去,灼热之光飞驰过境,所到之处,无处不掀起一阵浓密的水蒸汽来。
那蒸汽吱吱作响,就好像我此时此刻的怒火一般。这灼热之光若换做之前,大概也可以向鬼界卫戍红玫瑰那样一瞬间摧毁那时候葵家葵旭唤出的面具之魂。
然而对付这个灰影到没有那么简单了,只看她身体飘忽,长发猛然一甩便将那光打飞了出去。
不过,些许的短发还是落在粉碎盐晶体的地面上,看来虽然没有直接的效果,但到底可以伤到她分毫了。
灰影也一样注意到了眼前的落发,那双无神的眼白一晃看向了我的方向,魂体一阵摇晃,那头长发便如之前穿刺一般的突袭而来。
本能的我身体向后一退,试图躲开。可转念一想,敌攻时,也是她防御薄弱的时候,自己若是赌一把,未必会输。
也不知道这是哪儿跑来的自信,我拔腿便开始迎面往她面前冲了过去。脚下一阵轻盈,就仿佛乘风破浪,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依凭,让我绕开无数跟长发锥刺,朝着灰影长驱直入。
银镯在我奔跑之间,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辉,明晃晃的如同一把长弓汇聚在右手腕上。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后羿祝融弓?
一种莫名其妙的闪念,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窜出了这个名号。
情丝的攻击越来越密集,我一时间也在难以多想,纵身向后一跃,迅速架起了虚无的光。有了长弓,破魔箭也可以再次使用了!
虚空的手心里,三支雷光交绕的弓箭隐隐汇聚。我目光牢牢地注视着眼前直逼过来的情丝,试图找出三支箭可以发射的空隙。
雷光越来越强烈,心中完全不由自主的咒语张口便念了出来:“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
天空之中密雷广布,数道雷光应声落地,将空中突击的长发毫无遗漏的打落在地。一片毫无阻拦的视野出现在我的眼前,给了我一个毫无死角的射击范围。
三支附着雷电的破魔箭在这瞬息离手飞驰而出,准确无误的射向灰影身后的怨念之树。
那灰影我斗不过,但是如何重伤那怨念之树我到底还有些办法!伤了这作为灰影力量供应的怨念之树,看她还如何嚣张!
破魔箭顺利打中怨念之树,激起不小的震荡。三个被箭射穿的空洞,不但出现在怨念之树上,更出现在了灰影的胸前。
如我先前被情丝穿刺的场景有些相似,只是那空洞不如我之前那样填满情丝,而是空荡荡的仿佛阵阵风灌入吹过。
“啊!”灰影的惨叫声伴随着她身上突然掀起的黑烟响了起来,她的痛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就这样打败她了吗?
还没等我感叹,灰影便抬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红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看向了我。黑烟肆虐的覆盖着她的全身,她身后的怨念之树也开始分崩离析。
她马上就要消失了!
难道一切就此告终了吗?太好了!
“想要打败我?没那么简单!不是还有月圆之夜吗?我在原地等你!你若是不来……下一次死的便不止是三千一百三十六个人那么简单了!咱们走着瞧!”
还没有结束……
……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寻路家的讯息(上)
十巫廟——
世族深宫的最深处,我与宇内司幽静静的立在十巫的雕像前。
眼前,阴神巫姑作为惟一的女巫,立在魁梧的九人众前,嘴角那抹不明深意的笑,总隐隐的觉得阴险异常。
或许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巫’的关系,没有神的姿态,只是有妖的表象。近神的他们当年到底是如何成为人们信仰的存在,至今都很难解释与评说。
不过,这好像不是我该去想的事情,毕竟那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神话。
宇内司幽面对着十巫雕像,恭敬的鞠礼,随即又从袖中抽出一块巾帕将鲜红的《银启录》包了起来。
“杨氏女,巫姑大人赐予的避邪银环已经复原,它能够有幸在千百年后回归巫咸世族,其未来也将以不同的形态协助与您。至于琉璃弓……不知杨氏女有什么打算?”她嘴上漫不经心的寥寥数语,似乎暗示着我即将前行的路与方向。
在她眼里似乎我所做的一切,她都已然洞悉了?
“琉璃弓,已经碎了。我想要的是与避邪银环所匹配的‘后羿祝融弓’。”记忆里翻阅的玄学竹简里,曾经提及过‘银环琉璃弓’——‘银环琉璃弓——战国宝玉以银环拼接仿成‘后羿祝融弓’,‘白桑黑檀’为引,锁于弓环接缝,琉璃弓便可破魔驱邪,招五雷以御五鬼。’
那是巫神赐予的‘避邪银环’与‘后羿祝融弓’的仿版,我既有了真品之一的避邪银环,又为何不去追求‘后羿祝融弓’?
“后羿祝融弓?相传,巫罗大人便是上古祝融后裔,他与巫姑大人在神代亲密非常。白桑黑檀引也是巫罗遗族的护符,杨氏女若有心追寻传递之物。大可走一趟云川郡。”宇内司幽浅浅一笑,眼中透出一种早已了然我决定的神情。
一道令符从她手中递了过来,烈火的形状上刻着一个大篆的罗字。
巫罗,书籍确实有记载,是祝融后裔,是巴郡蛮族的领头。云川郡,最大的蛮族便是由巴郡五姓统领,而巫罗中的‘罗’,便是最大的家族。
假币案与后羿祝融弓的源头皆指向云川蛮族,看来我又要迫不得已的走一趟了。
想罢,我伸手接过宇内司幽递与我的令符与《银启录》。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十来天,那灰影挫败,却并非完全消散。
我必须离开这里,不能再让灰影在接近这不周山脚下。
至于灰影究竟是从何而来,现在能够找到线索的地方除了学校,便只有最先想到往学校去的路雪枫了。
那次的事情之后,这几天下来都没有见到他。我是不是该去路家一趟……
虽然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但这都无关紧要。
最重要的事情是,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
离开巫咸世族的宫殿,我在宇内司幽的护送下走出不周山脚,远远的便看见杨老伯正和一个熟悉的身影攀谈。
那不是……
“路伯?”我疾步上前轻唤着,试图证实自己的猜测,只见话音刚落,那黑色的身影微微一震,回过头来是一张熟悉的老管家模样。
果然是路家的管家路伯。
路伯一如往常的和蔼,与杨忠都带有一种传统老管家的和气样子,让人看着一眼便觉得亲切非常。只见他看了一眼我身旁的宇内司幽,微微点头,转而又看向我关切的询问道:“杨小姐,许久不见,似乎憔悴了许多。”
难道他们两个认识?
还是说他们三都认识?
“一切都好,路伯不必挂心。倒是……”我看了看路伯和杨老伯的面目表情,似乎他们并没有什么陌生的痕迹,倒像是认识多年。
至于身后的宇内司幽,到现在为止,只字未语,比起陌生到更有些默认的味道在里面。
“杨小姐是惦记我家少爷吧?老奴也正是为此事而来的,依照少爷的吩咐,老奴前往黑山,并没有找到小姐。可巧的是,正好在家门口遇上来接小姐的杨家总管,便一块跟来了。”路伯笑了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他为此而来……难道说路雪枫真的……有什么事吗?
转眼间,我吩咐杨老伯独自返回黑山杨宅,自己跟随路伯往鬼界路家赶去。满是百合花的白楼建筑在缓缓推开的铁门中显现,路雪岚已经站在门内不远的地方,似乎等了许久。
“姐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一见到我,路雪岚便一扫脸上先前的阴霾冲了过来,他笑着一把拉过我的手,无意中目光游走在我手腕的银镯之上,一阵暖人的笑意透了出来。
莫非,他也知道这银镯?
自刚才一直悬着的心没有因为路雪岚话语中的轻巧减去分毫,路雪枫迟迟没有出现,让我确实有些担心。也不寒暄,我直截了当的对着路雪岚问道:“你哥哥……他找我?”
话音未落,便只觉得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暗了下来。
“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要见他好一些。”方才还春风如沐的声音一下子冷却,路雪岚垂下头去,将眼睛深埋在他略长的刘海之下。
他还是不愿意让我和路雪枫接触似的。
我目光不由一凝,上下打量着他,试图从他其他的地方找到些什么来说明他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最好不要见,那等一会?算了,其实认识这么久他总是这样,我还是自己去找他算了。’
想罢,我身体一侧,便绕开路雪岚往路家主楼走了过去。路雪枫的房间就在二层距离我之前休息的房间不远的地方,找一找应该就能找到的。
“姐姐!”
身后路雪岚的声音突然一阵疾呼,再次叫住了我。
“姐姐!你会不会后悔!”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在他一顿语塞之后喊了出来。再看想路雪岚,此时他眼睛里的情绪似乎格外的复杂。
后悔?是说我后悔遇见他们吗?还是说我后悔别的?
有些不明所以的,我扳过身体仔细的看着路雪岚的眼睛,他到底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是因为路雪枫出什么事了吗?
希望不是出什么麻烦的事情才好。
我苦苦一笑,有些难为情的看向路雪岚,说实话,人生在世不称意的事情比比皆是,那是因为人世间的所有关联,都不是以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
我们要做的,只有尽人事,做完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即便是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但后悔,却无疑是最可耻的痛。
因为无论否定谁,都不要否定自己,如果要去后悔,那全然便是否定了自己思想中的整个世界。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自己的决定不该是自己选的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追寻路家的讯息(中)
“不论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后悔的。因为人生走过的路,回不了头。后悔只会徒增悲伤,所以不能后悔……”
面对路雪岚,心中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大姐姐感觉。每一句话总是说的那么积极上进似的,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圣母了起来。
眼前,只觉得他的眼中先前的复杂情绪变得有些茫然,慢慢的他低下头去依旧没有让开面前的大路,就好像我答的不对,此路不通一样。
“可是,姐姐,这是教育小孩子的话对吗?在姐姐眼里,我永远都只是小孩子吗?”一顿沉默,路雪岚的声音有些飘渺不定的响了起来。他侧首看向一旁花圃里雪白的百合花,声音悠远而又充满了回忆,压根就不是往常和我说话的口吻。
这是什么桥段?
我积极上进的告诉你,难道不对么?难道要痛苦的和你说,我好后悔、好后悔?那不是坑嘛?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并非哄你,我或许有怨过,却从不觉得世上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后悔的。因为除了口上说后悔二字,现实里……根本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先去找你哥……”一切谈吐都显得有些轻描淡写,我微微往右跨了一步,匆匆从他的身侧走了过去。
现在,哪里有时间和他在这里探讨后不后悔的问题。还是先把那个灰影解决,在解决假’币案的事情,再来说这些心灵鸡汤和叛逆论的问题吧。
“姐姐!我哥哥他……”身后路雪岚的声音渐行渐远,最后的尾音竟一瞬间消失在了风中。
他路雪枫怎么样,路雪岚想说什么,都不要紧。现在,不论我是来这里做什么,以什么身份来这里。我都一定要看一眼路雪枫,哪怕一眼……
无关其他,只是因为他那天的滴血之恩。
……
刚走上回廊,我循着记忆的画面感,步步小心寻路。
很快便找到了之前我所居住的房间,房门此时正虚掩着,里面一个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娇气传了出来。
“路哥哥,这是一一特意炖好的血鸽汤,你手腕的肌腱虽然修复,可是血气还是没有恢复过来,必须要喝一些才可以的。”
路哥哥?
莫非……
微光透过虚掩的门缝打在我的脚下,我好奇的贴近门扉,悄悄的试图看一眼里面的动静。
是鬼界卫戍红玫瑰,就是那个路雪枫说叫涂一一的女孩子,她正坐在床边,和床上的人说话……
床上的……为什么路雪枫会睡在我之前睡着的床上?还是说我先前在路家住的房间是路雪枫的房间?
从涂一一的背影看,她似乎正捧着汤碗很关切的看着路雪枫;于此相比,可以看到脸的路雪枫,就冷淡许多了。
他只是埋头捧着那本漆黑色封面的笔记本细看着什么,丝毫没有理会涂一一的意思。那种冷漠,我从未见过。
那本笔记本,好像是先前在书房他翻找黑凰雏的笔记。当时他说并不是他自己写的,是别人的,那会是谁呢?
思索间,房间里依旧是继续的太极拳打来打去,路雪枫依旧不喝,而涂一一却依旧继续劝着。
末了,或许是路雪枫也觉得不耐烦了,简单的几个字透出一种浓浓的不耐烦口吻。
“放下吧,我一会会自己喝的。”
“可是路哥哥……”
“出去!”一阵毫无情感的催促声最后将涂一一的反抗摧毁殆尽,只见涂一一的背影微微一颤,仓皇的站起身来便朝着我所站在的位置跑了过来。
唉!动作怎么这么快!
“哎呀!”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退后,门被迅速的拉开,涂一一整个人没头没脑的与我撞了个满怀。
“滢儿!滢儿!”大脑在这一瞬间一片混乱起来,耳边一个声音伴随着奔跑的脚步声,急促的唤着我。
眼前一阵清晰,是路雪枫,他冒冒失失的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更是连拖鞋也没有穿,整个人将我上半身抱起。
我懵然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上被汤罐泼了个直截了当的新衣服,顿时心中一片羊驼奔过。再看了看身边挡住灯光的黑影方向,刚刚撞到我的涂一一已经起身,她此时正用一种极具恐慌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就好像在看一只怪物。
“滢……你就是杨滢儿!”
我就是?什么意思?
“叫你走,你没听到吗!”没有给我机会追问涂一一叫出我名字的原因,路雪枫一阵不耐烦的催促便毫不留情的响了起来。
他很讨厌涂一一吗?可那时候年会上他和她跳舞的时候,是那么潇洒。逢场作戏么?还是喜新厌旧?
“滢儿,你要不要急,烫着了没有!”路雪枫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涂一一一眼,那语气转换的速度如闪电一般,前一秒冷若冰霜,后一秒对着我则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他到底想干嘛!
我有些微微皱紧眉头向他投以疑问的目光,这位鬼界卫戍对他那么体贴。他现在这副样子到底做给谁看!
耳边一阵浓重的鼻息声微微一吸,余光下,那席地的裙摆微微一旋,涂一一已然消失在楼道之中。
身边一阵淡淡的叹息闪过,我猛地将抱住我的路雪枫推开,冲着他怒火中烧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分明就是拿我当挡箭牌!
“因为我只会对一个人温和。”回应我的是他真挚的目光,里面透着一种执着。什么叫对一个人温柔,那他之前对她的温柔呢?责任呢?
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心中是氤氲不散的不理解。两人僵持免不得又是尴尬,路雪枫漠然的起身,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试图让我放松一点似的。
“我让路伯给你去取换洗的衣服,房里我放了热水,进房吧?”说完,便将我往房内拉去。
什么!放了水?进房间?
闹哪样!
“我有东西,有关于灰影的东西,让给你看。”驻足的犹豫在路雪枫附耳的一句轻语中被瓦解。我警惕的看了看他淡笑的脸,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居然又拿线索来威胁我。
没错……是又!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追寻路家的讯息(下)
我擦了擦湿透的长发,略有些尴尬的在浴室里匆忙套上了路伯送到隔间里供我换洗的衣服。
是一件雪白的棉布裙,只是每一边角都绣着精致的铃兰花,美的根本就不像话。
至于,旁边的另外两件,我根本就没有展开来再看的想法。只怕都是些华丽丽的裙子,大概路伯的意思是拿出这么几件随我选择,如此看来这路宅还真不缺女孩子的衣服。
而且,也不缺完全合适我穿的衣服。
我看着镜子中套在身上宽窄适中的白裙,一个恍惚,竟突然天马行空的感觉到隐隐有些害怕。外面的路雪枫该不会有心理变态吧?电视剧里就曾经有过这种类型的案例,说一个富家大少死了老婆,所以到处去找和他老婆形似的女人玩,还给她穿和他老婆一样的衣服。
当然,最后那些女的都死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干笑了两声。
应该是我多想了吧……
胡思乱想了一阵,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我怯生生的走出隔间,迎面便看到路雪枫已经起身,似乎在床边的小茶几旁坐了许久。他手中依旧是那本笔记本,他安然专注的将目光或许正投在那用娟秀的柔绿色墨水字体上,只是还不知道这笔记本到底是谁的。
大概是听到了我开门的声音,他耳朵微微一动,抬起头的瞬间目光中竟闪过一丝凝滞。不过很快的,他又向我投以了以一抹淡然的笑,坦然的对我说道:“嗯?很漂亮……”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要和你怎么怎么,用不着这么夸我吧。
手指不由得摆弄了弄脚下的裙摆,我无奈的扬了扬嘴角,面无表情的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
心中对他之前对待涂一一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悦。但是理智告诉我,现在并不是该去干涉他私事的时候,于是乎我不由分说的拉过他受伤的手腕,手指随意搭在三脉上。
一面号脉一面很自然的问道:“情丝已经从身体里消失了,你好些了吗?”
对面的他因为我的突然举动而静了下来,安静的环境让脉象轻而易举的号了个准。有律可循的脉象,让我不禁噗嗤一笑——这家伙,身体似乎还算不错。
仅仅只是浮脉有革。
脉感上,浮有搏指,中空外坚,空空荡荡的却有一股力气,不尽然全虚。到底是底子好的缘故,精血内虚,气无所附所以浮于表面罢了,只不过寒气收束,他应该也没有好好保暖。
‘少爷,你可是任性得很呢?’
我手指微微一缩,毫不拖泥带水的收了回来。
面对路雪枫询问的目光,我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转身站起身来,准备往门外走去。其实他问题真的不大,吃一碗东阿阿胶桂圆羹,应该就可以药到病除了。
只不过,还没等我走出房门。路伯便先一步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的汤盅素白洁净,隐隐透出一股熟悉的药味。
这该不会是……
“少爷,这是东阿阿胶桂圆羹,老奴见一一小姐离开了,这才送过来的。”刚刚鼻息间就嗅到了阿胶的味道,没想到还真是这么回事。路伯在我面前似乎毫不避讳涂一一,这一系列话一出口就着实让我这个本来有些故作潇洒的家伙,差点滑了一跤。而且为啥要等涂一一走了才送来?
瞧着路伯的神情,似乎这东西是路雪枫这种情况下常吃的汤药。看来,从前路雪枫也没少受伤的样子嘛。家臣毕竟是家臣,他也熟知药有三分毒。所以,倒是全用的补品给他吃。
我很自然的接过路伯手中的托盘,狐疑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路雪枫。他之前确实也没问过我脉像,询问的目光当时似乎也透着一种隐约的了然。
他难道早就知道我会开这副药?桂圆羹做起了可要花不少时间,怎么突然觉得是我自己被摆了一道似的。
……
眼前,路雪枫悠然的靠在躺椅上,手中轻轻搅动着桂圆羹,一股清新的甜香味溢满了整个房间,暖暖的很是舒服。
他微抿了一口,畅然大快似的感叹道:“还是这个味道,你方才说情丝消除了?”看来他心情好了,总算想起我之前说情丝的事情了。
“嗯……而且银镯也已经恢复原样了。”话锋一转,我也很识趣的跟上了议论的节拍。既然说道情丝,现在应该可以把灰影的事情好好讨论一番了吧。
说着,我捞起衣袖,将三环银亮的几乎发白的银镯展现在路雪枫面前。
银镯光滑的面上透出路雪枫的眉眼,他眼中一抹安然一闪而过,眉宇间之前还浓浓的担忧已然全部消散而去。轻微的一阵哐响,温热的汤盅被小心地放在了一旁。路雪枫身子微微一起,坐直起来看着我,嘴里吐出一句意料之外的话来。
“你已经去过巫咸世族了?”
不周山脚,他居然能够猜到我去过巫咸世族?这是为什么呢?即便是路伯他们认识宇内司幽,路雪枫又是怎么凭着手中的银镯知道我去过巫咸世族呢?
“嗯,就是在那里,灰影在我身上种着的情丝才被抽了出来。而且,我也找到了新的线索,那情丝变大之后是……”
“是怨念之树,对吗?”
还没给我机会说完,路雪枫的一句抢答便让我不由嘴巴卡成了一个鸽蛋形状。他居然也知道,神算子吧?
怨念之树,当时乔小曼曾经告诉过我,是因为怨念痛苦漂流到大地之眼而新生的积怨的芽头生长出来的东西。
说来也奇怪,这种东西会出现在没有大地之眼的鬼界真的应该算是个意外才对。这究竟预示着什么,真的很难想像。但毋庸置疑的是,那个灰影借着这股力量,已经成为了一个令人恐惧不已的狂魔。
而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摸清她死前是谁,因何而死。对于她,我们的认知现在都还是零。至于她,如今又有了不周山的神力傍身,怕是已经觉得捏死我们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了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目光越发凝重的看向路雪枫。这次我真的有些害怕和上次闯入学校一样的后果,我情愿我自己去面对,也不想再让他受伤了。
路雪枫目光淡然的注视着我,似乎一直再等待我回应却迟迟没有见我开口。末了他起身走到房门的右角落丝毫不顾我再不再看他的宽衣解带起来。
虽然是男的,特也未免太大胆了吧!
不过,他也没等我涨红了脸,沉稳的音色迅雷不及掩耳的便将我的花花心思抛到了九霄云外。“其实,我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告诉你。但是现在看来,既然你也看到了。那么,我们两个便是时候再走一趟圳州洛家了。”
他原来,早就知道怨念之树的事情了?那他是从哪里发现的呢?
其实倒也不奇怪,他到底懂得些法术,比我先察觉出来也很正常。只是,又要前往洛家?从那天离开洛家之后,我似乎便再也不想去回忆在洛家发生的所有事情。
现在让我回去……我好像有些胆怯了。
脑海中一闪念回忆起那时候突然折返葵家的场景,葵晓桃在火中呼喊舞动的那一幕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再次返回葵家,便看到那样的场景,那这次返回洛家,洛家又会怎么样呢?
“洛家?现在怎么样了?”声音有些许颤抖和干涩,喉间让我有种说不出话的苦涩感觉。
路雪枫不知道何时已经换好了衣服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似乎并没有我这样的担忧,一切都显得随心了许多。
一件略厚点外套罩在我的肩上,就在我仓皇抬起头来的那一瞬,一道温和的目光投入了我的眼瞳之中。“洛家一切安好,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但愿一切如他所说的一样,不会有事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雨中的沈川洛家
“这雨下的好是怪异呢……”
进入东南省后,阴雨便没有停止过。我坐在路雪枫身旁,漫不经心的向着飞驰的车外看去,玻璃外的山川已然被浸泡在烟雨之中。
“嗯,听说已经下了整整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意思就是从我们离开圳州不久后开始?”我几乎是惊叫起来,葵家是在我们离开好被焚烧的,洛家这次居然也是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便下起这样的瓢泼大雨的。
难道说……
心中不由有些担忧与害怕,我看着路雪枫,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直观的消息。这场雨到底对洛家和圳州是怎么样的存在,我真的有些害怕。
“圳州银湖与八卦塔之间的风水有变,长久以来八卦塔的风水聚集被释放,自然有些失衡是应该的。仅仅只是下雨,不会有事的。”路雪枫飞快的从我的脸庞扫了一眼,转眼又继续注视着瓢泼大雨的前方,最后两句话透着异常的可靠味道。
的确是挺直观的消息,钻牛角尖的我却总觉得还是有些许安慰的成分在里面。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若是能止住这场连绵至今日的大雨,我愿意付出自己力所能及的代价。
不过,也或许真的是我多想了,真如他所说的,只是下雨,不会有事的。
我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再追问下去。路雪枫怎么说都在开车,不能老是跟司机说话。
想罢,我老老实实的收回注视他的目光,转而继续看向窗外的圳州郊外,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车速越来越快,绝对不是路雪枫着急的潜意识踩油门造成的,这绝对只是因为下雨,路面太滑导致的。
绝对是的……
现在我只能这么祈求了……
……
面前洛穹煜潦倒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身后整齐的立着的是他剩下的五个兄弟,他们没有一个不是目光带着一种异样的看着我,就好像这里根本不欢迎我一样。
“你们来做什么!”洛穹煜一阵呵斥之下,一沓满是黑字的白纸狠狠地砸在了我与路雪枫的脚下。
白纸上的字迹投入眼中,那一瞬间,我几乎可以完全理解洛穹煜此时的愤怒心理。
我终于明白路雪枫所说的圳州洛家没事是这个样子——
一个星期前,也就是我们离开洛家不久。洛家的股票便面临清盘的危机,洛穹煜用尽了自己在商界的所有关系,这才将原始的股东变更保留下了最基础的根基。
根基虽在,洛家的产业也几乎全部被这场关系大战消耗殆尽。没有了各方产业的资助,维持住根基的洛家便宛如一副病瘫的皮囊,外面虽然依旧光彩,可内里已经被尽数掏空。风中摇曳,再次清盘破产也不过是时间的事情。
但路雪枫所谓的没事也说的没错。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表面风平浪静的洛家,确实没什么事。因为他的事再暗地里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都是因为我吗?因为我弄倒了八卦塔,洛家失了永世同昌,所以才这样几乎一败涂地?
都是我的错!
八卦塔里的血海回忆被瞬间勾了起来,我不觉身体有些许阴冷颤抖起来。八卦塔中心柱断裂时,一层人柱之海丧生的那些人,那笔债我还没还。我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我这样纠结百般困惑的时候,路雪枫暗中拉住了我的手,将我轻轻往身后一带,顺利的抢在我前面一步挡住了我。
“商界无常洛家主,还是要放松心情才好。我们来,不过是来让洛家主兑现曾经的一个约定。”他客套的话语,一瞬间取代了我的困惑,将本就冷成一片岩石的会客厅迅速燃起了一股不小的怒火。
约定?
他这个时候还说这个,明明就是趁火打劫!
回忆中,路雪枫与我曾经第一次见到洛家八子的时候,洛穹煜曾与我们约定过,只要我们抓到圳州怨灵之首,他便会如约回答我们一个风水的问题。
路雪枫这个时候来问这个,是想从洛穹煜那里得到什么还是另有意义呢?
面前稳坐的洛穹煜也被路雪枫的话,一瞬间问了个正着。他疑惑的看着路雪枫,瞳孔中满是受辱的愤怒。
不过他瞳中一闪,似乎很快的又将这一切怒火压了下来。失了火气,又化为一片凄凉落寞。
这变脸堪比唱戏的呀!
“我洛家拜你身后的这位小姐所赐,已然倒了。八卦塔风水尽散,我洛家集浑身解数也已经无力回天,恕洛某直言不讳,风水之说无可奉告,还请路家主速速离去吧!”短暂的叹息后,一道逐客令毫不留情的打发了我与路雪枫。
“我!……”
“滢儿,我们走。”没给我机会继续追问,路雪枫便根本不打算在耗下去一般的,转过头去,直接将我带出了门。
为什么不继续问,洛穹煜耍无赖,说话不算数。路雪枫也不管啊!这下线索不就断啦?
我抬起头一脸不解的注视着路雪枫,有些不乐意的执拗着,他那双黑曜石的眼睛此时信心满满的,倒是出乎意料的丝毫没有一种被闭门羹砸过的样子。
他又在打什么算盘?奇奇怪怪的。
“路先生留步!”还没等我开口询问,身后一阵轻微的关门声便带着答案跑了过来。那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陌生的叫唤,追了上来。
是一身奶咖色的暗纹浅蓝的西装,瞳孔淡淡的灰色如同明月如水,清澈见底,只是那么淡淡的忧伤倒让这瞳中的景色一瞬间入了秋。
“在下洛清源,很想和路先生与路夫人好好聊一聊!”那比方才深沉的声音阴阴的透了出来,如清冷月色的眼睛一目了然的看着我,仿佛投入我内心的深处,看穿我的根本。
什么路夫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啊!
我忙挣脱路雪枫的手,退一步赔笑着说道:“我……我不是路夫人,你认错了!”
辩解之余,我看着洛清源颇有深意的目光,好像我说的话根本没有对他起到任何效果。他只是毫无所谓的收回他看我的目光,转而又投向路雪枫说道:“前世不同今生,路先生觉得呢?我想就凭这句路夫人,我与路先生就有很多话要谈。”
这是什么意思!
拿我当谈判的筹码?
什么叫前世不同今生啊!解释下喂!
挣脱的手在洛清源话音刚落,又被路雪枫拉回了手中。
再一看路雪枫的脸上,那双瞳孔不知何时已然充满了对眼前人的欣赏。他似乎对洛清源很感兴趣。
“洛清源?看来你是和洛疾风一路货色?有话快说!”
“清源在家族中排行老六,与银湖山的那帮老顽固有些渊源。路先生想知道的事情,或许清源便可以代为解答。但是就不知道路先生可否付得起代价。”谈判就在这狭窄的回廊上正式开始。
只是,洛清源虽然话里志在必得的样子,却在一出口的瞬间便一败涂地。
因为他所谓的解答,本就是洛穹煜欠路雪枫的,根本就不需要路雪枫付任何的代价。
“代价?洛六少爷怕是错解了什么,滢儿我们走吧。无需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
果然……
路雪枫淡然一笑,拉住我转身径直大步跨了过去。洛清源所要说的事情现在都还是个谜,他难道真的不想知道吗?
其实我挺想知道的。
“路先生就不怕我将前朝事对着路夫人翻个翻吗?”身后洛清源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一改之前的客气,已然变成了一种威胁。
路夫人!
又是路夫人!我都说了我不是路夫人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再让滢儿困扰,不然我要了你的命!”这种威胁在路雪枫面前,居然蹊跷的起到了效果。只见路雪枫愤愤转身,目光冰冷的看向洛清源,隐约感觉他似乎在生气。
这算是洛家故意报复?那他们两家可是扯平了。
“路先生这次肯了?那就请移步清源的会客室,路夫人要的答案全在那里。”洛清源满意的一笑,说着越过我与路雪枫超在了最前方。
路夫人!还说路夫人!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我不是路夫人!我不是路夫人!我不是路夫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灰影是学姐?
洛清源的会客厅,一看便是个造价不菲的地方。
一切都是与他所在坎位相符的装饰——水色的墙纸与浅蓝色地中海风格的陈设,好一个智者乐水的地方。
只不过他是智者么?一副无商不奸的样子,路雪枫比他藏的好得多了。
一杯装在一只玛丽蓝的法式瓷杯里微温的茶,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递了过来。
鼻息微微一嗅,是红茶……略有些陈旧的味道,看来洛家确实现在不如从前了。
“其实,我并没有路先生眼里那么不自量力。我知道解答路先生的问题,是我洛家本身欠着路先生的。但是,清想如果路先生能够有线索,自然不会来这里找大哥。现在大哥不说,路先生若要在找寻线索,只怕要费一些功夫。”
洛清源做完端茶倒水的活计,如释重负一般的在我们面前坐了下来。他歉意的看着我笑了笑,转眼执着的看向路雪枫继续说道:“既然路先生依旧需要找寻线索,那么清若是有答案,也就等于为路先生省下些功夫。对路先生而言,时间便是金钱,同为商人,清为路先生省下了一笔钱。路先生是不是也该给予清对等的报酬。”
在一旁品茶的我,险些失手掉了手里的茶杯。
这洛清源一环套一环的说话方式,可谓是让我大跌眼镜,这说的是挺清楚的,一不留神就能给你绕进去!
我放下茶杯,不由别过脸去看向路雪枫。也不知道他对于洛清源这一席话,是个什么想法。
“噢?路某愚钝了,不知道六少爷想要什么报酬。”路雪枫似乎确实对于洛清源的权衡方式有了一种新的兴趣。只看他瞳孔中隐隐的透出一丝笑意,也不是佩服,似乎更多的是一种好奇。
他不会是来玩的吧?
喂!敢正经一点吗!
洛清源听到路雪枫的反问,眼中仿佛一瞬间春暖花开般溢满了期待。
“八弟疾风,曾经身兼洛家财务总管。他失踪之后,这个位置落在了我的手里。洛家如今的局势,在我们仅剩下的六兄弟中,数清最清楚。所以清希望用清的情报,来换路先生的一笔签名。”
故作镇定的话语间,他慌忙掏出一本薄薄的文件夹,抖手紧紧的握在了手中。
是什么?
能让他这么激动。
“注资的合同对吗?”路雪枫简单的一句话,根本还没给洛清源展开文件的机会,便将一切一顿抢白。
注资合同?的确有可能呢……
只是这未免太薄了些,各色条款先暂且不提,这短短的一个多星期,对于刚刚接手财务的他,大概根本就没有细写。
再说了他怎么会想到我和路雪枫会来这里?这样仓促的合同,他洛清源也敢拿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要被拒吗?
“是的。眼下唯有路先生家族雄厚的资产,才能救洛家于水火之中。如果路先生愿意看一眼,清愿意立刻解答杨小姐来这里的疑问。”
‘唉?你先知么?你就知道我有问题要问?’听到这里,我不由对洛清源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他难道也知道自己的合同不够细致?所以只是看一眼。
“那我就看看?”路雪枫听罢,玩笑似的看向我,从清的手里,接过了文件,
‘这我怎么可能做得了主!你逗我玩的吧!’我百般嫌弃似的别过脸去,路家的事情不归我管,我怎么可能随便掺合,我才没那么登鼻上脸呢!
相比我与路雪枫的不紧不慢,洛清源似乎有些等不下去一般,主动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不算旧的照片摆在了桌上。
“杨小姐一定很想知道吧。那么首先,我想问问杨小姐,可见过这张照片吗?”话音未落,我已经用余光扫过了照片的全景。
是南区师范中学的毕业照……
现在就摊牌他也不怕我和路雪枫反悔?
“这是七弟的毕业照,那时候的七弟喜欢杨小姐……”
砰的一声,我几乎要摔杯子站起来一般。天雷滚滚的玛丽苏剧情有没有!洛颉鑫喜欢我!这怎么可能,我和他不过是在图书馆彼此聊得来而已!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他怎么可以胡说,喜欢这种事情,他有什么根据!
那时候,我和洛颉鑫只是因为在某些诗集上面的喜好相投,所以经常相约在图书馆探讨诗文,绝对没有逾越的感情。
等等,洛颉鑫是不是这么想的!是不是作为他的兄弟,会更了解他,我是不是只是因为他一句喜欢,所以太冲动了。
有些理亏似的,我又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还是听完在来找茬好些,现在不清不楚的根本没有头绪。’
“看来我猜测的的确没错!杨小姐不论在感情上,还是在身体属性上,都是七弟本该杀掉的人。然而七弟却为了保护你,找了替身。为了让杨小姐活下去,他将照片上面除他之外其余的五十六个人一并杀了个干净。”
洛清源面对我的冲动,眼中是意外的从容镇定,丝毫没有说谎产生的慌张。
他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那我的罪孽,岂不是罄竹难书!
一边路雪枫温暖的手,轻轻的覆在我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上,我惊恐万分的看向他,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温柔可靠的黑曜石瞳子。
他似乎在提醒我,一切都有他在身边。
洛清源淡淡的看着我与路雪枫,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又开始继续说道:“杨小姐至今都不知道洛家的秘密,清恐怕需要从最开始说起。就不知道路先生有没有兴趣听了。”
故事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路雪枫,似乎正在拿着这种欲言又止来威胁他。
“我只看合同,无需管我。你只需要给杨小姐讲故事便可以了。”路雪枫很是配合的翻动着桌上的合同,漫不经心的话里透出一种允许洛清源说下去的意思。
讲故事……这些在他看来只是故事而不是事实?
“洛家有两个秘密,一个是杨小姐已经毁掉的同昌塔,那是由先祖自封的宝塔,千年都没人可以撼动分毫。还有一个,则是后天创造的,是银湖山上那群老和尚赐下的秘法,以怨抵怨的‘八子坟’。”
八子坟……
银湖山上的老头?是那些先前说我的力量差点导致圳州封印易主的老和尚?
“同昌塔死去的人怨气深厚,在之前的几百年,洛家便是因此而人丁异常稀薄,后代皆难逃无法善终的宿命。所以那些老头便给了我们洛家一个寻求替身的方法,这就是洛家祠堂祭祖的根源所在。每一个十八年轮回,我们都会找一个自己爱的人,献给祠堂,用来为自己续命。”
牺牲别人的性命来续命,古代确实有。就好比秦时,通过杀人续命的事情便时常有记载。但是真是假却从来都不得而知。
要么就是没有成功,要么就是用别人生命活下去的人太低调。
八子坟的渊源只怕太深,心中一切故事串联起来,我似乎对于灰影的事情有了些许眉目。我有些紧张的将记忆里灰影所说的话拼凑起来,对着洛清源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洛颉鑫选择的是我……可他最后没能杀掉我?”
如果是因为洛颉鑫没有杀我……而杀了别人……那……
“对,七弟本来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宿命,如果他不杀了你,他就会死。可是他怕死,又不想你死。所以他找到了另外一个女人,并把他对班上所有人的友情堵在了保护你这件事上面。”洛清源的解释显得有些专业,又有些含糊,似乎有种故意让我听不懂的感觉。
“什么意思?”我越来越急切,越来越紧张。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害怕在听下去,因为根本就听不明白!
“用亲情与友情来抵爱情的债,这真的是个白-痴想法。”身旁的路雪枫,似乎也一直在听着洛清源的叙述,他很直截了当的解答了我的疑问。
就好像故意的想让我明白这件事情与我有多大的关系一般。
“这在当时确实是唯一的办法,我不知道七弟是从哪里知道的。但是,关键却不在这里。因为五十五个人便已经足够了……那第五十六个人,也就是那个替代你的女人,是白死的。”
问题的关键,在洛清源目光一沉之后缓缓的吐了出来。
那个女人……白死的?
是什么意思?
当时那五十六个人不是一同大巴翻车死的吗?怎么只有五十五个?
这是案中案?
“那个女人?该不会就是……”心念一闪,我恍惚猜到了那个女人是谁。
是灰影!因为她是我的替身,她喜欢洛颉鑫,却又因为我而被洛颉鑫杀死。她本以为可以在塔中陪伴洛颉鑫,却没想到塔被我毁掉了……所以她要报复我?
那她又是怎么被封在塔里的?
“长夜生寒翠幕低,琵琶别调为谁凄。君心无定如明月,才照楼东复转西。谢榛的《怨歌行》,杨小姐应该不陌生吧。”
洛清源口中婉转的诗句,娓娓而来。如丧钟一般,证实了我的猜想。就是那个当时赠诗给洛颉鑫的那个学姐,就是她,她就是灰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八子坟
哐当一声,手中的茶杯重重的反倒在茶几上。
不管如何说辞,洛清源的意思完全就是说这一切都与我有关。
不可能!不可能的!
身子不禁向后一退,我小声又难以置信的呢喃道:“你口口声声说洛颉鑫喜欢我,而她喜欢洛颉鑫。可是如果她是白死的,那她又是怎么被封印在八卦塔里的!当时洛疾风说……”洛清源的说辞不过都是我一步步擦边球创造的巧合,只是个巧合……
可是……洛清源一顿抢白,让我唯一一点希望全部打碎——
“八弟说那是七弟的爱人对吗?说七弟就是因为这个成为守灵人的,对吗?”
他全部都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一个踉跄,我脚下一个摇晃,竟走投无路一般的不知道该往哪里逃。险些失重摔倒的瞬间,路雪枫及时的一把搂住了我。他没容我再退一步,双手微微朝我双肩一按,一股惯性将我硬生生的压倒在沙发上。
双目交汇的片刻,我只觉得那那黑曜石的瞳孔中透出一种不可忤逆的镇定,那种眼神就好似一头东北虎——山林之王,充满了压倒般的霸道。
“滢儿,知己知彼!”淡淡的轻语就在我完全被他的眼神震慑住时传入了耳畔。
我惊慌失措的看向他,张了张嘴,却又觉得无言以对,他说的没错,确实有道理。月圆之夜将近,我该想的应该是如何打败化为灰影的学姐,可是现在我……
真的可以吗?
我终于还是颓然无力的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路雪枫信任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我强压住心中的恐慌,一扫瞳中的忧虑,转眼再次看向洛清源。
静静的忍耐着试图让自己听完他接下来的话。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这本就是这件事的症结所在。正因为她是白死的,她死后的魂魄才会居无定所,无法入殓八子坟。可是她的灵魂却依旧受到八子坟的积怨污染,从此再难轮回。”
无法轮回的灵魂,就是怨灵。
洛清源的意思是说,她或许明明是带着一种与同伴一同赴死的觉悟,祈求着能够在黄泉做伴。可她根本没有想到,其余五十五人却与她完全不在同一个地方。
而就在她孤寂难耐的时候,洛劼鑫收留了她,或许那时候便把她带到了八卦塔。她或许也真的喜欢洛劼鑫,被他收留,那是一种异样的幸福。然而,我的出现最终却生生的毁了那她连死都愿意去追求的幸福。
这就是她所说的,叫我认清的罪孽。
她一个女孩子,到死都恋着洛劼鑫,那是她魂魄无居可去时的唯一一缕阳光。我在她活着的时候抢走了他,连她死了以后还要和她抢。
更有甚者,我还害死了洛劼鑫,毁了她唯一的阳光,毁了她可以容身的八卦塔。
这些都是我的罪,可是源头是那伤天害理的八子坟不是吗?
八子坟是什么……
是什么……
谁来告诉我!
“八子坟是什么……”一种失魂落魄的茫然,让我一瞬间无法镇定下来。我懵然的站了起来,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这个答案。
“杨小姐,所谓的八子坟,便是以我洛家八子石像为宗庙八卦阵,结成一个循环的怨河,让世代怨念汇聚于怨河的渠沟。以此来逃避我洛家世代短命的厄运……”
之前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洛家祭祖的规模盛大,就是为了保护这八子坟吗?
我略有些颤抖的声音带着一种道德绑架一般的审问道:“那又怎么样……那是你洛家的事情,与别人的生命有什么相干。”学姐当初曾说我所造成的一切罪孽天理难容,可这八子坟让洛颉鑫整个班的人都命丧黄泉,那难道就不是天理难容了吗?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谁想死?这世上舍生取义的又有几个。更何况这诺大的家族,有钱,有势,买一条命又如何?
可我到底不信……我不信!我只是查我的案子,八卦塔和八子坟都是这极为损人的阴阵,不毁掉,只会后患无穷的!
“八子坟的石碑就是一个怨河的闸口,怨念的河川波涛汹涌,需要一个个闸口来控制它的流量。可是这样的闸口总是需要去维护的,每一个石碑历经十八年的岁月,都会有崩坏的那一天。在那个时候,我们就必须用我们的生命或者自愿为我们牺牲的生命去填补这个崩坏的空隙。”
以命换命?怨河?
难道别人就真的甘心去死吗?怨河若是以人的怨念为河水,那岁月如梭,岂不是总有一天要水漫金山?
“那又怎么样!他们难道是自愿的吗?那五十五条鲜活的生命!”难道就为了他们活着,而让别人去死吗?
“当然不是,我曾经也舍弃过自己爱的人,可是洛劼鑫不一样,他珍惜的人现在就在我面前。而且似乎还是一脸声讨的样子……七弟知道,只怕泉下也不会得到安息了。”
洛清源略有些嘲笑的口吻让我不由一震,一种惭愧后悔的感觉油然而生。是我辜负了洛劼鑫……是我的意外闯入破坏了他们原本一尘不变的生活。
是我……
原本屹立不倒的洛家,因为我的闯入而变得一团糟。就和葵家一样,因为我的介入只怕难逃没落的绝境。
都是我的错!
一种压迫心扉的绝望灌满我的内心,一阵阵比情丝穿刺还要疼的剧痛在心中点滴划过,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个时候,路雪枫手中的合同微微往茶几上一扔,温暖的手将我捂住胸口的手轻轻的牵了过去,那温和的目光中透出一瞬的安慰,又立刻转向洛清源冷冷的警告道:“先入为主的思想还是要有些限度为好。滢儿没有任何义务为你洛家牺牲!”
“是,是没有。可我只是想说,七弟选错了人。七弟一心喜欢杨小姐,可杨小姐却只觉得彼此只是聊得来。这大概就是七弟这一次失手丧命的原因吧。他倘若爱上这第五十六个女人,或许局面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看了。”
如果?
“……”我再不愿多说,毕竟这分明是莫须有的东西,就好比路雪岚造成问过我的后悔。把希望寄托在后悔二字上,是最最无知的事情……
“杨小姐,清并不是说你有什么过错。只是世事无常,我们无法揣测。你要的故事就是这些,在清看来,她所说的你的罪孽,也就在这里。如今八子坟的闸口动荡不断,想来也是她攫取太多怨河力量的原因。她能有力量冲破路夫人的防壁……”
又是路夫人!
只不过这次,路雪枫却比我先一步出手,他起身轻轻的往我身前一挡,顺利的遮住了洛清源。
“住口!有些话,你可以不说的!”依旧是那如虎一般的不容置喙,就好像命令一般的,他冲着洛清源说完,手指随意一挑,手中的合同应声掉落在了彼此之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去银湖山做和尚
冰冷的雨滴一穿穿滑落我的颈项,这就是圳州的雨。
本来四季如春的圳州,现在下着这样冰冷刺骨的雨!
这一切都是拜我所赐!
洛家风水独尊的局面被打破,整个圳州顿时化为一片混沌。
洛家八子之中突然少了两个,八子坟力量外泄,导致化为灰影的学姐肆无忌惮。
这一切也都是拜我所赐!
就在刚才,路雪枫与洛清源对峙的时候。我万念俱灰的跑了出来,我想赎罪,这一切真的有点罪无可恕。
是我一意孤行不知道这一切的过往,贸然的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肆意破坏。
是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个踉跄,我失足一滑,整个人摔倒在湿滑的草地上。膝盖与手臂被草地摩擦的点点刺痛,让我一瞬间止不住自己眼中一直在打旋的眼泪。
“哈啊……”一阵喉咙里发出的嘶哑叫声,我整个人趴到在草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真的恐怖的事件见多了,镇定的时间也太多了,我需要发泄,需要去平衡。
就让我一个人……哭一会就好了!
大雨几乎掩盖了我全部的哭声,冰冷的感觉因为身体的不断发热而有些回暖。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带着渡过一滩滩雨水的脚步声,在我耳边轻轻的唤道:“滢儿!”
是那个熟悉的百合花暖香的温暖怀抱,眼前一晃,那双黑曜石的眼睛便映出我满是泥水的脸来。
“我不会哄人。不过,滢儿现在像一只淋湿的小花猫。”眼中的担忧被他一丝调笑掩盖,他只毫不介意的拿出兜里的手帕,小心地为我擦拭着,随后又将我整个人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这是怕我脸上的泥点子弄脏你的衣服?果然是个大少爷!’
眼泪依旧止不住,我只是愣愣的躲在他怀里,不管耳边的大雨如何瓢泼,任由脸庞一股股热流倾泻。
“一切是洛家咎由自取,你怎么可以觉得一个人能够撑起他们全家的罪孽?千百年来,他们杀了多少人?难道只因为洛颉鑫放了你,杀了别人,你觉得有负罪感?还是说,你觉得他杀了你,一切会更好呢?”路雪枫的声音微微有些沉吟,他此时的心情似乎比我更加复杂。
没错,他杀了我,高三文科班的惨剧就不会发生,洛颉鑫和他们全班的所有人都不会死。而那位学姐,在我死后也肯定会得到洛颉鑫的爱。
一切都皆大欢喜才对。
可就是因为洛颉鑫没有杀我,因为我一个人要活着,所以他们全班五十六个人都因此牺牲,最后我还亲手解决了他。
他杀了我,只是一条性命……杀了我,解救了五十七条性命……难道不好吗?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滢儿会来到圳州,会毁掉洛家两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在我看来是个必然。因为损人利己的事情,永远都不可能持续太久。死了你一个,或许现在救了其他人。那以后呢?滢儿,可想过以后?”
以后?
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洛家八卦塔与八子坟说实话的确是两个非常可怕的阵法。它们都是肆无忌惮的通过消耗他人性命来,成就自家。说实话,若是放着不管,怨念终究会溢出这挖的深不见底的坑道。因为先人的预见永远比人类的怨念要短得多。
而预见会终止,怨念却是永远不会停下的。
可是,安慰人的理由永远都那么冠冕堂皇,事情现在发生在我身上。我又何德何能有这样的超脱淡然的心境……
路雪枫真的是……太抬举我了!
无论如何辩解,我的罪孽都罪无可恕,不管他洛家曾经与未来。眼下,我造成的伤害在无限的扩大,我不是先知更不是智者,我只能看到现在。
闪念间,我恍恍惚惚忆起之前洛清源的话,他在给我说这件事之前,似乎有意要让路雪枫注资,那么……
“救救洛家……求求你,救救洛家!”喉咙中一股不听使唤的声音传了出来,是一种懦弱,是一种无病的呐喊。
我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有了那种玛丽苏的心态,依仗着路雪枫对我的非常感情,要他去为我的罪过买单。
我这分明是赤露露的利用他,我明知道,可是我却想不到别的方法。
他会答应吗?
“合同我已经签过了,得到东南省的资源是我一直以来据理力争的东西。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签。”
路雪枫沉稳的声音伴随着一丝轻笑,在我哽咽的呼吸中显得格外坦然,他不是安慰我吧?
东南省的资源?洛家在圳州如今依旧是一手遮天。在他没有完全倒的时候,路家将它收归自己的手里,的确等于拿下了整个圳州。
他的一句话让我立刻从自己的消极情绪中清醒过来。曾经楼少鸿在我前往八卦塔之前给过路雪枫一本账册,他明明说过让我休息一阵子再往圳州去的。
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在盘算收购洛家?
而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将他之前的计划提前了而已?
不会吧……
身体猛地一颤,我恍然抬起头来用那双水洗的瞳子死死的盯住他自信满满的眼睛。
那里面写着的东西我看不懂,更不知道现在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脑海中越来越多的信息显得有些混乱,明明我刚刚还痛不欲生,现在已经没心没肺的将那些一并抛在脑后。
其实现在细细想来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无意识的推动我前进,会不会是路雪枫?会不会是他在一步步的牵着我,往这个方向走呢?
路雪枫似乎察觉出我恢复正常的思绪,嘴角微微一扬,温和的说道:“好了,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不是吗?洛家不会毁掉,雪岚已经在洛家董事会坐镇,慢慢他们就会回归正常。你现在不该想想如何在月圆之夜打倒灰影?难道你真的想死?”
“不想……可我知道自己的罪,更加没办法做任何的抵抗了。”谁会想死?可是学姐并没有错,只是毁了她容身的地方,是我让她连爱一个人都办不到。
这样的我,如何斗得过她?
“傻瓜,我已经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想不明白?不如这样,洛清源说银湖山上的庙宇是异常清幽的圣地,那里的桃木是圳州最好的。我送你去那里,好好养精蓄锐,让那群老头来开解开解你,如何?”
银湖山的庙宇?
桃木?
还有那群老头?
这是干嘛?超度我么?
我一脸茫然的看着路雪枫,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余光之下,他的两瓣薄唇微微开合着,
隐隐约约的,好像再说:‘佛门清净地,量她有冲天的怨气,只即便是月圆之夜那种阴气极盛的时候,恐也力不从心了吧。’
第一百三十章 再出把武器来防身
夜幕渐渐降临,雨并没有变小,依旧在电闪雷鸣之中瓢泼直响。
我与路雪枫在天黑之前已然赶到了银湖山顶,在洛清源的引荐下,我们得到了方丈许可——允许在这里留宿到月圆之夜过后。
路雪枫入住隔壁的禅房后,一溜烟便匆匆与其他人下了山。还好禅房清静,留下我一个人依着青灯古佛为伴,到底也不是太无聊。
只是,这还真的是要我当尼姑的节奏了。
我独自倚在窗边,看着大雨从屋檐的青瓦流过,心中始终有些担忧路雪枫先前的话。
量她怨气冲天?
月圆之夜阴气最盛,如果在这里作为灰影的学姐要对付我,那会不会殃及这里的僧侣?佛家清净地没错,可现在社会开化,又有几个佛家会真正的有佛的神识?
他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避难呢?还是让我在这里迎击呢?
一阵清脆的叩门声,突然将我从神游的思维中吵醒。回望木门灯火打下的影子,竟是一个不高不矮的小和尚立在了门前。
“女施主,方丈师父请您移步一叙。”声音平淡无奇,像极了电视剧里面的修道之人。
说起来,电视剧里面那些和尚都是些衣冠禽兽,眼下这小和尚应该是真的六根清净的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噗嗤一笑,只觉得自己天马行空的厉害。
随意整了整衣服,我果断的打开了房门,一把古老的油质伞出现在我眼前。
“劳烦带路。”我朝着小和尚礼貌一笑,摆出了十指相合的手势回应。
那个方丈就是当时和洛穹煜说我打破圳州封印的那个吧?
就是那个帮我诊脉的那个嘛!
应该没错。
也不知道这老和尚要找我做什么,该不会,要像唐僧那样跟我女菩萨长女菩萨短的吧?
……
很快,在小和尚引路下,幽深松林里的小禅房在油纸伞收拢的雨帘中现了出来。
纸窗微皱中透出略带湿润的微光,一个人影在投在我脚下的光上微微颤动。没有什么阿弥陀佛之类的声音,当真是一切都显得静的出奇。
苍老的咳嗽声带着微微有些许嘶哑的声线从窄小的禅房传了出来,不紧不慢的来,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大对劲的感觉。
哪儿不对劲呢?
“师父,人已经带到了。”
“嗯,进来吧。”
禅房的门被顺利打开,几排实木书架上陈旧的藤黄佛经摆在了我眼前。左边窗下是一盏铜架油灯立在角落,灯上灯心草制的灯芯此时正安静的灯油里燃烧着。
些微的蜡烛炸响声随之作响。
‘灯心草不爆油花,怎么会有声音?’寻声向发声处看去。这才发现,身侧是一个在北角的实用炕台,一只纸笼的蜡烛台下是一盏文墨与一只金钵,它们都静静的摆在老方丈的身边。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那么安静,安静的连雨水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坐在炕上的老方丈,长眉微微一皱,睁开他苍老的眼睛,嘴下斑白的胡须轻轻一扬,开场的第一句话就有些让我无法适应。
“老衲看着小姐,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什么叫怎么称呼我,我有名字,难道你还真要称呼我女菩萨呀!’额前真的可以画出一个小小的疙瘩,这老人家真是……
秉着一种尊老爱幼的原则,我尴尬的一笑,总之还是陪着他打哈哈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方丈前辈若是不愿意叫,便不叫就是了。只是晚辈不知道前辈找我来这里所为何事。”
老方丈至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摸索着桌沿拿过茶壶给桌案旁边另一只杯子倒上了一碗清茶,随即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小姐说笑了,与其说老衲找你,不如说你找上老衲,是想要做什么。”
‘想要做什么?老人家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可从来没有找过你。’被老方丈问的有些二丈和尚。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小心地拿过桌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并不知道要来这里做什么……”
“老衲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今天小姐来到这里,身后便跟了一股凝聚不散的气。佛门清净,怨气到了这里自然该退避三舍,然而它并没有。”耳边,清脆的金钵爬出一生轻响,一束明显的不协调音响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金钵的声音怎么总有一种漏风的感觉?
难道说……
我有些不敢往深处猜测的试探般的看向老方丈问道:“前辈的意思是……”
刚刚这老和尚说有一股怨气跟着我,难道就是这个?
能够震碎金钵的力量……
这是不是太恐怖了?
“魔归魔,道归道。小姐本不是两道中人,实在不该在此间多做行走。你如此肆意随心,难道没有意识到自己闯的祸吗?”
老和尚淡淡的口吻透不出喜怒,却足够让我有些无法理解。
魔与道,这两道,我本就不沾染分毫。肆意随心是什么意思!怎么一下子又说我闯祸了?
我是妖精不成?闯祸精?
‘我既不是魔、也不是道,我就是我,就是不一样的烟火!行不行!’手中的茶杯用力往桌沿一放,我气不打一处来的狠狠瞪了老和尚一眼。
这老人家话说的好没道理,这不是变个法损人嘛?
许是这老和尚看出我不高兴的样子,连忙迂回了话题说道:“唉……也罢。万事皆有因果,老衲不该擅自胡言。小姐且看着金钵,此钵虽不是真品,却在佛前享受香火多年。小姐身后的怨气被此所镇压,然而却并不尽然。”
“并非真品?”
“这当然,人界仿品千千万,并非是真品才有奇效,造个出来开个光,便会有相同的效果。哈哈哈哈……”
老和尚的笑声瞬间让我觉得他有了一种老顽童的既视感。
可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他眼中闪过一抹森寒……
是什么?
我有些诧异他突然冷下来的表情,又突觉身后一阵奇冷,生怕来不及一般的赶忙问道:“那怨气是什么……”
“有因必有果,小姐何须来问老衲呢?”耳边一阵细碎的铜铃声簌簌作响,老和尚的声音有原本的淡然突然变得浑厚异常。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见哐当一声轻响,桌上的金钵碎裂。窗户同时也被猛地撞开来,一大片雨水在突如其来的暴风带领下在房内纷飞。
远远的,只看见那狂风暴雨之中一个影子在舞动。是灰影!她在生气!在气愤我躲进这佛门清净地!
“散!”没等我做出任何举动,身后一丝丝密密麻麻的红线穿着赤铜制的铜钱从我周身飞了出去,直勾勾的封住了整张窗户。
是‘红线铜钱’,避鬼驱邪的厉害东西!听说只要厉鬼触及红线,便会被烈火焚烧。
风在红线广布的瞬间戛然而止,远处的灰影就如海市蜃楼一般消失不见。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是一阵铜铃声响了起来。
我顾不得老和尚,率先一个回身往门外奔去。推门的瞬间没头没脑的高举手中的银镯试图照亮漆黑的院外。
“是谁!”
房门内的烛火照出门外的一隅地,路雪枫手持着一把木质类似于长棍的东西,出现在我的面前。
“滢儿?”
四目相对,仿佛觉得他眼中似乎又惊又喜。再仔细看向他手中那根长棍,似乎是一把弓……
难道说?是给我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女人疑心特别重
“肩、肘、手这三个用力点,要连成一条直线。你看像这样……”
大雨中好几个圆形的靶子看得我眼睛发晕,身边路雪枫却颇有耐心的轻扶着我,不停地说教。
手中的这把桃木弓似乎是他昨天特意下山找的桃木心做的,取山北面高处生长缓慢的桃木顺着纹理切开,热轮压出弧形,再匆忙雕琢出来的。
要武器是不假,可是银镯时不时能够发挥灵力生长出弓,再者平时使用的也是灵力与咒术产生的破魔箭。
我何苦要练习这样的箭术……
大雨瓢泼的,看不清晰,费眼得厉害。
“滢儿?”仅仅是出了一会儿神,路雪枫催促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身体微微一颤,我回过神来冲着他习惯的一笑,示意他我还在听着。其实这些我何尝不懂?
“嗯?知道了。三点一线,我知道的。”
‘早就说过了,我不会用枪,但是会用弓箭啊!’无奈之下,我以踝关节为轴,身体略前倾,前臂和手腕完全放松。随手勾起一旁箭筒里的三支长箭,从容上架,前推后走,巧劲一拉,三箭满弓齐发,毫不拖泥带水。
雨中三枚黑影如梭飞去,还没等我放下手中的弓,便只听陆陆续续的三声轻响,近处的三块靶,不差分后的命中红心。
弓轻巧,而且桃木还有驱邪的效果。的确是在我没有得到后羿祝融弓之前,最方便的武器。然而……
思索间,我毫不留情的再次勾起一支箭,腰身一旋,直直对准路雪枫,目光犀利的问道:“我知道的,我会用……只是我很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我会用弓箭的。我从未说过……”
不但从未说过,印象里,我更从未在他面前使用过弓箭……
见过我是用弓箭的,只有那些怨魂和不周山脚的宇内司幽。宇内司幽应该不会再这么短时间内和路雪枫有接触,且她更不可能专门和路雪枫说这件事情。
那么,除去她之外,还留在人世间的冤魂……就只剩下化为灰影的学姐了。
只有她,昨夜来到了我和方丈所在的房间,试图再次攻击我,也只有她知道我擅长使用弓箭……
面对我突然的翻脸和质疑,路雪枫显得很意外,他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又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末了,他眼中一抹失望之色带着些许侥幸一般的,垂下头小声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做这把武器会对你来说比较容易掌握……”
“好掌握?”这理由这般牵强,只怕他自己都不相信吧?
他在骗我!
手中的弓弦发出咯吱的声响,手隐隐透出的生疼让我意识到自己的弓弦越拉越紧,手中的这只箭,只要微微松手便可以直直的刺穿路雪枫的胸膛。
“对,我自己从前也使用弓箭……”
“是行家?那你射中靶心给我看看!”弓身猛地一收,我反手将手中的长弓递到路雪枫面前,有银镯护体,他即便突然反目试图将我射死,这么近的距离也不会伤我太重。
“……”
面对我极度的不信任,路雪枫似乎有些犯难起来,他略有些迟疑的接过我手中的弓,生疏的拿起一支箭来,摆出拉弓的姿势来。
弓箭到底是门技术活,随手捏来根本无法和长年累月使用的人相提并论,路雪枫拉开弓箭的瞬间,那心虚的目光便现了出来。
瞄准了良久,最后他到底还是颓然收拢弓弦,一脸愧疚的看向我说道:“抱歉,滢儿,我不想骗你。可是这件事情,我不能说太清楚。”
“那你到底是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楼少鸿已经很久没有在你身边了。”
真的是一个恍惚,我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当初路雪枫查到洛家账目的时候突然变脸,那般郑重其事的忠告我。那句不论他用什么方式来找我,我都不可以相信。经过中心柱破碎的事情后,显得格外深刻。
话一出口,路雪枫便好似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怔住。眼中的失望犹在,淡淡的声音透出一种失意的落寞:“滢儿!你不相信我?”
“八卦塔终结,八子坟却没有结束,你曾经跟我说,不管是你以什么方式来找我,只要楼少鸿不在你身边我都不能相信。之前我的确彻彻底底的把这件事忘了,可昨天的铜铃声又让我不禁想了起来。”
昨夜,灰影即将出现之际,门外的铜铃便急促的响了起来。然而方丈的红线铜钱阵成功的将她逼退。红线过处,沾染即会受到烈火焚身,照例来说灰影不该在出现。可是那个时候,铜铃又响了起来。
可这一次,门外出现的却是路雪枫……
这样一想,真的很难让我相信他是真正的路雪枫,而不是冤魂……
“……那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路雪枫没有解释,似乎我所说的这一切,他都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句怎么样,我才能相信他,总觉得透着一股浓浓的悲伤。
若真的冤枉了他,那他是不是真的会伤心?
不!我绝对不能再犹豫!
我鼓起勇气,穷追不舍的对他坚持道:“你在我面前始终是个谜,我根本不知道你任何的事情。如何相信?拿什么来相信?你在我面前,只是一个叫路雪枫的而已。”
他对我而言真都有太多的谜团未清,我到目前为止仅仅只是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工作。他在鬼界的一切,他路家的事情,我都不得而知。
到现在,我根本连他是人是鬼,我都毫不知情……
叫我怎么相信?
“滢儿,我对你或许有隐瞒,却绝对不会欺骗你……”依旧是这句已经说过第二次的话,这句话他曾经跟我说过,是只有无人的时候才对我说过的话。
此时此刻,里面透出的是氤氲难散的哀愁,他那双黑曜石的瞳子里藏满了后悔与苦恼,那种浓重,仿佛不仅仅是因为现在的局势,更仿佛是延伸到更远、更远的时候去。
“证据,有什么可以证明你的东西吗?”一个不忍心,我竟有些开始心软起来。我低下头去,小心地绞着手中的衣角。手指不由轻轻抚过手腕上的银镯。
我这是不是在无理取闹?他即便对我有隐瞒,可是到现在也从未害过我。那次与灰影对峙,还将腕中热血喂给我……
我是不是做错了?
路雪枫的目光顺着我的手,慢慢的在我身上游移,最后又回到了我的视线之中。注视良久,他似做了极为艰巨的决定一般,将手伸进自己的西装内袋里,像是要掏出什么来。
很快的,他紧紧的握住某种东西,将拳头送到了我的面前来。“证据?这个算不算……”
拳心翻转,隐隐透出一抹银色的光辉。
只见路雪枫的手掌慢慢在我眼前摊开,竟是一轮与我手腕上一模一样的银镯。
连同上面细密的刻纹都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
我整个人懵然的杵在原地,不知道此时是该问他这镯子从哪里来,还是该问他这镯子的渊源……
“滢儿,这样够不够?”耳边是路雪枫凄凉或是伤透了心的声音。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现在还怀疑他……是我错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意外触发的黄泉通路
禅房外的雨较之前似乎小了许多,与世隔绝的银湖山顶根本收不到圳州的任何讯息。
我一个人独自坐在床前,看着桌上安然躺着的这把桃木弓,心不由有些不安起来。日光飞逝,没有几天了。
一旁的黄历上,距离前往云川郡的新年正月还有不足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是阳历的一月二十日,农历大寒,距离下一个满月之夜还有五天。
不过说起来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也不知道这个月圆之夜是哪一天了。
等到解决了这件事情,我就必须马上动身前往云川郡,也不知道自己走不走的了了。
嘴角惨惨一笑,我拿起桃木弓,蓄力空拉了拉弓弦。
‘到底还是一点斗志也没有呢……破魔箭似乎可以伤的了她,可是即便是挫败她,也很难平息她的怨恨,不是吗?’反手又将弓放回桌案,我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还真是到了一个死胡同了。
撑着下巴的右手上,银镯哗啦一声滑落到衣袖口上。一闪念,我又想起之前路雪枫拿出来的那只银镯。
那到底是……谁的呢?
‘滢儿,这样够不够?’他那句满是凄凉的话语,到底寓意为何呢?
这是避邪银环,宇内司幽并没有告诉过我到底有几环。杨家老宅里也没有记载,但是杨老伯却说过从前的杨老爷寻到的银环,只有一支。
到底是什么时候手中的银镯变成三轮的,根本不得而知。现在又突然冒出路雪枫的那一环,这四轮银镯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杨老伯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路伯会不会知道?路崇光又会不会知道?这件事情还有路雪枫的事情,我似乎从来没有和路崇光说起过。
他是鬼界的老人了,照例来说很多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那我是不是现在该去一趟鬼界好一些……
只是怎么去呢?
这几天入睡都没有办法落入鬼界,就好像这银湖山形成了一块天成的银屏镜壁,将人界与鬼界彻底隔绝了一般。
‘该怎么办呢?’
“钱体方圆,自有乾坤;人避祸福,来此善哉?吾以路家长子之命,向黑白无常,十一阴帅请命。打开黄泉归途,引我入门?”脑海中突然一个回忆窜了进来。是路雪枫在我曾经几欲昏迷的时候打开通往鬼界空间的咒。
话音刚落,身边一缕缕淡淡的黄沙便不知从哪儿飘了过来,一阵阵呜呜作响的风声在我身旁来回窜动着。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锋利……
锋利……!!
手臂突然一阵凉意,一道黑色的虚影竟趁我不备的时候划过我的衣袖。一阵干裂的疼痛让我回神看向手臂,一道深深的血痕竟出现在手臂方才冰凉的地方。
“哎呀!”我不禁一阵惊叫,脚下连忙退了几步。眼前的黑影斑驳在整个房间广布,就好像一个个时空的裂口。
这到底是……
一黑一白的光影如同秋风落叶紧接着我后退的脚步,步步紧逼。啪嗒一声巨响,面前的实木凳子一瞬间被光影切碎,面对着散落一地的木块,我突然有些恍惚,竟觉得眼前的架势好生眼熟。
这光影切割的力度,就好像……
我想起来了!是当初在怨念之树下,我曾经打碎乔小曼身上弥补的积怨芽头时出现的光影。
当时耳边窸窸窣窣的黑影如雨打竹叶密密麻麻,直晃得我睁不开眼睛。那是因为当时的大地之眼黑暗非常,所以白光影才显得格外耀眼。这次不一样,这次虽然光线昏暗,可依旧只一片清白天地。
所以才会有这种不同的效果。
可是,当时的光影好像是手上银镯化成银灰黯淡的时候,这次的却是我念动路雪枫的咒语之后。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而且,它为什么要攻击我!
砰的一声巨响,两道光影在我脚边应声落下,激起一阵石屑与震荡,我惊愕之下被那股里用力一推,直接将我整个人抵在了门上。
不行!给逃出去再说!
我紧捂住胸前与手臂上光影莫名其妙带来的划伤,连忙试图起身开门逃出去。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余光扫过了房间内的桌子。那把桃木弓,还在桌上。
‘这些光影若是一会儿失去了目标,弄坏了那把弓怎么办!’我慌忙回身看去,弓现在还安然无恙的躺在桌上。可若是我走出去……
一鼓作气,我转过身来慌忙向着桌子冲去,身旁的光影就在我转身的瞬间全体朝着我袭来。我顾不得这些,只是在光影满布的空间中伸出手去,试图握住弓。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声音在推门瞬间响起。
“滢儿!”
“定!”
定?
我有些狐疑的停住了脚步,只觉得周围所有的一切同在这一声呵斥中叫停。光影在停顿不久之后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漩涡状的时空裂口。
这就是所谓的黄泉通道?
我回过头去,一脸茫然的看向门外。是那双满是紧张的黑曜石瞳孔,还有他旁边的另一个人,那安然淡漠的神情,却隐隐也藏着一种紧张感觉——是楼少鸿!
“滢儿怎么会触发这个?”路雪枫徒手一挥,身旁的通道便立刻消失而去,光影斑驳造成的废墟之外,一切都化为一片沉寂。
反倒是他自己眼中消散的紧张后,是满满的意外。
“杨小姐应该是念了路少爷您返回鬼界时使用的咒语,涂小姐怕是没有直接认证,派来光影。应该是个意外……”
“她?哼……闲事有余!”
“路少爷……”
“罢了,这些稍后再说,看看滢儿有没有受伤。”
“杨小姐,可还好?楼某听说,楼某不再,小姐对路少爷疑心不小,特地过来走一趟的。顺被给杨小姐带来这本书。”
“《银启录》?我明明放在宅中的……”
“这并不一样,这本是下册,是收在路家的另一本。里面记载的是巫咸世族的咒,可以催动避邪银环的咒术。”
下半本?
咒术?
是那些曾经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咒术?那些不都是道家咒术么……楼少鸿这时候送来这个,是为了让我备战的意思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捡到一个曼联小球迷
“为什么,我都要使用雷属性的咒呢……”
昨夜,东南部的天空上早早便出现了凸月的月相。距离腊月十五还有两天的时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的满月会出现在十四的时候。十四这个数字,不管从哪里看,都隐隐的透出一种好似不及天时地利的诡异。
但是不管如何,决战在即。我与楼少鸿、路雪枫只能匆忙赶回了南区师范中学。
只不过现在……
看着路雪枫摆在课桌上的十六张银笺符纸,我疑惑的看了看一旁帮他拿着下半册《银启录》的楼少鸿。这不符合正统的符咒,是破罐子破摔的节奏吗?
一般的符纸分为红、白、黄、黑四色。但这次,路雪枫拿来的却是银锡涂抹后的银笺。更奇怪的是,他还拿着一块长方形的小笔刷,在符纸的抬头上用‘雷’字起笔。浓墨迅速在银笺上挥洒着,还没见它干透,墨色便已然消失在银光之中,再也看不到了。
这……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依着路雪枫方才飞快的笔墨,其实隐约还是看得懂一些的,像是写着雷……急急如律令?
一张……两张……三张……这应该是招雷神的符咒,十六张全部写这个?
研磨的手不由停了下来,我有些懵缺的看着路雪枫将十六张银笺全部写好。整个过程他几乎丝毫不受外界干扰一般的一气呵成,还真有种动画片里面大阴阳师的感觉。
只听啪一声轻响,路雪枫松了一口气似的将手中的笔刷放在砚旁。随即用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向我,淡然一笑,抹去额间的细汗说道:“滢儿体质纯阴,又是极阴的血脉。之前听过你使用的咒术也都与道家雷霆有关,所以我贸然假设,雷属性的咒是你最强的招式。”
嗯?似乎写下这十六张符纸很辛苦的样子。
十六张……
“那……为什么是十六张呢?”面前的银笺依旧是一片银白色,只有触觉上些微的冰凉感,丝毫看不见方才书写过的痕迹。
“噢?这个呀?这是十六章符纸象征道家十六境界,配合十六支银湖山桃木箭,每一箭为一个境界。”
“境界?”我有些担忧的看向路雪枫,他此时瞳孔中似乎流露出一种信心满满的神色。他到底在这回来的一路上做了些什么样的思量呢?
“入道、求道、问道、学道、悟道、触道、养道、得道、忘道、舍道、成道、丹道、人道、人仙道、地仙道还有最后第十六重:天仙道。”
“天仙道?”道家十六境界,是求道升仙的十六阶级。路雪枫造出这一组攻势,应该不是临时起意的样子。他难道在更早之前,就有对付灰影的打算了?
那是多久之前?是发现灰影与乔小曼不是一个的时候?还是我与他在图书馆撞见灰影学姐的时候?还是更早……
‘为什么我会想到更早?’
我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不信任的心理驱散。现在大敌当前,绝对不可以小女孩子家心理去疑心他。绝对不可以!
“那是道家最高的境界,只不过是个传说而已。每只箭都刻有道家境界,你也必须按照顺序使用,五雷之术附着其上,力量会逐一递增。但切不可以越境射出,否则灵气会因为境界高低不平混乱;未伤敌,先伤己。”
‘未伤敌,先伤己。这是背水一战吗?’
我嘴角不由得轻轻一扬,伸出手去拂过摆在桌上的十六支桃木箭,他若真的有异心断不会为我做那么多事。
‘只有十六支啊。’我小声的呢喃着,心中担忧的情绪不由加重。
“十六支……那如果十六支箭全部用尽,还没有打倒她该怎么办?”
“滢儿,这么聪明,想来不会用到这第十六支。”面对我的担忧,路雪枫轻轻将身上的外套解下来搭在我的肩上,冲着我微微一笑,话语中透出一种轻快的情绪,似乎想要舒解我此时的忧虑。
呜……
呜呜……怎么一个人也没有呀……
哥哥……妈妈……为什么一个人都不见了……
什么声音?
就在我抬头试图回应路雪枫的时候,教室窗外的塑胶跑道上突然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哭泣声。
这个时候居然会有小孩子闯进来?这不是添麻烦吗!
我猛然惊起,丢下手中的墨块连忙走到窗边。果然,就在塑胶跑道上一个小男孩穿着一身可爱的‘曼联’加小号球衣,正趴在地上不住的抹眼泪。
是个足球小子嘛?
似乎是摔倒了?塑胶跑道上的胶齿虽然比水泥地面柔软,但是摔一下也是很疼的。
估计是平日里在家里没办法练球,习惯性跑到学校里来。况且,现在距离学校出事也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大概这孩子以为没事又来了。
“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先下去把那个孩子带上来。”思索间,我拢了拢路雪枫披在身上的衣服,匆匆试图往教室外走去。
还没等我走出教室门,路雪枫便从身后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滢儿!你就不担心那孩子是……”
他担心,我很清楚。我自己刚刚也怀疑过是不是即将入夜,所以灰影学姐制造这种假象来给我看。
只是,那小孩子穿的可是曼联的球衣啊。
“不会有问题的,穿着曼联的球衣,难道灰影学姐也喜欢曼联不成?”我坦然一笑,轻轻的挣脱路雪枫的手,一说到曼联,我想他一定会被我的追星情结雷到的。
呵呵哒!
我大大咧咧的大步再次转身,朝着操场跑去。就在走出教学楼的瞬间,出于本能的我还是向着身后的窗户多看了一眼,楼少鸿紧张的目光与我看上去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唉?路雪枫呢?’
正要开口向楼少鸿喊话,路雪枫的声音便紧跟在身后传了出来。楼梯间上一条长长的影子伴随着几步小跑的声响,从楼上飞快的走到我跟前。
他居然跟过来了。
“滢儿!想来还是有些蹊跷,我跟你去。”
蹊跷?蹊跷干嘛要穿曼联的球衣呀?龙套也不能这么找呀,路雪枫肯定是多想了吧。
不过说到底,我倒是不敢否认他的警惕,毕竟现在这种情况,马上就要入夜了,很危险。小心一点总是好的。原谅我追星吧,嘿嘿。
再不多做耽搁,我径直朝着小男孩走了过去,天色将晚,只希望我还有时间能够把这孩子送回去。
“小朋友,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我来练球,可是好几天都没有小伙伴在这里玩了。爸爸妈妈说不让我来这里,我只是来玩的,现在却出不去了。”
出不去?
“怎么出不去?姐姐带你出去好不好?”
“出不去,姐姐!我出不去!”
出不去!
眼前一幕异常熟悉的场景显现在我的脑海里,记忆中一个小孩子也趴倒在草地上,也对着我这么哭诉着……
是谁呢?
“想出去?杨滢儿,你休想!”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脑海中猛地炸开来。
我慌忙间抬起头来,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却惊讶的发现,此时一轮明月已然高高的挂在教学楼的顶端。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开战
皓月当空!
十四夜!
刚刚明明还是夜色将近,怎么这么快便天黑了!
“杨滢儿,你休想出去!”没等我看清,一阵狂风大作,便呼啸而至。灰影学姐的身形在巨大的操场上扭曲显现出来。
一道道黑风阵阵吹起她灰白的裙摆,一大片焦臭的黑白粉尘在塑胶跑道的胶齿上滞留翻腾着,让身边的小男孩都不禁颤抖大喊起来。
我顾不得震惊,一把将这个曼联小球迷抱在怀里。警惕的看着远处的灰影学姐,小心地安抚着她说道:“没事。别怕,别怕……小朋友乖,一会我们就带你回去。”
“妈妈啊!”小球迷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让我心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我试图想尽一切办法去安抚他,都无济于事。手指轻轻怕打着他颤抖的脊背,轻声的呢喃着不怕、不怕的字样。眼下,这样哄小孩子的方式,根本不是办法。他还这么小,在压抑寒冷的环境下,绝对不能呆太久。
身旁路雪枫蹲在我两身后,双手撑开如羽翼一般罩住我与怀中的小球迷。他同样用戒备的目光看着草坪正中央黑风缭绕的灰影学姐。
上次在图书馆对决,他便力不从心。这次,他在这里也只会更加被动!
现下的局面,根本容不得我。看来只能以少换多了!咬了咬牙,我转过身来将小球迷往路雪枫身上一推,轻轻擦拭掉小球迷满脸的泪水,轻声说道:“别怕!别怕!”
“雪枫,你带着孩子先回去楼上。她……我来拦住!”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我现在只是突然有了一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责任心,想要保护眼前这两个人。
“滢儿!”
路雪枫惊讶的表情摆在我面前,我何尝不知道此时此刻我说的话让他有多震惊。这一路到现在,我依赖他的时候太多,独立的时候太少了……
想罢,我站起身来,一步抢到他们的身后。直直面对着灰影学姐,无视她那嘴角扬起的狰狞笑意,对着身后的路雪枫继续说道:
“上次图书馆,你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但是现在或许不一样,避邪银环已经回复,从前我就能给打倒大地之眼上的怨念之树,这一次或许可以拖住一些时间。你和楼少鸿想想办法,先把孩子送回家去。他还小!他是无辜的!”
“好!你等我!我把孩子送去给楼少鸿马上带着弓下来!”没有纠缠,也没有推阻,路雪枫大概也了然了我的决定。他抱起小球迷有些匆忙的话语,让我瞬间脑海中有了一种画面感。身后的他,此时有多担心,有多不肯。可他眼中应该依然坚定,因为能够多一份安全,战胜的机会便多一分。
总之,即便是被打倒,灰影学姐也不会那么直接杀掉我的。
路雪枫绝对不会不记得那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噗嗤一笑。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我居然还可以笑得出来,真的是有够坦然了。
好……心中淡淡的一声回应,还没等我喊出来,便只见灰影学姐手边一道情丝朝着我身侧直逼过来。
不行!路雪枫他们还没走远,她此时攻向身侧,打不中我也会直逼路雪枫他们去的!
我脚微微一横,整个人挡在了黑线面前。
谁知道那情丝黑线根本就没想过要攻击我,就在与我几乎要接触的瞬间,它又活了似的从我身旁绕了过去,直直的向着路雪枫怀里的小球迷奔了过去。
“哎呀!”
一阵惊叫,小球迷耷拉在路雪枫身体外面的手被情丝黑线狠狠地拴住,路雪枫也随之停住了脚步,伸出手来试图帮小球迷解开那缠的紧紧的情丝。
我循声惊恐回过头去,看向蹲下紧紧抱住小球迷的路雪枫,正欲上前帮忙的时候,脚下一个束缚险些让我滑倒在地。是情丝!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身后灰影学姐的声音阴险至极,我咬紧嘴唇再次收回目光看向她。只听她恶狠狠地嘲笑声在耳边回荡:“想走?一个都别想!”
手中的银镯就在这个时候,亮起炎红色的火光。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在巫咸世族银镯重新复苏的缘故,现在我居然可以简单的催动银镯发出的力量。
身旁缠住小球迷的情丝成了眼下最触手可得的靶子,我徒手用力紧紧握住它,抬起右手狠狠地往那根情丝上猛地一摁,一道闪出白色火花的烈火便噌的一声烧了起来。
就如同一条烧断的塑料绳子,在烈火中不断衰软下来。眼看着小球迷手腕上的情丝渐渐脱落。我朝着路雪枫大喊着:“快走!”
再次回过身来,硬生生接来了灰影学姐射出的两道情丝。
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操纵的情丝多的就如她的长发,在楼上的楼少鸿应该看到了眼前这一切。倘若他此时离开教室把弓箭送来给我,必然会再不知道走到哪里的时候涉险。只唯独他按兵不动,路雪枫去与他汇合,才是上上之策。
至于路雪枫还能不能把弓箭送来,我还是更加需要想一想自己怎么样才能够跑上去取才是正道。
‘总是依赖别人,那不是太可耻了?’
手中的情丝宛如两条活生生的巨蟒在手中不停地挣扎着,挣得双手都不禁有些生疼。我始终是不放手,冷眼故作镇定的死死盯住灰影学姐,冲她喊道:“这是我与你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去伤及无辜!”
“无辜?是呀……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掉三千一百三十六人?”
对!怎么之前询问洛清源的时候把这件事忘记了!
从前,洛颉鑫没有杀我,却杀掉了五十六个人来替代我。那灰影学姐这样肆意的杀掉三千一百三十六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呢?若是真的那么狠心,为什么不连高中部的人一并杀掉?
“为什么?”
“因为我是他的妻子!我要为洛家,为他献上一份让他再无后顾之忧的大礼!五十六个人算什么!五十六年的无忧无虑,岂不是更好?等解决了你,我还要杀两万五千零八十七个人!这样就可以让洛家八子都无忧无虑啦!”
五十六个人乘以五十六年,等于三千一百三十六人……
三千一百三十六人乘以八,等于两万五千零八十八人……杀掉我,减一……
可为什么是五十六年!
洛家的罪孽,就凭你一句夫唱妇随,就可以肆意杀戮吗?你死了要我陪葬便罢了,在你看来人命就轻贱至此了吗!
眉头紧紧一锁,我奋力的将双手紧握的两根情丝合拢一块,再一次用手中滚烫的银镯摁了下去。火光比上次更加猛烈的燃烧着,化成一道火绳,吞噬情丝向着灰影学姐奔腾而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火心的光束便整个撞在了灰影学姐的灰白裙衫之上,激起了一大片草木灰烬。
那火光仅仅只是一瞬,便被某种前所未有的黑灰吞没而去……
方才激起的灰烬之中,隐隐约约一个巨大的黑影显了出来。
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箭,我既入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扬起的草木烟尘之中庞然却又看得不甚真切。
灰影学姐发动的情丝也在刚刚的那一击中静了下来。
就仿佛一切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
“滢儿!接住!”正当我犹豫是不是要走近一些看清楚的时候,路雪枫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呜呜风声从身后教学楼的走道上响了起来。
是桃木弓和带有十六境界符纸的桃木箭?这么快就送过来拉?
话音未落,我还没有回过头身去看清楚路雪枫,那片烟尘之中便应声突然吐出一大束漆黑的情丝,直直朝着路雪枫射了过去。
‘怎么来来去去就是这点招式!情丝你不射我,你就射路雪枫!你敢有点新鲜花样吗!’
心中一阵吐槽,眼看着情丝还没超过我身侧,三步并作两步的,我整个人向着路雪枫的方向奔了过去。
桃木弓近在眼前!
我一面跑着,一面用力的伸出手去试图在它落地之前接住它。
就在这个时候,箭筒上面第一支箭也戏剧性的飘了出来。银光晃眼之中,我脚下如有一股青气带动,身体轻轻一弹,一个旋身竟跃得老高。
手中的银镯与即将越过身体的情丝一阵刮擦,白色的火光四溅——情丝再一次,被点着了。
‘这种技能,我去参加奥运会一定破世界纪录了!有木有?’腾空跃起的瞬间,我吃惊的眼睛一阵放光,当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弹跳力那么好。
抬头看向教学楼走廊的护栏内,路雪枫有些惊讶的表情也映入眼帘。‘这样他应该不会再担心了吧?’心想着,我不由淡淡一笑,伸手一握,稳稳地接住了整把桃木弓与箭筒。
箭筒上长长的绑带如风飘荡开来,在重心下落的霎那,被我顺势往腰间一勒。
唉?怎么勒了这么狠还没勒紧?
再一落地的时候,我已然将第一支箭架在了桃木弓上,身轻一旋,箭镞直直的对准了灰烬沉淀后,灰影学姐的方向。
“你倒现在还想护住别人?也不看看你是不是自身难保?”轻蔑的声音从彼处传来,灰影学姐那空洞的眼白远远看去,倒映出了箭镞闪耀的尖端,就好像多出了一枚瞳仁一般。
“护住别人,我才能护住自己。”手中的弓弦被用力拉开到最大,我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到底不敢立刻放箭。
灰影学姐身后的朦胧感还未散去,我没有丝毫线索,揣摩不出她身后的东西是什么。若是贸然放箭,箭未能直接打中她的话。十六支箭创造的箭阵,便组不齐全了。
绝对不能仓促行动!
“护住别人?哈哈!这真是我做鬼这么久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你随便浪费别人的生命,只自己独活着的人会说护住别人!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肆无忌惮的笑里面带着毫不避讳的嘲讽,仿佛正义的言论在她眼前根本就分毫不值。其实或许不是正义的言论如何,而是在她眼里,我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虚伪至极。
也对,若不是当初洛劼鑫夹在我们之间,若不是我与他关系甚笃,或许就没有今天的事情。
她依旧可以喜欢他,或许现在已经是毕业以后春光无限的好日子。
不!不对!
我猛地摇了摇头,将自己的负面情绪抛之脑后。
即便是我死了,她终究会知道洛家八卦塔与八子坟的罪孽。十八年后,洛劼鑫爱她,会不会也杀掉她?她又会不会坦然赴死?还是说也会像现在这样掀起一场杀戮?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如今敢这么做,未必在为人时善良到哪里去,也未必不敢下那样的毒手!
眼前箭镞寒光耀眼,让我整个人都不禁冷静了下来。
许是看久了她的嘶叫,我有些习惯了一般,开始越来越淡然。
清冷的声音从我逐渐冷下来的身体里传了出来:“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这是我的罪,我不会否认。可是,洛家八子坟的罪不该由我来背负。更不该由你去承担!你一意孤行,就不怕魂飞魄散吗!”
我或许曾经后悔,后悔那时候自己的懵懂不知酿成今日的祸患。
就好像路雪枫说的一样,难道我死了,就能解决一切吗?
后悔?也就好像我和路雪岚说的那样,把过去与未来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两个字上,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不愿意再后悔,因为除了这两个字以为,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魂飞魄散?呵呵?魂飞魄散!小丫头终归是个小丫头!想来若不是因为你天真,劼鑫未必会喜欢你!人有七情六欲,就好比人的七魂六魄一样。我没了他,还有什么魂魄可言?早在进入八卦塔的时候,我就已经将我所有的一切献给洛家了!”
全部献给洛家?
这难道就是她会进入八卦塔的原因?
早先也曾想到过她是自愿进入八卦塔的。可是什么叫全部的一切献给洛家?洛家对她到底又做了些什么?
有些不明所以的微愣,我手中的弓弦不由有些松动起来。一阵阴风恰逢此时,带着阵阵尘埃朝我吹了过来,零星的几点灰烬竟直接钻入了我的眼瞳之中。
“呀?”我不由一阵惊呼,慌忙的松开弓弦本能的抬手擦拭起微疼的眼角。闭眼的瞬间,耳边几道呼啸的声音响起。又是情丝!就不能像对付圣斗士一样对付我吗?同样的招式,不能使用第二次的,中不中!
灵觉大动,我一手虽然不停地擦拭着眼睛,身体倒是很自觉的几个回身,狼狈的扑倒在地躲过了它的极速穿刺。可还没有等我喘口气,睁开眼睛看清楚,下一波情丝又砸了过来!接连不断,根本无休无止。
这是消耗战不成?
再来不及细想,我赶忙捡起一旁的弓箭,拔腿便往塑胶跑道延伸的方向跑去。
方才的阴风将先前灰影学姐身后的灰烬吹散,之前看到的那个庞然大物总算显现了出来。巨大的根茎深深的扎在塑胶跑道内的草地里,时不时带出一股股吮吸般的蠕动。
这倒是没有当时乔小曼身上的怨念之树那么恐怖,但是怎么看都觉得这根茎不全然是怨念之树这么简单。
很快的,我已然绕到灰影学姐的身后,之前穷追不舍的情丝也不知怎的停了下来。
是个好机会!
我目光一凝,连忙站定脚步,从容架起弓箭。
第一支箭绝对不能失准!
‘我既入道,炼气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