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回 天罗镜咒
郭明笑抓耳挠腮,这个时候也没了盗宝的心思,他并非蠢笨之人,知道大家此行所遇的诸多危险,都是太过大意所致。先前他就因托大而被僵尸扑身,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此刻他已是谨慎了不少。
他再回想起先前的遭遇,顿时就觉得,那具红毛古尸哪还像个普通的粽子,简直就是一只修炼成精的老僵尸,别看这厮飘着的时候一动不动,其实这只僵尸根本就是故意装疯卖傻,等猎物过来再暴起扑之。若不是鹞子出手及时,自己恐怕就得被这只老僵尸给吸去了全身精血。还算祖师爷可怜他一条小命,这粽子身上没带什么厉害的尸毒。
现在眼前这块“海兽葡萄镜”,价值连城不假,可倘若这宝贝底下也藏着什么厉害机关,那这古镜就是再卖个十倍的价钱,自己恐怕也无福消受。
特别是这古物年代上的问题,这座鬼火焚尸墓无论从哪个地方看,都应该是一座汉代古墓,可为何墓中会留有一面唐代的镜子?若从时间上论,唐代还在汉代之后不知多少年,若此墓是汉墓,那出现唐代的铜镜就非常不应该了。既然这“海兽葡萄镜”不应该出现在此古墓中,那么此镜必然是唐代以及之后才被藏于墓中的。
这就能说明问题,自唐代之后,究竟是何人千辛万苦地跑来此墓,将这面“海兽葡萄镜”挂在木人的脖子上?此人将古镜挂这里,又有何用意?此墓乃四大禁地之一的绝世凶穴,既然那古人能把镜子送到这里,可见他亦是一位不世出的高人。九龙火脉看似气吞万象的壮阔山脉,里面的古墓却造得狭隘压抑,区区一个虚位就藏了多如牛毛的诡秘杀局。那位绝世高人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又不惧艰险进入墓中,将古镜挂在此处,这其中暗藏的秘密,恐怕不能以常理度测。
郭明笑眼珠转了两转,拨开一众手下,诚意同钱掌柜请教了起来,问钱掌柜是否知道此镜摆在这里的名堂。钱掌柜轻轻后退两步,歪起脖子盯着那面铜镜,缓缓说道:“正所谓凡物有其道,不外乎造化之内,天人一体。此镜既然是高人所留,则必有它不凡的作用,依我之见,此物恐怕与易理卦数有关,看这面镜子对着北方,正应了取水断煞一说。”
钱掌柜顿了顿,又接着说:“此脉乃阳火极烈的九龙火脉,这座鬼火焚尸墓又是凶上加凶的穴位,好教诸位得知,此墓的机关杀局,还远远不止我们遇到的这些。这地方火气十足,怕是还会有一些火煞之局藏匿在这座地宫里。”
他这话一说出来,自己也被惊得吊胆提心,都说天下的风水煞局,最凶者莫过于火煞,莫非这座古墓的凶险,正是凶在此处?
钱掌柜心中狐疑不决,鹞子则已是垂哀叹,他向来对自己的主观判断颇为相信,他听完钱掌柜所说,已经认定这座地宫内必有火煞凶局。那木人胸前的“海兽葡萄镜”,恐怕就是用来取水断煞的法器。五行之中北方属水,此镜镜面朝北,恐怕就是为了镇压此间的火煞而设的镜局。看来那位悬镜于此的高人,多半也是个倒斗的手艺人,他入得这座古墓,现墓中火煞凶厉,便在此间挂上这块铜镜,借以北方的水来消除煞里的火性。这种取水断煞的术法,在鹞子的《玄机册》中有十分详细的记载,此术名为“天罗镜咒”,这种咒法能够利用古镜取五行方位之神,来达到调和阴阳五行的效果。
“天罗镜咒”乃奇门遁甲中的奇门之术,此咒出自洪荒时期,伏羲氏六十四卦古阵中的八门天罗阵。这个古阵便是后来在三国时期名震天下的军阵——八门金锁阵的前身,而后,诸葛亮将此阵改良,编绘出了完整的八阵图,并从八阵图中演化出了八种奇门术法,这“天罗镜咒”就是其中之一。
《玄机册》的“兵”字局中,明确地描述了“天罗镜咒”这种演自八门的咒法,其中说道:自然大道,无非五行之生克制化,正所谓有地不吉,阴阳不分,五行不齐者,可假古镜取五行之方位,生化生,克化克,制法制,阴阳相济,五行相成,断煞也。”
鹞子早将《玄机册》烂熟于心,他见这古镜取水断煞,就已经知晓了这面铜镜恐怕正是“天罗镜咒”的法器,这大殿中若没有凶厉至极的火煞,又怎会有“天罗镜咒”在此?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取水断煞的“天罗镜咒”还有没有效用,倘若这面古镜已经镇不住此间的火煞,那……
听鹞子说道这,我已经预知到他们这七位前辈即将面临的灾难了。想必那钱掌柜料想得不错,那座鬼火焚尸墓里最大的危险,恐怕正是火煞。张继可能对火煞还有印象,他听到这里当即就问我:“哎?我说老逸,那火煞,会不会就是那次咱们在三世血尸墓的地下湖里说的那个?”
我对张继点点头,那时候我们用望远镜看见湖底的棺阵,以为是火煞,起初还担心会不会有旱魃窜出来伤人,还是后来吴老看出湖底的煞局,告诉我们那是双棺煞而不是火煞。
想不到今日听鹞子说起往事,竟听到此煞。
火煞是一种以三角形格局造成的煞,是人为做出来的煞局,多用在古墓中,防止盗墓贼进来摸金。传言火煞格局的尖角所指之处,那处的尸体就会变成旱魃,也就是飞僵。不过,这种煞局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它只存在于传言中,倘若鹞子等盗众当年真个遇到火煞,那只能说他们出门没看清楚黄历。
我急着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赶紧对张继说咱们别插嘴,安静听前辈说。
往事在此续上,却说鹞子凭自己的经验判断出了七八分,猜到众人恐怕正处于火煞的局中,只是这鬼火焚尸墓的格局实在是匪夷所思,不是捻熟天机的人,根本看不出其中底细。他们七人为了盗此墓,可谓倾尽了全力,不仅耗费钱财,还险些赔上性命,好不容易到了地宫中,却不料竟遇到一出绝世凶局。
有道是百年不出煞,一煞祸千年。但凡煞局,皆是以地气地脉为基础,地气地脉千万年或不曾变,煞局的效力便也可支持千万年。而八门术法就不同,八门在奇门遁甲天、地、人的格局中代表人事,所以八门术法一甲子一小变,六十甲子一大变,这古镜从悬上木人脖子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甲子,其中的那“天罗镜咒”,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作用。
鹞子想到此处,已是隐隐担心起来,他与钱掌柜对视了一眼,也从钱掌柜眼中看出了一丝微妙的不安感。
他开始举目四顾,想看看这座大殿中是不是存在着一个三角形的火煞格局。
大殿面积十分广阔,长宽都过二十丈,与中国的传统宫殿相同,此殿的格局也呈矩形,偌大的空间里,十六根乳白色的大石柱分两排而立,大柱与大柱之间摆着卷边的长案。整个殿堂里,无论是在哪一块角落,都没有三角形的格局。
钱掌柜也四下里找了半天没找到,他想动大伙分头去找,但又担心会生什么变故。郭明笑等人也听说过火煞,他与四个手下早已将此墓咒上了不下千万遍,但骂归骂,活还是要继续干,众人现在都顾不上那面价值连城的“海兽葡萄镜”了,大伙都将手电筒扫向了大殿各处,想要快些找到隐藏在暗处的火煞凶局,那取水断煞的术法不知道还有没有效用,此刻最为稳妥的办法,唯有尽快破掉此局,也好让众人能够全身而退。
钱掌柜阅历极广,他料想如此诡秘的杀局多半不会被设在明显的地方,自古以来,煞局都有“隐”字一说,殿中之煞,或隐于穹顶,他暗想这火煞难不成被设在了大殿的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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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回 异变
火煞属五行之煞,同时又是一种“形煞”,所谓“形煞”,就是有其物理形体,看得见,摸得着的格局。例如棺材煞——门前有一座屋顶犹如棺材盖的建筑;天斩煞——门前正对二楼夹缝。火煞是墓葬中的“形煞”,形体格局呈三角形,置于水中或正对棺材便成煞。除“形煞”之外,还有“气煞”、“光煞”、“风煞”、“声煞”、“色煞”等等。
从古到今,若说起风水恶煞,历来都以“形煞”居多,且被公认是最为凶厉的,乃是气场冲杀角斗的凶局,可细论起来,属“气煞”中的三碧二黑,五黄七赤,哪一个不是绝世的灾星,极端的劫祸?古人就多有指出,煞无类,皆至极凶也。意思是煞局没有什么等级之分,都是凶厉到极致的东西。
殊不知“至煞阴阳,大煞五行”之言,真正在天下煞局中立于顶峰的,从来就只有阴阳之煞,此等煞局,乃是煞天煞地的绝煞,据传,只要阴阳之煞一出,整个天下都会有灭顶之灾,不过,阴阳之煞自古就只在神话故事里出现,后羿射日的传说里,天上同时出现十个太阳,就是一种阴阳之煞。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导致天塌一角,人间生洪灾,这也是一种阴阳之煞。
仅次于阴阳之煞的,便是五行之煞,五行之煞和阴阳之煞不同,五行之煞在世间确有存在,而并非存在于传说中。
五行之煞或成于自然造化奇异特殊之地,或成于人为改造之地,总之,这种煞局并不是很自然的现象。五行煞局皆是以五行属性为基础,分作金煞、木煞、土煞、水煞、火煞。其中,又属火煞最为猛恶。
火煞很特殊,既是五行之煞,又是“形煞”,此煞呈三角形的格局,布局之物可是山峦,木石,梁栋,甚至是棺材,三角形格局的尖角所指之处,便是火气最旺,燥旱无比的地方。倘若有千年古尸处于其间,便能化成旱魃,出棺作乱,所过之处,赤地千里。
鹞子一伙盗众入得鬼火焚尸墓的地宫之中,忽然见到木人胸前的“海兽葡萄镜”,看出此间定被高人布下了取水断煞的八门咒术,从中推断出,这阳火至邪至烈的九龙火脉中,必然会有一处火煞凶局。
众人担心那“天罗镜咒”已经过了甲子时效,认为必须找出火煞格局并且将之破坏才是硬道理。旋即都放下手中的一切,在地宫里寻找起来。钱掌柜眼珠子一转,殿堂煞局多隐于穹顶,此刻何不望上寻觅?
想罢他便招呼众人与他一同查看屋顶,却不料,待他抬头去看时,这才现此殿的穹顶实在是高,众人带来的手电筒又没什么穿透力,照在上边也只是模糊一片。虽然看得不甚清楚,但大略可以知道这穹顶是半球形的,中国古代有天圆地方之说,也就因此造就了这种地宫的格局。
钱掌柜目力不弱,他仰着脖子凝神细看,朦胧中现大殿的穹顶空空荡荡,只有几条巨大的梁柱桁架其上,似乎没有火煞格局的痕迹,正自奇怪,暗道难不成火煞之局不在这座大殿中。
他心下里想着事,忽觉身后一阵阴寒,忙回身去看,不由得冷汗直冒。整座黑暗大殿中,钱掌柜目前处在众人的背后,他是最末一个,后面没有任何人,直对着大殿顶上的王座。原本他身后也是空荡荡的漆黑一片,却不想那个原先坐在王座上犹如凶神厉鬼一般的木人雕像,也不知道究竟是撞了哪门子邪,竟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阴风一起,突然犹如鬼魅一般飘到了钱掌柜的身后!
那木人此刻已经站得笔直,立在钱掌柜身后。这时再看,哪还觉得它同常人大小?木人实际上竟足足高过钱掌柜一尺有余,它体型高大魁梧,身上的火红色盔甲覆在它的身上,犹如一尊魔神,只是他的面目太过丑恶,整个脸上只有一双血红色的大眼。
钱掌柜毫无准备地吃了这一记惊吓,顿时只觉骨头都凉了半截,他大瞪着眼睛直直的望着木人,已是毛皆竖,张着嘴却不出声音。
好在鹞子和郭明笑二人眼观六路,虽然背对着钱掌柜,但他们身怀常武艺,又常年做这些玩命的勾当,感官可谓敏锐至极。那木人身形宽大厚实,移向钱掌柜身后之时,带起了一股不易察觉的阴风。鹞子和郭明笑何等人物,自从知道此处或有火煞格局之后,谁都打着十二分精神小心戒备着身周的动静,此刻阴风刮起,随是在钱掌柜身后,但二人也察觉到了。他们回头之时,正见那钱掌柜愣在木人跟前,呆若木鸡已是不能反应。
木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物,此刻犹如活了一般,举起拳头就朝钱掌柜当头砸下。那拳头乃实心的木头,若真给木人这一锤砸下去,钱掌柜即便是罗汉转世也活不得了。
眼看钱掌柜的性命危在旦夕,要在平时鹞子早已一把将钱掌柜拉开,可此刻鹞子与钱掌柜相去至少有两丈距离,就算即刻赶将过去,钱掌柜恐怕也早已死透了。好在那郭明笑只距离钱掌柜一臂之遥,就在鹞子担心郭明笑能不能反应过来的时候,钱掌柜突然就往后一仰。
原来郭明笑也正见着那木人出手,他眼看钱掌柜就要死于非命,赶忙就一把揪住钱掌柜的衣领,一使劲就往后拉。钱掌柜身子一仰,直被郭明笑拉倒在地。闪念之间,木人的拳头就砸了下来。鹞子本以为郭明笑要后退,岂料这郭明笑却是不退反进,抬起腿照着木人的胸口就是一踹。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郭明笑这一脚正好踢中木人胸前的“海兽葡萄镜”,这脚力道十足,直将那古镜的挂绳踢得断裂开来,紧接着哐当一声,铜镜就这样落到了地上。殊不知郭明笑的这一脚正是他当年凭之冠绝天下的开山腿,铜镜飞落在地的同时,木人的胸口也重重地挨了一击。
岂料,郭明笑千钧脚力,一踢到木人胸上竟如泥牛入海,那木人也不知有多重,被郭明笑这么一踢,只是稍稍后退些许,却是不痛不痒,还没过片刻,只见那木人张开双臂,虎背熊腰的身躯当即就朝郭明笑扑来。
其余等人这才现变故,皆是大吃一惊,纷纷将腰间的手枪掏了出来。鹞子却是先冲上前去,一把拉回钱掌柜。鹞子不似郭明笑等人,他出门倒斗从来都不带枪械,唯一的射器具也只有袖筒里的三枚铁箭。他这个人有个特点,倒斗时只相信自己的经验,只相信奇门秘术,对那些匣子枪炮,总是不太在乎。
郭明笑等人是当土匪当惯了,总改不掉拔枪的毛病,却不知古墓中许多凶险,并非是真枪实弹能够应付的。
却说钱掌柜愣神间被郭明笑拉翻在地,紧接着又被鹞子往回托,他的身子骨许久都没这么折腾过了,好悬没背过气去。待他缓过劲来,赶紧就抬头去看救下他的郭明笑。黑暗中,只见他与那木人战在了一处,这个木人虽是榆木疙瘩,但活起来的它,却犹如常人一般,身上的关节活动自如,动作竟也迅无比。
郭明笑力大势强,勇猛过人,同木人搏斗起来亦是不让半分。木人身体硬如石头,同郭明笑交手起来,众人只听到“梆梆”的声音不绝于耳,鹞子见了暗自心惊,他想不到那郭明笑的硬功夫如此厉害,倘若换做普通人,只这般交手两三下,骨头就得被木人敲碎了。
郭二等四人举着手枪慢慢往那处靠近,黑暗中他们怕伤到郭明笑,也不敢贸然开枪。鹞子扶着钱掌柜原地坐好,接着留意四周,看看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危险。这座大殿十分广阔,在黑暗中显得空荡荡的,鹞子见除了木人之外再没什么变故,稍稍安了些心。他担心郭明笑不是那木人的对手,便自己的手电照了过去。
灯下,只见那郭明笑同木人正自斗得难解难分,郭明笑一手执着手枪,一手握着匕,窜来窜去与那木人周旋着。钱掌柜眼见郭明笑在木人的攻势下险象环生,正要叫鹞子别管他,上前去帮忙,却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瞟见了不远处的王座。
原本木人离开那处后,王座上已是空无一人,谁知这时钱掌柜看过去,却又看见了一个身影坐在上边。
第一百六十八回 烈火凶傀
鹞子也已看见王座那处似有个人,但他与钱掌柜此刻要出声示警已经晚了。鹞子刚把手电照向那里,猛然间就听见轰地一声巨响,同时,以王座上那个人影为中心,瞬间就爆起了冲天火光。原来那个王座竟是一个放火的机关,只是不知道这个机关是如何被动的,那个爆出火焰的人影又是何物。
众人冷不防吃了一惊,只见王座那处火光暴涨,不消片刻,整个王座就猛烈地燃烧起来。王座是木头材质,表面似乎被涂上了油料,一点即燃。从大火燃起到现在不过眨眼功夫,整个王座已经燃起了两丈多高的火焰。
鹞子想到这地方既然是个放火的布局,必然不会只烧了王座那么简单,他才刚要喊众人从来路逃出去,谁知刚一转身,竟现大门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已经燃起了大火,大门、地板、门前的楼梯,都是木料,怕是也涂满了火油,只消一星半点火焰,那处即便是大罗神仙也逃不出去。
他见王座与大门处的火正顺着地板慢慢往四周延伸,顿时惊恐万状,旋即低头看向地面,整个大殿都是木制地板,他用脚蹭了蹭,立刻就从地板上刮出了一层油状物。他暗自叫苦,转念又想,古代油膏不似现在,没有那么高的燃烧效率,况且这火油已经干了上千年了,大殿面积如此广阔,除了地板之外,可燃物不多,火势定不会蔓延得很快。古墓的地宫除了前殿之外,应该还有一处寝殿才是,那里是死者安息的地方,古墓机关就是再阴毒,也断不会把墓主人也烧了。古代王侯贵胄极少火葬,除了消灭瘟疫以外,一般都会将尸体完整地收入棺材,葬在风水穴位中。古代的墓葬讲究保留尸身,并且尸身不腐才是最高待遇,没有哪个古人希望自己死去之后还被大火烧得没有全尸。倘若现在想办法找到前往寝殿的路,就一定能带众人逃出这火海。
不料才冒出这些许侥幸的念头,就觉得整个大殿都亮了起来,他放眼四顾,原来大殿的边缘全都燃起了大火,有油料助燃,火势大作,顿时就完全包围住了众人,这下他们一等盗众可以说是完全陷身火海之中,无路可逃了。
郭明笑被木人追着脱不开身,他使出浑身解数应付着木人,忙乱中瞥见大殿周围的大火,额头上顿时就冷汗直冒,暗道:“这大火燃得如此迅,定是大殿中有助燃的油料,倘若再被这木人缠着,谈何活路?”
思绪就这么稍微一乱,他便现了破绽,身法露出间隙。木人的拳头此时正好当胸砸来,郭明笑躲闪不及,如遭雷霆一击,往后飞了足足一丈。他摔落在地,喉头当即一甜,险些吐出血来。郭明笑又惊又痛,胸口出现了窒息之感,一时间竟是爬不起身。
郭二等人见他们的老大被放倒,纷纷开枪朝那木人射击。只可惜这些手枪都是小口径,威力不大,那木人的身子坚如磐石,又穿着盔甲,子弹打在上边一点作用都没有。木人毫不理会郭二等人,走到郭明笑身边,抬起大脚就要踩下去。
这个时候,郭明笑还没缓过神来,两眼黑又冒着金星,哪里看见木人的大脚。郭二等人和郭明笑还有一段距离,想要冲过去也来不及了。四个手下顿时都急红了眼,向郭明笑大喊大叫,让他快些躲开。郭明笑闻声一凛,忙屏息凝神,才刚眨开眼,就看见一个黑压压的东西朝他面门砸下。他一瞬间就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当即面若死灰,呼道:“吾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郭明笑觉得自己即将死于非命之时,黑暗中忽有一阵劲风掠过,众人还来不及看清楚,一个身影已经闪电般地窜出,径直冲向木人。
那木人一心只想把郭明笑杀了,哪看得到有人冲向它,只待下一秒,它就能将郭明笑的脑袋踩进地板里。岂料正是这千钧一的时刻,从黑暗中冲出的身影与它撞个满怀,一人一木双双滚向一边。火光闪耀中,大伙这才看清了突然窜出来救下郭明笑的是何人。
原来鹞子暗自思忖着退路,才刚回过神,就望见远处的郭明笑被木人打个正着,他暗道不妙,赶紧往前冲。这时郭二等人正对着木人开枪,他担心被误伤,便往侧路前进,所以郭二等人没有觉他。待那郭明笑出现危机之时,鹞子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就晚了,这才赶紧使一招老鹰搏兔,势要在郭明笑被踩到之前扑倒木人。
他这一扑使出了浑身的劲,用肩膀上比较结实的三角肌作为接触点,猛地撞到了木人的身上,木人此刻正好抬起一只脚,呈金鸡独立的姿势,被鹞子这么奋力一撞,登时就与鹞子一同滚在地上。
木人又厚又硬,鹞子这一下只觉得整个肩膀都麻了,他暗自吃惊,没想到木人的身体这么硬,郭明笑之前与木人交手,究竟得承受多大的压力?
鹞子在一边思索,木人却一点都不含糊,它冷不防被扑倒,同鹞子一起摔倒在地,这个时候,它似乎已经意识到了鹞子就在身边,它也不急着起身,而是扬起长着木刺的手肘就朝鹞子顶去。鹞子听得耳边风声响起,连忙就地滚开,好险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此刻他的后背已经是一阵冷汗,想不到那木人如此灵活多诡,只怕是比修炼千年的僵尸还要恐怖上几分。这时鹞子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木人身上的弹孔都深不盈寸,诸多弹孔中,只有少许弹孔有子弹嵌在其中,大多子弹打在它身上,竟是跳开了。
郭明笑此刻终于缓过劲来,他硬功群,最擅长碎石断木的开山腿,见那木人已经转去攻击鹞子,赶紧就飞起一脚扫向木人的面门。木人硬生生受了郭明笑一脚,脖子嘎巴一声,被踢得歪向了一边,它虽不会出声,但看样子似乎在暴怒,猛地往前扑,就要去撞郭明笑。郭明笑已经切实体会过木人的力量了,哪还敢再让那木人触到一下,赶紧就往旁边退开。
鹞子以前没少听过有关于活动木人的传闻,据传一些能工巧匠会用木头造傀儡,傀儡中倾注了工匠的心神,便有了灵性,再以秘术来引导,多年之后就可以似常人一般活动。鹞子的《玄机册》中对此也有记载,在《玄机册》的“兵”字卷中,就有傀儡一说,书中提到“木久生灵”,人形的木头则更加具备灵性,只要稍用秘术引导,千百年后,傀儡便能如常人一般活动。古时有许多妖人就常常利用百年老槐木来炼制傀儡,指使傀儡杀人,谋财害命。
眼前这个木人怕就是专门用来对付盗墓贼的傀儡,也不知道它身上的木头已经有多少年历史,生了多少灵性了,竟是坚硬如铁。难怪傀儡脖子上会被挂着一面古镜,原来不是取水断煞,而是取水养木。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给傀儡养灵的古镜是唐代的,难不成这座古墓在唐代还有守陵人存于世间?
鹞子此时又想到,这傀儡怕是早就活过来了,它灵智初开,又被下了守陵的禁止,所以出不得古墓,只这般长年行走于古墓中,先前在墓室中遇到的鬼脸,恐怕就是这只傀儡的,它当时隐在墓室的黑暗角落中,窥见自己这伙人入侵古墓,就赶紧通过某个暗门回到地宫中假扮雕塑,自己这伙人进入地宫,在大家寻找火煞格局全数背过身去的时候,它就趁机活了起来,偷偷打开放火的机关,随后攻击钱掌柜。
它毕竟是傀儡,不懂得阴阳五行,更不懂得墓葬习俗,他本想一动不动让人不注意它,但它却坐在了王座上,反倒成了最显眼的存在,鹞子等人虽是背过身去,但一直都在潜意识中提防着它,它虽悄无声息地接近钱掌柜,但还是被鹞子和郭明笑现了。
鹞子想不到古人用木头造出来的傀儡,居然如此诡计多端,心狠歹毒,饶是他经验丰富,竟也吃了这一记阴招。此刻整座殿堂已经被大火包围了,如不尽快解决掉这个傀儡,恐怕最终谁都要交代在这!
郭明笑也知道此刻情况危急刻不容缓,他招呼鹞子同他一起对付这木人,然后吩咐四个手下和钱掌柜五人去找逃离的退路。鹞子想到此墓的寝殿或许在这个大殿的左近,赶紧就对钱掌柜喊道:“主棺所在的去处必然无火!”
钱掌柜当即会意,忙带上郭明笑的四个手下,以风水秘术,开始寻找起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此墓的主墓室——寝殿。他下定决心,只要现入口,即使那处火海挡道,也得冲过去,今儿个,就是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能死在这即将化为灰烬的大殿中。
第一百六十九回 赤胆忠心
摸金倒斗,有三大本钱,缺一不可。一是倒斗的经验,二是浑身的胆气,还有一部分,就得数命里的运气。运气可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有时候,它会在人万分危急的时刻出现,奇迹般地化解危机,有时候,它又无缘无故地闹失踪,让人倒霉透顶,甚至丢掉了性命,在古墓里,没经验的死得最快,而死得最惨的,绝对是运气最差的。
民谚有云:“八字忌火不掌勺,八字犯水不渔瓢,八字不硬不开茅”,意思是,八字忌火的人不能当厨师,八字犯水的人不可行渔业,八字不硬的人勿去盗墓掘坟。因此,资格老一些的盗墓贼,大多都是八字很硬的人,因为盗墓掘人祖坟,是件损阴德的勾当,古墓中的阴气又极盛,八字太弱的人挡不了这些东西,闹不出几年便会身患恶疾,死于非命。再一个,八字硬的人命大,运气比常人好,遇到危难,一般也可以逢凶化吉。
鹞子一伙盗众,可以说个个都是八字硬得没边的人,他们倒斗摸金不是一年两年了,哪个没上过一回刀山,下过一趟火海,都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干活。如今这七人组合在一起,可以说是一支盗墓掘冢无往不利的队伍,众人进入古墓之前,就没想过此行会凶险到这等地步,根本就是九死一生。难怪刻在石头上的那个堂口会说:“此中惊险言不穷,十人来仍九人去。”
这话还是对高手来说的,倘若普通的盗墓贼到此,哪消这番折腾,只那道针门机关,就可教他们生无逃命之所,死无葬身之地。
竟是无奈,众人千辛万苦终于闯入地宫,却又被熊熊烈火困入这等插翅难飞的绝境。殿中被涂满了火油,大火很快就会烧遍整座大殿。除非尽快找到寝殿的入口,否则在场的七人谁也别想有一丁点活路。
郭明笑和鹞子全力抵挡着疯狂暴怒的木人傀儡,好让钱掌柜等人能安心地寻找出口。郭明笑见那木人怎么砍都砍不死,怎么打都打不退,心中有些怵,真教它这样缠着,自己这条命就算是折在这了。他赶紧就对鹞子说:“鹞子兄弟,咱别犹豫了,快些用火烧了这厮。”
鹞子往后跳了两大步躲开木人,同时摇摇头道:“绝对不行,这座大殿里到处都是火油,倘若一把火烧它不死,这东西走到哪,火就被带到哪,到时候别说找出口,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咱们绝对不能轻易冒这个险。”
郭明笑知道鹞子说得有理,可如今不用火,实是难以对付这只恶怪,他见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心中恼怒,大喝一声就要冲上去跟木人拼命。
鹞子见此情形,当下也猛冲上去,想与郭明笑一起挥全力,灭了这只傀儡。他刚盘算完,还没来得及行动,忽然听到远处钱掌柜的喊叫,回头去看,只见钱掌柜指着那个已经被烧成焦炭的王座大呼小叫:“你们快过来,入口在王座底下!”
郭明笑与鹞子双双大喜,连忙朝那木人猛攻猛打,将木人逼开几丈距离,紧接着不约而同往王座处狂奔。
王座已经燃烧殆尽,钱掌柜等人也顾不得木炭灼热,纷纷用脚将散了架的木头踢开,踩灭了地上的余火。鹞子二人刚赶到这,就看见原先安置王座的地方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钱掌柜眼看木人从后边追来,连忙让郭二等人快些跳下去,谁知郭二等人死活不肯,非要等郭明笑过来,让郭明笑先下去。
郭明笑冲上前去大骂道:“**哪儿那么多废话!”对着郭二就是一脚,郭二痛呼一声,连滚带摔就落进了洞口。这时,郭明笑拉起一边的九指头,二话不说也把他推进了洞口。他虽然性情暴躁,但对他的这些心腹手下非常照顾,眼看大殿烈火熊熊,木人也快追到跟前,他先就想到了四个手下的活路。
这个时候,他正要继续把张老鬼推进洞口,身后的钱掌柜突然惊呼起来。他回头去看,只见身后的木人身上也燃起了大火,木人此刻就犹如一只火魔,狂奔前来,转瞬间就只在众人身后两丈远。
他阅历颇丰,知道此时还没来得及进入洞口的五个人是不能全部逃生了,木人带着大火一路奔来,所过之处地面上就燃起炎炎烈火,很快木人就会将大火带到此处。这些火焰温度非常高,只要沾上一点定会不死也脱层皮,他咬咬牙,也顾不上骂娘了,拉过一边的张老鬼就一脚将之踹进了洞口。
郭明笑这个血性汉子此刻已是了狠,他暗自打算,这辈子就是不要这条腿,也得把那木人踢开,让大伙全数逃生。他双目中现出一抹凶光,正要冲上前去,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紧接着,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冲向木人,一把就扑到了木人身上,巨大的力量将木人瞬间扑倒在地。
“啊!”一声惨叫伴随着火焰灼烧皮肤的滋滋声响起,他这才看清楚,原来扑倒木人的不是旁人,正是跟在他手下多年的大猿。
大猿不惧木人身上的火焰,死死将木人压在身下。他浑身都着了火,忍着剧痛回过头来对郭明笑歇斯底里地大喊:“老大!我这条命是你的,你快走!”话音刚落,只见木人双掌一拍,大猿顿时就脑浆迸裂,顷刻间横死当场。
突生的变故让郭明笑措不及防,怒火攻心,一股血就喷吐而出,他悲愤一呼,哇哇大叫已是了狂。
鹞子见郭明笑想要冲上前同木人拼命,抢先一步跳到他身边,一记手刀重重地击在了郭明笑的后颈上,郭明笑双腿一软,把持不住当即昏了过去。鹞子拉起郭明笑朝洞中大喊:“接住你们老大!”就将郭明笑扔了下去。
木人此时正要爬起身,鹞子哪肯半分犹豫,拉过钱掌柜塞到了洞口中,紧接着一猫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
他刚一落进洞里,就看见木人已经追到了洞口边缘,可惜洞口非常小,木人钻不进来。鹞子抬头看见顶上狂怒的木人将手臂从洞口伸下,担心木人身上的火会烧下来,赶忙拉着身下的钱掌柜往旁边闪开,这个时候,他忽然瞥见木人肩膀处的关节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这东西就好似水草一样,长着许多条根须,不过这些根须肉呼呼的,一看就是活物。
这些东西被大火灼烧,不住地扭动,以肉眼可见的度慢慢地枯萎,最后被烧成了焦炭。而那个傀儡木人,动作也随之越来越缓慢,它身体里不断冒出那种不知名的根须,那些根须似乎被火烧得难以忍受,想要逃开木人的身体,只是还没来得及钻出来,就被大火烧焦了。很快,木人的身体里再也没有根须钻出来,它的动作也越来越缓慢,最后便像死了一般,一动不动了。
鹞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什么木久生灵,什么傀儡人都是假的,根本就是这些不知名的根须在作怪,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生物,竟能让木人像普通人一样活动起来。古人炼制傀儡,或许就是将这些生物养在傀儡人的身上,让这些生物牵动傀儡人,而并非是什么异端法术。想到这他又是一阵后怕,还好这些东西被大火烧光了,不然让它们钻进洞口,还不知会对众人造成什么威胁。
郭二等人站在鹞子身后,现大猿没有下来,连忙问钱掌柜怎么回事。钱掌柜不忍亲口告诉他们噩耗,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郭二知道他的兄弟永远都下不来了,当下大叫一声,眼泪就下来了。
他悲愤无比,冲上前去一把就揪住了鹞子的衣领,不住地质问鹞子为何不救人。鹞子直视着郭二,脸色很平静,他并没有反抗,而是任郭二揪着。
黑暗中,忽听“啪”地一声响,郭二随之惨叫一声,捂着脸坐倒在地。原来郭明笑已经醒了,他见郭二不分青红皂白对鹞子动手,当即就起身甩去一记耳光。
“猿子死了!你别他妈再给我闹!猿子死了,他为了救我们,牺牲了!死了!”郭明笑扯着嗓子朝郭二吼着,吼到后面他也哭了。张老鬼和九指头也哭了,他们抹着眼泪,扶起了坐在地上的郭二,老老实实退到了一边。
郭明笑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猛然间仰天大吼,声音盖过了大殿中火焰的呼呼声,鹞子和钱掌柜并不阻止他,任他厉啸泄。
第一百七十回 冰种玉棺
郭明笑吼完最后一声,神色忽然镇静下来,他转过身,取出手电兀自往前走。其余等人相视一眼,便也跟在郭明笑身后。
此处是地宫的寝殿,众人只将手电筒打开一照,就照见了一口大棺椁。这口棺椁摆在墓室的最后端,呈南北向。棺椁四四方方,就像一个大衣柜,它摆在地上,因为年代久远,所以看上去非常陈旧。
鹞子走上前去细看,现棺椁用的是木料,下葬前棺位四周都用石灰做了脱水处理,所以木椁并没有腐朽。这间墓室里没有壁画,没有陪葬品,也就无从知道墓主是何人,或许只有开了棺,才能看出一些隐秘。
钱掌柜仔细观察着整间墓室,确认此处是寝殿后,这才对郭明笑道:“郭爷,此处便是主墓室无疑了,鬼火烈魂多半就藏在棺材里。摸金忌讳耽搁时辰,既然咱们摸到了主,就该升棺财了。”
他话里的意思是让郭明笑快些下令开棺,升棺财是倒斗里的暗语,指的便是倒斗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开棺摸金。所谓倒斗忌讳耽误时辰,一般情况下,盗墓贼只要见着了主棺,便会立即展开“升棺财”的行动。一是墓里空气质量差,待在里边久了容易中毒窒息;二是墓里情况复杂诡异,行动过慢会夜长梦多,容易节外生枝,无端生出什么变故。
众人此行倒斗,拜郭明笑为领,钱掌柜为军师,鹞子为客卿。有什么事情,鹞子可以出手相助,钱掌柜可以为郭明笑权衡利弊,但最终号施令的,只能是郭明笑一人。这是自古就定下的规矩,倒斗队伍中的任何人,除了不合道理之事,其余的都必须听领的安排,特别是“升棺财”这种重要的环节,更是要领下令了之后,才可行动。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倒斗摸金的队伍若是没有领来统一管理,摸金的时候难免会谁也不服谁,同伴之间各怀鬼胎,最后甚至为了财宝而大打出手。
钱掌柜担心郭明笑伤心过度,忘了“摸金不宜耽搁”这个忌讳,连忙出言提醒,让郭明笑这个领头的快些下令开棺。倘若那鬼火烈魂就在棺椁中,鬼火焚尸墓就算是被众人征服了,大伙可以带着鬼火裂魂风风光光地回去,今后每个人的名号,都是响当当的,包括身陨此间的大猿。
郭明笑见此刻主棺就在眼前,心情也稍稍有些激动,他走上前去,双手按在椁盖上,深吸了一口气,郭二等人知道他要亲手开棺,赶紧将墨斗糯米等物备好。钱掌柜站在后边静静地看着郭明笑的背影,现他此刻有些颓然,回想起之前鹞子对他说的那件事,不由得暗自嗟叹。
待众人备齐了克制僵尸的道具站在一旁,郭明笑这才猛然力,只听“哗”地一声,厚重的椁盖被郭明笑的怪力掀起,竟从众人的头顶飞过,砸进后边的角落里。鹞子看得目瞪口呆,再此被郭明笑震得说不出话来,郭明笑当真是天生神力,难怪能单独和木人傀儡相搏。他刚死了兄弟,想必是一肚子火没处,把椁盖当成害死大猿的木人了。
鹞子和钱掌柜将手电照向木椁内部,一口乳白色的棺材映入了众人眼帘。这棺材非常漂亮,像是用玉石雕琢而成的,通体洁白无瑕,棺材各部分浑然天成,好似它原本就是一整块巨大的玉石。玉棺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泛出晶莹的彩光,与它外边丑陋的木椁比起来,显得十分华贵,宛若仙品。
郭明笑心情不畅,竟也被这玉棺的美丽所吸引,他生平头一回见过这样的棺材,两眼都看得直了。其余等人亦是难以置信,想象不到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宝物。这棺材用一整块玉石雕琢而成,又出自汉代,别说价值连城,简直就是能够震惊世界的无价之宝。
钱掌柜最识宝物,他不停抚mo着玉棺,手都有些颤抖了,只见他急促地做了几下深呼吸,这才开口说道:“这……这是寒玉啊,如此庞大的一块冰种硬玉,要长多少年啊!恐怕人类还是古猿的时候,它就存在了!”
郭明笑听得奇怪,问道:“什么叫冰种硬玉?”
钱掌柜说:“冰种硬玉是一种质地透明的翡翠,所谓‘外行看色,内行看种’,‘种’是衡量翡翠质量的标准,它包括了质地、光泽、透明度等等,只有‘种’好的翡翠,加工后成色才会更好。当然,这是在装饰品的角度来说,若要从古董收藏的价值上看,玉的成色则要越古越好,沁色越异越好。”
他顿了顿又道:“这棺材虽有杂质微粒,质地却极其透明,用灯光照射会产生一种朦胧之美,而且触手冰凉,就好似一块万年寒冰。所以此棺正是由一块冰种极好的硬玉雕琢而成,虽然冰种的杂质太多,比不上玻璃种,但如此巨大的一块冰种硬玉,在世界上恐怕是独一无二的。我想,天下间只有昆仑山祖龙脉的脉眼底下,才能生出这种万年古玉。”
郭二闻言,使劲吞了吞口水道:“可惜了,要是能带出去,那咱十辈子都不用愁了。”
九指头摇摇头说:“郭二爷想多了,这东西别说是国宝,就说它是世界物质文化遗产也不为过,我活这大半辈子,听都没听过天底下还有如此巨大的寒玉,咱们要是带出去倒腾,就算咱敢卖,也没人敢来买,也没人买得起。要我说,如此宝物定是天上的东西,咱们有缘幸得一见,已是神仙般的造化了,哪还敢有他求。”
鹞子点点头说:“九兄说的不错,倒斗求财不贪财,这是咱们公认的古训,衣食无忧即可,不可奢求太多,免得祖宗不保佑。”
钱掌柜却是神秘笑笑:“若说此玉最贵之处,咱们恐怕还没见到呢。”说罢他便缄口不言,环视众人。众人知他卖关子,纷纷朝他望去,示意他快说。
见众人迫不及待,钱掌柜这才说道:“传言玉石长到一定的体积,就会在其体内生成一块玉精。玉精是古玉所有灵气集结的地方,随着玉石越来越大,玉精也越来越大,生长一定年头之后,就可以达到拳头大小,化成婴儿的形状。玉精是一种十分珍惜的药材,胜过人参千万倍。传言为秦始皇炼制长生不老药的丹方里,就写着‘玉精三两一钱’,只是秦始皇找了一辈子也没找到玉精,为此他还杀了不少为他寻药的方士。这口玉棺放在此处千年了,依然光泽润滑,可见其玉精还在里边,咱们何不开棺看看传说是否属实。”
郭明笑闻言大瞪双眼:“竟有这等奇事?玉精我听过,可此物为何会长成婴儿的样子?那不真成精了吗?”
钱掌柜说:“郭爷有所不知,凡世间有灵性的东西,都可以修成*人样,人参就是如此,千年何乌也会长成*人形,玉是一种极具灵性的石头,它的精髓长成*人形也不足为奇。传说里那大闹天宫的孙大圣,不就是石头里成胎的吗?”
郭明笑点点头道:“钱掌柜说的极有道理,人参都可成*人形,玉精这种胜过人参千万倍的东西怎会不成*人形?好罢,咱就快些看看这里边的玉精究竟是不是长得像一个娃娃,钱掌柜和我开棺。”
此刻众人的兴致全被玉棺吸引出来了,总想将有关于这口玉棺的所有东西都欣赏研究一番,郭明笑和钱掌柜一人一边,慢慢将棺盖抬起来。从棺盖和棺材接触的地方可以看出,这棺盖与棺材原本也是连在一块的整体。棺盖很沉,鹞子等人都上前来帮忙,众人这才将棺盖完好无损地放到一边。棺盖一被揭开,里边就冒出一股淡淡的白烟,郭明笑担心有毒,拉着众人就要退后,却被钱掌柜拦住。
钱掌柜说:“郭爷莫要紧张,这些不是毒气,而是玉烟,自古就有言玉会生烟,一般的宝玉只有在烈日照耀下才能生出玉烟,不过这块万年寒玉灵气太盛,再加上玉棺长年密封,玉烟浓度已经非常高了,所以在手电筒的灯光下也能瞧见,您闻闻,是不是有些馨香?”
郭明笑闻说将信将疑,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只觉一缕如梅如兰的芬芳沁入心脾,当即又惊又喜,连叹宝贝。
鹞子低头下望,忽然现棺材中只有一件展开摆放的金丝羽衣,而没有尸体,他暗自赞叹钱掌柜料事如神,钱掌柜之前推测的不错,此穴不可葬人,最多只能设个衣冠冢。看这衣服似乎是女子式样,也不知道是何人的衣物。这件金丝羽衣光芒闪烁,看上去非常华丽,亦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只是众人的潜意识中都认为这样的衣物才配得上这口棺椁,所以没有太过吃惊。
郭明笑与他一众手下只是草草地看了看这件衣服,很快就对此失去兴趣,他们环视棺材内部,只想看看那传说中形同婴儿的玉精到底在哪。
第一百七十一回 缺损的玉精
众人瞧遍了整个玉棺内部,也看不见所谓的玉精,鹞子带上手套,慢慢将棺材里的金丝羽衣叠起,想看看玉精是不是在衣服底下。这件金丝羽衣保存得非常好,它长年密封在玉棺里,被寒玉的灵气护着,所以依然亮丽如新,一点氧化的痕迹都没有。
钱掌柜说的没错,玉棺凉润透明,灵气十足,玉精必然还在棺材里。待鹞子将叠好的金丝羽衣拿起,众人便看见了玉棺底部有一块巴掌大的阴影。钱掌柜用手电筒往里照,众人看清了那东西,顿时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棺材底部的玉板中,一个块状的事物忽隐忽现。它藏匿在玉石的内部,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反射着淡淡的青光。众人看得惊奇,纷纷弯下身子仔细去瞧,鹞子此刻看得清楚,果见里边的东西好似一个孕在胎中的婴儿。“婴儿”蜷缩在玉石内部一动不动,大伙若不是事先知道了这是玉精,肯定还以为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婴胎!
玉精非常漂亮,不仅洁白细腻,且还荧光闪闪,众人都被它的美丽吸引住了,一时间竟都忘了说话。鹞子头一回看到如此奇妙的东西,只觉得大自然里的事物果然造化非凡,天底下竟还真有如此神奇的玉石,能孕出一块胎儿模样的玉精。
“啧啧……此物只应天上有啊!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如此神仙般的宝物,真是没白活了!”钱掌柜眼神里光彩盈盈,他虽早已猜到玉精会在其中,可亲眼见着了,仍然难以平复心中的震撼。
郭明笑点点头说:“***,敢情这世上还真有我们无法想象的东西存在,钱掌柜说对了,我看这东西多半就是天上仙宫里掉下来的,人间俗世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宝贝?”
“快看,它在变色!”一边的九指头突然指着玉棺里的“婴儿”,对众人道。
鹞子被玉精的美妙闹得出神,乍听此言,连忙凝神望去。只见半透明玉石中的“婴儿”,果然慢慢泛起彩光,彩光在玉精表面流转荡漾,映得一片红红绿绿,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都看得呆了。彩光波动了好一阵子,忽然慢慢融入玉精内部,最后停了下来。此刻的玉精,竟是带着彩色花纹,再仔细去瞧,倒像是一块色泽艳丽的玛瑙。
钱掌柜这时忽然不住摇头轻叹:“奇怪……奇怪……”
鹞子知道钱掌柜看出什么端倪,连忙问他何出此言。钱掌柜说:“万年玉石分为两种,一种是寒玉,另一种是暖玉。暖玉比寒玉还要稀有,万年暖玉的玉精也是婴儿形状,不过却不像寒玉玉精哪样呈白色,而是彩色。这玉棺属万年寒玉,玉精怎么变成了彩色?奇怪,奇怪,太奇怪了!”
鹞子闻言,这才明白此玉不似看上去那么简单,自然造化尊崇宇宙的规律,寒玉的玉精,怎么变化都不会变化成暖玉的玉精,这块玉精如此变化,必然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他思来想去,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当即对钱掌柜说道:“你说……这地方是九龙火脉,万年寒玉长年埋在此处,会不会吸取了地脉里的火性,导致玉精性质由寒化暖?”
钱掌柜眼睛一亮:“不错,不错,恐怕正是此因。造化啊,这块玉精同时具备了两种稀有玉石的特性,当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绝世珍宝了。”
鹞子点点头,不经意间忽然瞥见“婴儿”状玉精的肚脐处,现那里似乎有个东西。他觉得有异,再压低了身子,仔细去看。这一看他才瞧见,原来这个地方缺了一部分,不知道是原本这样还是人为的。玉精肚脐处缺少的这部分呈月牙形,有龙眼那么大,起先玉精通体洁白,所以这个缺口不太明显,此刻玉精化为七彩,这地方才显露出来。
众人这时也都看见了玉精肚脐处的缺口,大伙都觉得奇怪,这缺口看上去不太协调,像是被人生生剜去的。
郭明笑咒骂一声道:“这地方像是被敲掉的,谁他妈那么缺德?”
张老鬼想到什么,忽然插话道:“对了,鹞子前辈不是说,这地方以前有个同行的高手进来过,你们说,这一块是不是让他给敲下来了?”
鹞子摇摇头说:“那位高人心性脱俗,怎会不知此物有如仙品不可亵渎,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要我看,这块玉精应该在万年玉石凿成棺椁的时候已经缺损了,看这缺口,形状非常规则,恐怕是特意切割造成的。”
郭明笑皱皱眉头盯着玉精上的缺口,喃喃道:“会是谁呢?”
却说我和张继紫云二人,听鹞子说到这,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俱是不约而同地道了一声:“我明白了!”
鹞子冷不防被我们打断,他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而是止住了话头,静静看着我们三人。我这才意识到有些失礼了,赶紧对鹞子道歉。张继却是怕我们抢了他表见解的机会,连忙起身说道:“我明白了,敢情鬼宫里的那块月牙玛瑙,就是从玉精上挖下来的!我说那年老头怎么怀着揣着当个宝似的,真后悔当初没趁机敲下一块来,***。”
我没把张继的捶胸顿足当回事,而是对鹞子点点头说道:“继子说的怕是不错,那块玉精上的缺口是月牙形状,鬼宫里的鬼火烈魂也是月牙形状,而且看上去又都像是彩色的玛瑙,这传说中的鬼火烈魂,多半就是用那玉精做的。”
鹞子从没见过鬼火烈魂,但是听完我的话,竟没有任何吃惊神色,似乎这件事已经在他意料之中。果不其然,他默默抽完一口烟,就对我们说:“这我也猜到了,传说鬼火烈魂里藏有玄火的炙气,玄火炙气只有九龙火脉的地脉深处才有,这天底下,也只有产自昆仑山的万年寒玉的玉精,才可以吸取并且封存玄火炙气了。”
我说:“原来鬼火烈魂的玄火炙气源自九龙火脉,难怪里边的火气如此厉害,我们当初在鬼宫里遇到两只成年的地寒萤,要不是有此物在,我们恐怕要遭厮毒手。”
鹞子摇头笑笑:“地寒萤?呵呵,《玄机册》中倒是有记载,不过上边说此虫自商周时期就灭绝了,没想到鬼宫里还有。闲话不多说,小友还是继续听我给你们把当年的事道来罢。”
张继嘿嘿一笑:“您继续,您继续,我们听着。”
鹞子当时就想到了玉精缺损的那块是传说中的鬼火烈魂,只是一直没见到实物,他也不好做判断。此时想到这,他忽然才意识到,似乎鬼火烈魂并不在玉棺中。
郭明笑仍对玉精的缺损愤愤不平,大骂着要是知道了破坏玉精的是何人,他定要将此人从墓里掘出来挫骨扬灰。钱掌柜则是不住摇头轻叹,连连说道,真是暴殄天物了。鹞子见众人都忘了此次的目的,赶忙出言提醒,对大伙说快些找找看墓室里还有那处没探索过,若是此行拿不到鬼火烈魂,纵然是将玉棺给抬出去也算是空手而归。
他先将手中的金丝羽衣翻了个遍,不过却没找到任何东西。钱掌柜起先猜测玉棺里的玉精或许是鬼火烈魂,可是这块玉精比成*人的拳头还要大上一些,而四大禁地里的四种东西的大小,是在传说里准确说明的,用的是四个简洁的字眼——恰可一握。可见鬼火烈魂最大也大不过拳头。
钱掌柜感到有些奇怪,玉棺里的葬品除了这件衣服之外,再无它物,倘若鬼火烈魂不在最贵重的玉棺里,又会在何处?这地方的格局真真假假,尽是“虚口闭门杀”的造化,难不成这间主墓室里,还有什么隐藏的空间?
想到此处,他便招呼众人找找看此间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
鹞子也觉得这里还不是古墓的尽头,他急于查探此处有没有什么开关能够打开暗门,当即就转身查看四周。他才刚把手电照向角落,忽然现那里很突兀地摆放着一个东西。他想起之前好像没见过角落里有这东西,不知道此物是何时出现的。他往前走上几步,待看清了那个物体后,心里却是猛地咯噔一下。
第一百七十二回 小龙晕
鹞子乍一看去,突然现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他冷不防吃了一惊,连忙定睛一看,这才现是一场虚惊。原来角落里摆着一块大铜镜,铜镜十分光滑,借着手电筒的余光,将他自己的影子倒映进去,他无意间将倒映看成了一个“人”。
郭明笑举起手电照过来,低声咒骂道:“***怎么又是镜子?”
众人这时都聚到了镜子前,这面镜子有一人多高,色泽纯朴,镜框上有一些雕刻。铜镜本身看起来没什么特点,但大伙都清楚的记得,之前在这里绝没有这样的铜镜,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郭明笑看着铜镜中六个人的倒影,忽然想起死去的大猿,不由得低声叹了一口气。他低下头去,却现铜镜底部的边框似乎有字,忙让九指头去看。
九指头扶着老花镜,低下头去辨认,轻声念道:“镜名镇妖,独对镜观,无影之人不可入内。”
钱掌柜听到“入内”两个字觉得奇怪,他绕过铜镜,举起手电照向后面的墙。这时众人才现,原来铜镜后边的石墙是个暗门,暗门已经打开了一些。
他回头看了看鹞子和郭明笑:“看来此处别有洞天,既然咱们在此找不到鬼火烈魂,不如进去里边看看。”
其实此刻谁都知道,既然这座古墓之前曾有高人来此,里边的鬼火烈魂很可能已经被取走了,可是大伙自然都不太甘心,倘若门墙里边又是一间密室,还得入内翻一遍才能安心。按理来说,寝殿已经是古墓的最深处,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墓室才对,可这里偏又出现一道暗门,里边如果还有墓室,恐怕这间墓室是一间藏着什么重要东西的密室。
鹞子用手电照向门缝里,现里边一片漆黑,照不到什么东西,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后面有一个很大的空间。手电筒的电力已经不足了,虽然还有备用电池,但能省则省,鹞子还不打算更换。他认为这口铜镜底下的几个字是关键,只要弄清楚,就直接打开暗门,进去一探究竟。想罢他便对钱掌柜问道:“你说,镜子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钱掌柜沉吟一阵,随后说:“字面上的意思,似乎是说:‘我们必须单独站在铜镜前,倘若在铜镜里照不到自己的影子,就不可以进去。’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又搞什么狗屁名堂?咱不鸟他,一起进去!”郭明笑一脸厌烦神色。
鹞子皱着眉头,静静地看着铜镜底下的字,半晌,忽然回头对郭明笑说:“此事不简单,咱们倒不如先试试,看看情况是不是如镜上所说,有人可能会照不到自己的影子。若这镜是那位高人留下的,说不定在上边照不出影子的人,进去密室会有性命之忧。”
郭明笑说:“什么高人不高人的,你忘了他挂在木头怪物脖子上的铜镜啦?钱掌柜说那铜镜的作用是取水养木,那怪物之所以会动,就是因为铜镜的缘故。那厮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他,大猿就不会死了,操他娘的!”
钱掌柜见郭明笑的情绪又有些激动,连忙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郭爷稍安勿躁,鹞子兄说的不无道理。我看之前的‘堂口’,认为那位高人不是恶人,那块取水养木的‘海兽葡萄镜’不一定就是他挂上去的,既然这块铜镜上的字可能是那位高人所留,咱们不妨试试。”
经验老道的钱掌柜开口了,郭明笑也不好作驳,况且照一照镜子也不会有事,他这时只好点头同意鹞子说的。他呼了一口气,旋即对众人说道:“那好罢,你们退后,我先来,既然说了独自照镜,不管是谁照镜子的时候,其他人都不可以看!”
钱掌柜点点头,和鹞子一起退到一边,背过身去。其余三个手下这时也转身退开。
郭明笑独自走到镜子跟前,站着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这不是有影子吗?那个什么高人真是无聊,既然是个人,又怎么会没影子?荒唐!我照好了,老九,你来。”
九指头应了一声,走向镜子,郭明笑则退到鹞子身边。鹞子转头去看,现郭明笑低着头,神色有些紧张,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没那么邪门,可心里还是会担心他的手下,倘若有人照不到影子,难不成进入密室的时候要把这个人留在外面?他已经损失一员爱将了,不想其他手下再出任何事。
很快,就听九指头说道:“我有影子,轮到谁来?”
“我来。”张老鬼转身走向镜子。
“妈了个西瓜油条,吓我一跳。我也有,下一个。”
鹞子沉默不语,兀自走向镜子。他抬起头,现镜子里有个人影也抬头跟他对视。这个人有些蓬头垢面,脸上还留存着被火熏黑的痕迹,他的肩膀耷拉着,穿着洗得白的浅蓝色外套,外套的拉链敞开着,可以清楚地看到里边那条肮脏不堪的白色背心,背心贴着胸腹上结实的肌肉,再下面便是充满爆力的熊腰。
他只看了两眼,就转过身去,简短地说道:“我有,换人。”
接着,余下的钱掌柜和郭二也轮流去照了镜子,都说自己有影子。众人照完了镜子,相视着嘘了一口气。鹞子皱皱眉头,暗道自己可能多心了,这镜子看上去如此普通,怎么会照不出影子?他正要喊大家打开暗门,一边的郭二突然蹲下身去,似乎现了什么。
刚要问,只见郭二“妈呀”喊了一声,坐倒在地。
郭明笑大惊,连忙将他扶起,问他怎么了?郭二瞪着眼睛愣了半会,才摇摇头说:“我没事,不过这镜子邪门了,下面又多出了几个字!”
鹞子闻言赶忙低头去看,只见镜子下方,原先存在的几个字后边,又多出了一句话。待他细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下面写着:
“无影而擅入者,死!”
钱掌柜也看清了那行字,他抬头看看鹞子,又看了看其余人,面色有些凝重。郭明笑不识字,忙叫九指头念给他听,当他听完之后,突然就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大笑起来:“哈哈!这么说来,咱们都不用死了!”
旋即他面色一凛,双眼直视前方一字一句地说道:“咱们,一定要活着出去!”
鹞子看看郭明笑,又看看其他人,最后把目光落在郭二身上。他觉得郭二刚才的反应太奇怪,既然他照见了自己的影子,又为何一见到新出现在镜子上的字,会被吓得跌坐到地上。如此说来,是不是很有可能,郭二,其实照不到自己的影子!
他想到这里额头已经冒了汗,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便将郭明笑拉过来,想要跟郭明笑说出他的怀疑,谁知,郭明笑却先他一步,一手重重地压在他的肩膀上,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是吧?”
鹞子一愣,他静静地看着郭明笑的双眼,从这波澜不惊的眼神中,似乎流转着一些他难以看透的光芒。他突然现,郭明笑这个人,看似冲动暴躁,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郭明笑粗俗鲁莽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腻,以及一些旁人难以看穿的东西。
盯着郭明笑的眼神看了一会,鹞子忽然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默默地将铜镜移开,站到暗门跟前。这道暗门与墙混为一体,如果没有事先打开一条缝,众人根本就不知道此处还有一道门。郭明笑带着大伙,慢慢将这道暗门推开。暗门与门框摩擦,出沙沙的声音,钱掌柜打着手电照着里边,替大伙戒备着。
门被完全推开后,郭明笑当即逃出手枪,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众人跟着鱼贯而出。
鹞子跟着大伙从暗门冲出去,眼前豁然开朗,他们所处的地方,竟又是一处洞窟。这个洞窟很大,足足容得下一队加强排的兵马,洞窟远处有个小水潭,水潭大约有八十平方米的面积,水潭靠着一面陡峭的石壁,石壁上开着一个圆孔,里边源源不断地冒出一股水流,落到潭里。
水潭的四周,生长着许多菌类和苔藓,洞窟里水汽弥漫,透着一股凉意,这些水似乎来自山里的溪涧,溪涧的一条支流通过圆孔注入此处的水潭,又从水潭底部某个出口流出去。鹞子嗅着清凉的水汽,隐隐猜到这股水源很有可能和巨蟒涧属同一水脉,只是不知道此间有没有顺着水流出去的路。
钱掌柜取出看风水的罗盘,望着前方的水潭,忽然大喜道:“此地乃一绝处逢生的佳位,那水潭与石壁上的溪流,组成了一个‘望气藏风’的宝穴,谓之‘小龙晕’,此穴足以引活九龙火脉的凶局,咱们到了这里,多半已经接近逃出去的生门了。”
众人闻言纷纷大喜,俱都松了一口气,郭明笑大叫了三声好,随后对众人说道:“咱们找找看这地方有没有鬼火烈魂,一个小时后,不管有没有收获,咱们都要找路出去。”
第一百七十三回 又陷凶局
此地属九龙火脉脉眼的外围,由于小龙晕的关系,火脉的凶局范围至此就算是到头了。鹞子等人自进入古墓开始,所遇之遭遇无不是惊险万分,穷凶极恶之事,若不是大猿在殿中舍命相救,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众人也才算是明白,在这种四大禁忌古墓里,想不搭上人命就全身而退,完全是奢想。
好不容易脱离了凶局的范围,鹞子等人可以说是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了。一听钱掌柜说古墓凶局到此结束,大伙都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然而,鹞子却并没有那么乐观,他正隐隐担心一些事情。进入此地之前,铜镜上就已经明确提出,单独站在镜子前,倘若照不出影子的人,擅入此地便会送命。既然如此,那么这个洞窟必不似想象中那么简单,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恐怕还会有什么杀人夺命的机关布局。从郭二之前的反应可以看出,郭二很有可能照不出自己的影子。
而郭明笑的反应也很奇怪,他和郭二称兄道弟多年,又怎会看不出这一点,他多半也已经知道郭二照不见自己的影子,只是他很清楚,郭二这个人就算明知道要死,也会跟着他,而且他也不会撇下郭二。愿因很简单,郭二倘若不和众人进入此地,就会被困在里边,来时路已经不能走了,左右都是凶,倒不如让郭二跟着自己,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鹞子想到这,从而又想到,若是郭二如此,其他的手下必然也是如此,从中就可看出,其他的手下也不排除照不出自己影子的可能,甚至就连钱掌柜……
他猛然间回过神来,偷偷斜过目光去瞧钱掌柜,钱掌柜的头稍稍低着,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不过他可以感觉得到,钱掌柜的话越来越少,似乎心中亦是不安。鹞子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照不出自己的影子,倘若连钱掌柜也是如此,恐怕此地绝非钱掌柜所说的那样,是一个绝处逢生的所在。
鹞子开始怀疑钱掌柜说这里接近生门,会不会仅仅是为了鼓舞众人的士气,他对风水虽说不似钱掌柜那般造诣高深,可也继承了马家人的本事,他现在越看眼前的这小龙晕,越是觉得古怪,能称之为“龙晕”的风水宝地,应该需要一条瀑布的水流量,而眼前的水潭上方,只有一股小水流,还达不到“龙晕”的标准。虽说钱掌柜加了一个“小”字,但说是“龙晕”难免有些牵强。风水上说的“小龙”,实际上指的是不成气候的“蛇”,蛇要成龙,不仅需要天地间浓厚的灵气滋养,还要到达一定的体积。所以,此穴与其说是小龙晕,倒不如说是蛇晕更为恰当。
蛇未成龙,地气自然也就不成气候,九龙火脉气吞万象,凶性大得没边,又怎可能会被这蛇晕轻易制住?
他越想心下越是忐忑不安,总觉得冥冥之中还有一条看不见的万丈深渊,一旦众人放松警惕,它立刻就会打开它的大口,将众人吞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鹞子心知大伙必须小心行事,正要招呼钱掌柜提醒众人,谁知却晚了一步。
张老鬼的水袋喝空了,想要到水潭补充饮用水,才刚走到潭边,水里忽然哗地一声响,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见一条长满吸盘的巨大触手猛地从水中探出来,张老鬼还来不及叫上一声,就被那触手卷住,拉进了水里。
郭明笑大惊,抽出腰间的看到就冲了上去,纵身一跃,就跳进了水中。鹞子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郭明笑此人重义气,张老鬼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他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张老鬼死于非命。鹞子顾不得多做想法,连忙招呼郭二和自己上去救援,而让身手稍差的九指头和钱掌柜留在原地。
鹞子一冲到水边,立刻就看到水潭中趴伏这一只体型大得吓人的东西,此物浑身乌黑,看不清具体样貌,只看见这个怪物形状像是海星,身上散着淡淡的荧光,有九条触手,九条触手四面八方地展开,足足占满了整个水潭。他第一个就想到了之前在长江里遭遇到的九爪河妖,虽然这个体型要比长江里的小上一号,但两者非常相似。他向来以为这种怪物只会生活在深不见底的大江大河里,却没想到这口小水潭里会有一只。众人此行料不到还会遇见这种东西,竟没把盐带在身上。
张老鬼就被吸在一条触手上,那条触手牢牢缠住了张老鬼,郭明笑想用刀去砍,可这怪物的触手太过坚韧,水里的阻力又大,他砍了好几刀都不见效果。好在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见用砍的不奏效,当即就换成割的。鹞子这才现,原来怪物的触手长得太过分散,又不似蛇那么柔软,所以其他地方的触手都伸不到这边来。
郭明笑的刀非常锋利,只割了几下,怪物的触手就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一股股乌黑的液体从口子里流了出来。怪物吃痛,触手稍稍松了一些,郭明笑瞧准机会,当下起了他的怪力,硬生生将触手掰开,拉起张老鬼就往上游。
怪物不甘心到手的猎物就这样溜掉,提起受伤的触手就朝郭明笑二人卷来。郭二在水面上看得真切,也不管郭明笑听不听得见,当下脱口惊呼:“大哥小心!”
鹞子这时忽然现,触手分明是对着郭明笑袭来的,他暗道不好,倘若郭明笑被缠住,那就没人能救得了了。这时鹞子也顾不得其他,当即拉开袖子,对着水里的触手就射去了一枚铁箭。铁箭呼啸而出射入水中,强大的力道使得箭头就犹如一条破浪的剑鱼,直直扎向了那条触手。
他第一次把穿杨箭当鱼枪使,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不过,铁箭倒是准确地插进了触手里,触手的动作明显停顿一下,这替郭明笑争取了不少时间。郭明笑拉着张老鬼迅游了上来,鹞子和郭二将两人拉上岸,同时往后退开。
谁知众人还是低估了那头怪物,只那么一瞬间,又有一条触手探到了岸上,赶来看郭明笑有没有事的九指头躲闪不及,当即就被触手卷入水中。郭明笑大怒,正要再跳回水里,这个时候,怪物却做出了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举动。
触手卷着九指头,迅地往它身体的中心拉去,那个地方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口子里满是尖利的牙齿,竟是一张血盆大嘴!怪物似乎学聪明了,并没有要将九指头溺死的意思,而是快地将九指头往嘴里一塞。
一切就生在电光火石间,郭明笑还来不及跳到水里,九指头已经带着绝望的目光,被怪物生生吃了进去。他临死前还张着嘴大声呼喊着什么,但潭水将他的声音完全隔绝,传到众人耳边的只有一连串的气泡声。
郭明笑大声吼着,还想跳回水里,但众人及时拉住了他。
鹞子担心的成为了事实,他清清楚楚地从九指头的口型中看出了此人最后呼喊的话——“我没影子”!
“混蛋!我杀了你!”郭明笑挣扎着,无奈被众人牢牢按住,再也无法冲入水中。鹞子等人将郭明笑拉了回来,远离了这块危险水域的边缘。
郭明笑仰躺在地上,直挣扎到脱了力,才停了下来。他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众人知道他已经放弃,这才松开了他。队伍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空气中只有众人的呼吸声。静默就这样持续了好久,郭明笑缓缓坐起身,忽然自问一般低声喃喃道:“刚才老九是不是喊,‘我没影子’?”
没有人回答他,气氛依然沉默着,他忽然勃然大怒,猛地扫了众人一眼,同时吼道:“到底谁还***没照见自己的影子?”
“老二,你给我老实回答!”他突然转过头去看郭二。
郭二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低下了头去,过了许久,才听他低声道:“大哥,我……我只是想跟着你,就算死……我也想跟着你。”
郭明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鹞子摇摇头,轻轻回过头去看钱掌柜,却现钱掌柜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一时间,无力感团团笼罩住了众人。
第一百七十四回 壁虎功
队伍中又死了一人,众人此刻的士气低到了极点,特别是九指头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更是让大家越不安,先前没有照出影子的人不止九指头一个,还有郭二,或许还有其他人,总之这事情只有众人自己心里清楚。也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大伙一个接着一个原地坐下。鹞子这时突然感到饿意,便招呼众人好好休息,吃些东西。
经他这么一说,大伙才现自己的腹中早已经是空空如也,郭明笑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取出干粮吃了起来。张老鬼的水袋已经掉在了水潭里,他望了望水潭的方向,忽又想起刚刚死去的九指头,无奈摇。郭明笑的水袋里还剩许多水,他将水袋仍到张老鬼身边,没有说什么,又自行吃起了干粮。
张老鬼感激地看了郭明笑一眼,道了声谢谢大哥,随后满脸沉重地拿起水袋轻轻喝了一小口。之前要不是郭明笑及时相救,恐怕死的就不是九指头,而是他了。他知道郭明笑的心里最不好受,所以很快便将水袋递了回去:“大哥,你也喝点水,当心噎着。”
郭二拍了拍张老鬼的肩膀说:“你别想太多了,老九的死不是你的错。”
鹞子也低头吃着东西,他沉默了半晌,忽然对郭明笑道:“郭大当家,这事一定和影子有关,咱们大伙都得老实交代,到底还有谁没影子。”
郭明笑仍旧不一言,他似没有听到鹞子的话一般,仍旧慢慢地在干粮上咬了一口又一口。鹞子不知道他此刻正想些什么,原本以为郭明笑是受了太大的打击,精神已经萎靡了,但想想又觉得不对,郭明笑是在刀口下闯过千百回的人,绝没那么容易被困难压倒。只是不知道他此刻正想些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沉默。
鹞子见郭明笑不愿回答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仰头喝了一口水,忽瞥见头顶上的石壁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却听身边沉默了许久的钱掌柜轻声说道:“上边有东西。”
钱掌柜说着便举起手电筒往上照去,洞窟顶部很高,手电筒电力不足,照在上边依然是模糊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什么东西。这时钱掌柜也以为自己看错了,正要把手电筒放下,忽然,顶部又是一闪。
众人都看见了那道微弱的闪光,纷纷站起了身。此时谁都成了惊弓之鸟,现上边有闪光,急忙凝神戒备。鹞子这时也顾不上节省电池了,急忙取出自己的手电筒,将电池换上。那个时候的手电筒虽说只是装了一个小灯泡,光线不强,但刚换上新的电池,也是非常明亮的。鹞子换好了电池,当即将手电筒打了开来,往闪光处照去。
大家这才现,那个地方还真有个东西。这东西和石壁的颜色非常相似,难怪之前看不清楚。此物呈块状,被一条绳子吊挂在顶部。众人见没有危险,这才放下心来。郭二想开枪将此物击落,被钱掌柜拦住:“郭小哥先别轻举妄动,当心有诈。万一又是什么要命的东西,咱可经不起折腾了。”
郭二听钱掌柜这么说,也谨慎起来,收回了手枪。钱掌柜望了望岩壁,见这个洞窟里的岩壁坑坑洼洼,当即就有了对策,转头看向鹞子。
鹞子同钱掌柜合作多年,见钱掌柜如此,便也知道了他的打算,没等钱掌柜开口,鹞子就说道:“钱掌柜放心,这事交给我。”
众人弄不明白钱掌柜和鹞子二人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投来好奇的目光。鹞子没再说什么,而是兀自卷起袖子脱去靴子,就走到了岩壁边上。
原来钱掌柜见此处的石壁较好攀爬,打算让身怀绝技的鹞子攀到洞窟顶上去看看上边的东西。先前说道鹞子此人怀有四宝——玄机册,天禽咒,壁虎功,穿杨箭。其中的“壁虎功”,就是一种在极其险绝之地攀援行走的功夫,鹞子自幼师承马家绝学,“壁虎功”就是此中绝技之一。
想当年,鹞子曾与几个行中盗友前往深山倒斗,可进了古墓才现,此墓早已被一伙盗墓贼洗劫过了,他们无奈空手而归,在返回的途中,遇一千年灵芝,此灵芝长在一处猿猱愁攀的陡峭山崖上,其中一人忽对鹞子说道:“鹞子兄,素闻你在险要之地摘取宝物犹如探囊取物,此时有个绝佳机会,何不给弟兄们露上一手?也好教大伙开开眼界。”
却说这开口之人,此人外号飞鼠,也是位倒斗高手,平时心高气傲,名声却总居鹞子之下,他对此向来不太服气,这次偶遇机会,故想以此来煞一回鹞子的锐气。他心想这峭壁如此险绝,众人又没有攀登的装备在手,料你鹞子再高明,恐怕也只能望而止步。
谁知鹞子听了他的话却只是笑了笑,飞鼠以为鹞子终于犯难了,心里正暗自高兴,谁知这时鹞子忽然答道:“这有何难,此次倒斗未遂,我正憋屈呢,谁知上天待我不薄,在返回的路上给我设了这么一个彩头,这灵芝修行千年,在此被我撞见算它倒霉,大家瞧好,且看我如何探囊取物。”
鹞子本不愿随便显山露水,只是当时他年轻气盛,不想让飞鼠取笑,所以答应飞鼠攀崖区芝
一伙盗众听他这么说,以为他争一时之气信口开河,皆不以为然,谁知鹞子说干就干,他将鞋子脱了,走到悬崖底部就往上攀。也不知道他的手脚长有吸盘还是怎的,竟以极快的度爬上了悬崖,才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已经安然返回,手里还抓着那颗千年古芝。飞鼠原本只是想逞一时之快出言挑衅,却没想到鹞子还真把灵芝摘回来了。他此时幡然醒悟,这才知道天外有天,鹞子的本事果真再他之上。自那以后,鹞子攀崖取芝的事迹便在道上流传开来,“壁虎功”也就成为了他三宝之后的第四宝。
当时的那伙人中,就有摸金校尉钱掌柜,钱掌柜是亲眼见过鹞子使“壁虎功”的人,他自然知道鹞子的能耐,所以此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鹞子。
郭明笑等人听过鹞子的事迹,此刻见鹞子双手攀上岩壁,当即也知道鹞子想做什么了。
他们对鹞子攀崖取芝的故事只是在同行的口中得来,还从未见过真正的“壁虎功”。他们见鹞子准备攀爬到洞窟顶部,亦是有些将信将疑,其实倒斗界里的传言也与外界传言一样,都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邪乎,真正生过的事情难免会和传言有差距。故此,众人便抱着怀疑的态度,想要看看鹞子的“壁虎功”究竟是不是如传说中的一样神奇。
鹞子双手成爪,只伸出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指牢牢扣住石壁上的坑洞,他先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只见他的手臂突然青筋暴起,脚上没什么动作,双手却猛地一收,手指紧接着一松,他的身体竟直直往上窜了半丈。
这时他才四肢并用,手指和脚趾牢牢扣在石壁上,鹞子并没有多做停顿,而是迅地往上攀爬。
郭家一干盗众见鹞子竟真似一只壁虎,在垂直的石壁上行走如飞,顿时都睁大了双眼,鹞子顺着石壁攀援而上,自始自终都只用三根手指,他扣紧石壁的时候,指节部位显得非常有力。
纵然郭明笑一身武艺,见鹞子这等手段,亦是摇头暗叹:这鹞子果真不凡,只三根手指就能将峭壁扣牢,看其指力,竟不在“龙爪手”的功夫之下!
鹞子很快就攀到了顶部,众人此刻非常好奇,顶部可不似垂直的石壁那般容易攀附,这鹞子究竟该如何到得了闪光物体所在的地方。钱掌柜却是一脸自信,他虽没见鹞子攀登过这种地方,但他知道鹞子从来不轻易做没把握之事,既然他答应上去查探,必然有手段能够成功到达。
钱掌柜想的不错,只见鹞子双手扣到石壁顶部,果真打算攀援上去。众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突然,鹞子的脚趾头一松,双脚当即就离开了岩壁。众人见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此刻所在的高度已经非常危险了,倘若落下,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谁知,鹞子松开双脚后,手指却依然牢牢抓在顶部的石头缝里。他的身形稍稍顿了顿,随后,竟然仅仅凭借着双手,就往那个闪光的物体攀去。原来人的脚趾经过千万年的进化后,已经不像手指那样能分出拇指来抓东西了,一旦爬到顶部,背部就必须承受垂直向下的重量,如此一来,脚趾必然扣不住石头。所以,鹞子干脆就松掉了脚趾,仅用手指来攀援。
他此刻的身体重量全由手指支持,虽然他一步一步攀向那个东西,可身体看起来依然像是摇摇欲坠。众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钱掌柜亦是看得心惊,他忽想到顶部那个闪光物体还不知是何物,鹞子现在的处境,一旦遇到危险,恐怕就会从空中摔下来。想罢他连忙对鹞子喊道:“鹞子兄,看清那物体即可,不必靠近!”
鹞子提着一口气不敢松,也就没有回答钱掌柜,但他心中自然也知道要谨慎行事,所以他只攀到了距离那个东西两丈的位置就停了下来。他确认身体固定稳后,这时才换掉胸中憋着的闷气,随后凝神往前看。
第一百七十五回 脑袋
那东西就吊挂在距鹞子两丈开外的位置,鹞子凝神望去,只见那东西圆滚滚的,浑然乌黑一团,底下的手电筒照上来,依然模模糊糊。这东西有人头的两倍大小,表面凹凸不平,非常粗糙。鹞子不清楚此为何物,还以为自己该不会撞见了一个大马蜂窝。
底下的众人仰着头往上观望,见鹞子停在那半晌也不说话,不禁有些疑惑不解,钱掌柜正待问,忽听鹞子说道:“此处瞧不清楚,待我再近前看看。”
钱掌柜闻言有些不安,忙对鹞子说:“鹞子兄,我看你还是下来罢,不要再靠近了,当心有危险。”
鹞子仗着自己技艺绝伦,此时心里生出了些许胆气,他见自己已经攀到这里了,怎能还没得到答案便就此不前。这个洞窟中的岩壁坑坑洼洼,极好攀附,只要自己还有力气,便不怕会掉下去,眼前的东西一看就不寻常,绝不是自然生成的东西,如不上前查探清楚,总觉得不能甘心。
他对钱掌柜喊了一句:“莫怕。”就往那东西攀援过去,直到距离一丈的时候,他才再次停止近前。钱掌柜见鹞子如此,只能不再相劝,而是屏住了呼吸,汗不敢出地注视着鹞子的动作。
郭明笑眼看队友冒死行动,而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心中非常不愉快。他见鹞子吊在顶部极其危险,当下拉过自己的两名手下,便走到了鹞子的正下方,朝鹞子喊道:“鹞子兄弟且放心查探,如有凶险你只管松手,我们在下边接着,实在不行我和弟兄们就给你当肉垫,保你不会伤到一根毫毛。”
鹞子没有再说话,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眼前那个物体上,此时离得近了,他忽然现这个圆圆的东西像是某种生物的尸体,这个东西的表面覆盖了一层褶皱的皮肤,看上去像是已经死去多年,化成了干尸。
与下方报告了他现的情况,底下的众人也觉得奇怪,这古里古怪的洞窟中,怎么会有一具干尸挂在顶上,而且这东西滚圆滚圆的,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生物。鹞子正想着此刻应该退回去还是继续向前,忽然现那个“圆球”又闪了一下,闪光的地方背对着鹞子,鹞子见状,当下打定主意要绕到“圆球”的背面,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闪。
他继续在顶部攀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绕过“圆球”,很快,他就抵达了“圆球”背面,鹞子抬头望去,却不想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竟是吓了一跳。只见出现在他眼前的,不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而是一张巨大的人脸,原来这颗圆不溜秋的物体,竟是一个大得出奇的人头!
这个人头的脸与常人的脸无异,但却大得吓人,倘若给这颗头颅配上一个身体,恐怕这个巨人的身高要过三米!他头一回见过这么大的人脸,除了难以置信之外,心中还有些毛,头颅上边的表情看起来很古怪,似笑非笑,虽然不狰狞,但是给人的感觉好像这张脸的主人非常邪恶。洞窟顶部虽说有地下的手电光线照着,不过此处的环境仍然透着一股阴森,灯光自下往上照着人脸,所以脸上产生的阴影非常恐怖,饶是鹞子艺高人胆大,还是觉得自己的冷汗不断从背后冒出来。
头颅虽然已经脱水变干,但它面部的轮廓依然非常饱满,这颗脑袋上没有毛,皮肤却是黑色的,整个面目稍稍有些扭曲,嘴巴微微张着,眼睛也没有闭上。鹞子此时正对着这张脸,当他与这颗头颅四目相对的时候,竟觉得这张脸像是在盯着他看。
鹞子看得心惊,但他很快就定下神来,毕竟这颗头颅再恐怖也只是个死物,就算要变成大粽子,缺少了一具身躯的它也达不到那个条件。鹞子此刻想的,是这颗头颅为何会被悬挂在此,无论是从风水学上,还是从墓葬的安排上来说,此举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用于什么古老的仪式。
盗墓有时候就像盲人摸象,很多东西都只能凭借自身的经验和直观感受去判断。因为在中国古代,每一段历史都有着它自身特有的文化,以及习俗。再加上地域性、民族性的差异,使得墓葬文化也是多种多样。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自己熟知半数以上的古墓,就算在官方的考古活动中,每座大型墓葬被掘出来时,里边的谜题都会让众多考古专家头疼上几个月,甚至是几年,而且还不一定能得到理想的答案。这就是历史,在这个宇宙中,不会存在绝对客观的历史认识。
鹞子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不过他却注意到了一点,这座古墓似乎极其注重“脸”,而且是各种奇形怪状的脸,不用说别的,这座人脸山的形状,就是一张笑得非常诡异的人脸,虽然山上的人脸很可能是后世的高人所留,但还是不能排除山上人脸与古墓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此外,还有木人的那张没有鼻子和嘴巴的怪脸,甚至在古墓的外边,也生存着一只鬼脸山魈。而此刻现的这颗头颅,虽说与常人的脸无异,但是却大得吓人。由此可见,“脸”很有可能是这座古墓的主题。
脸是很特殊的人体部位,它是能够以最快的度区分出人类身份的一种特征。同时,脸又是表达人类情绪的最直观的部位,京剧脸谱的形象就是根据故事人物的性格来塑造的,而民间又有看相一说,可见,脸对人类的意义,远远不止生理使用上那么简单。中国的脸文化自古就有,甚至存在于蛮荒时期的图腾崇拜中。脸崇拜最早用于战争,古人认为带上凶恶的面具,在打仗的时候就能异常勇猛,实际上,这只是一种心理暗示罢了,或许其作用在于威慑敌军。
不过,形象怪异的脸的确能挥出极其厉害的震慑人心的作用,倘若这座古墓真是以“脸”为主题,那么其用意很有可能就是通过脸的威慑力来吓唬盗墓者。虽说盗墓者个个都是胆大包天的人,但这并不能说明古墓建造者的幼稚,心理暗示所挥的作用,有时后往往比直接的危险要来得有效。一张两张吓人的鬼脸看似没什么了不起,但三张四张甚至更多鬼脸出现的时候,或许就能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将人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地击溃,最终达到影响盗墓者现实行动的地步。
能用这种手法设防的古墓,大多都是非常危险的地方,因为从心理上打击敌人才是兵家的精髓,这也是为何打仗要讲究士气的缘故。
然而,四大禁地真正厉害之处并不在于心理暗示,而是心理暗示与物理杀伤相结合,它里边不止有无形中打击人们士气的东西,更为凶险的是,在盗墓者士气殆尽的时候,会出现真正能置人于死地的杀手锏。
所以,鹞子从来都不敢轻视那些故布疑阵的古墓,在他的经验中,在古墓中丧命的盗墓者,往往先是从他们自己的疑神疑鬼开始的。他料想既然脸是此墓的主题,那么就要从面目上着手,只要克服了脸对众人的心理暗示,那么接下来的行动就不会那么被动了。一般来说,最能代表脸部情绪的,就是人的眼睛。
想到这他便与下方的人说这东西是一具干尸的头颅,且待他好好看看这里边有什么名堂。旋即他便往头颅的眼睛仔细望去,不料,就在他刚对上头颅眼睛的时候,忽然觉得那颗头颅目露凶光,他脑袋一沉,眼前的场景突然就扭曲起来。
他被这眼神猛然震慑,手指险些松开岩壁,他大惊失色之下,连忙咬破自己的舌尖,疼痛感顿时就涌上了他的脑海,这时方才回过神来。他不敢再去看头颅上的眼睛,而是迅攀岩壁,往回撤退。
底下的人见鹞子匆匆逃命,连忙问他怎么回事。他哪里顾得上回答,此刻只想逃离那颗头颅越远越好。他正一鼓作气往回攀,突然就听到底下众人的惊呼声,他以为众人有危险,连忙停下身子,往下望去。
只见站在底下的人不断朝他挥手,钱掌柜十分焦急地对他喊道:“快跑,那东西追来了!”
他闻言一惊,连忙回过头去看,顿时,一副恐怖的画面映入了他的眼帘——那颗原本吊挂在石壁顶部的头颅,此刻正带着狰狞的笑,慢慢朝他飘了过来!
第一百七十六回 背后有“人”
鹞子眼见那颗巨大的头颅朝自己飘来,一时间胆战心寒,也忘了郭明笑等人先前说好在下边接着他。他没命地往回攀,由于着急,好几次差点失手跌落。郭明笑等人在下边大呼小叫,让他快些跳下来,他这才记起有人在下边给他当肉垫。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此处高度太高,倘若自己真的跳下去,就算郭明笑等人技艺高,也难保不会有人受伤。他想着便要回头去看,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能靠自己逃下去,就没必要做这样的危险动作。
谁知他一转头,就眼睁睁地见那头颅出现在自己跟前,头颅离他近在咫尺,几乎要跟他脸贴脸。他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干尸的脑袋,那头颅上怒睁的眼睛直对着他,仿佛要将他的魂魄生生吸出来一般。
他没料到头颅已经追上他,此刻与头颅脸贴着脸,一时间连叫喊都忘了,登时他已是毛倒竖,再也顾不得其他,手上一松,就垂直地往下跌落。
鹞子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他对头颅的余悸未消,此刻也忘了自己处在高空下落的状态,直到几只将建的手臂将他一起接下,他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去看,接下他的正是郭明笑及手下们,郭明笑果不食言,竟真是带着手下们生生接下了高空下坠的他。他一被接下,当即脱开了众人的手臂站回地面上,紧接着抬头往上看。
他忽然现顶部一片漆黑,钱掌柜的手电筒已经不再照向顶部,而是照向了他,鹞子担心那头颅会追下来,连忙招呼钱掌柜去照。谁知钱掌柜并没有按照他说的话去做,而是拧着眉头望着他。
“鹞子兄,你没事吧?”鹞子正待问,钱掌柜已经先他一步开口相询。
鹞子觉得奇怪,望望众人,现大伙的目光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似乎谁都不在乎洞窟顶部的那个头颅。他忽然想到什么,顾不上回答钱掌柜,而是连忙对众人问:“怎么?你们没看见那脑袋追我?”
郭明笑听他这么说,当即摆摆手道:“你是不是弄错了?从头到尾就你一个人在顶上爬来爬去,那东西一直都挂在原处啊。”
“不信你看!”钱掌柜也附和着,举起手电就照回了顶部。
鹞子抬头望去,果然现那颗头颅仍然安安静静地悬挂在原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凝神再看,可那头颅真真没有任何动静,就连晃都没晃一下。见此他不禁有些后怕,敢情那脑袋并没有追他,而是他的幻觉。方才他还清清楚楚地瞧见底下的众人喊他跳下来,倘若这些都是假象,那恐怕就是这幻觉要引他跳下去摔死!
还好郭明笑等人身手不凡,将他安全接下,不然真要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恐怕九条命都不够死。他抬头四顾,现众人还是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他赶紧道我没事,只是刚才出现了一些幻觉。
钱掌柜闻言还是不放心,鹞子心性沉稳,胆子一点也不小,不可能凭空出现吓得他从顶部落下的幻觉,如果这些幻觉不是因为紧张而出现的,那多半就是洞窟顶上有什么古怪。他微微感到一丝不安,赶忙再次抬起头,望向上边的头颅。
不想,当他将手电对准刚才的位置时,竟现那颗头颅已经不翼而飞!
他见状吓了一大跳,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顿时汗出如渖,头都竖起来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出现幻觉,当下想都没想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众人见钱掌柜自己打自己,顿时都愣了。钱掌柜也顾不上同众人解释,连忙凝神再看。可是,顶部原本悬挂头颅的地方,依旧空空如也!
一时间,钱掌柜再也不管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当即就朝众人大喊:“当心!那脑袋不见了!”
众人闻言心中一紧,纷纷往上看,顿时,谁都丝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鹞子最是紧张,刚才钱掌柜自己扇自己一个耳光,明显就是为了判断他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一般来说,如果是幻觉,那应当在被扇了耳光之后就醒了。可钱掌柜依旧看不见洞窟顶部的头颅,还连忙提醒了众人,这一回,众人也都确实地现头颅已经失踪。由此可见,这一次大家都没有看错,也不是众人都出现了幻觉,而是,那头颅真的从原处跑开了!
大伙此刻俱是惊慌失措,同时戒备起来,目前众人的手电筒大多都烧坏了,只有钱掌柜和鹞子的还能亮。两把手电筒此刻全数打了开来,这两支手电筒一明一暗,虽说光线不弱,但要在这偌大的洞窟里使用,还是显得亮度不足。
众人此刻凝神戒备,都禁了声音,洞窟里一时间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头颅不翼而飞,无异于又将有一次凶险降临,大家拼了命地四下搜寻着,可是哪里找得到这颗古怪的头颅。
气氛更显诡异,鹞子心里捻神捻鬼,心理素质稍差的两个手下更是兢兢战战,大伙都怕那颗头颅会突然从背后出现,所以全都背靠着背,围成了一个圆圈。人最怕的就是突然的惊吓,倘若在一片如墨般的黑暗中,忽然有一颗人头笑着慢慢出现在面前,绝对会把人吓晕过去。
鹞子稍稍放平了自己的呼吸,将一切能用的感官器官全部用上了,四周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丁点声音,鹞子心里越不安,那颗头颅原地消失,必然不是大家的幻觉,既然如此,那么头颅又是如何消失的?难道这死了千年的怨灵厉鬼还在头颅里?是这只鬼魂带着头颅来找众人当替死鬼来了?
那个年代还没有恐怖片这种东西,那时的人又大多敬畏鬼神,所以鹞子等人的胆气全都是从一次次的凶险中历练出来的。虽然相比于常人,他们个个都是胆大包天的倒斗手艺人,可如今的这种气氛,再加上队伍里死了几个人,饶是大伙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心中也大为怵。
鹞子皱皱眉头,开始厌烦了这种忐忑之感,此刻他也开始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真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他又出现了幻觉,此时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一下子就毛了,自己此刻与众人贴着后背,怎么会感觉不到温暖,而是一阵阵的冷!
他犹如芒刺在背,越想越是神色仓皇,正打算回头去看看,谁知,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到有人在他的后背拍了拍!
在这种节骨眼上,原本就疑神疑鬼的他,突然被人轻轻拍打后背,他的头皮一下子就炸了起来。众人此时寻找头颅还来不及,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拍他?民俗里都说,人的身上有三把火,专门用来抵御脏东西的侵扰,一个人单独处在黑暗的地方,如果突然觉得有人拍你的后背,那你千万不能回头,如果后面的人喊你的名字,即使听声音感觉像是熟人,你也千万不能答应,因为只要你回头或者是答应了,就会被身后的东西吹灭身上的阳火,下场可想而知。
鹞子冷汗都冒出来了,此刻拍打自己后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难道是那颗头颅?他心中惶惶不安,自己到底该不该回头?
也不知道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胆气,鹞子这时把心一横,暗道:“他娘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次就回头去瞧瞧,老子脖子上还有天禽咒,看它能拿我怎么办!”
想罢他一咬牙,就把头转了过去。他转头之前心里已经做足了准备,谁知当他回头去看时,这才现,原来在背后拍他的不是什么鬼怪,而是郭明笑的手下郭二。饶是鹞子心性沉稳,此刻也微微有些生气,这郭二突然拍他,也不想想此举会把人吓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就阴沉着脸问郭二怎么回事。
郭二脸色并不好看,似乎现了什么东西,只见他汗不敢出地轻声说道:“鹞子前辈,你耳力过人,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鹞子闻言心中一紧,正要问郭二听到了什么,忽然,在那不甚明亮的手电光下,一张丑陋的大脸慢慢从郭二背后探出来,对鹞子咧嘴一笑!
第一百七十七回 变化
上回说到鹞子正要问郭二听到了什么声音,突然却见一张巨大的鬼脸慢慢从郭二背后探出来,对他阴阴地笑。
郭二似乎对此浑然不觉,他见鹞子看他背后,刚要转头去看,就在这时,郭二身后的怪脸突然猛地张开大嘴,朝郭二的脖子一口咬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即将命丧尸口的时候,鹞子当即飞起一脚,只听“嘭”地一声,郭二登时就被这一脚踢得倒飞回去,后边的钱掌柜被他一撞,二人双双倒地。此刻,怪脸的血盆大口险险地从他脖子旁边擦过。
鹞子这时才现,原来这张脸正是那颗失踪的头颅。头颅此时悬在半空,见咬不到郭二,顿时勃然大怒,再次张开了它的大口,转而飞去咬鹞子。鹞子大惊失色,这头颅动作之快出乎他的意料,他方才起脚踢开郭二,体式还没来得及收回,头颅已经带着一股腥风迎面而来,这教他如何躲得过去?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此刻身体还处在失衡状态,当下另一只脚猛然离地,身子顿时就仰面摔下。好在他反应及时,头颅正好擦着他的面目厉啸而过,但是此举也让他伤得不轻,他整个人重重砸在了地上,后脑勺正好敲到坚硬的地面,撞得他眼冒金星,爬了几下都没爬起来。
几秒钟刚过,忽然听到张老鬼朝他大喊:“鹞子前辈,小心!”
话音刚落,鹞子便闻得后方又是一股风声袭来,他正被撞得晕晕乎乎的,那里还有力气躲开?眼看那头颅又要再次扑上来咬他,刚现这一幕的郭明笑再不迟疑,大刀挥舞,朝那头颅就是一劈。
头颅对郭明笑的砍刀颇为忌惮,当下放过鹞子,往后远远退了开来,重新隐回黑暗中。
张老鬼见此,连忙将倒地的三人一一扶起。此时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那颗飞行的头颅躲进黑暗中之后,再听不到什么动静。众人再次凝神警戒,此时也不相信背靠背能起作用了,而是加强了上空的戒备。
周围静悄悄的,众人留意着自身四面,时不时又顺着钱掌柜和鹞子的手电灯光仔细搜寻,头颅隐匿之后没了声音,众人也找不到它的踪迹,鹞子惊魂未定,这头颅当真是有如鬼魅一般,先前接近众人,竟是谁都未曾觉。要不是郭二事先拍他,恐怕就要让这厮得手了。
鹞子想罢回头去看郭二,郭二此时战战兢兢的,脸色比他还难看,正要对郭二说什么,却现郭二身后的张老鬼慢慢转过身来。张老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表情阴森森的。鹞子担心出事,连忙一把拨开郭二,走到张老鬼面前问:“怎么了?”
张老鬼好像很不舒服,双眼无神,他似乎没听到鹞子的话,头微微低着呆立在原地。鹞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了一句。张老鬼这才有了反应,他明显一愣,随后抬起头来。
鹞子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张老鬼此时脸上全然失去了光彩,面色苍白如纸,眼圈则是黑黑的,好像一个重症失眠患者。他见鹞子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连忙皱了皱眉头,随后勉强挤了一个笑容:“我……我没事……”
郭明笑这时也转过身来,他见张老鬼不对劲,脸色当即一沉,问道:“老鬼,你是不是还没戒掉大烟?”
“你吸鸦片?”鹞子吃了一惊,之前看这张老鬼身体矫健,没想到竟是个瘾君子。不过想想他又觉得不对,如果张老鬼有烟瘾,这几天南下,应该早就作了,为何会等到现在?
这时郭明笑也觉得不对:“奇怪,大烟你早戒了,当初我把你绑在木桩上,一犯瘾就泼水,直折腾了好几天,你那时应该知道大烟害人不浅,哪还敢再吃那福寿膏?快说,你到底怎么了?”
张老鬼面色越来越难看,他也不肯说,只是不住地摇头说他没事。
黑暗中,只见他的头越摇越慢,越摇越低,鹞子心想这小子是不是生病了,赶忙伸出手掌去摸张老鬼的额头。
就在鹞子的手即将触及张老鬼额头的时候,他忽然现张老鬼隐在黑暗中的嘴巴微微往上翘了翘,似乎在阴阴地笑!于此同时,他的手掌也贴到了张老鬼额头上。他才刚触到额头,顿时就感到一股寒意从张老鬼的额头透入他的掌心。他的心咯噔一下,手掌犹如触电一般缩了回来,后背顿时冷汗直冒。
这个人,怎么他娘的没有体温!
他正要喊众人,谁知张老鬼的身子突然一软,整个人就倒了下去。鹞子大惊失色,这种情况,难不成代表张老鬼已经死了?
郭明笑见此大惊失色,连忙半蹲下来,将张老鬼的上身扶起,靠在自己的臂膀中。他不停地拍着张老鬼的脸,连声喊道:“老鬼,老鬼,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他妈怎么是冰的?”
众人这时都围了过来,郭二蹲下身子去摸张老鬼的手,顿时一屁股跌坐在地:“他的手好凉,不会是……不会是死了吧?”
“你说什么屁话,老鬼还有心跳!”郭明笑敲了郭二一记,郭二哎哟一声,一手捂着头,一手连忙去摸张老鬼的胸口仔细辨认。果然,他似乎摸到了心跳声,顿时由悲转喜道:“真的还有心跳,他没死!”
郭二说罢,便去摇张老鬼的肩膀,谁知张老鬼并没有什么回应,他闭着双眼,已经失去了知觉,任凭大伙如何喊他,他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众人一时间都慌了,以为张老鬼得了什么病。
鹞子在一旁皱着眉头,张老鬼这个样子,和死了根本没有什么分别,到底他遇到过什么事情,导致了此刻犹如植物人一般一动不动。鹞子忽然想到在他身手去摸张老鬼的额头之时,张老鬼似乎笑了一下。
此时,他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突然觉得,刚才张老鬼的笑脸有些熟悉,似乎曾在哪个地方见到过。越想他越感到不对劲,这张老鬼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刚才的笑容看起来那么像是……
鹞子想罢突然有些毛骨悚然,他低下头去看张老鬼的脸,就在这时,张老鬼的双眼猛然间一睁!
他被这突然的一吓弄得是心惊肉跳,正要招呼大伙注意,可谁知道,那张老鬼把眼睛睁开后,却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他目光呆滞,似乎还处于昏迷状态。其余等人见他终于睁眼,纷纷大喜,再次摇喊他。
鹞子狐疑不决,他起先觉得张老鬼的笑脸像那颗干尸头颅,突见张老鬼睁开双眼,以为张老鬼中了什么邪,可此刻张老鬼却依然有如木雕一般没有动静,他也微微放下心来,这张老鬼或许真是得了什么急症,只是现在没有药物带在身上,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得了他。
见张老鬼失了魂一般软靠在郭明笑的手臂上,鹞子便蹲下身子,想去翻张老鬼的眼皮看清底下的眼睛,就在这时,原本混无知觉的张老鬼,突然就把目光转向鹞子,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冷不防被张老鬼盯看,手一顿,就停在了空中,郭明笑见张老鬼的眼睛转动,以为他恢复过来了,正要开口问,谁知,原本呆若木鸡的张老鬼,突然间咧嘴一笑!这一笑突如其来,让人没有丝毫心理准备,鹞子一下子心中毛,差点坐倒在地,只见张老鬼的口中,竟长着一排参差不齐的尖锐利齿!
众人见着他满嘴尖牙,顿时都惊恐万状,郭明笑也受了一惊,再不顾其他,撇下张老鬼就往后退。
第一百七十八回 险象环生
郭二先前不知望去哪里,忽见郭明笑扔开张老鬼疾步后退,脸色登时大变,所见张老鬼满嘴森森利齿,心中大震,亦是踉跄而退。
众人料想不到张老鬼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汗珠顿时涔涔而下,俱都退到一边凝神戒备。钱掌柜指尖微颤,举着手电筒晃悠悠地照着张老鬼的脸。而一边的鹞子也是惊骇莫名,他方才觉得张老鬼的笑容好像那颗头颅,猛然见到这副景象,一时间心乱如麻,莫名地一阵害怕。那头颅也不知是什么妖孽,竟能让人变成鬼!
张老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仍旧咧着大嘴阴森森地笑着,他的面庞血色全无,一双大眼赫然怒睁,竟又转了一转,朝众人逼视过来。
鹞子对上他的目光,忽觉一股杀气袭来,暗呼糟糕,正要招呼众人躲开,却是晚了一步。张老鬼身形犹如鬼魅,阴风一卷,整个身躯竟直直窜起,朝众人扑来。鹞子也顾不得全部人,一把拉过身旁的钱掌柜就往后逃。张老鬼双手成爪,直扑向离他最近的郭明笑,郭明笑心下大凛,赶忙翻身朝后退去,但仓促之下,扔被张老鬼揭去胸上一块衣布。
郭二眼见大哥有难,当下抬起一脚就朝张老鬼踹去,张老鬼此时犹如一只千年僵尸,纵声怒啸,一把抓住郭二的小腿,反手一甩,竟生生将人高马大的郭二甩出好几丈,郭二不及反应,重重摔落在地。郭明笑见郭二被他扔开,勃然大怒,但顾及张老鬼是他的手下,并不动刀,而是脚下一点飞身直上,右拳猛取张老鬼面门。张老鬼哇哇怪叫,大爪一拍,将郭明笑的拳头挡开,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就朝郭明笑咬去。
见自己的手下变成这副模样,又凶如恶鬼,郭明笑心中惊怒更甚,不敢硬敌,闪身避开他的大口。
鹞子好几次想要拔刀相助,但又怕那颗隐藏在黑暗中的头颅会突袭出来攻击钱掌柜,正不知如何是好,孰料那张老鬼见郭明笑武艺高绝不好得手,竟转了个身朝鹞子二人扑过来。
钱掌柜骇然失色,拉起鹞子就要退后,鹞子却心知这厮凶猛迅捷,要躲开已是不能。当下翻身直上,一腿扫向张老鬼下盘,乃是一招克制僵尸的“虎尾鞭”。他见张老鬼浑身僵直,以为张老鬼定会被他扫翻。谁知他一脚踢去,竟有如踢在铁桶上边,胫骨一麻,险些没把自己脚给踢断。他心中大骇,连忙就地一滚向后退开。而张老鬼却是不痛不痒,依旧朝他大步追来。
郭明笑想冲过来帮忙,却听闻郭二的闷哼,这才记起郭二方才被张老鬼重重摔到地上,也不知道郭二目前伤势如何,不禁转头去看。这一迟疑,张老鬼已经卷着一股狂风扑到了鹞子跟前,鹞子见张老鬼气势汹汹,不敢挡其锋,身形一闪,转去攻击张老鬼的侧肋。
张老鬼反应极快,一爪将鹞子格挡住,天灵盖猛地朝鹞子胸口撞去。鹞子躲闪不及,仿佛被万钧巨力所击,眼前昏花,顿时疼得几欲晕厥,踉跄后跌,险些摔倒。张老鬼越打越凶,见鹞子不支,瞬间猛扑向前,森森巨口带着一股阴气,已朝他霍然咬下。
鹞子眼见张老鬼扑来,突然现张老鬼的头似乎胀大了一圈,这一愣,竟是忘了格挡。眼看张老鬼的大口就要当头咬下,好在这时郭明笑已经确认郭二无事,他见鹞子有险,当即一步冲上,把张老鬼踹开。
张老鬼始料不及,终于被郭明笑一脚踢中,倒在一边。
鹞子这才连忙退开,钱掌柜战战兢兢朝他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呼:“我的妈呀,你们快看他的头!”
众人闻言赶忙凝神去瞧,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张老鬼颤悠悠地站起,脖子上的头颅竟徐徐胀大,瞬息之间,已经比原先大上两倍有余,他脑袋上的毛此刻也已尽数脱落,皮肤越来越皱,整个人竟变成了一具干尸模样!
鹞子的喉咙却象是被什么堵住了,连气也透不过来,张老鬼的脑袋变成这副模样,简直和原先那颗巨人头颅如出一辙,那颗头颅从方才就莫名其妙地失踪,再不出现,难道它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附入张老鬼的身体,从张老鬼脖子上长了出来?这怪头莫不是缺少身躯,想要找一具肢体顶替?
他越想越是心惊,如此说来,恐怕真的张老鬼早就死了,眼前的这个人,只不过是那颗头颅的一个替身。忖到此处,瞥见一旁的郭明笑满脸怒容,目光中又隐隐透出一股伤感,想必郭明笑也知晓张老鬼是没救了。
张老鬼周身剧颤,指甲又长了好几寸,这才安静下来,慢慢转过身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
郭二、鹞子和郭明笑三人微微弓起身子,将钱掌柜护在身后,与那化成怪物的张老鬼遥遥对峙。张老鬼顶着一个大脑袋,却并不觉得累赘,他微微抬起头颅,厉啸一声,身形已然冲出。
众人大凛,只见张老鬼身形快如虎豹,竟比之前又凶猛了几分,他大步急冲,转瞬间已在十步开外。鹞子等人不敢妄敌,纷纷四散逃开。鹞子最在意钱掌柜的安危,见张老鬼如此猛恶,寸步也不敢离开钱掌柜周围。于是,众人分成了两股,郭明笑与郭二撤往左边,鹞子和钱掌柜逃向右边。
张老鬼怒声咆哮,想也不想就转身朝郭明笑二人追去,鹞子大惊失色,忙道:“当心!”
郭明笑回头去瞧,刹那之间大惊失色,张老鬼此刻已经追及二人身后,他怒吼一声,双脚蹬地,一下子就扑将上来。
二人前方乃是石壁,此时觉身后阴风逼至,本能地往两边一滚,张老鬼一爪抓在石壁上,竟崩落一地石屑。郭明笑骇然回望,只见张老鬼将爪子从石壁中一把抽出,转过身子就朝郭二掠去。而郭二的度远不及此时的张老鬼,只片刻功夫,张老鬼的爪子已经猛然探出,一爪抓在了郭二后心。
郭二惨叫一声,只觉整个后背剧痛袭来,三寸来长的指甲已经没进他的肉里。他还来不及多做反应,已经被张老鬼的另一只爪扣住了脑袋。
张老鬼就像一只嗜血的凶尸,大嘴前探,就要去咬郭二的脖颈。郭明笑此时已经赶到,他握刀在手,再不顾张老鬼曾是他的手下,奋起一刀,就砍向了张老鬼的肩膀,想把整只手连同胳膊一起斩落。
只听噗地一声,郭明笑的大刀竟只切进几寸硬肉,就卡在了骨头里,张老鬼的骨头也不知道生了什么异变,竟是坚如磐石,郭明笑一刀下去,震得他虎口迸裂,整个手臂都已酥麻。他不敢迟疑,一把将砍刀抽出,对着张老鬼的脑袋又是一刀。
张老鬼似乎感受到威胁,一把将爪下的郭二抛开,回过身去对付郭明笑。郭明笑狂刀乱舞,每一刀劈出,都势逾千钧,可每每砍刀张老鬼的骨头,刀口就再也进不去一分。张老鬼凶性大,猛然间伸出一爪,郭明笑刀势难收,一时不备让张老鬼一把抓住刀刃,他奋力回抽,砍刀却动不得分毫。张老鬼力大无穷,又是一声厉啸,竟将砍刀从郭明笑手中生生夺了过来,抛到一边。
郭明笑知道此獠猛恶,见自己连家伙也被抢去了,再不敢力拼,转身欲逃。张老鬼更加敏捷,先一步抓住了郭明笑的双臂,他狂性暴起,眼看就要将郭明笑撕成两半。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郭二与鹞子已经双双赶到,郭二见大哥就要命丧于此,眼前一片血红,了狂地猛扑上去,四肢牢牢扣在张老鬼的后背上,伸出一只手掌摸上张老鬼的面门,双指一把就抠进张老鬼的眼眶里。
第一百七十九回 伤
郭二了狠,两根指头一戳到底,只听扑哧一声,一股股浓稠的液体从张老鬼的眼眶中喷涌而出。张老鬼眼中鲜血激射,狂啸不止,一把甩开郭明笑。
郭明笑被巨力所抛,飞出了好几丈,若非及时翻身冲起,便要一头跌撞在峭壁尖石上了。张老鬼再不顾郭明笑,他反手一抓,两只大爪一下子就抱住了郭二的脑袋。郭二哪还有机会躲开,张老鬼利爪一屈,三寸多长的指甲眼看就要扎进他的头颅里。
一旁的鹞子得见,连忙飞身而起,一脚扫向张老鬼的面门,张老鬼双目尽盲,生生被鹞子踢得脖子一歪,手上也失去了力道。郭二吓出一身冷汗,见张老鬼的爪子稍松,立刻就飞身而退,与张老鬼拉开了距离。
孰料张老鬼竟是不愿放过郭二,他闻声而动,猛地转过身躯,卷着一股狂风就扑向这个毁了他眼睛的人。
郭二还是低估了张老鬼的凶厉,料不到这怪物竟猛恶如斯,张老鬼冷不防扑向他,他已是避无可避。黑暗中,只见一抹凶影急飞掠,郭二只来得及叫上一声,便被张老鬼一把扑倒。鹞子和郭明笑都始料不及,还没来得及冲上前去支援,张老鬼已经怪叫一声,一把将郭二的身躯抱起,就冲进了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遥遥传来。
“老二!”郭明笑又急又怒,大吼一声就冲了过去。
鹞子见此,连忙回过头去招呼钱掌柜把手电照过来,自己也朝那处奔去。
钱掌柜慌得不行,正要举起手电筒照向那处,忽然闻得“嗖”地一声,一个东西从黑暗中飞出,正好砸在了他的胸口。他吃了一惊,手电筒险些摔落。他只觉得有什么液体溅了他满脸,低头去看,顿时呼吸一窒,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只见砸中他胸口的那个东西圆滚滚的,竟是一颗鲜血淋漓的脑袋。这颗脑袋的两只眼珠全被挖出来了,里边空洞洞的。头颅虽然面目全非,但还可以从表情上清晰地看到死之前的惨状,钱掌柜低头来看,正好对上了他那黑洞洞的眼窝,头颅的主人,正是那个被张老鬼卷入黑暗中的郭二!
眼看郭二如此惨死,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钱掌柜也忍不住心中寒,浑身颤抖。他战战兢兢地用衣服抹去了脸上的血污,随后慌慌张张呼唤起了鹞子和郭明笑,生怕那两个人也不在了。
鹞子听得钱掌柜喊他,连忙出声回应。他此刻与郭明笑并肩站在一处,在他们的跟前,散落着一具零碎的尸体,血水溅满了周围的地面,花花绿绿的内脏肉肠遍布各处,然而,尸体的头颅却不知道飞去哪了。张老鬼不知道躲去了哪处黑暗的角落,只留下这一地狼籍。空气中满是血腥之气,让人闻之欲呕。虽然头颅已经不见,但鹞子知道眼前这一地烂肉是谁的,他胸中憋闷得厉害,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料闻得这腥味,被熏得喉结上下乱动,肺里更是堵得慌。
郭明笑完全呆住了,他此刻就犹如一具石雕,望着地上那些骨头碎肉一动不动。郭二的死,给他的打击实在太过巨大,他的脑海中似乎已是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这样站着。
鹞子静静地看着郭明笑,忽然泛起一阵无力之感,地面上的世界,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命出去。郭明笑的四个手下到这里算是全折了,他们这三个带头的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个活到最后。
想到这,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起,他回头去看,只见钱掌柜一手举着手电,一手抱着个东西,正慢慢走上前来。
鹞子仔细一看,这才现原来钱掌柜抱着的那东西是郭二的头颅,他看着郭二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心中更是伤感。郭二这人虽然出身贼匪,但为人十分仗义,对他这个前辈也非常尊敬,一起经历了诸多凶险,也算是他的生死之交。熟知,这个相貌堂堂的小伙子竟遭如此横死,若不是他舍命救下郭明笑,恐怕就不会这般白白送命。郭明笑与这几个心腹可以说俱是以命抵命的感情,盗墓界里总是谋杀背叛,鹞子头一次见到如此患难与共的几兄弟,特别是看到郭二在他眼前的死状,这回不要说郭明笑悲伤,就是鹞子这个外人都险些落下泪来。
钱掌柜亦是一脸难过,他深吸一口气,沉重地走到郭明笑身旁,把郭二的头颅递上,低声说道:“郭爷,节哀……”
郭明笑失魂落魄地转过头来,见郭二的头就摆在自己的眼前,突然血气上涌,竟是哇地一声吐了一口血,身子摇摇晃晃就要摔倒。鹞子大惊,怕他悲伤过度,连忙一步上前,伸指抵住他的心脉,扶着他缓缓坐下。
钱掌柜怕刺激他,就要将头颅从他眼前拿开,谁知郭明笑坐下后,却是让钱掌柜把头颅递过来。钱掌柜迟疑了一下,随后才慢慢将头颅双手递上。郭明笑颤巍巍地将郭二的头颅接过,忽然一把将之抱在怀里,下颚抵住郭二的额头,浑身颤抖,终于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声呜呜咽咽,不断从他的喉咙中出,钱掌柜听他哭得凄惨,忍不住心中一酸,亦是暗自抹了一把眼泪。郭明笑紧紧抱着郭二的头颅,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止住,仿佛决堤的洪流一般涌出眸眶,一颗颗滴落在郭二的眉间。此时的郭明笑那里还有往昔的浩然霸气,他像是一条受伤的孤狼,萧条颓废,独卧在戈壁的尽头,舔舐伤口,对月凄嗥。
鹞子轻叹一声,拉过钱掌柜好让郭明笑独自静静,二人站在郭明笑身后,望着他颓然的背影,抱着兄弟头颅痛苦的郭明笑此时弱不禁风,像是一个萧条老人,他紧缩的身影与一地狼籍混在一起,组成了一幅极度悲壮而又惨不忍睹的画面。
听鹞子说到这,我和张继相视一眼,心下为郭明笑感到同情,鹞子描述的这副生离死别的画面催人泪下,使我不禁想起了我的父亲母亲。当年他追随郭明笑深入凶婴护尸墓就再也没有出来,母亲当时伤痛成疾,不久也离开了人世。虽然我那个时候还是个不懂事的婴儿,对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但每每看到爷爷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对着父母的相片悄悄抹眼泪,我就感到一阵莫名的痛楚。爷爷很少跟我提过他们,想必是把我的那份伤痛也一并承担了。
如今爷爷被囚禁,对此我非常怨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竟连仅剩的亲人也保护不了。
“天罚”纯粹就是一个丧尽天良的组织,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完全不讲江湖道义,不念天下人情,我很清楚,若是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我们这些知道秘密的人一定会被灭口,甚至连已经痴呆了的爷爷也不会放过。但如果我不配合他们,爷爷便会受到伤害,如今四大禁地里的四个宝物他们已经得到了三个,我必须用最后一个换回爷爷,而且要先让继子把爷爷带到安全的地方,才能放心把东西交给他们,绝对不能有丝毫疏忽。
至于鹞子为何要让紫云跟我闯四大禁地,目前他还没有做出解释,想必要等到故事的最后他才会跟我们说。紫云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她从懂事开始就只记得鹞子这个师父,自小生活在山里的她,比任何人都要单纯善良,虽然她得鹞子真传本事不小,但心性生来胆小柔弱,鹞子若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必不会使她来追随我。
想罢我看了看坐在身边的紫云,紫云自从听了故事中的郭明笑最后落得孤苦伶仃,似是想到了她自己的身世,便低下头来不停抹眼泪。
张继最怕女孩子哭,连忙拍着她的背不住安慰,又说了几句俏皮话引得紫云破涕为笑,这才止住了她的抽泣。鹞子轻叹一声,望了望窗外昏黄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半晌,才再次对我们述说起了郭二死后的经历……
第一百八十回 尸怨魔咒
却说队伍里不断有人接二连三地惨死,众人早已是心力疲惫,张老鬼也不知道躲去了何处,自从杀了郭二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郭明笑眼泪都哭干了,此刻抱着郭二的头颅坐在原地愣。
鹞子同钱掌柜商量片刻,便决定从现在开始全力想办法找路出去,不能再耽搁了。唯一的问题就是郭明笑,他如此伤心,此刻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过来,倘若他一直这般呆坐下去,那么还需尽快劝慰才是。郭明笑越是这个样子,形势对大伙越不利,若是不快些教他恢复斗志,再次激他的求生本能,早晚要出大事。
二人权衡了一下,打算分工合作,由鹞子警戒四周,以防隐在暗处的张老鬼出来突袭,而钱掌柜则是担起了给郭明笑做思想工作的重任。
鹞子用手电筒不断照着四周,所见皆是杂乱的干草和陡峭的山壁,他看着这个密不透风犹如铁盒子一般的洞窟,心下忍不住又胡思乱想:此次的倒斗行动可以说是势如覆舟,再经不起任何风雨,七个人中已经死了四个,伤亡过半,余下的三人只有逃命一条路,而且还不知道这条路在哪。现在想来,什么九龙火脉,什么人脸山,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而陷阱中的诱饵就是四大禁地的传说,倘若当初能想到这点,哪还敢挺着胸膛来此送死,怪就怪干这行的都有一个叫做“托大”的毛病,四大禁地自古就被相传里边凶险异常,各种杀局非常人所能想象,而自己这伙人究竟几斤几两,竟忘了四大禁地的这个“禁”字。
如今再后悔也已经晚了,只要找不到出去的路,说什么都没用。若是此处没有危险还好些,可在这个地方,既不能靠近水潭,又要时刻提防失踪的张老鬼,对于能否找得到生路,找到了又能不能安然逃出,都是一些非常棘手的难题。想到这鹞子只觉头痛欲裂,赶忙揉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却说钱掌柜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再想这些了,他站在郭明笑身后,绞尽脑汁也组织不出什么比较适合安慰郭明笑的话语,他苦思冥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明着跟郭明笑说,开门见山地让他知道逃生的重要性。
正要走去郭明笑身边,忽见郭明笑已缓缓站起,他见状就要开口,谁知郭明笑却先他一步说道:“咱们快些设法逃出去!”
钱掌柜想不到郭明笑已经恢复过来,愣了一下,才连忙点头应道:“是是是,再不出去就来不及啦,郭爷您……”
话音未落,又听郭明笑道:“钱掌柜,你看此处既然是小龙晕,生门会在哪?”
钱掌柜再不敢提郭二之事,当下对郭明笑说:“容我想想……”
鹞子听闻二人对话,已知郭明笑无事,也稍稍放下了心,回头望望郭明笑的身影,忽然想起先前他和钱掌柜所说的秘语,不由得心中又是一声低叹。先前在墓室里郭明笑被那赤尸抱住,之后莫名其妙陷入短暂性的瘫痪,额头上长出一块红色斑纹。钱掌柜当时就看出了名堂,不过他只悄悄与鹞子说过,再没告诉其他人。接着一系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经历,使得他一度忘记了这件事情,此刻回想起来,忍不住替郭明笑的未来感到担心。
原来早在一千多年前,古墓的防盗手段已经非常厉害,不仅出现了流沙,弩箭等东西,南方地区还诞生出了一种咒术,这种咒术起源于一批来自南洋的降头师,他们中有一部分人到中原定居,甚至成为当地贵胄,这些南洋人在中原生活了许多代,逐渐被汉化,特别是那些地位显赫的南洋人,他们亦是学习中原的贵族,为自己死后的安身之所大兴土木,只等大限一到,就厚葬金陵。可让他们感到头疼的是,中原地区的盗墓贼太过猖獗,手段又极其高明,普通的防盗手段根本阻挡不了这些“倒斗手艺人”侵扰陵墓。于是,他们从南洋降头术中得到启,明了一种用于防盗的咒术,名为“尸怨魔咒”,后也有别称“赤尸魔咒”。
“尸怨魔咒”非常恶毒,一旦盗墓贼在古墓中不小心碰上,即使没有死在古墓里,也绝对活不过半年,据传这种咒术十分灵验,最后甚至导致了盗墓贼都不愿再踏足南洋人的古墓。当然,这对于一些十分厉害的盗墓贼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尸怨魔咒”是借助尸变的死尸来施咒的,如果盗墓贼能完全阻止古墓中的尸体尸变,就能高枕无忧。来自南洋的这些贵族素来喜欢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些东西年头久了,在古玩市场上是非常值钱的,而想要倒这些南洋古墓,就必须要有克制尸变的把握,以及万一生意外时的心理准备,所以,倒斗行里给这类古墓起了一个形象的名称——烫山芋。
这“烫手的山芋”通常以中国的传统墓葬习俗来设置墓局,不过,他们会在主棺附近放上一口副棺,称之为“卫棺”。“卫棺”中殓葬的尸体,就是用以施咒的赤尸。赤尸选的是十八岁到二十三岁,并且入殓前有尸变迹象的男子。这类男子死的时候必须是含怨而死,一口气咽不下去,导致体内生异变。施术者先把这样的男尸绑起双脚倒挂在柳树下三天三夜,然后用降头术里的秘药再浸泡上三天三夜,之后,尸体浑身毛便尽数脱落,皮肤也会变得赤红如血。被这样处理过的尸体,就成为了“尸怨魔咒”的载体,他们死时所含的怨气届时会散布全身,也更容易生尸变,最后,只要等到墓主人去世,这些赤尸就可以被收殓入“卫棺”,随着墓主人的棺材放进墓室中了。
倘若殊不知情的盗墓贼摸进墓室里升棺财,敏感的赤尸便会尸变出棺,这些不知所以的盗墓贼只要不小心被赤尸抱住,就会中咒。中咒者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那就是脱离赤尸的一段时间内会进入瘫痪状态,并且额头上会长出符号一样的红斑。只要被诅咒过的盗墓者,一般都会命丧在墓中,即使侥幸逃出,不过半年,也会死于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中。
钱掌柜对此类传说虽说没有亲眼见过,但也听过不少,先前在墓室里,那只赤尸阴险地浮到半空将众人引诱过去,当时郭明笑正好走到它的底下,它趁其不备突然落下,一把将之抱住,“尸怨魔咒”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施到了郭明笑的身上。后来郭明笑不仅陷入瘫痪,额头上还长出了红色斑纹,就跟传闻里中咒者的症状一模一样。钱掌柜当时看出端倪,但怕影响队伍的士气,所以一直不敢与其他人讲明,只曾与鹞子说过。
鹞子当时听闻郭明笑是中了“尸怨魔咒”,心下就已经知道糟糕,原本正担心郭明笑会不会命丧于此,可最先死的却是他的四名手下,而他却毫无伤。是了,死的四个人中有两个是因救他而死的,可见遭遇险情最多的就是他了,恐怕从他中了诅咒开始,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活靶子,墓里那些置人于死地的凶险布局,恐怕大多数也是针对他的。只是后来众人进入这个洞窟,在“镇妖镜”前照不出影子的几个人替他分担了一些。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往后会遇到什么九死一生的遭遇,倘若“尸怨魔咒”不愿让他安然离开此地,那么必然还会有一些杀人夺命的诡异东西冒出来。
钱掌柜这时已经想出了什么,他回过身,正要和二人讲明,却现鹞子不知为何呆立不动,连忙出声招呼。鹞子想着事情,被钱掌柜这么一唤,当下回过神来,他不愿显露心中的不安想法,只是一脸自然地走上前去,询问钱掌柜是否已经找到了生门。
钱掌柜神情古怪,也不知道想出了什么,如果当真让他找到了生门,恐怕从他的神情上来看,这条路也必然不那么好走,总之欲知后事如何,还且待下回分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