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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江     大唐侦察兵txt下载     大唐侦察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八章 虚惊一场

    天空中银河如练,横亘在天际之中。点点星辰点缀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上,如同一颗颗璀璨夺目的宝石。

    因为离长安很近了,所以,张允文等人放慢了度,仰头欣赏起漫天的星斗来。

    “大人,前面就是驿站了,我等还是先去歇一阵子,还有一个多时辰,这天也就要亮了!”看到前面的两串灯火,马望山对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点点头,不过这个动作在黑暗之中不能够被马望山瞧见,说道:“好!我等就先进入驿馆之中,休息一下!明日开城之后,再行入城!”

    三匹骏马再次加快度,很快就来到了这驿馆之前。

    这处驿馆是离长安城最近的一个,站在高处,甚至都可以看见长安城的城墙。这驿馆是专门为那些因为天黑而进不了长安城的商人行旅准备的。

    “梆梆梆——”马望山一边敲击着那扇厚厚的木门,一边喊道:“驿丞,快开门,快开门!”

    “来了来了,吼什么吼啊,不知道客人们都睡下了么?”一名驿卒一边开门,嘴中一边嘟囔道。

    打开房门,抬起手中宫灯,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马望山,又眯起眼睛往马望山身后瞧了一下“三位?唔,好像还有房间!来,进来吧!”

    说着,在前面一路,接众人进入到了驿站。

    来到大堂之中,这驿卒随手指了一下二楼的房间:“唔,就是那三间你们自己进去吧!”说完这话,驿卒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将宫灯往旁边的桌上一放,便躺在一张铺在地上的草席上睡起大觉来。

    张允文本欲从这驿卒口中问出话来,如今见他这般情形,不由摇摇头,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那胡三自从加入百骑之后,作为李世民的亲卫,渐渐练出了一副察颜观色的本事出来。刚才见张允文欲言又止,看着驿卒摇头的样子,便知道张允文想要干什么,当下走到哪睡着的驿卒身边,伸出手来,将正在酣睡的驿卒给摇醒了。

    张允文见状,不由轻笑一下,停住脚步,看着胡三。

    那驿卒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士卒,茫然的问道:“唔,你还有什么事么?”

    胡三却是一指张允文:“我家大人有话要问你!”

    这驿卒再次打了一个呵欠,一脸不忿的看着张允文,表情生硬的问道:“有什么事要问,赶快问吧!”

    想来也是,任谁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打扰,始终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

    张允文看着这驿卒,沉声问道:“你可知道长安城内现在的形势如何?”

    这驿卒当即露出茫然之色:“什么形势如何?不都是好好的么?每天城门照常开,照常有当兵的出来巡逻,还能有什么?”

    张允文略一沉吟,知道这驿卒知晓的肯定有限,李世民突风疾的事情说不定还被封锁着消息。当下再次问道:“那我且问你,这驿站最近经过的行旅商人可曾增多?”

    驿卒当下点点头:“这我倒知道!最近经过的商旅忽然增多起来,时常可见一些人进出长安城!”

    “呃,这些人是何等模样?”

    “这个嘛,小人倒不记得了,毕竟这人太多了!”

    “换个问法,你觉得这些人和你以前见过的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哦,这个小人倒是知道,这些人看起来非常的谨慎,每次用饭的时候,都还有先用银针试上一试,看看四周才用饭。而且看他们走路的样子非常的有力,唔,就像三位一样!”这驿卒回答得倒是很干脆,看样子是想快点回答之后,好好睡觉。

    张允文见到这种情况,也不再问了。转过身,上了二楼,找了一间房屋,躺在床榻之上。

    虽然这床榻是一张硬木板上铺着草席,睡起来非常不舒服,但是,赶了一天的路,身体还是很疲惫的。在蚊子的轰鸣声和窗外的夜虫鸣叫声中,张允文很快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房内,照在张允文腿上。感到腿上一阵灼热,张允文猛的醒了过来。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已经升到地平线以上,有半棵树高了。

    当下用手搓了搓脸,拉开房门。

    往旁边的两道房门一看,还是紧闭着的,当下走了过去,轻轻敲了两下,顺道下了楼。

    片刻之后,那两道房门打开,马望山和那胡三二人出了房门,看到正在大堂中坐着的张允文赶紧下来。

    “先随便吃点东西,我们接着就入城!”

    张允文回到长安的时候,先去的便是皇宫。他要确认一下,李世民是否醒了过来。

    到达宫门口时,只见两名宪兵营的士卒正在执勤。见到张允文到来,他们倒还一脸轻松的招呼道“哦,张将军,你不是在洛阳么?怎么到长安来了?”

    张允文看了这二人一眼,不由问道:“我可是听说陛下昏迷,这才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看你们的神情,好像不在乎似的!”

    那宪兵顿时笑道:“哈哈,将军,陛下早在前天便醒了过来,难道将军现在才得到消息?”

    张允文不禁愕然,转过头看了一眼那胡三。难道这小子前脚一出长安,后面李世民便醒来了?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皇宫,当然得进去看看。

    进入皇宫,向内侍问清楚了李世民现在的位置,便急匆匆的走了过去。

    到达一间殿宇外面,果然见到了李世民身边的内侍。

    张允文让这名内侍进入通报一下,自己在外面等着。

    片刻之后,殿内便传出了李世民微微有些沙哑的男中音:“允文,你还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张允文推开半掩的大门,慢慢进入到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李世民正负手立在窗边,望着窗棂。而李治穿着一声明黄色衣袍,坐在书桌后面,似乎在批改奏章。长孙无忌和李绩二人分别坐在李治下方。

    “微臣张允文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见过二位大人!”张允文向殿内众人行礼道。那李治放下笔,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却是轻轻的向张允文摆了摆手。而那长孙无忌和李绩,则是起身还了一礼。

    李世民转过身,看着张允文一身征尘的模样,不由笑道:“长安洛阳相距数百里,你倒好,一日一夜便赶到了!”

    张允文连忙说道:“听闻陛下风疾突,晕倒在地,微臣万分惶恐,即刻动身,赶来长安。如今眼见陛下安然无事,这心头也放心了许多!”

    张允文这时候清楚的看见李世民的模样。只见他脸颊有些凹陷,鬓角处,几缕白格外醒目。虽然脸上没有多少皱纹,但是,一股垂暮之气已经隐隐出现在李世民身上了。

    看到现在的李世民,张允文忽然想起了征讨高句丽时,那坐镇中军,指挥千军万马的李世民,那时候,他是何等的威风凛凛,哪里有如今的这股垂暮之气。不想从征战结束到现在,不到半年的时间,便成了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张允文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李世民却是淡然一笑,问道:“朕正想找你问问那洛阳之时,如今你来了,当年说清楚更好!来来,你且坐下,给朕讲讲你到洛阳后生的事情!”

    张允文坐在一张铺着锦缎的胡凳上,开始讲述起自己到达洛阳后的种种见闻。讲到自己初到洛阳遇上那在洛阳城外摆茶摊的徐家夫妇时,那李世民不由问道:“唔,那徐家夫妇沏的茶真的那般好喝?”

    张允文点点头:“嗯,他们制作茶叶的工序与一般工序不同,沏出来的茶水更加清香可口!”

    李世民笑了一笑,说道:“那以后得去允文府上尝尝这茶水!”

    在讲到洛口仓弊案之时,李世民怒哼道:“这王家,当真是无法无天!若不是看在朝中数名大臣联合上奏求情的份上,朕早就下令诛灭王家!”

    而后,张允文讲到那营业许可证的强制放和商业行会的组建时,李世民有些不满的插嘴道:“允文啊,朕是让你去整治商税的,你怎么尽做些其他的事情?”

    张允文只好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末了,张允文还道:“陛下,这洛阳一地,世家交缠,若是大刀阔斧的来干,定会引起世家不满,终遭反噬。所以微臣这才才用这等迂回婉转的方法来进行!”

    听得张允文这般说,李世民这才点点头:“反正洛阳一地,你放手去办,只要在今年能拿出成绩来,随便你如何去做!”

    听了这话,张允文起身抱拳道:“多谢陛下信任!”

第四百七十九章 长安月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了。

    在向李世民汇报了自己在洛阳的作为之后,李世民显得非常满意,说了一大堆鼓励的话语。接着,便在皇宫内用了午饭。

    当张允文准备离开皇宫的时候,那李治却是拉着张允文的衣襟,非要让他去东宫一趟。

    在东宫里,李治却是对着张允文倾诉了一下这半年来自己遇到的困难,还有李世民昏迷的那近一天的时间里,自己是如何的六神无主。

    尤其是在李世民昏迷的那一日里,他竟然受到了三四封七八品小官送来的奏章,请李治登基称帝。当然,这些小官在李世民醒来之后,便被免去了官职。但是,这说明了此时的朝廷局势,根本就算不得明朗,若是他日李世民一倒下,绝对有李治好瞧的。

    听了李治的一番谈话,张允文沉默良久,却是说道:“小治啊,姐夫对于这政治上的事,并不擅长。所以这些事,你最好问问你舅舅长孙大人!不过我倒是有个建议可以给你!”

    李治听得张允文的前半句,顿时面露失望之色,不过听到后面半句的时候,有急切的问道:“什么建议?”

    张允文不紧不慢的说道:“紧跟着陛下的步子,揣摩陛下的意思。只要你表现出一个明君应有的素质,那么陛下自然会为你扫清道路的!”

    听了张允文这话,李治顿时恍然的点点头:“多谢姐夫指点!”

    张允文一笑:“咱们谁跟谁啊!唔,对了,你当年不是想体验一下军营生活么?如今宪兵营驻扎皇城,你可以向陛下提一下,在宪兵营中练兵数日。想来陛下也会同意的!”

    在告别李治之后,张允文便往宪兵营驻扎的地方慢慢走去。虽然现在宪兵营已经调来防守皇城,但是,相信以张继的年龄,无论怎么排,也排不到他的头上。想必张继此刻还在宪兵营内守军营。

    不出所料,果然如此。

    来到宪兵营的张允文透过军营外的栅栏,只看到不足百人正在军营中练兵。而其中,便有一个小个子身影。正是张继。

    进入到军营之中,只见整个军营空荡荡的,除了那些安静的营房之外,只有训练场上的百人正在锻炼着。宪兵营位于皇城内部,为戍守皇城,分出来全部兵力,仅余近百人留守军营。不过张允文从李治那里得知,最迟明日夜间,宪兵营便不用履行驻守皇宫的职责了,而是继续由左右监门卫负责。

    偌大的军营,除了几个哨塔上的数人之外,就只有训练场上的近百人了。

    张允文来到训练场边,看着这些士卒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当下也不说话,就这样站在训练场的角落,看着场中训练的士卒,看着张继。

    直到大半个时辰后,这些士卒完成下午的操练,张允文这才慢慢走到场中。

    士卒们一见张允文到来,纷纷行礼道:“将军!”

    张允文向这些士卒寒暄之后,这才走到张继面前,低头看着到达自己下巴处的张继。

    “爹!”张继轻轻的唤了一声张允文,目光之中,却是透露出一丝丝喜悦来。

    张允文伸出手,拍了拍张继的肩头,向他道:“走,咱们到那边走走去!”

    张继点了一下脑袋,便跟着张允文慢慢的走向军营一头。那些站在训练场上的士卒赶紧为张允文父子让出路来。

    看着一大一小两道背影渐渐远去,一名士卒舔舔干裂的嘴唇说道:“张将军不该是来接那小子回去的吧!想处了几个月,我现在现,其实我还是挺喜欢那小子的。!”

    “是啊,张继那小子却是不错,那性子很合老子的口味!”另一名士卒也跟着说道,“不过张将军应该不会将它带走的!”

    “你怎么知道?”

    “老子就知道!”

    ……

    不谈这两位士卒在那里做口舌之争,且说张允文带着张继来到军营另一边的空旷之处时,满是赞赏的对张继说道:“不错啊,虽然黑了些,但是身子骨更加壮实了!好好保持下去!唔,这军营的生活过得怎样?”

    张继低着头,一边用脚刨动这营房路边一棵不屈的小草,一边低声道:“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不过……”话音未落,便传了了张允文的训斥之声:“没吃饭么?大点声!”

    张继下意识的的立正,大声道:“开始的时候非常的艰难,根本就熬不下去……”说道这里,张继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是自己的老爹,而不是宪兵营的那些将军,不由放松了一下身子,但声音依旧洪亮的说道,“后来不断的训练,不停的训练,每当回到床上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床上,连根手指头也不想动。可是,第二天还得照常去训练。这种日子真是难熬啊!不过后来,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也就咬牙撑到了现在!”

    张允文听了这话,不由万分惊奇的看着张继。这通话说得是万分流畅,实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当下便说道:“唔,这话说得不错,谁教你的?”

    张继随口答道:“屈郎将教我的!”随即恍然,知道自己失言了,看着张允文,脸上露出惧色,生怕张允文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张允文冷笑一声,却不追究,而是说道:“既然你知道了这训练的苦楚,那以后可不要偷懒!熬过两年,我便接你回去!”

    张继听了这话,默默不语。

    接着,张允文又和张继谈了一些军营中的趣事,最后再次勉励他一番,这才离开军营。

    不知不觉,这一天又要过去了。看着天边那轮如同蛋黄的太阳,张允文长叹一声,自己进入长安以来,貌似还没有回过家中。也不知家里情况如何。

    红日落下地平线之前,张允文返回到家中。

    此时,王妍已经去了王屈在长安的宅邸,照顾王屈。而李宇和支柔还在从洛阳来长安的路上,整个国公府之中,除了梅香和一帮很早就跟着他的老人,新招的仆役,他认识的可是不多了。

    当他回到家中的时候,梅香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瞧,见是张允文,不由双眼微微有些红了。收拾一下心情,梅香将张允文引进后院,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幽幽的说道:“老爷啊,你可是回来了!”

    听着梅香口中浓浓的怨气,张允文不由一声苦笑,看着梅香俏丽的脸庞和有些幽怨的眼睛,不由伸出手去,将梅香散落在鬓角的碎捋到耳际。

    霎时间,梅香一张俏脸变得嫣红。

    一股暧昧的气氛弥漫在这屋中。

    当初张允文还是一个小小的男爵的时候,这梅香便陪着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的生活。其间,就算是张允文如此不懂感情的人,也隐约知道梅香对自己的一份心意。不过当他刚刚理解的时候,他便得到了李世民的赐婚,和李宇成亲了。后来,张允文的心思渐渐转到了李宇三女身上,忽略梅香许久了。如今,家中三女皆不在,无论是张允文还是梅香,那沉淀已久的情感便慢慢的释放出来了。

    就在张允文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一声侍女清脆的声音:“老爷,老爷,三夫人回来了!”

    这话令张允文和梅香同时一醒,梅香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一下衣襟,然后快步走入内堂,留下张允文一人在屋中呆。

    一道身影蹿进屋子中,却是一个个子娇小的女子。这女子赫然便是当初张允文乱点鸳鸯谱,许配给杨石的菱襄。这菱襄进门看见张允文,再次重复了一下话语:“唔,老爷,三夫人来了!哦,不不,是派人来了!”

    张允文轻咳一声,回过神来,看着菱襄:“什么?三夫人派人来了?人在何处?”

    那菱襄回身一指:“唔,就在外面!”

    “那去叫他进来!”

    “哦!”菱襄应了一句,正要往外面走,却忽地转过身来,看着张允文,忸怩半天,才小声说道,“呃,那个,老爷啊,小石头回来长安没有?”

    张允文轻笑一声:“没有,不过快了!小石头和大夫人与二夫人一道回长安来!唔,还愣着干嘛,去把人请进来啊!”

    菱襄当下蹦跳了一下,出了房门。

    片刻之后,一名穿着水绿色衣衫的女子迈步进入房中,这人却是当初张允文在巩县救下的吴家娘子。

    “老爷!”听得这吴家娘子脆生生的喊了这么一句,张允文赶紧摆手:“不要这样叫我,你非我家仆人,不用唤这个称呼!”

    谁料那吴家娘子说道:“奴家早已和三夫人签下书契,卖身三年给张家了!”

    张允文一愣:“你这是为何?若是再长安找家人,重新嫁了,岂不是更好?”

    吴家娘子却是摇摇头,接着转了话题,说道:“老爷,三夫人如今在王家那边,不方便过来。今日听说老爷回长安了,便让奴家回这边来看看,若是老爷真的回来,便给她报个信儿!”

    听了这话,张允文却是摆摆手:“算了,我也随你一道去趟王家!王老爷子也算是我的长辈,既然他卧病在床,当然得去看看!”

    说完这话,张允文便当先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屋内却传出了梅香的声音:“老爷,老爷等一下!”

    张允文回头一看,却见梅香从内屋跑出来。来到张允文面前,梅香便说道:“老爷,你要去看望王老爷子,不带礼物前去,如何能行?你在门口稍候,奴家这就准备礼物去!”

    张允文恍悟,自己急匆匆的,怎么连这茬都忘了。

    慢慢走到府门口的时候,那梅香便已经备齐了礼物。礼物之中,有今年才出来的新鲜茶叶,有李世民赐下的千年老参,还有玉壁玉圭等礼器。

    这么多的礼物,张允文显然是拿不到的,况且此时天色渐晚,路上要宵禁了,他得尽早赶到王家。所以,张允文决定乘坐马车前去。

    当张允乘坐马车来到王家在长安的宅邸的时候,已经开始上灯了。一盏盏宫灯在各个路口处燃起,一家家也点上了油灯。整个长安烛火点点,宛如星辰。

    一轮半月的月亮挂在天际,洒下淡淡的清辉。马车的粼粼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阵阵“梆梆梆”的捣衣声。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敲响了王家的那扇朱红大门,片刻之后,一名门童打开房门,见是张允文,惊喜的叫了声:“姑爷,你来了!”

    说着,大开大门,让张允文和那吴家娘子进入府中。至于那辆马车,则是从侧门送进了王家。

    在吴家娘子的引领之下,张允文直接来到后院的一座建筑下面。

    “这里便是老爷子住的地方。三夫人也住在老爷子隔壁!唔,;老爷,你就自个儿上去吧,奴家就不和你一道去了!”在建筑外面,吴家娘子为张允文指明道路之后,轻笑一声,便离开了此处。只留下张允文独自望着这两层楼的建筑。

    顺着楼梯拾级而上,张允文行走在有些幽暗的楼梯上。

    上了二楼,张允文来到了吴家娘子指引的房间,轻轻的叩响了门扉。

    片刻之后,这扇房门倏地打开,露出了一张娇美的脸庞来。

    “相公?!”王妍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不过那眼神之中,分明透着浓浓的喜悦。

    张允文举起手中的礼物:“呵呵,我来看望老爷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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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回了趟农村,吃了一顿农村的宴席。吃完午饭赶回来的!下午四点钟才到家,晚上就赶出的这章。

第四百八十章 走亲访友

    躺在床榻之上的王屈,面容消瘦,双颊深陷,两个眼眶同样如此,不过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盯着进入房中的张允文。那有些干裂的嘴唇上稀稀拉拉的挂着几缕白胡子,勉强的挤了挤嘴巴,露出一丝笑容来。

    看到王屈这般模样,张允文不由一阵心酸。这位老人曾经数次帮过自己,和自己的感情不可谓不深,而且他的孙女如今正是自己的一房妻室。如此紧密的关系下,看着这老者从当年的精神矍铄到现今的风烛残年,其中悲凉,三言两语难以道尽。

    放下手中的礼物,张允文来到床头,看着这王屈,口中高声道:“老爷子,感觉怎么样了?”

    王屈却是一瞪眼睛,沉声说道:“张小子,老夫又没有聋,听得见,听得见!”

    张允文尴尬一笑,低声道:“老爷子,感觉怎样了?”

    “还能怎样!”那王屈轻叹一声,“以前是半只脚进了棺材,今天是全身都进了棺材,就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了!”

    说道这里,王屈看了张允文一眼:“唔,张小子,听说你在洛阳那边当东都牧,难道是你得罪了陛下,被贬出京?”

    张允文摇摇头道:“陛下不满商业税的征收情况,所以派出小子前去洛阳,督导此事。可是小子到了洛阳才知道,那里世家勾连,盘根错节,更有商队往来,物资集散,复杂得很啦!”

    王屈连咳了数声,喘了口气,这才说道:“这些老夫倒也知道,当年老夫在洛阳打拼的时候,没少和这些人来往。其中,那周家的族长真乃是一代人杰,这无论是接人待物还是运筹帷幄,都算得上是洛阳城的翘楚。若是张小子你轻视了那周老儿,恐怕吃亏的将会是你啊!”

    听得王屈这般一说,张允文不由一愣,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周家族长看起来慈祥可亲的面容来。

    王屈又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如今身怀陛下诏书,负责整个河南之军政,权柄极大,也到不惧这些世家!不过一味打压也不是什么好事,要在打压之后,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这才能行啊!”

    张允文不由点点头,这王屈也是个厉害角色。当年美帝国主义屡试不爽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在他口中娓娓道出,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说完这些话,那王屈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而张允文身后的王妍,不由伸出手来,在张允文腹部深深的掐了一下。后者顿时醒悟,连忙对王屈道:“好了,老爷子,咱们有话明天再说,你还是早些休息吧!你看看你,这说上两句便咳嗽个不停的!”

    王屈颓然的轻叹一声,身体放松的躺在那青竹编成的床榻之上,缓缓的闭上双眼:“好吧,老夫今日先休息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张允文和王妍对望一眼,缓慢而又轻柔的退出房间。站在房间外的两名侍女一见二人出来,行了一礼之后,进入房中,照顾王屈去了。

    而那张允文却是一把抓住王妍的小手,将王妍拉到自己身前。此时乃是夏季,二人衣衫单薄,这轻轻的一接触,便恍如触电一般。

    “相,相公!”王妍出一声如同蚊纳的声音来,“不,不要这样,爷爷还在屋里躺着呢!”

    张允文却是有些诧异的看着王妍,随即露出一丝坏笑来:“怎样?为夫不过是想抱抱你,还能怎样?你想到哪儿去了!”

    王妍一张俏脸之上,顿时堆满了羞红,当初那颐指气使的彪悍之气重新作,猛的伸出手来,捂住张允文的嘴:“不许笑!”

    被捂住嘴的张允文虽然口不能言,但眼中笑容不减。

    “哎呀——”那王妍猛的缩回了手,一脸忿忿的看着张允文。却是张允文伸出舌头,在王妍捂住自己嘴的手上舔了一下。

    满是羞恼的王妍,飞的出手,掐住张允文腰间软肉,用力掐着。

    就这样,分别了半个多月的小两口在回廊之上打打闹闹,往王妍的房间走去。

    “不行,今晚不行!”王妍靠在门边拦着张允文,“彻儿还在里面睡着呢!”

    于是张允文只好另外寻了一间房间,在床榻之上,和衣休息。

    翌日,张允文有气无力的起身,站在回廊之外,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

    身后侧的房门打开,王妍牵着穿着整齐的张彻除了房门。

    “爹——”张彻甜甜的喊了一声,一下子扑了过来。

    由于张彻出生的时候,身体孱弱,这种孱弱一直伴随他到现在,所以,张允文平时对这位小儿子也是非常宠爱的。见到张彻扑了上来,一把抱起他小小的身体。

    接着,张允文和王妍便带着张继前往那王屈所在的房间,向王屈请安。这可是晚辈对长辈的礼节。

    虽然王屈嘴中埋怨着张允文为什么不让自己的重孙吃了饭再过来,可是那脸上的笑意却是将他此刻的心情暴露无疑。

    从王家出来,张允文回了一趟家,从家中的仓库里大包小包的搬了不少东西到马车上。今日,他要挨着去拜访尉迟敬德、刘家兄弟、抚顺郡王等一批和自己关系密切的人。毕竟这大半年没回长安,这次回来,若是不去看望一下,实在是于礼不符。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张允文便带着礼物在长安城内四处拜访着。反正洛阳那边的事务已经交到了王方翼三人手中,暂时还没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从洛阳传过来。而李世民有没有催自己回洛阳,不若趁这个机会,在长安逗留一下。

    在尉迟敬德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头花白的尉迟恭看着张允文,不由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来:“哈哈,允文啊,早就听说你进了长安,怎么现在才过来啊!”

    张允文赶忙解释道:“师父啊,这事儿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在洛阳听说陛下昏迷,太子殿下将我召了回来,当然一回来就得去皇宫。在皇宫里面和陛下太子谈了一天,到晚上又得去看望一下王屈王老爷子。这老爷子恐怕时日不多了。这不,今日一大早便来看望师父你了!”

    尉迟恭本就是随口一说,不料张允文却解释得如此详尽,当下哈哈一笑:“好了,不说了,我们师徒可是好久没聚过了!来来,今日不醉不归!”

    当张允文下午从尉迟府出门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吐了两次,半醉了。不过他还是清楚的记得,尉迟恭在和自己喝了酒之后,那尉迟宝林和尉迟宝庆两兄弟端着海碗,不停的向自己敬酒。而尉迟恭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嬉笑。

    喝到酣处,张允文彻底的狠了,大神威将尉迟兄弟灌醉之后,在尉迟夫人的护送中出了尉迟府。

    接着便是刘家兄弟那里。当初分家之后,刘家兄弟也时不时来张允文家串门,而且那两兄弟的孩子,也就是张允文的侄子还经常到张允文家中来玩。不过在他们有十四五岁的时候,这种活动便要少得多了。

    刘勇的大儿子曾经在张允文训练那些皇子皇女时和他们厮混过。如今,已经十六七岁的他被李治选入东宫,充作侍卫,这让刘家上下高兴不已。

    当张允文来到这刘家的时候,那刘家兄弟一见张允文,同样拉着张允文过来喝酒。其间,还让自己的儿子上来陪酒。

    喝至酣处,那刘武半醉半醒的说道:“呵呵,老三啊,你可知道,前不久,我在长安的一家酒楼里看到一个女人,那个人和张家婶子长得真像!”

    一听到刘武这话,张允文本送酒入嘴的手顿时止住了,放下酒杯,双眼红红的盯着刘武:“你,你说什么!”

第四百八十一章 亲人

    刘武抬起头,吃力的看了一眼张允文,张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却是一个酒嗝打来,酒劲上涌,原本就通红的脸庞似乎要滴出血来。/

    伸出手指无力的挥动了两下,双眼一闭,便睡了过去。

    这让在一旁等着他回答的张允文心头恼怒不已,看着这酣然入睡的刘武,恨不得立刻提桶凉水来泼在刘武的头上,将他浇醒。

    就在刘武醉下不久,那刘勇也跟着出了呼呼的鼾声。

    张允文看着二位兄长睡着的样子,心头十分郁闷,而那些刘家的子侄,酒量比起刘勇刘武来,更是差了一截,在刘武醉倒之前,他们便已经躺在桌子底下了。

    所以,偌大的饭桌之上,只有张允文在喝着闷酒。

    终于,张允文也醉了。

    当张允文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对着床榻便的净桶大吐特吐,等到嘴里苦涩一片,似乎没有什么可吐的之后,张允文这才洗洗脸,出了房门。

    窗外,鸟语花香,阳光灿烂,已是早上。

    呃,看样子自己好像在这刘家府上睡了一夜。

    想起昨日那刘武说的话,当下急冲冲的去找那刘武。

    “二哥,二哥,昨日你说你遇上了一个和我娘亲长得很像的人?”在回廊之中,张允文拦住刘武,焦急的问道。

    刘武摇摇脑袋,看着张允文,张允文转过头,看看身边的刘勇:“呃,我说过这话么?”

    刘勇点点头:“虽然老子喝醉了,但是还是听见你说那话了!”

    “放屁,喝醉了怎么听得见!”刘武毫不客气的说道。

    刘勇正要反驳,张允文却赶紧止住这二人斗嘴,满是央求的说道:“哎哟,我的哥哥啊,你们别闹了!二哥,你快说说那日的情况!”

    刘武咧嘴一笑:“好吧,哥哥我这就说给你听!”

    原来这刘武在一次换防之后,独自一人在长安城中瞎逛。当他无意间逛到一家叫做青碧轩的玉器店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好就没有给自家的婆娘买过饰了,当下便准备去这青碧轩逛逛。

    走到门口的时候,刘武看见一名中年妇人迎面而来,当下侧身,让开道路。不过在这妇人走过之时,刘武忽然觉得这妇人似曾相识,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不过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他也说不清楚。

    刘武想了片刻,想不出所以然来,便抛开此事,进入青碧轩购买饰。

    昨日,当张允文来到家中的时候,刘武忽然想起,那妇人不酒和张允文的母亲有着六七分相似么?

    于是,刘武便将这消息告诉了张允文。

    听了刘武的叙述,张允文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来。由于父母早逝,且没有留下任何关于亲戚的线索,张允文一直以来,都是孤孤单单的。如今骤然听见一个和自己母亲有些六七分相似的妇人出现在长安,心头震动可想而知。

    就在张允文有些呆滞的时候,那刘勇伸出手来,在张允文眼前挥了挥,张允文一把拨开刘勇的手:“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刘勇讪笑一声,缩回了手。

    被刘勇这么一打扰,张允文反倒是回过神来。不过这刘武说得也太概括了吧,一个在青碧轩买东西的妇人,这长安几十万人口,如何能在这茫茫人海中寻觅得出。

    至于名字,张允文只知道他娘姓杨,平素称作“张杨氏”,而刘家兄弟称她为“张家婶婶”。

    “唔,二哥,那妇人穿着什么布料的衣衫,身上的饰多不多?”张允文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道。

    刘武沉默片刻,说道:“好像穿的是绸子衣衫吧!至于饰,这个我倒是没注意,不过那手腕上好像有一碧玉镯子!对了,他身后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跟着。不过看那样子,好像是侍女!”

    穿着绸子做的衣衫,又有侍女跟着,说明这妇人的经济状况还算不错。而手上戴着碧玉镯子,这点就让张允文有些拿不准了,这碧玉镯子到底是以前卖的,还是在刘武进店前买的?

    沉思了片刻,没有什么头绪,张允文决定继续走亲访友,将一干认识的亲朋好友全部拜访完之后,再去管那妇人的事。

    又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张允文终于将长安城内和他关系亲密的人家走访了一遍。有些只是喝了杯茶,谈了几句话,有些则是留在家里用了一顿饭。

    在拜访完之后,张允文这才去慢慢寻找那和自己母亲有六七分相似的妇人。

    青碧轩,这是唯一的线索。

    青碧轩这家玉器店在长安城的规模也算不上最大的,但是这里的玉器的原料都是从和田来的,和田玉的大名比起蓝田玉,可要好用的多。再加上充满异域风格的雕刻装饰,让这青碧轩的的牌子保存了几十年了。

    张允文走近青碧轩的时候,迎候在门口的跑堂赶紧迎了上来,满脸谄笑的说道:“哎呀,这位客官,不知你要些什么?我们这儿可是什么都有啊!”

    张允文听了这话,不由一番白眼:“你们这儿有刀剑卖么?”

    那小二讪讪一笑:“我们乃是玉器店,何来的刀剑卖啊!”

    “那你还说什么都有!”张允文给这位跑堂的小二留下一个后脑勺,自顾沿着柜台欣赏这那些挂咋洁白墙壁之上的饰。

    终于,张允文看到了那***的碧玉镯子,当下向那掌柜问道:“掌柜的,这碧玉镯子如何?好卖么?”

    那干瘦的掌柜一愣,这客人怎么这样问,好卖么?这个问题可不是一个客人应该问的。不过,良好的汁液素养让他礼貌的回答道:“这镯子乃是由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更是饰有波斯纹饰,当然卖得不错!唔,这位客人,要不要买上一支?”

    张允文收回托起那碧玉镯子的手,手指敲击着柜台:“那掌柜的,你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有位中年妇人买过这碧玉镯子!呃,或者她买其他饰的时候,手上戴着这碧玉镯子!”

    “哎哟,这位客官,你这就难为小人了!这碧玉镯子,每隔一两日便会卖出一支去,小人又如何记得全?再说了,小人在为客人介绍饰的时候,哪里还有心去看客人戴着什么饰啊!”

    此言一出,张允文不由满是失望。看样子这青碧轩中也得不出什么消息。

    站在青碧轩外面,张允文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不由长叹一声,转身离开青碧轩,往北走去。他是去向调查院寻求帮助的。

    然而,就在张允文前脚离开,一位妇人后脚便踏入青碧轩中。这位妇人正是张允文要找的那位妇人。

    人生巧合,当真奇特啊!

    此时的调查院由林然代掌,这院内不是飞起或是降落的鸽子,在长安城中已是一道风景线。虽然有些府衙也有鸽子飞来飞去,但是,这规模可远不及此处。

    当张允文找到林然的时候,这位已经头花白的情报头子正一脸悠闲的站在庭院中歇凉。

    “好哇,老林,老子没在才几日,你便过得如此逍遥自在!”张允文笑嘻嘻的对林然说道。

    林然一听见张允文的声音,倏地爬起来,满脸尴尬的看着张允文:“唔,那个,下官可没偷懒啊,下面的事情有人干了,该处理的下官也处理了!”

    张允文“哈哈”一笑:“老林啊,我不过是随口一句,你也别往心里去!再说了,今日我可是来找你帮忙的,哪儿敢得罪你啊!”

    林然苦笑一声:“院长哎,你也别寒碜下官了!你这般大能耐,哪里用得着我啊!”

    张允文却是收敛起笑容:“真的要你帮忙!老林啊,你也知道,我是孤家寡人一个,也不知亲戚在哪儿。不过昨日我刚刚得到消息,一个与我母亲长得又六七分相似的妇人出现在长安!所以我想让你帮忙将这妇人找出来!”

    说完这话,张允文便将昨日从刘武那里得来的消息和今日自己在青碧轩的经历说给了林然听。

    后者听罢,沉吟片刻,说道:“如此说来,这妇人可不好找啊!可能有钱或是有势,但是不大;带着碧玉镯子;身边带着一名侍女;可能姓杨。只有这些条件么?”见张允文点点头,那林然轻叹一声,“好吧,那下官尽力帮大人寻找一下!”

    “对了,将这事情还是写入到调查院的档案之中吧!这规矩可是不能废啊!”张允文想起了调查院的规章,赶紧说道。

第四百八十二章 妖僧

    在拜托了林然帮忙寻找那位疑似是自己姨娘的妇人之后,张允文便准备离开调查院。

    眼看就到了门口,张允文忽地回过头来,向林然道:“呃,老林啊,我走的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什么大事生啊?”

    林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近段时间生的大事说了出来。

    在张允文离开洛阳的这段时间里,生的最大的事情,莫过于青藏高原上的攻伐了。那钦陵在去年营救自己老爹失败,禄东赞自尽于边境之后,整个人的行事更加低调了。然而在今年的时候,这小子突然狠,于一天夜里忽然出兵将吞弥家上下数百口尽数斩杀。而那吞弥家控制的军队在钦陵难之后,竟然作壁上观,没有丝毫动静。而在钦陵灭了吞弥家之后,这些军队齐齐投诚钦陵。一时间,钦陵实力大涨,取代吞弥家成为新贵族的代表,数十个小家族文峰归附。其隐隐能与吐蕃的旧贵族势力相抗衡。

    势力大涨之后,这钦陵便没有消停。他的家族领地位于东面,距吐谷浑搁着几个小家族,而且这几个小家族都已经归附于禄家的。于是,钦陵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出小股骑兵,深入吐谷浑,劫掠吐谷浑的牛羊。这些骑兵往来如风,劫走东西之后,便立刻返回。拿下小部落根本没办法防御这些全副武装的骑兵。而规模较大的部落,那些吐蕃骑兵又从不去打扰。

    这样下来,短短三个月,吐谷浑便损失了良马近万匹,牛羊不计其数。吐谷浑可汗也曾经组织过数千人的军队去围剿这些吐蕃骑兵,可是,始终除之不尽。无奈之下的吐谷浑可汗只好将此事报告给李世民,请李世民来做主。

    如今,那吐谷浑使臣还在驿馆中呆着呢!

    除开这钦陵劫掠吐谷浑之外,另外的大事恐怕就数西域诸事了。

    郭孝恪是个十分好战的家伙,他一直领着安西都护府的士卒在对外扩张。当初打了焉耆之后,唐军和西突厥的军队对峙焉耆,结果没有打起来,反倒和谈起来。最终,焉耆换了一个国君,并向大唐纳贡。可是,不到一年之后,这焉耆国君便暴病而亡。那新任的国君对于郭孝恪似乎不太感冒。而郭孝恪对于这新任国君同样不满意。

    终于,郭孝恪以焉耆没有按时上贡为借口,兵攻击焉耆。

    而焉耆城四面环水,易守难攻。赏赐郭孝恪突袭,全凭作战迅,迅雷不及掩耳,而如今,这焉耆国君已然准备充分,所以,郭孝恪如今已经在焉耆城下呆了二十多天了。整个焉耆全境也就只有这焉耆城没有被拿下来了。

    以往大唐攻击西域诸国的时候,那西突厥总会出点兵来凑凑热闹。然而,这次郭孝恪出兵焉耆,这西突厥却是没什么动静。原因便是,西突厥又内乱了。

    纵观整个西突厥,肆叶护、统叶护时期国家统一,势力强盛之外,其余时期,无论他们之前的隋朝,还是他们之后的唐朝,这西突厥隔三岔五便要来一次内乱,有时候,一场内乱往往持续数年。这种内乱严重削弱了西突厥的势力,到高宗时期,苏定方和阿史那社尔二人出兵彻底的灭亡了西突厥。

    身陷内乱的西突厥自然没有出兵干预郭孝恪在西域的行动。所以,那下这焉耆城乃是迟早之事。

    对于西突厥内乱,李世民虽然出了诏令,让西突厥这个名义上的属国止息干戈,不要内乱。可恐怕在李世民的心里,还巴不得这西突厥打得越乱越好。等到西突厥杀得精疲力竭的时候,大唐出兵,彻底替西突厥解决内乱,一劳永逸。

    另外就是大唐东面的新罗百济二国,在苏定方的暗中推动之下,已经打了好几场仗了,其中,万人以上的大仗,亦有不少。每当这二国打完之后,都会去平壤向苏定方告上对方一状。苏定方安抚了这个,又去安抚那个,充当调解员的角色。不过这个调解员非常的不称职,暗地里煽风点火的事情没有少做,当两国前来请求苏定方评判的时候,苏定方就一个字,拖。一直拖到双方生大战,这才出面调和一下双方矛盾。

    两国之中,不乏高明之士,苏定方的计划很容易便被看穿。不过,此时的新罗百济两国,已经杀得如同敌雠一般,根本就没有和解的可能了。既然在安东都护这儿得不到解决办法,两国便直接派出使臣,请求李世民前来仲裁。而李世民又将这仲裁的权力交给了苏定方。

    两国顿时无语。

    除了这几个地方闹的动静稍微大点,其余像什么剑南道的土人造反,江南道的蛮人起兵之类的事情更是时有生。不过这些造反的,起兵的规模非常小,波及不到一个州县,往往出动当地府兵便能平定之。况且这些人起兵的理由也多是因为一点小矛盾,像什么汉人侮辱了他们的神明,像什么汉人商队压低价格等等。

    这些皆是四境边疆生的大事,而朝中的大事却是没多少,不外乎就是某位功臣去世了,某位京官又被贬了,说是哪位外地的地方官,调到长安来了。

    听着林然说了半天,张允文这才道:“哎呀,看来我们大唐还算是河清海晏,四境的战事,想必很快就会平定下来的!”

    林然点点头:“是啊,如今大唐气象,当真是蒸蒸日上啊!”

    在聊了一通之后,张允文便要起身告辞。这时候,林然却是拉住张允文的衣袖说道:“大人,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唔,什么事?”张允文有些疑惑的说道,“直接说便是,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言不可言的!”

    那林然四下望了一眼,低声道:“大人,皇宫里面来了个天竺僧人,叫做什么那罗迩娑婆。这老和尚吹嘘自己已经有两百岁,懂得炼制长生不老之药。如今,已经深得陛下信任,并着手在皇宫之中,炼制丹药了!”

    张允文一听到这个消息,倏然而惊。在正史之上,王玄策在天竺大打一场,俘虏了一个叫做那罗迩娑婆的天竺和尚,并且带回了长安,献给李世民。李世民服用了这和尚炼制的丹药过后,仅仅一年,便离开了人世。而那王玄策也因此受到牵连,终生没有再入仕途一步。

    所以,当只有我听到天竺和尚受信于李世民的时候,张允文心头猛的跳动了一下。

    想也没想,张允文便准备往皇宫走去。

    林然却是叫住了他:“大人可是要去皇宫?”

    张允文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不错,我可不能看着陛下受奸人蒙蔽啊!”

    林然却是摇摇头:“大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慢慢来,不能急躁啊!前些日子,萧瑀大人便是向陛下直言进谏,却不被陛下采纳。一气之下,提出乞骸骨而归,陛下竟然应允了!”

    张允文被林然这么一提,也是一愣,随即明白林然担忧的是什么了。如今那天竺和尚正受李世民信任,若是自己冒然跑上去,说着和尚的坏话,定会引得李世民不悦。就算是要做忠臣、直臣,也要善于揣摩人心。况且有萧瑀这个前车之鉴,张允文可不想冒冒失失的触怒李世民。

    沉默片刻之后,张允文对林然道:“老林啊,你好好说说这天竺和尚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来大唐?”

    林然道:“大人不知玄奘法师?”

    张允文一听这名字,心头暗笑,不就是唐僧么,一千多年之后,这可是个人人皆知的大人物啊!当下点点头:“知道,他不是去天竺求取佛经了么?”

    林然道:“对,那玄奘法师也刚刚回到长安不久。而那位那罗迩娑婆便是和玄奘法师一道回长安的!”

    张允文听得这话,不由惊奇的说道:“玄奘法师乃是精通佛经的高僧,岂会与这妄称长生的妖僧同路?”

    “据说是玄奘法师在从天竺返回的时候,迷失了道路,遇到了这那罗迩娑婆。而这和尚听说玄奘法师来自大唐,便死皮赖脸的跟着玄奘法师返回长安!”

    张允文这才明白那天竺和尚为何出现在此处。

    这时候,那林然长叹一声:“若是太史令傅奕大人仍然健在,定然能将这妖僧从陛下身边赶走,可惜啊!”

    张允文听了这话,也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傅奕乃是唐朝著名的学者,精通天文历法,通晓儒道两家,一直热衷于反佛斗争。对于后来的韩愈等人的反佛,都具有深刻的影响。

    “这样吧,本官去找找袁天罡袁道长,看看能不能接道家之力,将这妖僧打压下去!”张允文沉思片刻,说道。

    “若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下官跟随陛下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如此热衷于长生不老!”林然轻叹一口气,说道。

    张允文出了调查院,便往那白云观而去。而那林然,也开始安排人手调查那位疑似为张允文亲人的妇人。

    到达白云观的时候,张允文忽地生出一些感慨来,自己可是好久没有来过这儿来。当初为了成亲之事,自己可是往这白云观一跑再跑,如今已经没什么可跑的了。

    张允文和袁天罡的交情还是蛮不错的,当初张允文为袁天罡建言道教之事,让长安附近山上的道士纷纷出世,或是治病救人,或是度亡灵,再时不时的搞些义诊,让道教的势力在长安附近扩展的飞快。

    然而,当张允文来到白云观时,却见这里香客寥寥,一些小道士正有气无力的挥动着扫帚扫着地上的尘土。

    张允文在自报家门,禀明来意之后,很快就被一名小道士引进了一处庭院之中,坐在一个干净的房间里,说是在此稍候片刻,袁天罡即刻便道。

    不多时,袁天罡果然来了。

    这位老道士看起来和几年前没什么区别,仿佛是岁月的刀锋难以在他的脸上刻画出皱纹来。不过那头花白的头已经完全白了。

    “呵呵,袁道长,好久不见了!”张允文起身笑道。

    那袁天罡和单手竖在胸口一揖:“稀客啊,张将军竟然来到小观,真是令小观蓬荜生辉啊!”

    张允文哈哈一笑:“袁道长客气了,来,请坐!”

    “请!”

    二人入座之后,便开始东拉西扯的聊了起来。

    “唔,袁道长,我观你这白云观,香火不似以前兴盛啊!”张允文望着门外空空如也,寂寂无声的庭院,随口说道。

    袁天罡一听张允文这般说,不由长叹一口气:“哎呀,这还不是那从天竺归来的玄奘法师所为!老弟你不在长安,自然不知那日的盛况,老道可是看见了!整个长安城大街之上,挤满了人,皆是围观那从天竺回来的玄奘法师。也不知挤掉了多少双鞋,这些百姓才一睹那和尚的面容。而那慈恩寺,更是人山人海,那景象,实在是让人……哎呀,老道竟然心生嫉妒,三清祖师在上,实在不该啊!”

    听了袁天罡这话,张允文不由莞尔一笑。这道佛两家相争之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张允文笑道:“袁道长不必自责,道长也是心系道家之事,时刻想着将道教扬光大,这才如此。三清祖师见道长一片赤忱之心,想必也不会怪罪的!”

    那袁天罡闭上双眼,默念了几句《道德经》,这才静下心来。

    “道长可知那那罗迩娑婆?”张允文在和袁天罡扯了一通之后,便开始切入到正题。

    袁天罡点点头:“那位从天竺来的和尚,贫道当然知晓!”

    “此人以炼制长生不老丹药为名,渐渐受信于陛下。在下可是不信这一套,无奈当面向陛下陈述,恐会引起陛下不满!且萧瑀萧大人,已经因此而受牵连。所以,在下想接道长之名,将那妖僧赶出皇宫!”张允文盯着袁天罡,一字一句的说道。

    袁天罡听了这话,当下沉默起来。手中拂尘一挥,在身前转了个圈,又搭回到臂弯之处。

    见袁天罡面无表情,张允文继续加油说道:“袁道长啊,那那罗迩娑婆与玄奘法师乃是同时道长安的。虽说两人不是一路人,但是,在那些百姓眼中,这天竺僧人和玄奘法师同时佛门的领袖。若是道长能在道法修为之上赢过那那罗迩娑婆,想必这白云寺的香火也就不会那般稀松了!”

    袁天罡睁开眼睛,看着张允文。虽然没有点头,但是张允文已经从这袁天罡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动。他相信,只要自己再加上一把火,定能让袁天罡决心。当下继续说道:“若是道长能逐出那妖僧,又能炼制出能强身健体的丹药来,岂不是会深得到陛下信任。有了陛下作为后盾,这道教展不就是指日可待了么?”

    袁天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手中拂尘来回拂动数次,终于停在了臂弯之中:“好!贫道便助张将军这一回!”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丹药比试

    张允文在长安城内逍遥了几日,正准备将袁天罡介绍的两位炼丹大师带到皇宫,让他和那天竺和尚较量较量,来场炼丹大赛。这时候,李世民却是让内侍将张允文唤来皇宫。

    “允文啊,你回长安已经快十日了,洛阳那边的事情可曾混乱?”当听到李世民这样问的时候,张允文立刻意识到李世民想赶自己回洛阳了。

    不过这里尚且还有两件事没有完成,他可不想急着离开。先便是那天竺和尚的事情。必须尽快将这天竺和尚赶出长安,免得夜长梦多,生出祸患来。第二件事就是摆脱林然查访那疑似为自己姨娘的人的下落,如今还没有消息。所以,张允文现在还不想离开长安。

    当下说道:“陛下,洛阳城那边只有王方翼三人镇守,这三人果决明断,皆为贤能,三人在此,洛阳无忧。倒是微臣听说陛下最近新得一僧人,能炼制长生不老之药。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听得这话,李世民面色一沉:“怎么,允文你也要劝朕?”

    张允文赶紧摇头道:“陛下决断,微臣怎敢相劝?只是心存疑虑罢了!遥想当年,秦皇为求长生,将三千童男童女带入大海,一去不归。汉武帝为求长生,于未央宫外立金人承露。两者皆是耗费民脂民膏无数。况乎那天竺僧人,如何懂我中华之博物,如何晓道家丹术之玄妙?区区外邦,又有何本事炼制长生不老之药?”

    张允文此言一出,李世民面露犹豫之色,片刻之后,才说道:“那罗迩娑婆大师炼制的是长生不老之药,并非什么道家的仙丹,这两者恐怕不一样吧!”

    张允文“哼”了一声:“区区番邦之药,哪能及得上道家仙丹的玄妙!”张允文说这话,却是让李世民陷入两难之中。李世民本就是一个对于汉文化极度自信的人,若是他说出那道家丹药不及那番邦不老药,恐怕他心里也不会承认的。

    “道家仙丹固然玄妙,也许这也番邦之药,也有其独特之处吧!”李世民面色犹豫的说道。

    张允文等的就是这话,听见李世民如此说了,当下便道:“既然如此,那为何陛下不用道家之丹药,而用外邦之药?”

    李世民道:“朕见那那罗迩娑婆大师鹤童颜,一拍得道高僧的模样,而且他说他活了两百岁,针叶派太医检查过,这那罗迩娑婆大师还真是高寿,根据他的牙齿看,大师已经一百八十多岁了!”

    张允文听得李世民的这个回答,不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鹤童颜?一个和尚头上连根毛都没有,还鹤童颜。还有那太医,也真够扯淡的,他到底是在看人的岁数,还是在看牲口的牙口。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张允文口中还是说道:“陛下,昨日袁天罡袁道长前来找到微臣,向微臣推荐了两名炼丹大师,能炼制出强身健体的丹药来!微臣愿意让这两位大师与那天竺高僧比试一下,以鉴定优劣!”

    李世民听到这话,不由有些迟疑的说道:“允文啊,你可知道,以前承乾那孩子给朕进献了不少的丹药,据说也是炼丹大师炼制而成,可强身健体。然而朕服用了这般多剂丹药,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陛下,这次来的大师可不是那些主动投靠朝廷求得富贵的道士,这可都是常年在深山之中专心炼丹的大师。岂可与那些人相提并论?若不是最近玄奘法师回归长安,抢走了道门香火,恐怕那袁道长也不会请出这些炼丹大师来!”张允文三言两语便将道门的心思说了出来。这些话落在李世民耳中,反倒是觉得是这么一回事李世民沉吟片刻,抚摸着唇上髭须,疑问道:“真是如此?”

    张允文重重的点了点脑袋。

    “可是,这道门高人和那天竺大师各自炼出丹药来,到底怎么个比试法?朕到底该服用谁的啊?”李世民心头已经隐隐同意了张允文关于让那道门炼丹大师和那天竺僧人比试的建议。

    “陛下乃是万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微臣建议,两家炼出来的丹药,皆先不急着给陛下服用,可先在给他人服用,以观其效果!想必陛下也是知道的,历史上吃丹药死人之事可不在少数啊!比如那汉魏事的王粲、晋时的王献之,这些人都是服用丹药之后,命不长久。所以陛下还需慎重,先将这些丹药交与他人服用!同时也可以根据效果来断定到底是外邦之药好,还是道家仙丹妙!”张允文见到李世**动,当下说道。

    李世民瞪了张允文一眼:“哼,你这小子,说这丹药服用之后命不长久,分明就是在规劝朕必要迷信这长生不老之药!再说了,既然知道服用丹药,命不长就,还让人来服用?”

    张允文赶紧解释道:“陛下明鉴,微臣可不是规劝陛下不要服用丹药,而是有前车之鉴,不得不防啊!要不然微臣怎还会举荐两位炼丹大师来?陛下仁义,不忍以人来验明药性,此点微臣深感佩服!不用人来检验,亦可以狗啊,鸡鸭之类的牲畜来检验!”

    “胡闹!鸡鸭犬类,毫无灵智,如何能以身验丹?”李世民听到张允文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出言反驳道。

    张允文听得这话,不由一滞,又不是考验是什么学问,还要灵智做什么?鸡鸭体型较小,很容易验出丹药是否含毒。而狗是哺*动物,和人类一样,也容易验证药性将更加准确。不过李世民的这个借口还真是将自己给堵着了。

    当下试探的问道:“陛下既然认为鸡鸭犬类不行,那猴子仙鹤可有灵智?可能一试?”

    李世民沉吟片刻,点点头:“好吧,便先用猴子、仙鹤来试上一试!”

    在和李世民谈妥之后,张允文便引着那两名道士来见李世民。这两名道士一人道号松云子,另一人道号白石子,皆是年过七旬,童颜鹤,穿着一身宽大的青色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

    这两人也倒是有真才实学,精通养生之道,在进入大殿之后,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落座之后便和李世民吹起了养生之术。两名道士一唱一和,很快便将李世民吹得晕乎乎的。张允文在旁边看着,不由心中暗道,这神棍还真是神棍,吹牛也是这般厉害!

    就在他们所聊甚欢之时,,大殿门口却是传来了内侍尖利的喊声:“启禀陛下,那罗迩娑婆大师在外求见!”

    一听到这话,李世民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有请大师上殿!”

    那两名道士听到李世民的这个决定,恍若未觉,依旧正经危坐。张允文则是淡淡一笑,看来李世民也想让这两家先行碰撞一下,看看两家究竟孰强孰弱。

    在李世民的声音落下不久,一名穿着金色袈裟的高瘦和尚便进入了大殿。

    这和尚生得粗眉高鼻,一看就不像中土人士。他额上横着两条细细的皱纹,看起来却不显老。不过那袈裟倒是中原和尚的样式,穿在这天竺人身上,显得不伦不类。袈裟上金光闪闪,一看就知道这袈裟乃是用金丝描线,再饰以薄金片。

    那和尚一进门便瞧见了两名道士,深知这二人乃是自己的竞争对手,当下昂起头,故作不见,直来到李世民面前,用蹩脚的汉话说到:“外臣参见陛下!”

    李世民“哈哈”一笑:“那罗迩娑婆大师,你来得正好,朕正有事情想要告诉你!来来,允文啊,你来为那罗迩娑婆大师说说这比试之事!”

    张允文当下便将这炼药比试的事情说了一遍。这那罗迩娑婆听到此事之后,先是一愣,接着面露冷笑,看了一眼张允文。

    张允文却是见不得这和尚的冷笑,当下亦是冷笑道:“你这番僧,在那里笑什么?难道是对陛下决议不满意?”

    那罗迩娑婆闻言,却不回话,转过头,望着那松云子和白石子二人。

第四百八十四章 偷梁换柱

    见到这和尚这般态度,不光是张允文,就连李世民心头也生出了一丝不满。

    “那罗迩娑婆大师,这位乃是当今东都牧大人,辽国公!不得无礼!”张允文轻轻的训斥了一声。这天竺和尚这才敛去冷笑,向张允文行了一礼。

    虽然行了这一礼,但是这和尚的仍旧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辽国公,你这让我与这些道士比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信不过我天竺的秘制长生药?”

    张允文心中顿时说道:“信得过你才怪!服用了你的长生药,陛下一年之后就去世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有蹊跷,老子哪敢让陛下用你的药!”口中却道:“大师哪儿的话,本官请两位道长前来炼制仙丹,也是为陛下服务的,难道说大师会因为此等小事而不为陛下炼制不老药?”

    张允文一句话便将这和尚的后路堵死了,这和尚犹豫片刻,愤然说道:“就算是请道士前来炼丹,为的是陛下。可是国公你怎么要将我等炼出来的丹药喂给那些猴子吃!你可要知道,这炼制长生药的材料可是非常珍贵的,而且炼制一份长生药需要耗费我五年的寿元,如此重要的长生药岂能拿去喂那些猴子?”

    听到这和尚的托辞,李世民则是面露犹豫之色,正要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张允文出言道:“大师既然能炼制第一份,那肯定能炼制第二份、第三份,你说是不是啊,大师?”

    张允文目光如刀,轻轻的掠过这那罗迩娑婆的眼睛。后者瞧见张允文的眼神,不由猛的一惊,勉强拱手抱拳,行了一礼:“只要陛下有所吩咐,在下就算是拼尽剩余的寿元不要,也要为陛下炼制出长生药来!”

    这时候,那松云子总算开口了:“哼,你这番僧,说得到好听,一口一个不老药,你当这不老药乃是路边的野草,随便一抓一大把啊!当年秦皇为求不老药,派出徐福令船队东出大海,遨游数年,终一无所得,你一个小小的番僧,又如何能炼制不老药?就算是贫道醉心炼丹五十余年,同样没有也不敢夸下此等海口!”

    那罗迩娑婆却是淡淡一笑:“此乃我天竺不传之秘,你等不知,也是当然!”

    “你——”那白石子见那罗迩娑婆如此嚣张,正要反唇相讥,却被张允文喝止住了:“够了!两位道长,还有这位那罗迩娑婆大师,你们在大殿之上动嘴算得了什么,要炼出丹药来才算!另外,那罗迩娑婆大师,这不老药炼制出来之后,你可以服用第一份,等你能够长生不老之时,再来为陛下炼制不老药,到时候不是想有多少,就有多少了么?”

    听到张允文最后一句话,那罗迩娑婆一张黑脸顿时通红。不过在黑色的掩护之下,不是那般明显罢了。而那两位道士则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天竺和尚。就连李世民也不禁翘起来嘴角,说道:“好!允文这建议很是不错!若是那罗迩娑婆大师你炼制出了第一份不老药,那就自己服下吧!”

    既然是张允文提出这比试之事,李世民又勉强同意,所以,这件事当然得由张允文来主持。李世民本欲请那松云子和白石子也住在皇宫之中,但是被二人以需要清幽的环境沟通天地自然为借口拒绝了,而是搬到长安城外的一处小山谷里。他们之前炼丹的地点便在此处。

    而那那罗迩娑婆还是继续留在皇宫之中,一边享受着荣华富贵,一边炼制所谓的不死药。

    在那松云子和白石子炼制丹药的小木屋内,张允文和袁天罡坐在一头,而那松云子和白石子坐在另一头。

    “袁道兄,今日贫道已经随同国公大人进宫,也看了一下那天竺和尚,不过是一个狂妄自大的番僧罢了!竟然还敢妄言炼制不老药!”松云子看着袁天罡说道,“只要贫道炼制出养生延年丹来,定然会将那番僧击败!”

    张允文听到“养生延年丹”这几个字时,不由一愣,难道这道家还真能炼制出什么强身健体的丹药不成?据自己的经验来看,这炼丹的道士好像就是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矿石金属,外加药材要采混合在一起,放在炉中,下面点火煮着。

    当下侧身像袁天罡问道:“袁道长,这养生延年丹是什么东西?”

    袁天罡笑道:“这养生延年丹乃是我道家传下来的丹方之一,据说乃是当年葛洪师祖所创,服用此丹,可填精补髓、调真养性、返老还童,补百损、除百病,万神俱足五脏盈溢,鬓白后黑、齿落复生,行如奔马,日进数服,终日不饥渴,功效不可尽述。若二十七岁服起寿可三百六十,若六十四岁服起寿可至五百年。”

    听了袁天罡这话,张允文不由翻了个白眼,原来这东西仍旧是道家想象中的丹药!沉默了一下,张允文说道:“诸位道长,我虽然不知道道家仙丹妙用,但是我只想问问你们,你们能够炼制出什么丹药来?”

    那白石子轻叹一口气,说道:“唉,如今这天下,天材地宝太过稀少,许多记载于上古的丹方皆不能用,实在是让人遗憾啊!既然大人问起来,贫道也只好说了,贫道等人准备炼制虎魄金丹,此丹炼成之后,可身健如虎,虽不能延年,但可健身!至于什么延年长寿之丹药,贫道等修为不足,炼不出来!”

    “呃,请问一下,这炼丹的材料有哪些啊?”

    “哦,张大人对此丹感兴趣么?若是此丹炼成,定然送大人两颗!”松云子见张允文关注起这炼丹材料,还以为张允文是想要着虎魄金丹。

    张允文却是摆手道:“不,不,我可不是这意思,就是只想知道这材料有哪些,看看能不能帮诸位的忙,收集一下!”

    “好吧,那贫道便告诉大人。炼制这虎魄金丹,需要虎骨、虎鞭、黄金、珍珠、紫石英……”

    一边听着这道士说出原料,张允文心头慢慢的往下沉。这个什么虎魄金丹,炼制起来,需要这么多的重金属和矿石张允文几乎都可以想象这东西炼出来会是什么样子,绝对是仍在地上能将泥土砸个洞的金属小球。这样的东西,李世民能吃么?

    所以,张允文决定让这两个道士炼制一些正常点的东西出来,比如说补药丸子。以后在和那天竺和尚的较量之中,只要拿出这补药丸子给那些猴子尝尝,绝对是吃不出什么问题的。给李世民吃的时候,也相当于为他进补。而那罗迩娑婆这个天竺和尚,肯定搞出来的是什么含毒的东西,要不然历史上的李世民怎么会在吃了这和尚的不老药之后,仅仅一年,便离开了人世!两边一比较,很容易将那罗迩娑婆击败。

    当下,张允文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希望那松云子和白石子二人能够同意他的意见。

    谁料那两名道士却是连连摇头:“大人,我等精于炼丹,对于这制药之术,不敢兴趣,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张允文冷笑一声:“这么说来,你等对你这虎魄金丹很有自信了?不知自己服用过没有?”

    松云子摇摇头:“这琥珀金丹的材料需用虎骨虎鞭,整个关中所产不多,再加上炼制可能失败,所以我等也不敢轻易尝试炼制,跟别谈服用虎魄金丹了!”

    张允文当即吼道:“好你个松云子还有白石子,你们二人竟然将没有试验过的丹药献给陛下服用,难道就不怕陛下服出毛病来么?你等居心何在?”

    被张允文这一吼,松云子和白石子二人顿时怔住了,连忙慌手慌脚的向张允文解释。而袁天罡则是在一旁规劝着,两人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红脸,将那松云子白石子二人给唬住了,最终答应用张允文所说的补药丸子换下这虎魄金丹,呈给李世民。

    张允文见二人同意,这才笑道:“这就对了嘛!二位道长不是喜欢炼丹么?明日本官便送一批虎骨虎鞭来,让两位道长炼个够!等到个六六三十六日或是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你等便拿着这补药丸子呈于陛下!”

    这二人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张允文分明就是只想借自己的名头,对于自己炼制的丹药,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啊!想到这里,二人不由垂头丧气起来。

    袁天罡见状,连忙好言抚慰。

    等到二位道长重新打起精神来之后,张允文和袁天罡相偕出了这木屋。

    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四百八十五章 履行职能

    最终,那松云子和白石子决定将丹药的炼制时间定在六六三十六日,也就是说要三十六日之后,才能开炉见丹。而那罗迩娑婆这个天竺和尚也将他的不死药炼制时间定为一个月之后。

    两帮人同时呈报给了李世民。也就是说,要在至少一个月之后,张允文才能主持这丹药比试之事。这一个月他不可能一直赖在长安不走,还得回洛阳将剩余的事情搞定。

    当听说张允文也带着道士来为李世民炼制仙丹之后,朝中大臣,纷纷出言责备。那萧瑀更是拦住张允文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连房玄龄、程咬金等人也责怪张允文不懂事,不劝诫李世民倒还罢了,反而带着道士来为李世民炼制丹药。

    受到牵连的不止张允文一个,还有袁天罡。他的白云观香火更少了。

    张允文不想每日都被骂,所以,赶紧离开长安。

    袁天罡的心头则是非常的忐忑不安,他不知道一个月之后的丹药比试,道门能不能胜出,毕竟那番僧看起来也有两把刷子。不过在张允文提出偷梁换柱,将那金丹换成大补的药丸之后,就算是不胜,亦不会败吧!毕竟那补药丸子对人,对猴子都是有益无害的。

    至于张允文拜托林然寻人之事,短时间还不会有什么消息。而且林然许诺过,只要一有消息,立刻告知张允文。

    张允文离开长安的时候,李宇等人本欲再次跟过来,张允文却是制止了他们,说一个月之后将重返长安,何必跟过来。况且这一个月间,自己亦可来往于长安洛阳,让他们不必担心。

    李宇和支柔是在张允文到达长安后的第三日来到长安的。那时候张允文还在走亲访友。到后面张允文搞什么丹药比试,领了两名道士到李世民面前,说是可以炼制强身健体的丹药,就连李宇心头也很是不满,向着张允文抱怨了好几次。不过此事张允文搞着丹药比试的目的不准备说出去,要待李世民彻底醒悟之后再说出来,所以,也就只有让李宇她们埋怨了。

    出了长安,带着马望山和杨石二人再次返回洛阳。

    洛阳依旧和他离开时一个模样,街面之上,依旧是旗幡引风,车水马龙,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已经非常炎热了,街道两边高柳之上的知了,死命的出阵阵嘶鸣,响彻整个洛阳。听起来令人烦闷不已。

    张允文一回到洛阳,便有人察觉到了他的行踪。那些商业行会的成员一听张允文回来,原本就有些忐忑的心顿时放松下来。心想着这张允文一回来,定然能为自己做主了。

    原来,在张允文离开洛阳不久,几支外地商队便和洛阳本地商人生了冲突。涉及到的领域主要有木材、布料和棉花。外地商队看到也是垂涎于洛阳这个巨大的市场和优越的地理位置,想要在这里份上一杯羹。

    他们凭借着雄厚的资金和财力,迅在洛阳扎下根来。结果这样一来便和洛阳的本地商人起了矛盾。像毛家的木材行,甘家的棉花行等等,这些商人本来想利用本地商人的优势对这些外地商人加以反击,然而,这些外地商人同样来头不小,甚至那贩运棉花的商队还是陇西李家的。

    在对拼了几阵之后,洛阳商人亏了不少的钱。

    这时候,本地商人便想起了商业行会这个组织。这个由洛阳东都牧府组建,有洛阳府仓曹直接管理的组织。他们向商业行会提出了申述,希望行会出面,干涉外地商人侵占本地市场的行为,对那些外地商人进行打压。

    那洛阳府仓曹参军事受到以几大世家为代表的本地商人的请求之后,却是不敢做出决定,当下便将此事交给东都牧府处理。王方翼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考虑片刻,便将商会的各个成员全部召集过来,与他们商议如何应对此事。而这时,长安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张允文在李世民面前搞了个什么丹药比试,要让道家的两位炼丹大师和一位天竺和尚比试丹药。

    众人本以为张允文会在这场比试之后才会返回洛阳,谁料,没过两日,张允文便回到了洛阳。

    张允文刚刚回到东都牧府,那些商人便一个接一个的前来拜访,直接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待他听了这间事之后,抚摸着唇上髭须,最终拍板说道:“既然商业行会有保护本地商人,防止恶性竞争这一职能,那便照着章程来办事,先对这外地商人打压一阵,然后再和他们谈!”

    听了这些话,本地商人面色一喜,正要说些感谢话时,张允文又道:“不过,本官还是要告诉诸位一声,你等若是一直如此,每当外地商人前来洛阳,便用行会之力,那你等的商铺定然会做不长久,终究会被他人所吞没。只有增强自身实力,不惧与人竞争,方可长存!”

    众人之中,有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有人却是面露不屑。

    张允文言尽于此,也就不再说这方面的事情,而是布置起任务来。

    当这些商人从张允文这里出去之后,人人脸上,皆是带着欣慰之色。

    接下来的几天里,本地商人开始了对那些外地商人的打压。先是集体降价。由于外地商人的货物需要从其他地方运送过来,即使是有大运河的便利,但是,数目庞大的货物,所耗费用依旧惊人。而本地商人则是没有运费这一项。此次所有本地商人联合起来降价,迫使外地商人也跟着降价。其间,每日亏损颇多。

    接着,洛阳府仓曹参军事下属市令开始对洛阳南北两市以及周边草市(自形成的集市)进行大面积的检查。其中,重点检查那些外地商人在洛阳开设的商铺和货栈。这一检查,立刻现了许多外来商人设立的商铺、货栈,根本就没有去办理营业许可证,于是,这些商铺货栈当即被强令关闭。要等到十日之后,办理下营业许可证才准重新开业。

    这样一来,受到两面夹击的外地商人立刻慌了神,他们四处的托关系,找人情,想要让官府撤回那项暂停营业的决定。

    就在这时候,王方翼向这些外地商人出了请帖。是时候面对面的谈话了。

    在洛阳那家最大的酒楼上面,由王方翼主持着,洛阳本地商人和外地商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开始了谈话。

    张允文没有参加这次谈判,而是派王方翼去主持。在谈判过程中,从最开始的剑拔弩张,到后来的渐渐融洽,最后又为分配市场而争论不休。

    这次谈判一共持续了三天时间,最后,洛阳本地商人与外地商人终于达成了和解。外地商人退回部分市场,转而朝其他方向展。洛阳本地商人补偿他们一些钱财,当然,这些钱财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至此,这洛阳商业行会的第一次履行职能算是成功完成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身世

    洛阳行业行会取得的成果让洛阳本地商人欣喜不已,纷纷赞叹这行会的好处。经过此事,也有更多的商家认识到行会的好处,纷纷申请加入其中。

    张允文也是来者不拒,将他们尽数收了下来。

    行会忠诚的履行着职能,内部成员只见买卖的价格比起市场价要低上不少,这让商家们节省了一大笔支出,可以由更多的盈利。这样一来,商家们对行会的依赖性逐渐增强。

    眼看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张允文准备在自己去长安主持丹药比试之后,便返回洛阳,清查各商家账目,紧接着以此来征收商业税。

    就在张允文计算着日子的时候,洛阳调查院的主事前来拜访张允文,并且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位疑似张允文姨娘的妇人已经找到了。

    得到这个消息,张允文将手中的事情扔给王方翼他们,赶往长安。

    张允文上次回长安,还有李治教令,而此次回长安,却是自己跑回来的。擅离职守可是个不小的罪过,所以张允文决定先去李世民那里主动请罪,免得到时候那些御史们**自己。

    李世民见到张允文的到来,也是一阵惊讶,这张允文不是回洛阳去了么,怎么才几天又回长安来了。当下责问张允文。

    张允文哪里敢隐瞒,再说了,李世民肯定知道了自己拜托林然寻人之事,隐瞒又有什么用,徒增李世民的不满。当下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出来。

    李世民听罢,却是笑道:“哦,允文终于找到你的亲人了?这样也好,当初朕可是帮你查了一下你的身世,结果一无所获啊!也不知你的父母究竟来于何处!罢了,既然如此,朕又岂能不近人情,就准你在长安将事情办完之后,再回洛阳!允文啊,你可要记住了,不久之后,那罗迩娑婆大师的不老药可就要炼制成功了!还有洛阳商税之事,一个也不能松懈啊!”

    张允文连忙诺诺相应。

    过了李世民这关,张允文心头长出了一口气。接下来,该是去调查院找林然了。

    调查院就设在皇城之内,张允文步行了近三刻钟,便来到了调查院。

    “大人,你看吧,这便是你要我找的那人!”林然见到张允文进来,知道其来意,在招呼他坐下之后,拿出一张写着密密麻麻小楷的纸张来。

    张允文心头激动不已,拿着这纸张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林然知道张允文的心情,也没有笑话他,而是让张允文坐在屋子里看着这份资料,自己出门而去。

    资料上写着那名和张允文母亲长得又六七分相似的妇人乃是当朝于是楚综的结夫人,姓陈,闺名尚且不知。这楚御史是今年三月的时候才从渭州府长史调任为长安御史。主要原因便是这楚综在会州、武州、渭州等多处任职期间,刚正不阿,眼睛中容不得半粒沙子,在州内虽然惹人厌恶,但是口碑还算不错。在去年年末的考评之中,被评为上上品。

    吏部考功司的郎中见到这楚综如此性子,当建议将楚综调为殿中侍御史。这渭州长史乃是从六品下,而这殿中侍御史,乃是从八品下。虽说品阶降了不少,但是,从地方调到中央,而且是殿中侍御史,离皇帝也更近了。其中好处,显而易见。

    吏部在仔细考评之后,最终将这楚综调到了长安御史台,做了一名侍御史。三月到任,其家眷是四月初的时候,才到达长安的。

    这也是张允文他们以前没有遇见过那位妇人的原因。

    在短短十几日内,也只能查到这些资料,不过若是给足足够的时间,调查院肯定能将那妇人的身世打探出来。

    不过知道这些已经够了。剩下的便该张允文带着刘氏兄弟去拜访这位楚御史及其夫人了。

    从调查院出来,张允文心头激动不已,看天天更蓝了,看人人更漂亮了。就连在树上嘶鸣的知了出的噪声,也不那么刺耳了。

    来到刘氏兄弟的宅子,张允文却被告知那刘家兄弟此刻还在上班,尚未回来的。不由一拍脑袋,他们可不像自己那般悠闲。连这个都想不到,看来自己真的太激动了。

    回到家中,张允文便急不可耐的宣布了这个消息。

    李宇等三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为张允文高兴起来。

    “既然两位叔叔不在,那妾身陪相公前去那楚御史家中,不知相公以为如何啊?”李宇轻声问道。

    张允文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还是得等两位哥哥一道。毕竟只有他们见过我母亲。”

    “既然这样,那相公怎么不去监门卫为两位叔叔请假啊!不然的话,明日他们可是又要去戍守城墙啊!”李宇提醒道。

    张允文一拍脑袋:“看我高兴地,连这个都忘了!”

    接着便再次出门,去了一趟监门卫,为两位兄长请假。那监门卫负责人事的中郎将见张允文亲自过来请假,当下便着人将刘氏兄弟叫了过来,同时对张允文道:“大将军客气了!若是大将军着急,何必等到明日,现在就可以带两位刘郎将离开!这假嘛,请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不会出任何差池的!”

    张允文心头着急,也就不和他客气了,拖着两位兄长便离开了监门卫。

    在路上,张允文将此事跟二人一说。刘家兄弟当即大喜:“真的找到了?那太好了!若是这人真是张家婶婶的姐妹,那三弟你不就是有亲人了么?”

    张允文却道:“两位哥哥不也是我的亲人么?”

    说罢,三人同时哈哈大笑。这大笑声引起来往行人不断的注视。

    张允文本来还计划明日再去不过此时刘家兄弟已经到了,现在天色尚早,不妨现在去拜访那楚家。

    回到家中,准备起礼物,张允文便带着李宇三人和刘家兄弟前往楚家,楚御史家的地址在那份情报后面附着,所以马车一路过去,直达了这里。

    由于是新到长安,再加上那楚综为人鲠直,少有余钱,所以,楚御史在长安卖的院子不大,只有一前一后两道门。饶是这座小宅子,也花去了楚综夫妇大半积蓄。

    当张允文看到这座小宅子时,心头激荡如同海浪。同时暗暗下定决心,若是这妇人真是自己的亲人,那么定会为他们置办新的宅子,一定要比这个豪华许多。

    轻轻的叩开这扇有些破败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看到张允文和他身后的人,不由疑惑的道:“你们……”

    一看到这丫头,那刘武便轻轻的扯了一下张允文的衣衫,向他示意这丫头便是当初跟在那妇人身后的丫头。

    张允文赶紧行了一礼:“在下张允文,请问楚夫人是否在家中?”

    “张允文?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有些熟悉啊!”这丫鬟轻声嘟囔了一声,然后说道,“夫人是在家中,不过你们找夫人有何要事啊?”

    张允文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等别无他意,就是前来拜访夫人!”

    这丫鬟呆了一下,踮起脚尖看到马车边一包包礼物,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麻烦你等再次稍候片刻,奴婢去问问夫人,看她如何决断!”

    张允文赶紧道:“有劳了!”

    那扇破旧的大门再次关上。

    没过多久,大门再次打开,而且是全开。接着,一名穿着宫装的妇人,身后跟着那个小丫鬟,盈盈的走出来。

    那小丫头想不起张允文的名字,那楚夫人肯定知道。听见这个名字之后,当即亲自出来迎接。

    这妇人向张允文和众人盈盈行礼道:“妾身楚陈氏,参见公主殿下,辽国公!”

    张允文赶紧止住这妇人,同时转过头瞟了一眼刘家兄弟,只见那二人正满脸的缅怀之色,看样子错不了。

    在门口寒暄片刻之后,这位楚夫人便礼貌的将一群人请进屋中。

    “呵呵,公主殿下,国公大人光临寒舍,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寒舍简陋,还望众位不要嫌弃啊!”楚夫人一边将众人引进客厅,一边客气的说道。

    “哪里哪里!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是不在深,有龙则灵。有楚御史居住于此,这宅子那里简陋!”张允文也跟着客气道。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楚夫人是和脾气,不可能一上来就认亲,得慢慢的来。

    听见张允文这般说,楚夫人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来。

    主宾落座之后,又开始寒暄起来。

    终于,那楚夫人忍不住问道:“公主殿下,国公大人,妾身有一事不明。无论是妾身相公还是妾身,好像与公主殿下和国公大人素无来往,不知众位今日为何……”

    张允文一听,正题来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往事

    “不知楚夫人可认识张远昭此人?”张允文按捺住心头激荡,向那楚夫人问道。

    “张远昭?”楚夫人沉吟片刻,做思索状,终于说道“不认识!妾身所识诸人之中,并无一人名为张远昭!”

    一听楚夫人这话,再也心中顿时凉了半截,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刘家兄弟,却见这两兄弟依旧是一面缅怀之色。

    不会错啊,这刘家兄弟的表情已经确认这妇人和自己母亲非常相似,不过她竟然不认识自己的老爹?按理说不会这样啊!

    正当张允文心头不安之时,那楚夫人又道:“张远昭这个名字没听说过,倒是妾身知道一个叫张昭远的人!”

    张昭远,张远昭,这两个名字不就是互相颠倒了一下么?难道两者是同一人?

    当下张允文便问道:“那楚夫人,这张昭远又是何人?”

    “一个混蛋!”楚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一个大混蛋!”

    眼见端庄贤淑的楚夫人面容陡然扭曲,咬牙切齿的说话,让张允文和众人不由一阵错愕。

    楚夫人看到众人表情,不好意思的一笑,面容瞬间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一个看起来端庄贤淑的楚夫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等变脸本事,让张允文等人瞠目结舌之外,又生出一丝敬佩。

    “呃,楚夫人,不知这张昭远与你有何等仇怨,说起此人来,竟然是这般咬牙切齿!”张允文心头隐约感觉到这张昭远可能是自己父亲,当下追问道。

    那楚夫人似乎不愿谈及这个话题,却是说道:“一个无聊的浪荡子,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是有些仇怨也是以前的事,如今我连他生死尚不知晓,又谈什么仇怨不仇怨的!”

    张允文见这楚夫人不愿谈及此事,心中轻叹一声,看来自己旁敲侧击根本不顶用,还得实话实说才行!

    当下轻叹一口气:“不瞒楚夫人,其实在下来拜访楚夫人,全是因为在下的兄长说楚夫人长得像一个人!”

    听到张允文以国公身份而谦称“在下”,那楚夫人连道:“不敢当!”在听了张允文的话语之中,却是一愣,隐隐猜到什么来,赶紧问道:“那妾身与何人长得像?”

    “楚夫人与在下娘亲生得有六七分相似!”张允文心头激动,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慢慢说道。

    “啪——”那楚夫人手中端着的茶杯跌落在地。她双眼怔怔的看着张允文,看着他的脸部轮廓,看着他的眉,看着他的眼,看着他的鼻子。那脸部的线条就跟他娘一样,那眉毛,那鼻子,跟他爹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还有那双眼睛,看起来多像她娘啊!

    楚夫人出神的看着张允文的面容,越看越像,一时间竟不由痴了。

    看到楚夫人这般表情,众人心头几乎可以肯定,这楚夫人确实是张允文的姨娘。

    一直盯了许久,楚夫人才回过神来,满脸激动之色,一把抓起张允文的手,急促的说道:“你,你是佩如的孩儿?”

    这“佩如”定是自家母亲的闺名。张允文心头想道。说实在的,在张允文出生的时候,他母亲便因难产而离世,张允文的父亲也因此心灰意冷,从此闭口不谈张允文的母亲。所以张允文只知道自己母亲姓杨,连个闺名都不知道。而张允文出生之时,那刘家兄弟也才**岁。

    虽然自己带着后世千百年的记忆,但是,在武德五年在洛阳的时候,这后世千百年的记忆便和此生那十多年的记忆交叠在一处,几乎不分彼此。一直到现在,张允文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真的是从千百年后来到这里,抑或是本就是这里的人,而一场大梦,梦到千百年之后,再或者说这本就是一场梦,当自己醒来之时,说不定就是千百年之后。

    正是因为两种记忆的交叠融合,所以张允文才对这个时代以及身边的人有着强烈的认同感。这也便是张允文听说自己尚有亲人在世,从而心头激荡的原因。

    张允文的手被楚夫人紧紧抓牢,眼睛却一直盯着楚夫人的眼睛,口中说道:“我父亲说他叫张远昭,到底是不是你口中的张昭远?”

    楚夫人连连点头,口中不停的“嗯”着,一双美目之中,眼泪也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口中喃喃的道:“张昭远,就是张昭远那混蛋!那个拐走了妹妹的混蛋!”

    见楚夫人神色激动,众人相视一眼,也不知如何出言,只得闷闷不语。

    终于,那楚夫人平静下来,一双手仍旧抓住张允文,有些疑惑的问道:“国……允文,难道你不知道你父母么?”

    张允文却是摇摇头,将自己的情形说了出来,末了说道:“若不是两位兄长记得母亲模样,认出来夫人来,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知道有亲人在世!”

    楚夫人缩回手去,拿出一方丝帕来,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水,看着张允文,柔声道:“真是苦了你了,孩子!”

    张允文却是赶紧问道:“那姨。姨娘,你说说父母当年的事儿!”

    听见张允文喊了一声“姨娘”楚夫人面上顿时露出浓浓的笑容来,当下便给张允文讲起了当年之事。

    张允文的父亲名叫张昭远,乃是清河张家一名庶出子弟。而张允文的母亲名叫杨佩如不过是一家普通百姓的孩子。面前这位楚夫人叫做杨君如,乃是杨佩如的大姐。两姐妹一母同胞,相差一岁,相貌有六七分相似。据杨君如讲,杨家除了这两姐妹之外,还有一个叫做杨岸成的弟弟。杨家世居陇右之地,祖籍秦州上邽世代务农,虽然出过两个读书人,但终究不能考取功名,及至杨君如姐妹祖父一代,弃农从商。不过这杨家恐怕没有什么营商天分,在上邽开了一家茶叶店,可是一直不景气,再加上茶税繁重,每年赚头不多。其祖父奋斗了一生,才盘下那间曾经是租赁的店铺来。

    每年新茶上市前的一个月,杨君如姐妹的父亲,茶叶店的老板杨立泉便会通过渭水乘船前往陈仓。陈仓此处,南接蜀中,西连陇右,东到关中,乃是一处要冲之地,城中有几家大型货栈。每年新茶便会在这陈仓货栈中有出售。

    那一年是前隋开皇十七年,杨立泉带着年近十四岁的三儿子杨岸成前往陈仓购进茶叶的时候,那十五岁的活泼好动的二女儿杨佩如竟然也偷偷的跟着上了船。等到杨立泉现自己丫头在船上时,虽然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将他带到陈仓去。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杨佩如竟然威胁杨岸成,让他带着自己上去,不然的话,便把他做过的丑事说出来。

    在陈仓,杨佩如遇上了正四处游学的张昭远。

    清河张家在世家之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除了五姓七家之外,张家算得上第二集团了。张昭远虽然是庶子,但是其父亲乃是张家家族的大儿子,况且张昭远本身聪颖无比,学东西一看就会,所以,张昭远被张家之人给予了很高的期望,希望他能够考中科举。

    年仅十八岁的张昭远定亲了。女方是河南的一个世家嫡女,这个世家比起张家来,要小上一些。此次出外游学乃是他成家之前最后一次游学,所以,张昭远特别珍惜这次游学,跑得也就更远了。

    在一次读到“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时候,这张昭远决定去陈仓一游。

    在陈仓,他遇到了杨佩如。

    就像是后世的言情小说一样,情窦初开的杨佩如瞧中了一袭白衣,风流俊逸的张昭远,而张昭远亦在少女活泼的神态中,清脆的笑声中渐渐沉迷了。

    然而,身份背景的不同注定了两人的结局,尚未开始,就已经落幕了。所以,那杨立泉即使知道了女儿正和一个世家男子交好,也没有阻止,只是淡淡的对女儿说了两人的未来。杨佩如听过之后,脸色苍白。

    在陈仓度过了短短的十多日,然后,张昭远便要返回张家成亲了,而杨佩如同样要返回上邽。两个人的轨迹在相交一次之后,便再也不会有所交集了。

    然而,情之一物,最难分说。张昭远在返回清河的路途上,整个人脑子中全是杨佩如活泼的神态和清脆的笑声,日日夜夜,竟未断绝。这种痛苦一直折磨着张昭远。

    终于,在行到长安附近的时候,这张昭远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调转马头,往西而去,目标,上邽。

第四百八十八章 楚综

    张昭远来到上邽之后,很快便找到了杨家。

    在上门提亲被拒绝之后,张昭远也跟杨立泉耗上了,他在杨家的茶铺外租了一间屋子,整日欲图接近杨佩如。然而在杨家上下齐心构建的防线面前,张昭远仍旧攻不进去。

    外面攻不进去,里面却可出来。每隔一段时间,深夜里,杨佩如总是趁着大街睡熟了,悄悄溜出来和张昭远私会。二人的感情急升温。

    终于,他们私奔了。

    张昭远是出来游学的,身边还带着书童,私奔的时候,张昭远根本就将书童忽略了。两人雇了马车,一路往东行走,却不知前往何处。

    所幸的是,张昭远出门的时候,带足了银钱,而杨佩如同样在私奔的时候,捞了一把才走。两人也倒是不愁吃喝。

    马车一路来到关中。然而倒霉的是,他们行到长安附近时,被四处抓丁的官兵给逮住了。因为张昭远平时也经常锻炼,所以身体还算强健。那些当兵的一眼便看中了张昭远。将他抓进了营建东都的队伍之中。

    这一干,便是四五年。其间,张家杨家也派出人来寻找二人,可是始终找寻不到。加上此时路有乱贼,找寻也极为不便。寻了一阵子,最终放弃了寻找。

    而张昭远也在营建洛阳的过程中认识了刘家兄弟的老爹。同时,张允文出生,而张允文的母亲杨佩如也因难产而死。

    后来,心灰意冷的张昭远定局洛阳,与刘家比邻而居。

    由于长期的劳作,使得张昭远身体状况极差,终于在张允文十一岁那年,离开人世。而张允文,也由刘家抚养着。

    这便是张允文所不知道的关于自家父母的经历。不光光是他,面前的楚夫人同样不知道。如果张允文知道了自家父母竟然是混成了这般模样,定会大叹二人的倒霉运气。

    在听了张允文说起他母亲在生他的时候因难产而死,而他的父亲也是早早离开人世之后,这楚夫人再次出了阵阵抽泣,轻声说着自己妹子命太苦了。

    而张允文在听到自家老爹竟然是清河张家的人时,不由愣神片刻。张允文,张文允,恐怕自己应该叫做张文允吧!这般说来,自己还与那张文瓘、张文琮乃是堂兄弟?

    待楚夫人的情绪宣泄完毕之后,张允文当即带着众人向楚夫人行了一个晚辈之礼。楚夫人赶紧将他们一一扶起来。

    在认亲之后,楚夫人与众人间的隔阂渐渐少了起来。她本是长袖善舞之人,拉着李宇等人在那里聊起女儿家的话题,和张允文谈起时政,和招呼刘家兄弟用点心。同时吩咐下人准备酒席。

    张允文吞吞吐吐的说出自己想为楚家重新安置到一处住处时,那楚夫人却是摇摇头:“哎呀,允文啊,你是不了解你姨夫这个人啊,这人倔得跟头牛一样,若是我接受了你的东西,恐怕是轻则被痛骂,重责被休啊,所以此事勿要再提!”

    张允文听楚夫人说起楚御史,当下好奇的打听当年楚御史是如何娶到她的。楚夫人闻言,脸上却是一红,没好气的看了张允文一眼,还是将关于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楚御史当初也不过是个落魄的寒门书生,也住在上邽,不过生性嗜好茶叶,常常光顾杨家开设的茶叶铺。一来二去,楚综便和杨家上下都非常熟悉了。更是和这杨君如私定终身。

    后来,楚综上京赶考,都是杨君如拿出私房钱来支持的。

    再后来,楚综中了进士,回来上邽,便直接将杨君如接过门去。

    和张允文的老爹老娘比起来,这楚综和杨君如的婚姻,虽算不得轰轰烈烈,但是却别有一股子温馨在里面。

    听完楚夫人的讲解之后那李宇等人反倒是羡慕起来。青梅竹马,相濡以沫,这等琴瑟相谐的夫妇的确是让人羡慕。想到这里,三女皆是幽怨的望了张允文一眼,直看得张允文毛骨悚然。

    楚夫人育有两子一女,其中,大儿子早已成家立业,取了一个二流世家的庶出女子,在泾阳经营一家酒楼。二儿子还是读书年纪,正在国子监读书。三女儿不到十岁,性格活泼,颇类其母年幼之时,恐怕此刻正在外面玩。

    眼见外面日头渐渐西沉,张允文等人正要起身告辞,却被楚夫人拦了下来,说酒宴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又岂能离开?况且张允文寻到亲人,自然该庆贺一下,多留一段时间。

    正在这时,那楚夫人的三女儿楚瑶蹦蹦跳跳的回到家中。尚未进门,她便拉开嗓门喊道:“娘,我回来了!外面的马车好漂亮啊……”

    说道这里,小丫头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了屋内众多的客人。

    看见这丫头一身脏兮兮的,红彤彤的小脸之上还挂着几道泥印子,张允文心头不由涌起一阵童趣,他半蹲下身子,看着这楚瑶,轻声道:“你便是瑶儿么?来,叫声哥哥来听听!”

    楚瑶抬起头,疑惑的望了自己母亲一眼,见她点点头,当下脆生生的叫了声:“哥哥!”

    张允文哈哈一笑,摸摸这小丫头的双环髻。

    既然这楚瑶回来了,那楚综也差不多改回来了吧!张允文看着天色,心头暗想道。

    没过多久,只听见门外传来马蹄之声,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边。

    来人身穿绿色官服,正是殿中侍御史,楚综。

    楚综年纪约莫五十来岁,留着三缕胡须,一头黑之中,夹杂着根根白,看起来也不显老。

    一进门,楚综便瞧见了张允文等人,不由微微一愣,自己和他们这些人并无交情,他们怎么来了?

    虽然疑惑,可是该行的礼节还得要行。然而正当他准备行礼的时候,却见张允文等人齐齐行了一个见长辈的礼节:“见过姨夫!”

    一听到这个称呼,楚综不由愣住了。姨夫?自己是张允文的姨夫?抬起头,满是疑惑的看着楚夫人。

    楚夫人抿嘴一笑,上前来解释了一下。那楚综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一个当国公的侄儿和一个公主侄媳。

    尽管楚夫人解释过了,但是楚综还是有些不自在。一股尴尬的气氛弥漫在房间之内。

    见到这种情形,楚夫人将李宇等三女拉走了,独留下一帮男人在大厅内。

    “咳,国公大人……”楚综开始找话说了。

    “姨夫还是叫我允文吧,什么国公不国公的!”张允文赶紧说道。

    “好!允文,最近朝中可是说起了不少关于你的事啊!你不出身制止那番僧为陛下炼制不老药倒还罢了,可你为何还要助长其气焰,还送了两名炼丹的道士到陛下身边,为陛下炼制丹药?难道你就不知道自古以来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药?那些丹药之类,尽是骗人的东西!”这楚综开始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拘谨,不过一说到朝中之事,渐渐的意气风起来,最后反问张允文。眼神灼灼,直欲将张允文给烧起来。

    那刘家兄弟听到这楚综的一通话,对视一样,慢慢的往后退去,一直退出了大厅。

    张允文沉吟片刻,决定还是不给这楚综说实话。这楚综心性鲠直,恐怕会说出去,到时候反而会坏事。

    当下委婉的说道:“此事不劳姨夫挂心,在下自有主张!请姨夫放心,在下不是那种是非不明之人,这送两位炼丹大师道陛下身边,亦是为了那天竺僧人之事!”

    “胡闹!”楚综怒喝道,“我等为人臣子,自当为陛下竭忠尽虑……”

    然而他的这番话尚未说完,一个软绵绵是声音便传了过来:“相公,你怎的又在训人了!允文可是第一次到我们家来啊!”

    这声音自然是楚夫人出来的。她走进大厅,向张允文一笑:“别理他,他就是这个脾气,逮着什么说什么!来来,酒宴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入席吧!”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丹药比试

    楚家的宅子很小,自然不可能住下这般多的人,所以,在酒宴过后,张允文他们须得返回家中了。

    此时,长安城中已经是星火点点,黑夜降临了。在楚家夫妇灯笼的映照之下,张允文登上上了马车,准备返回家中。

    临上马之前,张允文忽然想起楚综这个姨夫嗜茶如命,而自己家中貌似还有两个茶道高手。当下笑道:“在下听闻姨夫嗜好茶叶,在下府上,倒是有两名茶道高手,沏茶之法乃是祖上传承下来,若是姨夫得有闲暇,可来家中饮茶!”

    一听到张允文这般说,楚综眼睛一亮,光芒瞬间盖过手中灯笼:“那敢情好……咳,允文啊,这茶水之事先放在一边,听闻要不了多久,那番僧还有两位道士的丹药就要炼制出来了,我且看你如何应对!”

    张允文小小的郁闷了一下,这姨夫还真是油盐不进啦。

    楚御史竟然是当今辽国公张允文飞姨夫,这个消息很快就在整个长安传开了。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不由先是一愣,接着便涌起一股难言的羡慕之意。这楚综的运气真是太好了,竟然冒出一个当国公的侄儿出来,而且这个国公还深得李世民信任。他们几乎可以预见,这楚综未来定然是官运亨通。

    而张允文的身世被揭露出来之后,让天下世家不由同时松了一口气。当年这张允文如何的强横,如何的对付王家,甚至上奏章陈述天下世家的危害,奏章之上,危言耸听,字字诛心,让天下世家倒吸一口凉气,一直警惕着张文允。如今,张允文飞身世一揭露,竟然是清河张家的子弟。既然同是世家子弟,那又何必同根相煎呢!

    不过李世民就有些不爽了,当他知道张允文同样是世家子弟之后,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怒气,砸了两个吃起瓷器之后,让内侍将张允文唤了过来。

    当张允文来到皇宫之后,李世民无由来的向他了一大通怒火。张允文开始时不知何故,到后来李世民谈起世家的时候,张允文这才恍然,原来是李世民知道自己是张家子弟之后,心头不痛快,这才找自己火的。

    待李世民的怒火烧过,张允文这才小心的说道:“陛下,微臣已经找到亲人了!”他明知以李世民的手段,定然知晓了此事,却还是要说出来。

    李世民淡淡的说道:“此事我已知晓!那楚御史乃是你的姨夫,当今清河张家家主竟然是你的祖父,呵呵,允文啊,想不到你的身世还真是让朕吃了一惊啊!”

    听得李世民淡淡的话语,张允文却是说道:“陛下严重了!微臣幼年之时,父亲不过一文弱书生,每日为人代笔写写家信,以维持生计。及长,父亲离世,微臣寄身刘家,深知百姓之苦,深知世家之害。即使是张家,从微臣父母出奔之时,一直到现在,从未过问一句,若不是微臣从母亲这边茶道线索,还根本就不知自己是张家子弟。所以,纵使微臣实实在在是张家子弟,也只是姓张而已,不会与张家有什么联系的!”

    听得张允文这般解释,李世民的脸色倒是好看了一些,嘴上却是哼道:“你认不认那张家与朕何干,在朕面前说什么!”

    张允文赶紧称是。这时候,李世民又道:“允文啊,不知那松云道长和白石道长二人炼丹情况如何了?”

    “呃,微臣尚未去两位道长那里查看,对那里的情况也知道不多。不过微臣猜想那二位道长既然专心炼丹,微臣若是前去打扰,定会坏了他们的兴致,所以还是等到丹成之日,再行前去!”张允文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这样也好!真也不在乎多等上十几二十日。不过那罗迩娑婆大师的不老药也快要练成了!朕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尝尝那不老药的滋味了!”

    张允文又赶紧劝说,说什么丹药初成,未经检验,若是冒然服用,恐有不妥,还是等试药之后,再行服用!

    李世民也只好点点头。

    接下来便是等着两名老道出关了,等待番僧炼药成功。

    张允文又带着自己的儿女去了一趟楚家,将自己儿女介绍给了楚夫人认识。当张琰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的楚瑶而不得不喊“小姨”的时候,那张涨得通红的俏脸,让众人哈哈大笑。张继却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小姨”。而张彻这个小屁孩,很快就跟在了楚瑶后面,由楚瑶带着他四处玩耍去了。

    至于楚综的二儿子,那个在国子监读书的,有十五六岁的楚渐,却是生性腼腆,和张允文等人说上两句话便脸红如血。

    在等待丹药出来的日子里,张允文一边修养,一边源源不断的受到各种消息,有从洛阳传来的,也有调查院递过来的。

    洛阳那边倒是没什么大事,王方翼等人在洛阳东都牧府也没有什么大事,每日处理一下公务,关心一下行会之事,也就是如此。

    而调查院那边则是传来了各种新的情报。比如说,朝廷已经决定派出两万大军,在吐蕃、吐谷浑边界修建堡垒,驻扎军队,彻底堵住钦陵东下高原的路。而这批两万人的军队,不过是将来攻打吐蕃的先头部队而已。在西域,郭孝恪已经攻下焉耆,收编了近万的焉耆军队之后,正磨刀霍霍向着下一个目标,龟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掐指一算,已经差不多是六六三十六日了。

    于是张允文便来到那松云子和白石子炼丹之处,查看二人情况。

    此处山谷之中,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溪谷两边,丛生这丛丛芦苇和高大的杨树。溪风吹拂之下,杨树叶出哗啦啦的响声来。

    两个道士的木屋坐落在小溪旁边。在谷口之处,张允文便瞧见了谷内升起的一缕青烟,想必这便是那两个道士炼丹产生的青烟。

    当张允文推开那扇有些破败的木门时,迎面便看见了一个炼丹用的鼎炉,以及两个糟老头子。

    说是糟老头子,却是这两名老道如今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一声道袍已经破破烂烂,衣服上更有不少的火烧过的痕迹。两人面颊之上,胡须凌乱,脸颊凹陷,那髻歪在一边,额前头也有被烧过的痕迹。

    一看到这二人的模样,张允文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便涌起一股敬意来。这些古代的道士还真是舍得拼命,炼制一个丹药,都可以达到这种地步。这也可以解释道士为什么炼制出了火药来。张允文甚至丝毫不怀疑,炼制出火药那个道士,绝对被炸飞了。

    看到张允文到来,二位道士顿时手舞足蹈,激动的对张允文道:“大人,你来看,你来看,我等的虎魄金丹已经炼制出来啦!三清祖师在上,弟子终于将虎魄金丹炼制出来了!”

    见到这两个道士又是笑,又是闹的样子,张允文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约莫一刻钟之后,那两名道士才恢复正常,如同献宝一般拿出一个白瓷瓶子,拔开瓶塞,倒出一颗拇指头大小,散着金属光泽的小球来。

    “大人请看,此物便是虎魄金丹!”

    张允文手中托着这金属小球,掂了掂,试试重量,不愧是金丹,这分量还真不轻。

    似笑非笑的看了两名道长一眼:“辛苦两位了!不过按照我等以前的说法,这瓶金丹可是不能献给陛下啊!”

    此言一出,二人面上露出失望之色来。

    张允文见状,又笑道:“我说了不献给陛下,你们也可以献给其他人啊,总有人会赏识你们这虎魄金丹的!”

    这两位道长听了这话,这才收了金丹,贴身收藏。

    三人来到白云观,再次和袁天罡一起商议了一下献丹的事宜。袁天罡也拿出一个白瓷瓶儿,说道:“此乃是贫道集合人参、乌、黄精等多种药材,合理搭配炼制而成的大补药丸,到时候两位道兄便那此物献与陛下!”

    两名道士相视苦笑。明明自己已经炼出了虎魄金丹,却还要那这大补药丸去献与陛下!

    张允文见二人神色不痛快,向袁天罡递了一个眼神。袁天罡会意,拉着两名老道,安抚起来。

    转眼之间,便到了丹药比试的时间了。

    由于这活动是李世民私下搞的,再加上还要用一些动物做实验,所以没在太极殿中举行,而是在咸池殿外的园圃中举行。

    这一日,到达咸池殿的大臣极多,朝中重臣几乎都到达了此处。聚在咸池殿中。

    而外面的草地之上,两支调皮的小猴正在训猴人的带领下上蹿下跳。两只白鹤脚上绑着绳子,在草地上扑腾着翅膀。

    此次实验丹药的对象,便是这猴子和白鹤。这两物都是从李世民的御花园中抓出来的。

    当那罗迩娑婆施施然来到咸池殿外时,两名老道已经到了许久了。这天竺和尚一到来,就宣布了丹药比试正式开始。

    先是给两只仙鹤喂食丹药。

    张允文轻笑一声:“那罗迩娑婆大师,这仙鹤乃是祥瑞之物,喂食这不老药之后,可别白日飞升啊!”

    天竺和尚却是没有说话,却是从旁边宫女的托盘上拿出一个红漆锦盒,打开盒子,有拿出了一个青瓷小瓶。

    而两位道士也拿出了那个袁天罡预备的装有补药的瓶子。

    在喂鹤人的帮助之下,那罗迩娑婆的黑色小粒状丹药和道士的白色大补药丸分别塞进了两只仙鹤的嘴中。

    然后,两只仙鹤便这样被放开,在草地上漫步。当然,他们的脚还是被拴着的。被红色绳索拴着的便是喂食了天竺和尚炼制的不老药的白鹤。绑着青绳的则是道家大补药丸喂食的白鹤。

    众人皆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两只在草地上漫步的白鹤。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两只白鹤却仍旧没有丝毫动静,时而用修长的喙梳理羽毛,时而慢慢的行走在草地上。

    看了一会儿,李世民便唤宫女上来,摆下酒席,有令乐工奏乐,舞女起舞。

    李世民和众大臣坐在咸池殿中,一边喝酒,欣赏歌舞,一边关注着两只白鹤的情况。

    终于,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那一直守在外面的内侍喜道:“陛下,有情况了,有情况了!”

    众人赶紧跑到咸池殿外,看两只白鹤的情况。

    只见一只脚上绑着青绳的白鹤依旧是若无其事的漫步。而那只脚上系着红绳的白鹤则是另一番情况。这白鹤张开双翅做翱翔状,一支细长的腿抬得高高的,长长的喙则是一下下的往前伸,似乎在啄食什么东西一样。

    众人正惊疑间,却见这白鹤竟然一下子跃到一棵灌木之上,细长的脖颈伸直,双脚紧紧抓住几张树叶,双翅扑腾着。看到这情形,众人不解,而张允文笑道:“这白鹤干那事儿的时候便是这般模样,看着这白鹤定是以为这灌木是另一只白鹤!”

    众人听罢,不由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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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去农村坐席,上午去,快到晚上才回来!赶了这一章,还望各位见谅!

第四百九十一章 洛阳商税

    当张允文回到洛阳之时,还有六天便是立秋。

    虽说大唐的租庸调之规定了每个男丁一年缴纳粮食的数目,没有规定具体什么时候缴纳,但是,由于每年秋收的缘故,那租庸调中的租,一般是集中在秋季缴纳的。

    同样,这商业税的征收也是在秋季。

    不过租庸调的租由州县之户曹参军事掌管,而商税则是由仓曹参军事负责征收。

    “大人,我等什么时候开始清查个商家帐目?”在张允文回来的第一天,那王方翼便出言问道。

    张允文听了王方翼的话,却是沉吟了片刻,说道:“今**便召集行会内各家开会,宣布此事,谁要是不同意,便将其革出行会!散会之后,即刻派遣人手跟随各位掌柜主事前往店铺、商队,进行账目核查!”

    “可是大人,若是一个掌柜跟随一个文书一个捕快,恐怕人手不够啊!还有大人,既然今年查了账目,明年这些商队世家就有了防备,说定会提前制作假账,以迷惑视听,若是如此,那又该如何是好?”张柬之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漏洞,向张允文说道。

    张允文笑道:“今年行会运作尚未完善,过了秋季我便去寻两个账房先生过来,加入到行会之中,然后将那些大型商队和世家商铺的交易情况记录下来,到时候就能够大致估算出他们一年的交易额,若是他们做了假账,一眼便可看出来!今年这种方法,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张柬之这才恍然的点点头,抱拳道:“大人深谋远虑,在下不及!”

    张允文又道:“至于这人手问题,人手不足可去洛阳府衙调人过来!”

    “喏!”王方翼和张柬之等三人同时一揖,按照自以为得吩咐,开始行动起来。

    王方翼和洛阳仓曹参军事联合在行会下了公告,让那些中等规模以上的各个商队主事和店铺掌柜等人于明日集中在洛阳最大的酒楼之中开会。

    见到这个公告,那些掌柜和主事却是有些不知所措,难道又生什么大事了?

    此时的行会共有数百成员,不可能每个掌柜和主事都来此处。只有那些资产达到商队店铺规模达到一定程度的商家才能参加会议。

    当王方翼在会议上宣布了将要清查各个商户账目之时,当场就有三四个规模较大的商队对此提出异议,说行会没有权力来查自己的账目。

    王方翼却是毫不客气的指正道:“虽说行会没有权力?当初入行会的契约之上可是写着的,行会有清查各个商户账目的权力!难道你等还想一口否认不成?”说着,还拿出一份空白的契约以作证明。

    这些空白的契约乃是用雕版印刷出来的。白字黑字的写着,那些商户就是想抵赖也不成。

    一些商户的掌柜却是眼珠一转,说是先回去准备准备,再请行会之人前来查验。

    王方翼却道:“不过区区账目,有什么可准备的!待会儿散了会,本官派出文员书办,跟着众位掌柜回去查看便是,何必如此麻烦!”

    众商户闻言,不由面色一变。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遵照王方翼的意思去办了。

    散会之后,清查洛阳商户账目的行动正式开始。

    那些商户的伙计账房见到自己掌柜回来,刚要问声好时,却见到他们身后的书办衙役,不由有些愕然。而掌柜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他们惊讶,只见掌柜将账房记录的账本交给了书办,这位书办在细细看了半晌之后,又和账房掌柜交谈了一下,继续查看起来。最后,拿出纸笔,刷刷刷的记录起来。

    这样的情况在洛阳商铺商队之中不时的上演。虽然大部分商户心中不甘,却仍旧照办,但是,还是有些商家自恃家族势力,拒绝书办查阅他们的账目。面对这样的商户,书办在劝说无效之后,便记录下名字,转身离开。

    等待这些商户的将是被革出行会的惩罚。

    仅仅一天时间,在派出大量的人手之后,很快就查清了洛阳城内的各家商户的账目。

    第二日,便是洛阳周边地区的商家。

    就这样,在立秋之前,张允文完成了对洛阳商户账目的清查工作。

    接下来便是立秋后征收商税了。

    厚厚的文牒堆积在张允文面前,这些事最近关于洛阳商户的账目清查情况。这里面既有那些违抗命令,等待惩处的商户,也有各个大型商铺、商队的账目核实情况。这些都要张允文来处理。

    张允文草草翻看了几本,便对着王方翼等人说道:“你等也莫要偷懒,像这些惩处之类的文件你们处理便是,何须送到我这里来!”

    三人无奈对视一眼,只好捡出一些文牒来处理。

    在张允文批阅完这些文牒之后,各个商户须缴纳的商税的多少交由账房计算出来,到时候征收就是了。

    费了数日之功,这最后的结果总算是出来了,整个洛阳,今年的商税共有六十多万贯,比起去年一年的二十多万贯来,翻了三番。

    看到这个数字,张允文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自己终于可以向李世民交代了。

    立秋之后,当市令会同东都牧府、行会之人一家家收取商税之时,商家看到这需要缴纳的商税数额不由大吃一惊,赶紧气势汹汹的责问市令等人。

    市令的人和行会的人却是同时将目光望向东都牧府的人。而后者却是从容的拿出一份文牒来,说这商户今年共盈利多少,按照贞观律,又该缴纳多少税金。这些话说得有根有据,却是让商户找不到任何破绽。而在商户缴纳税金之后,这仓令的人便会开具一张盖有仓令、东都牧府以及三名在场人员印鉴的条子,证明此商户已经纳税。

    商户掌柜待征收税金的人过去,在回想东都牧府在洛阳的所作所为,练成一线,这才恍悟道,哦,原来东都牧府搞的那些营业许可证、商业行会、清查账目等都是为了这税收之事。

    征收税金的工作一直持续了一个月,到八月中旬的时候,整个长安的征收商税工作才算完成。

    一车车铜钱在清查之后,被拉进了库房之中保管起来。而张允文,也给李世民去了公文,叙述自己在洛阳取得的成果。

    李世民在看了张允文递来的文牒之后,不由拍着大腿,连声道好。尤其是看到最后那税收总数时,不由得意的对众位大臣道:“众卿家瞧瞧,允文到洛阳尚不足一年,便将洛阳商税翻了三番,你等说说,我大唐其余州县若是皆照此办理,岂不是能极大增加大唐的商税金额?”

    已经知道张允文具体实施办法的众臣却是沉默下来。那房玄龄道:“张大人此例乃是特列,若是其余地方照此办理,恐怕不行!一来,陛下信任张大人,甚至将随身佩剑交与其,令其掌控河南。二来,张将军威名赫赫,威震洛阳,世家不敢轻易拭其锋。第三,却是这商会。行会若是处在官府掌控之下,乃是一把利刃,控制沟通商家,皆可奏效。若是其余地方效法办理行会,恐为地方世家掌握。”

    李世民在听完房玄龄的言语之后,长叹一声,却是没有再提及此事。只是下诏,将张允文召回长安。

    而此时的张允文身在洛阳,自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李世民一纸调令调回长安。此刻,他正烦恼着一件事情。

    原来,在张允文认亲之后,张允文是清河张家子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关中河南。也自然传到了清河张家。

    听到这个消息的张家家主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不过后来一分析,张家之人终是确定了张允文张家子弟的身份。

    得知自家竟然出了一个国公,张家上下皆是一片喜悦。高兴过后,他们想到的却是让张允文认祖归宗。不过想起这些年对张昭远的不闻不问,张家之人有生怕张允文会生出不满,决定先派出长辈和张允文接触一下,看看张允文的意思,问问他什么时候认祖归宗。

    而张家派出之人便是当年为张文瓘向太原王家下聘礼的张昭阳,张允文的堂叔。

    得知张家将要派人前来的消息,张允文不由有些头疼了,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处理自己与张家的关系呢?

第四百九十二章 旱灾与争水

    张昭阳是如今张家家主的儿子,排行第四,排在张昭远之后。两人皆是庶出,不过却不是同一母亲所生。

    当年,张昭阳带着大批金银财宝作为聘礼,前往太原为张文瓘提亲,然而,路途之中,那几大箱的财宝玉器竟然被人偷去,让张家在王家面前大失面子,张昭阳也被自己的父亲狠狠的责骂了一顿。

    后来,听说王家那闺女嫁给了一个姓张的将军做妻子,而且还是皇帝陛下赐婚。张昭阳心头便是非常的不满,一个武将、莽夫,那里比得上自己的侄儿张文瓘,漫说是一个大老粗的武将,就算是清河崔家的那些同辈子弟,也无一人能及得上张文瓘。

    如今,这张昭阳又是奉自己老爹的命令,前往洛阳,去见那个当初抢了张文瓘媳妇儿的那个将军。而这个将军,如今已经是国公了,位列凌烟阁之上,更重要的是,他还是自家的消失已久的兄长张昭远的孩子。

    当初,甫一听到此消息,整个张家上下哗然。那张允文竟然是张家子弟!如果张允文能够认祖归宗,那张家岂不是又出了一个国公?这对于张家郡望的提升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甚至,张家可以一举挺进天下顶级世家之列。

    所以,张昭阳的老爹将他派了出去,去见见张允文,希望他能够认祖归宗。

    当张昭阳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走进洛阳城,前往东都牧府的时候,却被告知,张允文已经出洛阳巡视河南去了。恐怕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张昭阳闻言,不由愕然。

    原来张允文接到调令,准备返回长安,行礼这些都已经收拾好了,然而在这时,洛阳府尹却是过来告诉了张允文一见事情。今年夏季,降水偏少,河南数地出现旱灾。

    其实早在十多天之前,便已经有了旱灾的预兆。那时候,整个河南,已经连续有二十日的晴天了。烈日如火,炙烤大地,将田地之中的水分蒸干净。不过那时候旱灾尚不明显。所以洛阳府尹只是吩咐下面州县主意防旱,并未上报朝廷,指望着老天爷能够下一场大雨,缓解旱情。然而,老天爷非常的不给面子,又是十多天的大晴天。终于河南诸地,良田土地龟裂,豁口足有手指宽。

    张允文听到这府尹一说这事,心头却是“咯噔”一条,恐怕自己暂时回不了长安了。

    果然,就在第三天的时候,李世民再次下诏令,让张允文推迟回长安,暂时主持河南旱灾的救灾。

    接到这个通知之后,张允文立刻找到了洛阳府尹,了解了一下旱情。

    整个河南的旱情主要集中在都畿道以及与都畿道相邻的河南道郑州、许州、汝州等州县。其中,都畿道中,以永宁、王屋、修武、三涂等州县旱情最为严重。这些地区,州内没有大河流经,那些小溪小河也水量不足往年一半,加之争水严重,下游良田,几乎没有水可供灌溉,因争水而产生的斗殴亦是非常严重的。

    而其余地方则要好得多,有洛水、伊水、谷水、河水等水系,再加上运河遍布,引水要方便得多,旱情也就没有那般严重。

    在得知了详细情况之后,张允文决定先实地考察一下当地旱情。于是,张允文便出去了永宁去查看一下。

    就在他走后不到一天,那张昭阳便来到了洛阳。

    听闻是张家来人,那留守洛阳的张柬之很热情的接待了张昭阳,并将张昭阳到来的消息通过快马报告给张允文。于是后者便开始头疼起来。

    不过幸好现在那张昭阳还在洛阳等着,也不准备来永宁找自己,所以,现今他还不急着考虑张家的问题,而是全力应付面前的旱情。

    永宁县位于洛阳以西,洛水北岸,三崤山南面,在都畿道诸县之中,永宁县只能居中下的位置。

    永宁县良田不多,多是山地,但是,这些良田如今尽是一片片龟裂的土地,随便在田中一抓,便可以抓上一手细细的干沙。田中的麦粟水稻等农作物在烈日的烘烤之下,周身一片枯黄,顶上的麦穗稻穗,无力的垂下干瘪的的脑袋。

    那些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看到这些半枯黄的农作物,不由心疼得眉头紧紧皱起。

    张允文在永宁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形。

    永宁县令是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人,姓裴,出身关中裴家的一支。这位裴县令蹲在田头,抓起一把细细的泥沙,细细端详片刻,松开手指,那细沙便洋洋洒洒从手指间滑落。

    这,就是曾经良田里肥沃的土壤。

    “张大人,你看,这里以前可是一片良田啊!”裴县令站起身来,指着面前的枯黄色良田道。

    裴县令身边的张允文此刻正半眯着眼睛望着面前这片有些枯黄的良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处是永宁县下面的一个拥有良田最多的一个村子。张允文来到永宁,在和裴县令接触之后,便相偕来到拉这个叫做徐家湾的地方。一条小河从徐家湾拐过,此地便因此而得名。沿着小河往上游行不到三十里,便是两个规模比徐家湾要小上不少的村落,周家庄和杨家村。

    终于,那张允文向裴县令问道:“裴县令,此处距离最近的河流有多远?”

    裴县令一指西面:“那边便有一条小河,不过上游拦河取水,到达此处,已经无水可用!”

    张允文顺着裴县令的指点走了百余丈终于看到一段浅浅的河滩。里面躺着沙子和卵石,却是滴水全无。

    见到这条河流,张允文不由皱起眉头来。

    “以前大旱之时,陛下曾经令干旱州县掘井取水,以供灌溉,不知者附近可有挖掘的水井?”张允文想起以前干旱的时候,李世民曾经下令干旱州县掘井取水,以供人畜饮用,以供浇灌庄稼。

    张允文这一问出来,裴县令顿时苦着脸道:“张大人你是有所不知啊,朝廷的抗灾款子还没下来,下官便拿出县衙府库中的钱,连续打了十余眼水井,然而这十余眼水井之中,竟有大半水井出的是咸水。仅剩的那几眼仅供附近人畜饮用,也没有什么水来浇灌庄稼!”

    张允文听罢,却是说道:“既然有淡水井,那就要继续打下去,多打水井!我就不信了,打出来的水井尽是咸水!”

    裴县令依旧苦着脸道:“可是府衙之中已经没有什么余钱了,若是再打水井,恐怕钱不够啊!”

    “难道你就不会动员百姓自己挖井?非要在官府的主持下掘井?一个水井而已,有什么好主持的!传令下去,令百姓自掘水井,以抗旱灾!”张允文说道。

    “可是,可是,万一那些百姓向官府索要工钱,那当如何是好?”裴县令也不知是迂腐不知变通,还是真正的爱民如子,竟然这样向张允文问道。

    张允文白了这裴县令一眼:“这个你自己处置!若是连这个都处置不了,我看你一生当个县令就顶天了!”

    裴县令诺诺退下,向身边的衙役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张贴布告,说本官特许旱情严重之地,自行掘井取水,以缓解旱情!”

    那衙役拱手一揖,快步退下。

    张允文沿着小河慢慢往上游走,看着这干枯的河床,张允文忽然想起了什么,向裴县令问道:“裴县令,我问你,这河流被上游拦河取水,难道这徐家湾就没有去和上游的周家庄、杨家村理论?”

    裴县令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每年春季,这徐家湾便会与上游两个村庄生因争水引起的斗殴。今年如此大旱,下官又岂能不防?大人放心,下官已经派出衙役分别进驻这三个村落之中,严防斗殴事件生!”

    张允文点点头,正要对裴县令的这个举措加以赞同的时候,却忽然想到,如果三家协商好了,就算是拦河取水,那拦河的位置也应该在徐家湾而不是上游。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当下张允文便喝道:“裴县令,你可知罪!”

    那裴县令当下抱拳道:“不知下官有何事得罪了大人?”

    张允文正色道:“如今这拦河之处,分明是在上游。若是三村协商一致,共同取水,那拦河之处定然在徐家湾!如此浅显之事,你还看不明白么?徐家湾定然会与那两个村子生斗殴!”

    “可,可是下官派驻了衙役在三个村子啊!”裴县令有些不敢相信张允文的话语,吃惊的说道。

    “哼,这人只要有人带头起哄,别说什么衙役,恐怕连士卒都管不住!再说了如今乃是农忙时节,永宁的府兵如今都在田间劳作,这些受过训练的府兵,脾气可是暴烈得紧,万一出了什么人命,裴县令,这后果可就严重了!”张允文冷哼一声说道。

    听了张允文的话,裴县令顿时大汗淋漓,当下对身边的衙役道:“你等赶快去村中长老之处,令他们约束年轻小伙子,不得出去寻衅滋事!”

    那衙役刚刚抱拳,正准备返回村中,向那些村中长老说明之时,却见一名骑士纵马快奔来,一面快奔,还一面吼着:“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徐家湾的人和周家庄的人打起来了!”

    这个消息一传来,无疑是在裴县令脸上打了一巴掌。

    只见这位温和的裴县令脸颊通红,怒声说道:“走,随本官去看看情况!是谁这般大的胆子,明知本官如今身在徐家湾,还要公然斗殴!”

    正当气愤不已的裴县令准备上马的时候,张允文却是向那报信的衙役问道:“斗殴生在何处?因何而起?有多少人参加?”

    那衙役道:“就生在那拦河水坝那里!徐家湾的人想要拆除水坝,而周家庄的人当然要加以拦阻。于是两个村子的人便打起来了!如今,大概有一百多人在斗殴吧!”

    取得了详细的情报,张允文翻身上马,向裴县令道:“裴县令想必知道那水坝位置,我等现在便过去!”

    裴县令拱拱手,马鞭轻轻击大马臀,小心驭马出了田间地头,来到道路之上后,这才猛的一击马臀,纵马往上游而去。

    张允文等人急忙跟上。

    往北行了将近三十里的样子,便听见阵阵杀喊声隐约传来。

    众人停住马步,辨明方向之后,张允文一举马鞭:“那边!”

    越过一片低矮的山坡,便看见山坡下面,百多名村民争厮打在一处。这些村民大多手持木棒,有些手中拿着农具,混战在一处,不过双方都比较克制,最多出出血,不会闹出人命来。

    在离村民不到百丈远的地方,一处拦河水坝横在河流之中。由于水坝的阻拦,这水坝后面此刻正聚这一池子水。而河流上游,细细的河流正缓缓的流向水池子中。

    下面的村民已经打得眼红了,即使是张允文等人就站在旁边的山坡之上,下面的混战依旧在继续。

    终于,那裴县令忍不住了,涨红脸,运足中气,大声的吼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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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现自己越来越懒了,看样子需要纠正啊!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两村斗殴

    徐小六是徐家湾一名壮实的小伙子。他在永宁县的军府处挂了个名,是一名府兵。每年农忙时节,在家务农,而到了农闲时节,则是进入军营训练。在军营里,他练出了一膀子力气和一身的武艺。

    在整个徐家湾,像徐小六这样在军营中训练过的青壮年还有三十多人。其中,这徐小六的武艺最为了得。

    在农作物生长的夏季,是一年中的农闲时节。徐小六和一帮子徐家湾的子弟皆是在军府之中练兵。

    军府之中,除了徐家湾的子弟之外,还有徐家湾上游的周家庄和杨家村的人。这些热血方刚的青壮年每天接受单调的训练,训练之余,自然会有各种冲突。姓氏之间的,地域之间的,各种冲突都有。

    徐小六和周家的一个叫周富贵的汉子在军营之中便是死敌,每天至少要打上一架,这才算完。而两人成为死敌的直接原因是两人在这军营中的竞争。这徐小六和周富贵是永宁军府中拔尖的两个士卒,平时训练的时候,往往是拼个不相上下。两人各有一帮亲戚朋友作为支持,一去一来,这便解下了仇怨。而最为根本的原因却是徐家湾和周家庄两个位于上下游村子长久以来形成的矛盾。

    两个村子位于河流上下游,各有良田耕地,而这河流源于三崤山,由无数溪流汇聚而成,水流量不大。每年春季,围绕着农田用水,这徐家湾和周家庄都会生争水之斗。

    这种斗争已经延续了几十年了。徐小六、周富贵他们便是在一年年的争水之中成长的。所以,二人之间矛盾不断。

    今年的天气异常炎热,这毒辣辣的太阳照在身上,如同火烧一般。每天一清早,抬头望见这白花花的太阳光的时候,农夫的心中便生出一股忧虑来。这天气若是再如此热下去,恐怕几年粮食将会大量减产啦!

    在这种天气里,水分蒸得非常快,那潺潺流淌的河流也是半枯了。终于,在连续二十多天的大晴天之后,周家庄的人率先在河流之上筑起了水坝,拦住了河流,直让这条河流浇灌周家庄的庄稼。

    在周家庄开始修筑的水坝的时候,得到消息的徐家湾人顿时怒气冲天,村中长老前来交涉无果之后,双方便爆了第一次斗殴!

    接下来,围绕着这水坝,两个村子先后进行大小斗殴十余次,伤了二十多人。但是,这水坝最终还是建起了了。

    当训练完毕的徐小六和徐家湾众军士从军营返回徐家湾时,却见徐家湾外站立着许多的士卒和衙役。这些士卒的身上的兵器可是和他们手中的不一样,同样是横刀,看看那些士卒手里的横刀,一看就知道是朝廷里装备院的制式武器。那种横刀使用精钢打造的,比起自己手中用了三十多年的横刀不知好到哪儿去了!再看看他们身上的明光甲,啧啧,只有他们这些府兵在战场上杀敌有功,下次出征,才有资格领取这种明光甲,不过战后无论损坏与否,皆要归还。

    正当徐小六看这些士卒的装备看得眼馋的时候,村中那些和他一起长大,而迫于生计没有加入府兵的玩伴却是向他招手,让他过去。

    徐小六过去,正准备问问这些当兵的来到自家村子想要干什么的时候,那些玩伴却是告诉他,说周家庄已经在上游建筑起了拦河水坝,不让徐家湾的人浇灌庄稼。

    一听到这个消息,徐小六陡然大怒,立刻说道:“周家庄这些王八羔子一直就和我们徐家湾过不去,春天抢水,现在还抢,真的当我们徐家湾软弱可欺?兄弟们,拿上木棒,我们去干他一场!”

    这些年轻人隐隐以这徐小六为,听他这般一说,一个个自是热血沸腾,一个个都是说道:“走,干他王八羔子的!”

    不过想到那外面的士卒,徐小六小心的问道:“那些士卒是干什么的,怎么在我们村子里?”

    一名青年道:“这,我们倒是不怎么知道,好像就是有个当官的,下来视察一下灾情!昨日我问家中老头子的时候,他支支吾吾的,也不说个明白!”

    徐小六闻言,心头虽然奇怪,但是却更加愤怒那周家庄拦河筑坝之事。当下怒声道:“不管那么多了,我们现在就去找周家庄那群王八羔子的晦气去!若是出了什么事,老子顶着!“

    于是,这些刚刚回来的府兵呼朋引伴,很快便凑齐了五六十个青壮年,人人手中拿着一根木棒,分散着往周家庄方向而去。

    在周家庄的人看来,这水坝乃是关乎今年周家庄能否取得好收成的关键,当然,这个好收成是针对于那些没有河水浇灌的村庄而言的。所以,周家庄对水坝极其看重,在水坝边,建了一个遮凉的棚子,里面住着十多个健壮的周家青年,每人都拿着一根木棍,专门守卫这水坝。

    当徐小六领着五六十个青壮年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之时,那站在山岗之上放哨的周家子弟瞧见了,却是默不作声的飞快下了山坡,向那些驻守在水坝边的周家子弟一说,这些周家子弟知道凭着自己这十多人,很难打得过对方。于是,同时跑回周家庄,搬救兵去了。

    徐小六他们来到水坝边时,却是没有看见一个人。徐小六看着这用木料泥石砌成的水坝,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在上面,恨声说道:“这群王八羔子修这水坝还真他娘舍得下功夫,看看这木料、石材,也不知废了多少功夫!来来,今日我等兄弟在此,便将这水坝给毁了!”

    “六哥,我们可是没带斧头、锯子之类的工具,如何能毁掉这水坝?”徐小六身边一位青年不解的问道。

    徐小六低声道:“趁着现在这水坝上没人看守,你带五人回去,去了斧头锯子,赶紧过来,咱们破了这水坝!”

    这名青年刚应了一声:“好嘞!”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听见站在山坡上的一名青年喊道:“六哥,六哥,那群王八羔子出来了!好多人啊!”

    徐小六往周家庄的方向一瞧,果然看见一群周家庄青壮年手持木棒农具,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那些正准备回去拿工具的青年也停了下来,聚在徐小六身边,看着来人。

    当周家庄来人渐渐走近的时候,徐小六冷笑一声,嘿,冤家路窄啊!

    周家庄领头的正是周富贵。

    两拨人渐渐靠拢,眼看双方不到五丈的时候,徐小六猛的大喝道:“兄弟们,上!”他知道,先下手为强。

    周富贵也不甘示弱,也领着周家七十多青壮年迎了上来,双方混战一处。

    在他们混战了近两刻钟,体力消耗不少的时候,只听见旁边山坡之上,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离得最近的青年吻得这声怒吼,不由停下手来,这种情绪渐渐传遍了整个战场,不多时,两方人马都停下手来。

    他们抬头,只看见十多名披坚执锐的士卒。

    张允文等人缓缓策马而下,来到水坝边,翻身下马。围着这水坝走了几步,张允文笑道:“这水坝倒是砌得严实!”

    无论是周家庄的人,还是徐家湾的人,听得张允文笑着说这话,也只好赔笑两声。他们虽然是乡下人,很少到州府去,但是看这些人隐隐以张允文为,且看张允文一身华服,腰间悬着一把饰有宝石的弯刀,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众人便不由猜测张允文身份,口中却是默默不言,只是抿嘴微笑,生怕自己出言不当,引起了这位贵人的不满。

    张允文见众人没有反应,不由再次一笑:“嘿嘿,我观你等械斗,进退之间,也是颇有章法,合击之时,亦有军中痕迹,想必你等之中,有府兵在吧!”

    那徐小六和周富贵对望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我等正是府兵!”话甫一出口,两人便觉得不对,怎么对方说的跟自己一样,当下再次对望一眼,又瞬间扭过头去。

    张允文脸上笑意更浓:“哦,原来你等是府兵!在军府之中学了武艺,便是为了回乡争水械斗吧!”

    此言一出,那徐家湾和周家庄的府兵不由同时一噤,垂下头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张允文的声音陡然转冷,厉声说道:“朝廷每年专门组织人手训练府兵,乃是想要训练出一支预备役来,有朝一日,能够上阵杀敌,为国尽忠。可是你等,却是以军府之处学来的武艺,做械斗之事,如此对得起朝廷,对得起那些教授你们武艺的校尉么?”

    场中寂寂,只有张允文的声音回荡其间。

    张允文说完之后,场中一片寂静,好半天,才有一名年轻人小声嘟囔道:“说是上战场,我等却从未去过!”

    张允文瞥了那青年一眼,见其紧垂脑袋,也不逼问,目光转向另一方,朗声说道:“尔等可能还在埋怨,说是大唐四面征战,有禁军、边军在前面挡着,你等很难上前线。可是,朝廷每隔三年便在府兵之中选拔精锐,以充募兵,你等为何没能进入到募兵之中?”

    众人红着脸,嚅嗫了一下,终是没有说出话来。毕竟这选拔不过关,是件丢人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到那周家庄的方向又来了一拨人马。这群人来得很慢,其中不乏须斑白者。

    原来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家庄的村民。

    “大人,你看……”那裴县令看到周家庄的来人,不由凑到张允文身边,向他征求意见。

    张允文却是露出一丝笑容来:“来吧,等那徐家湾的人来了,一起解决此事!”

    那周家庄的村老见到张允文和裴县令等人,慌忙上前行礼,口中不断的寒暄着,眼睛却不时将目光瞟向旁边的水坝。

    张允文知道周家庄人的心意,却是笑而不言。

    一边和周家庄的人闲聊,一边等着徐家湾的那些人。终于,等了一刻钟,徐家湾的人也来了。

    此时,这水坝边上已经聚集起了将近四百人。男女老幼皆有。

    见到这种情形,张允文走到场中,大声说道:“既然今日两个村子的人来得差不多了,那本官便来处理一下这水坝之事!”

    张允文话音刚落,两边便出项截然不同的吵闹声。

    “大人啊,这水坝是我们辛辛苦苦修起来的,不能拆啊!”

    “放屁,这个水坝将河水拦住,我们下游的村子该如何取水?”

    ……

    听到这些吵闹的声音,张允文大吼一声:“别吵!”霎时间,场面安静下来。

    张允文看了看水坝,又看看那些手中拿着木棒的年轻人,眼珠一转,朗声道:“在处理水坝问题之前,本官还是先处理一下此次械斗事件!徐家湾、周家庄两个村落,聚众斗殴,极其频繁,兴致恶劣,不处理不足以正国法,不处理不足以正军纪。所以,本官下令,所有参与此次械斗成员,披枷三日,罚做苦力一年。有在军府者,一律革出,不再叙用!”

    听到张允文做出这般严厉的处罚,不光是那些参与械斗的年轻人和两个村子的老人,就连裴县令也不由有些呆了。

    “呃,大人,这械斗的处罚,好像没那么重吧!”裴县令小声的在张允文耳边说道。

    张允文却是恍若未闻,依旧沉声问道:“本官判决,你等可服气?”

    “大人啊!”只见两个村子的老人带头,众人尽数跪下,只听那些老人道,“大人啊,这些孩子不懂事,你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张允文露出一个冷笑来:“哼,不懂事?这些人差不多快二十了吧,还有什么不懂事的!本官可是看着呢,这些人械斗的时候,那股拼命的劲,简直就像是要打死对方一样!嘿嘿,难道你们两个村子真的想要杀死对方?”

    老人连忙惶恐的摆手道:“不不,大人,我等皆是良善百姓,哪里会有这种念头!”

    张允文继续冷笑道:“此次没有,难道就能保证下次械斗的时候不死人?就算是下次没有死人,难道下下次也不会死人?若是出现了死者,我看你们两个村子如何交代!想想吧,那母亲哭着喊儿子,儿子哭着喊父亲,白人送黑人是怎样的场景!”

    听得张允文的这话,两个村子的老人不由汗流汲汲。一时间,场中众人默默不语。终于,那徐家湾的一名族老拱手一揖:“大人教训的是!我等两个村落因水而结怨,若是再出了人命,那可真是不死不休了!”

    此言一落,周家庄的一位老者也说道:“往年我们两村械斗,不过是一年几次而已,如今这水坝一经修成,短短一月,便出现了六次械斗!如今想来,却是有些后怕啊!”说道这里,这老者沉吟起来,片刻之后,忽然说道,“既然因水坝而起,今日我们便推了这水坝吧!”

    此言一出,周家庄的村民之中,大部分人不由脸上露出不自然之色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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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越自卫反击战中,隶属于42军的侦察营营长张文济接受任务,侦察谅山军事布防,然而,因两分钟的误差,命丧炮火,穿越到大唐武德四年的洛阳城一名小兵身上。知晓未来历史走向的他果断出城,三尺青锋搏功名,他是如何的成为李世民的心腹大将?大唐初立,四境不宁,在张允文的带领下,一支支特种小分队四面出击,在唐帝国的扩张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本人只是军事爱好者,其中特种作战的描写,多为凭空想象,其中多有错误,还望大家见谅!大唐侦察兵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侦察兵,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侦察兵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