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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第一神仙全文阅读

作者:青帝一处开     南宋第一神仙txt下载     南宋第一神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贵贱

    赵峥进村后,村口第一间屋子里传出了门板被抓挠的声音,里面有人在**。

    汪秋实听见有人**,冲进屋内,赵峥紧随其后。

    火把瞬间将屋子照的通亮,一个老人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声音,一个男人卷缩在地上,用手不断抓着木墙,向人求救,但村子已经沦为**,哪有人来救他。

    汪秋实一把抱起了那男子,说道:“九哥,九哥,别怕!国师来救咱们了。”

    “国……师?终于得救了。”汪九哥听到汪秋实的话后,似乎得到了解脱,身体疲软下来。

    “古风,找人去将病人集中在一起。”

    “清尘,找一间灶房,开始生火煮饭,这里许多人估计已经饿了两三天了。”

    “卫河,准备好消毒器械,同时给人熬好退烧了药。”

    赵峥条例清晰的吩咐下去,此次与他一同前来的共有九十三人,照顾这个村子的病人应该足够了。

    汪秋实则在一旁不断的给那些病人打气,告诉他们国师来救他们了,要他们坚持过来。

    忙碌了一个晚上,终于将病人都集中在村中心的那九家民房内,统一照料,然后给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其余的全部焚烧。

    在这里古风又不得不佩服赵峥的先见之明,将白云宫为数不多的女道士、女学徒叫来,否则给那些妇人换上衣服就够让人为难的。

    有了食物的充饥,病人都基本上恢复了一些元气,得了天花不会立即暴毙,短则三五天长则有将近二十多天的发病期。

    永熟村大部分都只是早期症状,身体虚弱大部分是由于挨饿引起,所以一碗热粥就足以让他们恢复元气。现在正值夏天,十分适合病毒的传播,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内急速的传染全村。

    得到了科学细致的照料后,那些年轻力壮的男子恢复的很快,第二天就能下床开始走路,身上了疹子开始化脓,这是能否熬过天花最重要的时间,如果疹子化脓的地方开始结痂,那么就有很大可能熬过去。

    现在永熟村已经失去了二十多条人命,都是一些老人小孩。

    对于一些快要熬不住的老人,赵峥让古河为他们接种牛痘,死马当活马医。

    赵峥在永熟村待了三天,这段时间内村里只死了七人,天花也分大天花,中天花,和小天花,每一种的病死亡率都不一样,其中小天花不足百分之一。

    以现在的手段赵峥也无法判断他们感染的是何种天花病毒,万幸的是永熟村的病情基本上稳定下来,接下来还要陆续观察一个月,赵峥自然不可能留在这个地方这么长时间。

    白云宫还要一大堆事情需要自己去处理,于是在第三天,赵峥就离开了永熟村。守在外面的那些官兵见赵峥毫发无损的从里面走出来,更加认定了赵峥是神仙下凡,能够降住瘟神。

    赵峥刚出永熟村,清源就在外面等候。

    “师父,官家和史相公在白云宫等您!”

    赵峥有些诧异没想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两府了,而且反应如此迅速,更值得玩味的是,官家居然与史弥远一起来了,很多时候,史弥远不仅代表两府更代表皇上,所以许多场合只需要史弥远出面即可。不过以赵昀的尿性,可能只是单纯的想来白云宫看看自己,没有什么政治含义。

    ——

    “赵峥接旨!”赵峥还没进白云宫的门,马德芳就扯着嗓子说道。

    香案等东西早就一应准备好了,只等赵峥站在那里接旨,赵峥现在除了国师的身份还有真人的封号,已经不需要向世俗任何权势下跪,皇帝亦然。

    赵峥的封号又变了,不过只是在原来的真人封号前面多加了几个字,这种无本买卖朝廷自然愿意做,不过也多多少少的给了赵峥一些实惠,比如允许白云道观在宋国各地开设道观,传道天下。隐隐将赵峥这一脉提到了国教的地位,不过龙虎山享誉千年,只怕不会甘心就此失去国教地位,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番龙争虎斗。

    赵峥接过圣旨,走到赵昀面前小声埋怨了两句:“官家,这也太吝啬了吧,一点财物也不赏赐。”

    赵昀无奈的说道:“这钱归两府和三司管,再说了,你还缺钱?”

    史弥远就离赵峥不远,年纪大了,耳朵有些不灵光,只隐约听到一个钱字,以他的老练自然能将对话猜的**不离十。

    “国师,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白云道观太过聚财不是件好事!”

    白云道观的财富的确会令许多人眼红,而最眼红的便是大宋朝廷,但是白云道观给予这个世界更多,赵峥正色道:“白云道观所挣的每一分皆在大宋的法规之下得来的,没有一丝一毫意外之财,所谓贪欲杂念不应该打在白云道观身上,我希望世人守住这个规矩。”

    史弥远寡淡的笑了笑:“人心险恶,魑魅魍魉居于其间,有些事不是一个规矩就能束缚的。”

    “有官家看着,史相公多虑了。”赵峥也不敢说心里话,只得将赵昀提出来。

    赵昀没有深思他们二人谈话意指何处,挥手道:“我到看看谁敢打白云道观的注意,嘿嘿,且不说朕容不容得,就是国师放两个天雷谁有受得了。”

    “听说国师冬至要搞什么万法大会,到时候可得让老夫看看眼界。”

    “必然恭迎相公。”

    三人谈话间已经走进了白云宫的大门,赵峥止住了他们:“请官家与相公换身衣服才能进去。”

    赵昀已经从胡雍祁那里听说了白云宫这个规矩,有些意外:“朕也换?”

    赵峥正色道:“进入此门皆是求道之人,无分世俗贵贱。”

    赵昀故意埋怨道:“定的这个破规矩!不过我喜欢。哈哈”然后老老实实随马德芳进入更衣室。

    史弥远叹气道:“不知道国师你立这个规矩到底是为何?不过老夫已从府中自带了青衣。与白云宫大同小异,就用这个吧。”

    赵峥笑道:“相公尽管请!”

    直到进入白云宫后,史弥远才知道赵峥为何会发出这样的笑容。

    ——

    镶着金丝的衣服在进入白云道观后就迅速引人注目,赵昀和史弥远虽然遣退了随从,没有前呼后拥,但白云宫的学徒大都猜到了赵昀与史弥远的身份,这天下值得赵峥作陪的,也只有这二人了。

    史弥远本来很享受着引人注目的目光,但官场沉浮数十年,对于别人的眼光异常敏锐,发觉众人的目光里透露的不是敬畏与羡慕,而是打量,没错就是打量,如同在街上碰到一位穿着不一样的游人那般的打量。

    这里面透露的平等让史弥远愤怒而恐惧,一群人用这样的目光打量你,让他觉得浑身难受,他从这里面敏锐感觉到是自己已经被孤立了,被人下意识派出在白云宫这个圈子外。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史弥远突然很想刨根问底的知道原因,然后他发现这里面的学徒看赵峥的目光,是崇拜,不!差一点,是崇敬。学徒见到赵峥目光自然而然的向下,头自然也微微低下,仿佛见礼一般,但没有人要求他们这样做,这是自然而然的行为。

    连带着他们看向赵昀的目光都没有其他见到皇帝那样激动与畏惧,更像是一种温暖的接纳与尊重,因为皇帝是白云宫的客人,仅此而已。

    这到底是什么一个地方?国师到底给人施了什么法术,让人觉得这白云宫与外界外全是两个世界。

    “输了,输了,老黄你输了,今天我当值,差事就交给你了!”柳树下,二人正在下棋,看样子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但毫不顾忌,像两个正在打闹的孩童。

    “这二人一个是工部的官人,另外一个是临安工匠。”赵峥见赵昀与史弥远目光被吸引在那里,于是开口介绍道。

    赵昀微微诧异,没心没肺的说道:“要是被御史看到了,工部的那位可就要遭殃了。”

    赵峥没有接过话茬,然而问道:“官家和相公还没用膳吧,本来想带你们去食堂,但想了想算了,还是去我的起居殿,我给你做饭。”

    赵昀与史弥远已经不是第一次吃赵峥做的饭了,味道虽然不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赵昀立马抗议道:“那还不如去食堂,听说白云宫的伙食开的很好,还不要钱,朕想开开眼界,这不要钱东西是何味道,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史弥远听到有些无奈的回应,皇上都去了,自己那还有资格摆谱:“老臣也正想去试一试,不过先容老臣换身衣服再说。天气暑热,老臣想换身清爽些。”

    待清源带着史弥远去换衣服后,赵峥与赵昀相视一笑。

    “喂,你将这帮学生都教额桀骜不驯,以后出去会不会被打?”赵昀流里流气冲赵峥说道。

    “你为什么不打他们?”

    赵昀对赵峥搂肩道:“咱也算是白云道观的人,你想办法能不能也给弄个道士当当,我也给自己封给神仙玩。”

    赵峥为难道:“官家,前车之鉴啊!”北宋有个道君皇帝,把国家给玩完了,现在再弄个道君皇帝,赵峥只怕立刻就被百官请斩。

    “史相公罢相后,我还怕什么!”

第九十章 流连忘返

    无论是从历史上,还是赵昀现在无意中露出的神采飞扬的表情,赵峥清晰了明白了没有了史弥远在上的压制后,赵昀会活得何等有滋有味。直到两年后宫中的杨太后去世后,这位主活得更是肆无忌惮,招女支入宫,也只有这位皇帝能干的出。

    史弥远请辞的奏疏已经上奏,看得出他与赵昀已经私下谈论过这件事,赵昀知道了史弥远真实的想法,不会胡闹,错意史弥远的想法。

    对于史弥远这位两朝功勋,肯定要来回推辞几次,以显示赵昀的挽留之心,而这才是史弥远第一次上疏,等待一切尘埃落定恐怕还得一个月之后。

    “两府已经决定在太医局下面设立种痘科,会选一些太医到你这里学习种痘,你自己看着办吧。”赵昀在凉亭下等了一会,见史弥远还没到,便没忍住将今日前来的主题提前说了出来。

    “这个无妨,只是太医进入白云宫学习得按照白云宫的规矩来,三个月的考核期,他们不能漏掉!”

    “这事你和史相公商量办就行了,对了上次你送我那个三棱镜可真有意思,这彩虹竟然是这日光变得,并非什么神怪这类的。”赵昀的兴趣明显不在这些政务上。

    赵峥也乐得如此,于是又找了几件趣事说与赵昀听。

    赵昀此时穿上的是白云宫的衣服,与一般青年无异,毕竟只有二十多岁,性格里面的天真跳脱还未完全丧失,与赵峥一番天南地北的胡吹,并对赵峥白云宫的建筑风格大肆批判了一下。

    二人勾肩搭背谈笑之际,史弥远已经换好了衣服走过来,二人迅速切换模式,变成一对正常君臣该有的模样。

    史弥远轻笑之际,又有些羡慕。这国师结交人心果然厉害,自己不也深陷其中吗?要是自己与官家如此交心,自己又何须罢相呢?或许他可以一手遮天,废立皇帝,但从未有过有取而代之的念头,而且他年岁已大,知道自己最多也是这两三年的光景,也不愿再折腾了,主动退下来,保留与官家的一份情谊。

    “国师,想必官家也与你说了设立种痘科一事了吧,此事关系到亿兆百姓,还望国师用心些。”史弥远话中猜度皇上,其实也犯了忌讳,但他罢相在即,也不想活得那样顾忌,而宋国无论是谁也要卖他这位老相公的一分面子,皇帝亦然。

    果然赵昀丝毫不在意史弥远话中的不妥,反而喜欢史弥远这样的语气,他对于史弥远将他扶上帝位,是诚心感激,没有半点虚假。至于最近一段时间与史弥远有些磕磕碰碰,但也不至于怨恨加身。

    “相公提醒的是,赵峥自会紧记。”

    “去食堂吧!快带我去见识见识。”赵昀打断二人无聊的对话,他不希望二人之间有什么冲突。

    走了一段路,史弥远便抗议道:“国师,您这道观里怎么没有一些代步的工具,老夫今日可受苦了!”

    赵峥想了想也觉的是,于情于理给予老人便利也是应当的:“相公说的是,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想想办法。”

    正在此时二郎习武过来,准备前往食堂吃饭,远远的看见赵峥,便跑了过来。

    “官家,史相公好!”二郎一副标准的白云宫招呼,二人点头示意,二郎凑到赵峥身前:“三哥,你吃完饭最好再去师父那里说好话,师父正在气头上,前天你竟然向师父扯谎说外出为人诊治,看师父怎么收拾你!话说你命真好,还没被师父收拾过,不像我,前两日才被师父责骂。”

    赵峥上下打量精壮非凡的二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相公,您有代步工具了!”

    ——

    史弥远很享受在二郎背上摇晃的感觉,二郎有意耍宝,跑的飞快,早赵峥一段时间到了食堂,等赵昀与赵峥赶到时,史弥远与二郎已经做到桌子上开始闲聊起来了。

    食堂的师傅也单独为史弥远开起了小灶,不一会就炒好了一样拿手好菜端上来了,二郎见赵峥进了食堂,噘嘴道:“三哥,你做的也太不对了,竟然想让官家和相公排队打饭。如此待客之礼,嘿嘿!我得告诉师父去!”

    二郎一副你快来堵我的嘴的神情,让赵峥嘴角抽搐了两下,二郎最近练武发狂,与人比武连伤了几人,被师父责罚,正是要在自己身上找些平衡,他也只得无奈的说道:“好,二哥,让你加入天道军便是了。”

    二郎听到这个消息,浑身热血上涌,大叫道:“我去练武了!”说着冲到窗口随意要了两个包子便出去了。

    史弥远看着二郎背景,眯着眼睛,也不知他心里的想法:“从功灵童这武功还没练到火候,练武之人最重要的是节制自己,你师兄的每日气血狂涌,只怕不是好事。”

    二郎练的是茅山派的秘传内功,由高临门传授,赵峥不知道这门功夫法门,但史弥远好意提醒,赵峥也只得领情:“谢相公提醒。”

    “这食堂饭菜也颇合老夫胃口,虽然食材用的差,但味道极为鲜美。不知国师从那里找到这么多好厨子的?老夫在临安可从未耳闻。”

    食堂味道鲜美自然不是赵峥请的厨师手艺多么好,全靠自己在实验室提炼的谷氨酸钠,也就是后世的味精来提味,如果味精能推广全国,赵峥坐拥味精的独门制造技术,那将会给他带来无法估计的财富,抓住了天下人的胃,难道还抓不知天下人的钱袋子吗?赵峥趁此机会向史弥远推销味精。

    “厨子都是我从临安的酒楼挖来的,手艺虽然出众,但也绝对算不上绝顶,食物味道鲜美全靠一物,是我偶然炼制,名曰谷氨酸钠,当然我也给他取了个俗名名曰味精。”

    史弥远神彩连连,一瞬间就明白此物的商机。赵昀却是满脸的气愤:“国师,你整日都将心思花在这些上面了,不如为火绳枪、板甲等军国重物花费功夫。”

    赵昀当然不是因为这些原因生气,而是在为传说能看到月宫的望远镜而气愤,这件事国师好像丢在了九霄云外,赵峥将时间花在火绳枪板甲或者牛痘上,赵昀当然没有意见,可是炼制什么味精,这是什么玩意?

    赵峥一见赵昀的表情就知道他尿的是哪壶,以现在技术积累,制作伽利略的天文望远镜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赵峥也只得从其他事情上安慰赵昀:“我近来又炼制了一样东西,名曰显微镜,与望眼镜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观察入微,能见我们许多看不见的东西。”

    赵昀听见与望眼镜有关,兴趣大发,催促着赵峥带自己去看。

    ——

    赵昀刚踏进集诚院就被里面的新奇事物给吸引了,这里完事是未来的一种预瞻,学多奇思妙想的东西贴在了墙上,到处是争论的面红耳赤的学徒。

    飞艇、蒸汽机、潜水艇等等一些让人热血沸腾的东西,原理都贴在了墙上,更有已经打造好的模型。

    卫生纸,抽水马桶、喷头等等一些与生活息息的东西也让他莞尔一笑。这些都是已经存在技术可以实现的东西,墙上讨论的则是如何进一步降低这些东西的成本。

    里面甚至更有线膛燧发枪的制造原理,机枪,火箭炮等等东西的设想,可以预见有了这些东西,什么金国蒙古在宋军面前都会变成弱不禁风的婴儿。

    千里传音(电话、电报)幻术箱(电视)等等一系列传说中的仙术甚至都给了预想。

    更有扭转时季,颠倒阴阳等等凡人想都不敢像东西,都给出原理猜想,并且正在一步步实验中。

    这一系列东西,不仅让人产生了坠入仙国的幻觉,更觉得胸中有股沸腾之气,这一切都能够实现吗?

    赵昀一步步浏览墙壁上设想与实物,反而忘记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而史弥远则一头扎进了集诚院的长生术那一栏,久久未能挪动步伐。

第九十一章 进退

    赵昀与史弥远足足在集诚院待了一整天,沉浸在了那些未来幻想之中。

    赵峥准备好自己拿手好菜准备招待他们二位也被拒绝了,看着趋势,赵昀与史弥远还要在里面待上一天。赵峥不可能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他们身上,白云宫还有一大帮人和事需要自己去处理。

    天子自然不可能久居于外,赵昀在白云宫待上一天已是史弥远在前面顶住所有的杂音的结果,第二天杨太后亲写信告诉赵昀事情的严重性,这才将赵昀劝回皇宫,但史弥远却留在了白云宫。

    从集诚院出来后,史弥远思虑了许久终于拿定注意,与赵峥深谈玻璃作坊还有军器监的归属问题。

    现在玻璃作坊每年给朝廷两百万贯拿到独自经营的资格,当时朝廷还以为国师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才会给朝廷如此天价,现在看来完全是在打发叫花子,不提玻璃肥皂、香水这三样敛财能力让人疯狂的东西,就单单一个蒸馏酒,即将投放市场的味精就足以聚集一个令人夸张的数据,更不用说起制造的火绳枪等一些列火器,玻璃作坊的聚财能力已经超出了一个人的承受范围,据三司和户部初步估计玻璃作坊去年一年的收益在一千万贯多,哪怕赵峥是神仙也无法阻止人们的贪念。

    而且玻璃作坊生产的钢材是卖给朝廷,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军事物质居然掌握在私人手里,着实让朝廷寝食难安,更不用说玻璃作坊最顶尖的工匠一大半是属于军器监等朝廷部分的,这玻璃作坊的归属权可是一颗手雷,随时就可能引爆。

    “国师,要想白云道观的流传千年,老朽奉劝你一句,玻璃作坊需要你多退让退让。”

    赵峥听后沉思一会,没想到玻璃作坊这么快就引起了朝廷的忌惮,玻璃作坊巨大的利润也让勾起了朝廷的贪婪,这贪婪的源头不是来自皇帝也不是来自宰相,而是来自上千年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概念,来自为天子牧民,来自工商乃贱业的观念,这贪恋的源头是朝廷上下上万官员所奉行的共同价值观。

    “玻璃作坊可以给朝廷六成利,并改名器物宫,由白云道观分出,宫主等主要主事人均为白云观观自己推举,朝廷不得插手,军器监与工部的工匠全部纳入器物宫管辖。”

    史弥远听到赵峥抛出的要价,惊在原地,这要求也……太低了。六成利,基本上只换来一个虚名,反正玻璃作坊需要的技术也来源于赵峥,至于工匠,史弥远眼皮都没眨一下,卑贱之人何足于军国大事。史弥远此事也有些不忍,觉得赵峥在此事上所受委屈太多了,玻璃作坊本就是赵峥的私产,如今被朝廷所夺,突然忍气吞声到这个地步。

    “国师可是觉得委屈?”

    赵峥本来还有些忐忑的心听到史弥远这句话顿时烟消云散,恍然大悟,自己的要求对于十三世纪的宋国来说是多么的微小。对于工匠无论他技术再怎么高超都只被这个时代的人视为奇技淫巧,不足挂齿。

    但就是这些不足挂齿的人将会撬动整个世界,直至天翻地覆,赵峥如是想到,而此时面对史弥远的话,他也卖乖道,颇为幽怨的说道:“谁叫我只是一介道人,哪怕被世人当做活神仙亦然!”

    “国师只是不忍,以你的能力你在世的时候保证白云道观富贵不难,百年之后,只怕会顷刻寂灭。”史弥远出言安慰。

    赵峥叹道,也不全是虚假:“钱财一事,赵峥向来不是很在意,只是觉得这些钱在自己手里花销的效果要比那帮贪官污吏强上百倍,但奈何朝廷忌讳,赵峥也不敢螳臂当车。”

    “此事由你主动提出,朝廷自会念得力的好!”史弥远口是心非飞的说道,谁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相公那两成利该如何算?”玻璃作坊之所以能这样的奇怪的存在于宋国,正是因为背后有这这大宋的权相,如今史弥远去相自然知道有些富贵是不能再占有,否则亦会遭受飞来横祸,今夜赵峥为国退让这么多,史弥远自然也有所触动,再说以后史嵩之进入两府也少不了赵峥的帮衬,说他开口说道:“一成,白云道观在器物宫的收益你给我一成足以!”

    赵峥也有些意外,一向贪财的史相公居然也会如此退让。

    “取舍之道是老夫纵横官场三十余年的心得,我可不想在最后进棺材的时候丢掉!国师才学惊人,也知进退,但老夫还是提醒你,这世界大部分是庸人,你需要打交道的是这些不知取舍之道的庸人。所以国师有时候你需要的是智慧而是糊涂。”

    赵峥躬身道:“谢相公赐教!”

    其实我只希望帮助宋国免于灭国之祸,将科学传道于世后便可以真正为自己而活,不用这样步步为营,处处退让。这些话赵峥只憋在了心里没有说出。

    ——

    自那日赵峥与史弥远交心后,他在白云宫足足逗留了三天才回去。

    一日赵峥下午教授完炼钢之道后,大郎就在门外等候,说是师父让赵峥去他的寝殿吃饭,赵峥最近为了在白云宫传达平等之意,所以都在食堂用餐,计算着日子是有许久没有师徒四人好好聚聚,所以就答应大郎与他一同前去黄道长的寝殿。

    赵峥进入大堂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将饭菜摆到大堂一般是很重要的家宴比如过年才会这样的。

    赵峥一看这架势如此郑重,黄道长也一脸严肃,心里不免的有些忐忑。

    “三郎,快吃饭都是你最爱吃的东西!我知道你近来很忙,为师能帮你的便只有准备这桌家宴!”

    黄道长叫了赵峥小命,便意味今天家宴的主题便是亲情。

    “谢谢您师父!一直以来任我胡闹!”如果不知道赵峥的妖孽任谁看来赵峥一路走来的所作所为都是胡闹二字,黄道长在完全不了解赵峥底细的情况下依旧如此支持赵峥,这份信任与情谊不得不说很珍重。

    “惯着自家小孩那是应该的,三郎,快吃,你我师徒二人好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嗯!”

    家宴上,黄道长与大郎二郎谈论着都是枣阳旧事,很是温馨。赵峥享受着这氛围不愿就这样结束。

    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饭后,黄道长将赵峥叫进了自己的屋内?

    赵峥刚踏进房间就觉得房间的布置有些异常。

    然后黄道长突然一声爆喝:“你究竟是何妨妖孽!”

第九十二章 考试

    “你是何方妖孽?”

    一句质问,仿佛将赵峥从温暖的梦乡一下子拉近了寒冷的冰湖,黄道长是赵峥在这个时代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他让赵峥感觉到这个时代的人是温暖、淳朴、善良的,这也是赵峥能始终对这个世界始终保持善意的原因。

    黄道长对他来说是最初的坚持,白云道观对他来说将是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归宿,然而这一切在今晚将会受到最严苛的质问。

    如果说赵峥在枣阳的一切还能用聪慧来解释,但在临安的一切,除了用鬼神别无解释,种痘,水泥,火绳枪等等一切全无积累,好似一下子从这个世界上蹦出来,这个世界所以的人都赵峥能做出这一系列惊天动地的事情是因为自己这个神仙师父教授的。

    然而黄道长明白他终究只是枣阳一间破落道观的道士,仅此而已。

    面对这个世界不断涌现的新东西,黄道长开始有些惶恐,害怕突然有一天自己最重视,最心爱的弟子突然造出一个恐怖东西,将世界拉入地狱,那他就罪大恶极了。

    赵峥从黄道长眼中看到一抹惶恐,他认为这惶恐源自于黄道长害怕从自己口中听到他预想的那个可怕答案,让黄道长不敢面对这一切,而又不得不面对。赵峥认为这抹恐惧源自于一抹善意。

    “师父,我是你从山上捡回来的,仅此而已。”赵峥眼神无比赤诚和热烈。

    黄道长那某惶恐渐渐的在赵峥眼中的炽热中融化,是啊!无论如何他究竟是何人,他始终白云道观的三郎。

    赵峥一步步靠近黄道长,一把将他拦腰抱住:“师父,我爱这个世界,远比我恨这个世界多得多。”

    黄道长能感受到赵峥怀抱的温暖,以及他轻轻的颤抖,从不畏惧的三郎现在居然害怕了。这让黄道长心生无数怜悯,他不知道爱是什么意思,这个时代没有这个说法,如同赵峥嘴里偶尔会蹦出他不知道的词语来,但黄道长每次也能大抵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三郎你究竟从哪里来?”黄道长声音有些发颤。

    赵峥听到黄道长叫他三郎,明白师父在心底依旧将他家人,黄道长是自己来历的一切源头,只要黄道长能替自己圆谎,他的身世来历再无什么破绽可言。

    至于他家来自山东这一谎言,世人根本就无从调查,眼下山东正乱,而且被蒙古屠城几次,所有的名籍宗卷不知被焚毁了多少,根本就无从调查。

    但赵峥此刻却没有想到这些,什么身世来历通通见鬼去!只要白云道观接纳自己,所有的困难和责难他有有信心去面对。

    面对黄道长对自己的责问,赵峥回答道:“师父,我来自这片土地!成长在这片土地上。”赵峥含糊其辞的回答,却是黄道长最想听到了答案。

    “三郎,不能害人!”

    赵峥听到黄道长这个嘱咐没由的笑了起来:“师父我又什么野兽,害什么人。”

    黄道长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说道:“三郎,对不起!”

    对不起是赵峥的口语,如今黄道长主动念起,代表了他真正接纳了赵峥,无论赵峥是谁!赵峥的考试过关了。

    ——

    转眼间,时间就过来三月,来到了九月末,白云宫的学徒将迎来第一次考试。

    考试如同科举那样严格,赵峥划定了考号考场,一场场的进行。

    考题并不复杂,赵峥只是想考察他们基本的逻辑推理,以及归纳,概述的能力,考题虽然简单但却能对一个学徒的悟性和潜力有了一个根本的了解。

    考题基本上没有引经据典,都是切合实际的考题就算没有多少学识都能回答一二。

    赵峥为了减轻自己的阅卷量,在考题中设置了大量的选择题,以便让其他人代自己阅卷。而这种新颖的题型也收到学徒的欢迎,毕竟谁都希望自己能有一丝运气在里面,选择题的答案只有三个,用赵峥的话说是意味着三生万物,而实际上是想降低考试的难度。

    选择题和判断题可以由其他的人代劳,但最后的论述题由于没有标准的答案,需要赵峥亲自完成,上万人的试卷,工作量很大,赵峥也只能加班加点的改卷,所以就给白云宫所有的人放假三天,并免费开放集诚院。

    赵峥改卷的时候,只要学徒的答案不太过离谱,赵峥就给予一定的分数。所以这次考试的淘汰率并不高。

    大约近七成的人都通过了考试,正式成为了白云宫的一员,而那些落榜的则还可以在免费听一期的课,再进行一次考试,要是依旧没有合格,那就得付钱听课了。

    白云宫一下子召进了七千多名道徒,着实让人大吃一惊,这一批道徒里要是能够有一半能达到赵峥的要求,那么新道学的根基也就稳了。

    接下来就是七千名道徒选择专修的事情了,算学下面又分了两个学科,一是数理,学习纯粹的数理知识,这个学科的人最少,总共只有五人报了这个学科,都是大富人家的弟子,继承家业又无望,十分空闲,所以便对这数理来了兴趣。

    二是会计,主学经世济用的数学分支,比如借贷法记账以及财务报表中用到的统计学,比如用函叔计算生意中的最大利润,又比如弓箭或者火炮涉及的抛物线线性等,主修这门学科的人不多,也就三十多个,但是选修的竟然将近千人。

    物理没有分科,以这个世界的物理水平也没有分科的条件,物理学是白云宫道学的核心所在,赵峥几次在公共场合暗示,所以主修这门的人数不算太难看,将近两百人。

    然后就是炼金,也就是后世的化学,赵峥预想到这门学科会很抢手,但真正报名的时候还是被他吓了一大跳,将近四千人,站了此次道徒的大半。

    赵峥对此没有什么评价,化学发展到一定程度需要物理与数学的支持,再加上赵峥的引导,所以并不是怎么担心。

    地理分为三个学科,一是矿物勘察,学习的基本以朝廷派来的工匠官员居多,也就百多人,普通人知道就算自己以后学到这门神通,找到了矿山还不是被迫交给朝廷,所以兴趣没那么大,有那些功夫还不如学炼金。

    二是自然地理,研究地形的形成,土壤,气候,水,植被,生命等各种形象的相互关系,由于赵峥将农作物增产之术也就是杂交技术纳入了这一门,所以报名的比较多,超过五百人报名。

    三是地图绘制,学习对山体河流等的测量,并绘制地图,报名的不足百人。

    长生作为白云宫最神秘的学科,光名字就吸引了大量的富翁,勋贵,足足有近千人报名,这个后世的生命科学那是最尖端的,现在自然没有条件教授,赵峥搞出这么一个学科主要就是为了吸引那些富豪,勋贵,扩宽白云宫的人脉,有了这些人的宣传,白云宫的声望将会更上一个台阶,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学科,赵峥所讲的颇为庞杂,什么都涉及一点,但最重要的是养生之术。

    器物一学乃是白云宫最显眼独有的一门学科,热气球,火绳枪等等让这门学科应者云集,有将近千人。

    最后是医学,由于有了牛痘的问世,白云宫在医学上已经被视为这个世界顶点,所以前来学习的也多,将近五百人的队伍。

    学科虽然分的多,但师资力量就头疼了。

第九十三章 秋实

    朝廷派来的那二十个官员,这三个月在赵峥潜移默化,细心教导之下,一半的人已经对赵峥的道学产生了极大兴趣,已经初窥新道学那神奇绚丽的世界了。

    胡雍祁与马诚与更是决定留下来帮助赵峥教授学生、传播自然之学,这里面的原因除了仰慕赵峥的新道学外,还有一个就是赵峥给他们的书籍只给到了一半,如此精妙的文章,胡雍祁与马诚与宁可暂时丢了前途,也要留在白云宫将那半册书得到再说。

    赵峥依样画葫芦,传给那些官员的书籍都只到了一半,并且在考核的时候出题极为严厉,让二十人中直接只有七人能够结业,这其中还包括胡雍祁与马诚与。没能结业自然只能留在白云宫继续听从国师的教导。

    但是这些官员只能代劳地理以及粗浅的物理一学。数学赵峥已经派人去了金国请李冶过来一叙,还有跟在自己身边的成道和清尘可以代为应付一下。医学有卫河与古风等可以代为授课,再加上种痘之法,赵峥传扬天下,并且开诚布公,邀天下医者共商鼠疫的预防与治疗,让宋国的医者闻风而动,直接投奔白云宫而来。所以医学一途是白云宫师资力量最为雄厚的学科。

    练金一学有成道在再加上茅山派来的几名道士,在前期这些道士可以勉强代赵峥授课。

    而器物一道有玻璃作坊白云道观自己培养的大匠授课,再加上赵峥的亲力亲为,所以师资也还算比较雄厚。

    至于长生,赵峥完全就是给他们搭一个台子,供这些大爷消遣玩乐,这些人整天泡在藏书阁与集诚院,赵峥偶尔给他们上上课,然后便让他们自行领悟,课都不怎么上。

    处理完白云宫的一些列事情后,时间已经进入了秋天,到了这一年的收获的季节了。

    近来一件大事也传得真个宋朝沸沸扬扬,而且这件大事概括的信息众多,总的说来可以分为四个部分,一是杨妙真没死,竟然在益都府重新召集了旧部并且归入华夏军节制,二是这华夏军由一个金国宗室之女完颜倾武统领,自封天武大将军,这华夏军由宋国流民招募的兵卒,杨妙真的红袄军旧部,一支金国精锐三部分组成,战斗力极为强悍,在益都击退了蒙古四千骑兵,从而占领益都,密州、维州一府二州之地,与宋国的海州只隔一个营州。三是这完颜倾武竟然舍弃金国直接归附宋国,未提钱粮资助,只要求宋国尽快派遣官员管理民政,还有因为密州临海所以要求与宋国进行海贸。四是华夏军治下金人通通改成汉姓,习汉俗完颜倾武身先士卒,改姓颜。

    这个消息传出后天下大动,搞不清楚这红袄军怎么和金国宗室勾连在一起,最神奇的是这金国宗室竟然要求归顺宋国,而且还主动汉化。至于自命为华夏军,宋国人无不暗地碎了一口,一个蛮族女子也陪自称华夏?

    宋国面对着天上掉下的馅饼,自然是一口吞下,大大方方的封了完颜倾武一个山东制置使,并且只派遣了一个监军过去,开放与华夏军的海贸。并且表示安抚送了一千人的粮草过去。

    ——

    赵峥得到这个消息蔚然一笑,颜倾武这第一步居然成功了,从改汉姓习汉俗的举动没有受到太大的反弹来看,可见颜倾武对军队的控制已经达到了很深的地步,自己送给她的那车书,她想必也从中领悟到不少智慧,而且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杨妙真协同于她。

    金国与宋国传递消息不便,从颜倾武那里派出使臣来到宋国,双方再进一步确认交流后才发出这道消息,这期间只怕会花费月余的时间,山东形势瞬息万变,现在是什么形势只怕也不容乐观。

    赵峥虽然对颜倾武有股没由来的信任,在此时也不由的担心她的安危了,而且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不事先知会自己。

    赵峥正在胡乱猜想之际,成道急急忙忙的领回了一个人,韩阿四。之前已经跟随颜倾武去了山东。

    赵峥不待韩阿四见礼直接问道:“山东进来形势如何?天道军可安然无恙?”

    韩阿四金国经过大半年生死考验,身上已经完全洗脱当初那份土鳖气质,人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把长矛般让人胆寒。

    但韩阿四在赵峥面前却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师父,山东近来形势一片混乱,李璮,红袄军,金国,蒙古各方势力,牛鬼蛇神都钻了出来,想在山东闹出一番动静。而我们已经战得了先机,眼下颜将军正在谋划攻打莱州李璮一事。天道军随颜将军大大小小十余战,虽然板甲坚固,但还是死了十二名兄弟。”天道军全部都算作赵峥的记名弟子,所以叫一声师父是应该的,不知不觉间也拉近了与赵峥的距离。

    赵峥听完韩阿四的回答,心里有些伤心,但知道一些牺牲是必然的,心中也就释然了许多,同时也有一些疑惑:“这李璮乃是李全的儿子,这人伦在前,难道他敢与杨妙珍作对?”

    “李璮只是李全的养子,与李全本就没有多少情谊,现在碍于父母大义,不敢公然造反,但实则已经自治。况且杨姑姑在这件事情上也有些含糊,不公开喊话,所以只能真刀真枪你的干一场。只是这狗杂种已经投靠了蒙古,每次我们对莱州有什么动作,蒙古就来骚扰。”

    赵峥注意到了韩阿四叫杨妙真杨姑姑,暗想难道那女人真有哪魅力?让韩阿四也叫了他一声姑姑,于是问道:“阿四,杨妙真此人怎样?”

    “武学大家,性情刚烈,但能御下,算是一方豪杰,只可惜对我宋国没有多少情谊。”

    赵峥听着韩阿四的谈吐诧异他进步如此之大,山东一事也暂时放下,反正天道军和颜倾武好好的就没什么大事就行了,于是好奇的问道:“阿四,最近可在跟谁学什么东西吗?”

    韩阿四跟在赵峥身边一段时间,也知道赵峥说话常常跳跃,所以也不觉得奇怪:“师父,我常常在颜将军坐下听一些兵法。”

    赵峥呵呵一笑:“那里觉得颜倾武此人怎样?”

    韩阿四低头:“师父,涉及长辈,恕阿四不敢评价!”

    赵峥正纳闷这颜倾武怎么成了韩阿四的长辈,见成道在一旁嗤嗤的发笑,才恍然大悟这憨货在拿自己开涮,不觉有点脸红,故作温怒:“阿四,半年没见,倒学会编排人了!”

    韩阿四突然跪下,诚惶诚恐的说道:“阿四不敢!”

    赵峥有些不喜如此惶恐,扶起韩阿四:“阿四以后不要这样!我是你师父,不是你主子,不必这样诚惶诚恐,知道吗?再说你一个从战场杀过来的男儿,还做些姿态干什么?我不是教导你们军人应该有军人的样子吗?”

    韩阿四有些愧疚:“师父责罚的事,阿四再也不敢了!”

    “天道军那边的弹药用的基本上应该差不多了吧,还却什么,尽管说出来!”

    “什么都缺!”韩阿四老实答道,似乎在为自己的无能而愧疚,没想到到现在还要麻烦白云道观和师父。

    赵峥沉吟了一会,白云宫现在什么都生产,并且都处于赵峥的绝对控制之下,一些火器也能避过朝廷的耳目。

    “现在我暂时还不能直接大规模派人过去,过了两年再说。火药天道军手里有配方,所以不缺。燧发枪我这里可以给你们两百支,火绳枪一千支,纸壳子弹五十万发,手雷两千箱,火炮四门,丹药我给你们配方,叫颜倾武自己找人制造。板甲三百套。长矛刀枪我这里没有制造,所以就给你一万斤钢材,自己锻造。还有你这次再带一百个天道军过去,是该让这些混小子呢见见血了。”

    韩阿四听完直接吐舌:“师父,这些物资也太多了,恐怕运不过去,再说让朝廷知道了,师父也会受些影响。”黄阿四跟随颜倾武纵横山东十余战,这眼界自然开阔了许多,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让朝廷猜疑,但从未怀疑过赵峥的本心。

    赵峥摆手道:“直接两船就拉过去了,颜倾武是我朋友,这事迟早会天下皆知,倒不如我大大方方的承认援助。”

    “是,师父!”

    “阿四,你将那十二名的兄弟的名单给我,他们的骸骨可在?”

    阿四听到赵峥的话语,情绪低落:“都已经埋骨他乡,师父可是要迁其骸骨?”

    赵峥伤感道:“入土为安,就不要再打扰他们了,我会为他们做好长生碑,名字会刻在白云道观的忠义碑,灵位也会放入白云道观的祠堂中!还有你们的家人我都接到了白云宫照看,你等会去看一下自己的亲人,要是觉得白云宫住的不舒服,也可以搬到其他地方去。”

    韩阿四拱手道:“一切听从师父的,我生生世世都是白云道观的人,不会将家人迁往其他地方的?”

    赵峥点头:“这次天道军就你一人来临安?”

    “还有两人!”

    “哦?叫他们来,我们今晚来次家宴!”

    ——

    送走韩阿四后,赵峥入宫一趟向赵昀说了颜倾武一事,只是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知会两府,赵昀果然也只是将赵峥这次行为当做是泡妞,一笑而过,没有深究。

    而史弥远则已然罢相,准备回明州养老。

第九十四章 和尚

    湖州地处江南,又毗邻帝都自然是繁华之地,农商发达,诗书礼仪之乡。只是自从济王谋反案之后,这繁华街道、精致风物好像都沾上了一层晦涩的血腥。

    这是要待在湖州十年以上才能闻到的味道。

    安吉,安吉,如今改名安吉州的湖州,外表如同名字一样,粉饰着这太平江山,但街角、水沟里的肮脏事却愈发的暗涌,那抹血腥始终笼罩着这个地方。

    “老板,来碗酸梅汤,再给我两碗汤圆。”一位华服少年坐在街边的小摊上,神情和煦的与店家说着话,全然没有那些衙内嚣张气息。

    店家看着他身后跟着得仆人穿着也是绸缎做的,就知道眼前这位客官是位贵人,不敢怠慢,热情的招待。

    “清扬,你也坐着,跟着我不必太过拘谨。”少年拉着自己的仆人示意坐下。

    那仆人略微迟疑便老实坐下了,话里有些犹豫:“三……三哥,这般出来怕是有些不妥吧,府上那些事情没有您在,可得乱套了。”

    少年正是赵峥,看着第一次跟着自己出来的徒弟,神色紧张却依旧还在劝解自己坐镇宫中,现在他有些体会到了赵昀的无奈。

    “有成道他们撑着,七八日不成问题,万物之理,张弛有度,我正好想出来透透气,你也就别烦我了。”赵峥出了临安没有回余杭,而是北上去了湖州。

    清扬听到赵峥的话,虽然知道师父没有训诫之意,但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这可是第一次陪着师父出来,曾经并不出众的清尘师兄,如今已然出师能够给师父代劳授课,是清扬心中的标杆和偶像,所以在照顾赵峥一事上不敢有丝毫马虎。

    “是,三哥。可是这街边的小摊毕竟比不上酒楼里的大厨,何苦来这里呢!”

    赵峥见有些碎嘴的清扬,就将店家端给自己汤圆推到了清扬的面前:“快吃,闭嘴!”

    “店家,我想问问这湖州可是人杰地灵,敢问这湖州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

    赵峥来湖州可不是单纯的为了散散心,他答应过陈保会收他的儿子或者女儿为弟子,而陈保已经断绝了与黄妙妙的关系,自然不想让人知道这层关系,算着时日,陈保的孩子已经出生了,赵峥来湖州也得想个借口将陈保的孩子收为徒弟。

    他知道黄妙妙的住处,但总不能直接到人家府上说,我看你儿子骨骼惊奇万中无一所以想收其为弟子这样的鬼话。所以想问问店家,投石问路,引出自己下一步行动,毕竟自己对外宣称可是单纯的为了散散心,这突然来个收徒的戏法明显画风不对。

    那店家好像也是满腹牢骚,心中憋了许多话:“衙内,不知这什么样的事情算是新奇,这湖州城每天都有几个死于江湖决斗,每天也都有几个穷鬼得到贵人赏识一飞冲天,更有一些人得了仙缘,拜入了国师门下,成为神仙弟子了。”

    赵峥只想找个话头,有留下的借口,于是随意问道:“随便说几个来听听。”

    正在此时一位少年和尚过来,一身的补丁,但洗的很干净,背着一篮子菜叶,双手合十询问店家:“羊施主可需要野菜,新鲜的,我便宜卖给你。”

    那店家显然不是第一次见这小和尚,皱眉道:“我说小师傅,买了你一次,你不能总在我这里化缘啊。我这善心岂不是没有好报吗?”

    小和尚一脸愧疚说道:“对不起了,羊施主。”说完便要离去,腹中传来饥饿声。

    赵峥见状便好意的给小和尚指了条路:“这位小师傅,我听说湖州已经开了慈幼局,你不妨去哪里试试。”

    小和尚听到赵峥的话,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小僧还有谋生的能力,我那份口粮就送与真正需要的人吧!”

    赵峥见这小和尚年纪也不大,估计比自己都小,但说话一脸老成,而且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小师傅,你今年几岁?”

    “十一岁!施主一看便是富贵相,能否为小僧解困一二,结个善缘。”

    赵峥没想到这小和尚打蛇上棍,呵呵一笑:“你这野菜准备卖多少钱?”

    “施主看着办就行了,够小僧一顿饱饭就行了。”

    赵峥见这小和尚已经走进店铺,心里想到这和尚果然不好打交道,古人诚不欺我。但见对方还只是一个孩子,为了一口饱饭,也不忍心责备。

    “都是些什么菜?给我看看。”

    小和尚将篮子解下来递给赵峥,赵峥看了一眼便知道是什么:“景菜,可清热凉血,治疗失眠烦躁。”

    “施主博学广识,果然非同凡响。”小和尚说道这里,便坐在了赵峥的旁边。

    这是清扬站起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虽然面带笑意,但全身已是戒备:“我家三哥不希望与陌生人同桌,还请施主见谅,你随我坐一桌就行了。”

    赵峥皱眉,清扬是高临门从茅山派亲自给自己挑的护卫,身手不差。他如此做派只怕是发现这小和尚有什么不妥,于是暗暗抽出了自己腰间的燧发枪。

    但那小和尚此时却很配合,向赵峥致歉便和清扬坐到了另一座。

    “店家,给这位小师傅上两碗汤圆,算我的。”赵峥说到此时,暗卫已经悄悄的缩拢,只要小和尚有什么异动,就会被瞬间打成筛子,赵峥此次北上没有刻意的隐瞒行踪,所以一些有心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也正常。

    清扬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和尚,不紧不慢的问道:“小师傅不知练的是哪家的功夫?”

    小和尚扬起了头,双手合十摇头道:“不知道,是红云寺的一位叫圆慧的师父教给我的!”

    清扬听到这里,明白了大概,但眼中又起了一些疑惑,却也不询问了,等待着小和尚吃完汤圆。

    “不知小师傅法号?”赵峥突然问道。

    小和尚苦涩的笑了笑:“小僧没有法号,圆慧师父说我没有慧根,不肯收我为徒,但授业之恩岂能这样不明不白,所以我自己剃度,一心想拜入圆慧师父门下,想借此打动他。”

    赵峥心想这圆慧有毛病啊,说人家没有慧根,不收徒,又教人家功夫做什么?赵峥身边不少人都是习武之人,不如二郎与高临门,也就知道这练了功之后就不能干苦力,整日累着了,这功夫也就白练了。这穷文富武就有这么一成原因在里面。

    这小和尚一看就是出身不好,不能做力气活,哪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所以赵峥才会在心中暗骂那个圆慧有毛病。

    这些诽谤赵峥自然不能说出口,等着那小和尚吃完离开后,清扬便过来向赵峥耳语:“师父,这红云寺是皇城司的据点之一,这里面有些古怪。您看!如果那圆慧是皇城司的,那他为什么教那小和尚功夫,如果是为了给皇城司赵一个好苗子,直接收徒不就行了?如果……”

    赵峥连忙止住了清扬的喋喋不休,这货打开话匣子来,就是没完没了的节奏。

    皇城司以前归入相府,史弥远的势力虽然从中抽出后,但以前的一些据点便留下了,清扬是负责守卫赵峥的,而皇城司一部分人也听从赵昀吩咐暗中保护赵峥,所以这一来二去也就有了接触,对于皇城司一些事情也就有所了解。

    赵峥听完略略一想:“这么说来也算是自己人,你刚才为何那样提防他?”

    “此人手上有老茧,看起来像是长期练刀所致,并且小小年纪脊骨就有些异常,可能是练箭所致,我在想就教叫功夫也不可能教箭法啊,他年级这么小,就算是爱才心切,也用不着这么小苦苦训练,这么早挖尽他的潜力可不好,师父……”

    赵峥见清扬又来了,急忙叉开话题:“你能打过他吗?”

    “能!我练的茅山外家功夫,那是祖师爷传下来的……”

    “那就好!咱们悄悄跟踪那小和尚一下,看看情况。”赵峥突然起了童心,也想封住清扬的嘴,于是就凑热闹想看看这小和尚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清扬也没有反对,有自己和暗卫保护,再穿上铠甲,装上燧发枪,他不怵任何对手,只是提醒赵峥,注意穿上铠甲。

    ——

    赵峥派人跟踪那小和尚,待得知小和尚跑到一处破寺庙中练武,反正那小和尚也跑不了,便慢悠悠的赶到,没想到这小和尚练起功夫后真是如同疯魔一般,一直练到天黑。

    赵峥已经无聊的打了几个哈气,准备回客栈。

    这时前方的探子报道说一个老和尚来了,于是又打起精神,偷看下去。

    那老和尚走进庙宇,指点了小和尚几下,然后就对着空气喊道:“老衲红云寺弘治,敢问各位施主能否带我去见国师?”

    (年末公司的事情太忙了,对不起了诸位,明天会正常恢复更新的!)

第九十五章 巧遇

    赵峥听到老和尚的喊话暗暗皱眉,暗想这老和尚竟然知道自己来这里了?但听他语气又不像,这是清扬在旁小声说道:“如果他真是弘治禅师,则应该皇城司的密使。”

    “周围有其他人吗?”赵峥小心的问道,虽然有铠甲燧发枪在身,但也还是小心谨慎。

    “没有,就他一个。”暗卫都是一等一的侦察高手,又有望眼镜辅助,所以清扬毫不犹豫的说道。

    赵峥得到确认后,就大方的站出来:“我就是赵峥,你有何事?”

    那老和尚听闻远处一位少年自称国师,骤然一惊,没想到赵峥竟然亲自到来:“不想在此遇到赵施主,赵施主身系黎民社稷,老衲别无他意,只想在湖州护卫您周测,不让宵小得逞。此处说话有些不方便,赵施主可能移步?”说完眼神瞥了瞥小和尚,意思不方便让小和尚知道内情。

    赵峥让清扬过去确认那老和尚的身份,老和尚交过腰牌给清扬察看,确认是皇城司的人无误后,便放他靠近赵峥说话。

    老和尚交代了小和尚几句后,便来到赵峥身边,双手合十见礼:“都言国师年轻,想不到竟是如此风采,想来必是天上之人。老衲是皇城司湖州主事之人,故而了解国师去向一二。”

    赵峥还礼,这老和尚长得慈眉善目的,只差在脑门上写上高僧二字,没想到却是皇城司的人,想必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做的也不少。赵峥对这种善于伪装的人一向提防的紧。

    弘治禅师见赵峥神情异样,也猜测到了七七八八,无奈叹息道:“这世上真正能不沾红尘,不着因果的渺渺无几,可惜老衲不是其中之一,众生皆苦,老衲也身在苦海,身不由己,虽造杀孽,但向佛之心不见,不求超脱,但求心安。我也只得尽量弥补,国师可知道那小和尚是谁?”

    弘治禅师的声音极低,几乎只有赵峥和清扬能够听见。

    “何人?”

    弘治禅师苦笑道,看了看赵峥身旁的清扬:“国师乃是九天之上的人物,可以一听。施主可是要听老衲唠叨?”

    清扬不动如山,这老和尚身上全无练武的痕迹,又老迈异常,况且又是皇城司的人,倒也不怕他暴起伤人,但自己一切行动都得赵峥的吩咐。

    但赵峥没有做任何的暗示,就代表他对眼前此人的不信任。

    弘治禅师见状也未言他,直接说道:“他是潘家后人,今年实际只有七岁。”

    赵峥听到潘家,骤然想起了当年的济王谋反案的主角之一,据说潘家以数十人武力逼迫济王谋反,兵败被杀,被抄家灭族了,不应该还有后人在世。况且弘治禅师是皇城司,往近的说是皇上的人,往远的说是史弥远的人,怎么都不可能保下这个孩子。这可是牵扯皇位的事情,这老和尚拿来的的胆量,窝藏钦犯。

    赵峥听到这惊天秘闻,不解说道:“大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不怕我问罪于你?”

    “我佛慈悲,潘家之罪为何要祸及幼童,当年他只有两岁,问罪于他,老衲不忍,再则他也不是因为我起了恻隐之心才活命,求他性命的另有其人。老衲如此无愧于心。”

    赵峥此时也是心生悲悯,当年济王谋反一案,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潘家不过因为财资丰厚,号称湖州首富,被朝廷当做肥猪顺手宰了吃肉。

    只是此事牵扯皇位,乃是史弥远的罪孽,赵昀的逆鳞,就是赵峥也不得不小心应对:“大师慈悲,天下却未必,正好赵某也是天下人!”

    弘治禅师笑道:“国师仁厚心善,天下皆知,又是世外之人,世俗一切都已无法加罪于你。”说完弘治禅师又看了看清扬,说道:“施主,可还想听下去。”

    清扬此刻也被吓的魂飞魄散,乖乖!这可是牵扯身上和史相公,稍有不慎小命就不知丢在哪里了。

    赵峥在此时也不想再沾染此事,想一走了之:“此事就当我没听过,清扬我们走!”

    清扬得令恨不得背着赵峥马上飞离这个老秃驴。

    但弘治的一句话却令赵峥不得不面对此事:“国师,救他之人与您有关。世间纷扰,缘起缘落,这段因果,国师只怕逃不掉了。”

    赵峥听后,只当弘治禅师是在放屁,加速逃离。

    弘治禅师看着赵峥离去的身影,心生无限悲悯,最后竟然倏然泪下、

    ——

    赵峥回到客栈,懊恼不已,好奇害死猫啊。自己虽然已经不畏惧任何人,但不希望与赵昀心生间隙。

    那小和尚命运虽然凄惨,但赵峥却有无能为力之感,自己能帮助他的就只有远遁海外了。但弘治禅师说此事与自己的人有关,赵峥将信将疑,黄道长一辈子都是呆在枣阳,哪有可能去湖州做这件事,大郎二郎更不可能了,至于赵葵当年的事情可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又在别处任官,鞭长莫及。

    而眼下自己的举动皇城司都盯在眼中,怎样巧遇黄妙妙并收她的孩子为徒,着实伤人脑筋。

    所以第二天,赵峥去了一趟慈幼局,准备先收几个孤儿混淆视听。

    湖州的慈幼局开设不到两月,一部分资金来自临安的慈幼局,另一部分来自官府的给的二十亩官田,还有一本分来自湖州一位出手阔绰的姨娘私自捐赠的十亩土地。

    由于湖州是江湖汇集之地,孤儿不少,没有能力将所有的孤儿收容,所有湖州的慈幼局只招收身体健全的孩童,只有两百余人。

    白云道观在所有的慈幼局内都会派人去教孩童识字,湖州也不列外,白云道观派了三名道士过来,一个主管后勤,一个负责教习还有一个负责传授赵峥的道学。

    赵峥过来的时候,已经派人事先通知,但吩咐他们事先不要声张,就当赵峥是普通的善人去慈幼局行善,事后再向其他人解释。

    慈幼局门口的守卫长得颇为俊俏,可惜只有一边的帅脸,另一边虽然用刘海遮住了,但难掩其狰狞,而且一只腿已经残废,需要拄拐行走,双手也不灵活,颇为僵硬的握着东西。

    清扬见赵峥对那人颇为注目,悄悄对赵峥说道:“师父,此人是个练家子,只是看不清深浅,湖州的江湖势力多,这比武决斗在所难免,只怕这人也是这样与人比武才落下的残疾……”

    “哦!”赵峥急忙止住了清扬的废话,往大殿走去,在功德箱内卷了两锭碎银子,怕有四五两,慈幼局的主管是湖州府退休的老衙役,在湖州典史中颇得人望,所以知州就让他主管慈幼局,安度晚年。

    老衙役见赵峥如此豪爽眼睛笑的不见缝了:“衙内心善,可是要领养孩子?咱慈幼局的孩子都是受过仙观来的道长授课,聪明识礼,踏实务事,定然不会养成那些白眼狼。”

    慈幼局不禁其他人家收养孩子,但要严格考核其家庭情况,看是否有资格收养,并且每三个月回遣人看望一下被收养的孩子,如果有什么虐待,就要接回慈幼局继续收容。大宋无子缺丁的人多,但多喜欢领养不记事的婴儿,但慈幼局收容的又多是两岁以上的孩童,所以这一来二去来慈幼局领养的人并不多。

    所以这主管才如此热心想让赵峥收养,以减轻慈幼局的负担。

    “还请管事将这里的教习先生请出来?我有事询问。”赵峥直接询问,先从自己人那里了解这里的情况再说。

    那老衙役听了可不怎么高兴,找教习先生来就是打听那个孩子聪明,读书有悟性,挑挑拣拣的收养。慈幼局的孩子如果在道学上悟性颇高,是有资格去白云宫学习,成为仙人弟子的,每一个老衙役都宝贝的紧,可不打算给其他人领养,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然而此时教习先生却自己跑了出来。

    那教习便是白云道观派来的道士,得到通知知道今日国师要来,所以时时出来探望情况。道士原是鸿鹄宫的道士,也见过赵峥,所以一眼便知道眼前的少年就是国师,但早前来人通知自己不要声张,所以也没有见礼。

    而是向老衙役询问:“这位是?”

    老衙役虽然是慈幼局的主管但不敢在从仙观里来的道士面前拿捏姿态,连忙说道:“刚来的善客,正要找道长询问。”

    道士点了点头,不顾老衙役的诧异,径直带赵峥往偏厅里说话。

    正在此时,慈幼局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孩童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传了进来,老衙役见状连忙拉起道士的手出去迎接。

    “郑夫人来了!”

    门外不知谁大叫了一声,老衙役的手劲很大,道士睁不开,只得随他出去,道士也只得匆匆向赵峥解释道:“郑夫人就是那位心善的姨娘。”

    赵峥正在诧异这明明是姨娘也就是小妾,怎么大叫都称她为夫人?

    那郑夫人走进了大殿。

    一声素衣,容貌姣好,怀抱着一个婴儿,见到赵峥一闪而逝的诧异后便是掩饰不住心喜。

    来人正是黄妙妙。

第九十六章 人为

    黄妙妙被慈幼局的人前呼后拥进了大殿,看见赵峥几乎叫出了声,但转瞬间压制了所有的情绪,冲那老衙役问道:“提举,这位少年莫非也是来行善的吗?这么小就想要当爹了?”说完轻笑两声,教习先生却很微微皱眉,他虽然敬重这位宅心仁厚的女子,但事涉国师他又那能偏颇。

    赵峥看到黄妙妙,心中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黄妙妙有如此善行,自己顺势收她的孩子为徒就顺理成章,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不知夫人怀中的小郎君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黄妙妙眉开眼笑,眼角洋溢着母爱与骄傲。

    赵峥顺势凑过去看了看那男孩,才出生不到两三个月,模样都还没有张开,皱皱巴巴得也难夸他漂亮。

    “此子眉宇间灵气十足,怕是与道有缘,十足仙人之象!”

    黄妙妙见赵峥如此夸奖知道赵峥打了是什么算盘,她之所以会将自己醉风楼所有积蓄都捐给慈幼局,一是为陈保赎罪,二是为了给日后赵峥收徒留个借口,这天下皆知慈幼局乃是官家与国师共同开办,自己常去慈幼局转悠说不定能碰到国师。

    黄妙妙不知道陈保让她另嫁他人是何原因,每次询问,换来的都是陈保痛苦的神情,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询问,安安心心做他的小女子便可以了。但也隐约猜测陈保怕是要做什么大事,大到国师都不能保存他,所以退而求其次,要求自己的孩子拜入门下,求得平安。所以一开始还对赵峥要收自己孩子为徒有些抵触,现在不得不上心了。

    “多谢这位小哥夸赞,不过我这孩儿也真是如此,才生下来就对拂尘道经有兴趣,可没少遭到我家老爷白眼。”黄妙妙说话间,孩子被吵醒了,顿时哇哇大哭,在母亲怀里折腾不已,但转身一看到赵峥就立即停止哭闹,神奇不已。

    赵峥见了也心为大动,看着那小孩的眼睛颇为喜欢:“夫人可否让我抱抱。”

    “小哥你得小心点,我家五郎啊可调皮了。”说着黄妙妙将孩子送到了赵峥怀里。

    那孩子丝毫不畏生,小手直接摸到了赵峥的脸上,咯咯的笑了。

    赵峥脸上也出现难见的温柔,将孩子哄了哄还给黄妙妙,火候差不多了,赵峥也准备公布身份:“我在临安见湖州紫气腾云,当有灵童在世,所以特此一行,但我之大道,向不私传,不为一家一姓之物,今日机缘在此,多收几个徒弟也无妨。持身,你在这里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慈幼局可有天资聪颖,品行端正之人?”

    赵峥一席话将在场的诸人搞得一头雾水,而且眼前这少年也太无礼了,竟然公然称呼仙宫来的教习先生的道号,但更令他们诧异的竟然是教习先生竟然欣然领命。

    “国师,以弟子观之,有三人可有前往白云宫的资格……”

    国师!教习先生竟然称呼那少年为国师!联想到教习先生来自白云道观,眼前这位少年的身份呼之欲出,不少人激动的热泪眼眶,赵峥此时好像染上一层圣洁的光辉。不少人已经跪下嘴里念念有词:“真人!……”

    赵峥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住了,他无法明白人们的反应为何这样强烈。因为他们无法明白牛痘,仙瓜等对这个世界的意义,无法明白人们对于粮食的渴望以及瘟疫的恐惧。

    “你们大家都起来。”赵峥首先安抚了大家的情绪。

    这时一群孩子冲了进来,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然后被大人拉着下跪了。

    赵峥见自己劝说无效,也只得先将事情说完告退。

    “郑夫人,你欲收你家孩儿为弟子,你可愿意?白云宫的规矩想必已经传遍天下,不会影响这孩子日后的科举前程。孩子尚且年幼,等他三岁之时,我再接入白云宫可好?”

    黄妙妙自然没口的答应:“能得国师垂青是五郎的父亲,只是此事干系重大,还得知会一下我家老爷。”说完心疼的悄悄在自己孩儿屁股上揉了揉,刚才那孩子之所以会突然哭闹,一见赵峥就不哭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投缘之事,全是因为黄妙妙悄悄拧了自己孩子一下。

    ——

    晚上,赵峥轻车简行来到了郑府。

    黄妙妙新嫁的夫君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名叫郑季三,郑家也没什么底蕴,近些年全靠郑季三做棉布生意才发家。

    郑家得知国师要来一个下午都在忙碌的准备赵峥的到来,郑家虽然信佛,这不红云寺的方丈也正在府中做客,但国师大名传遍天下,他们也是敬仰的很,不敢有丝毫怠慢,撇下那老和尚,早早的在门口等候赵峥。

    由于害怕不懂规矩,又花大价钱去请教城中几位名声颇大的道士,看看家中的布置什么地方需要改动,以免犯了道家的霉头。

    郑季三有四子二女,三名小妾黄妙妙的所生的排名第五,所以乳名换做五郎,郑家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全家老小都是住在一起。今日不仅将还在襁褓中的五郎好生梳洗打扮一番,还让郑家的小辈都好生表现,说不定国师心喜也一并收为徒弟。

    赵峥赶到郑家的时候,见前门已经围上了许多人,知道是此行泄露了风声,看那群人的打扮莫不是绫罗绸缎一声豪气,多半是些商贾之人来求发财之道的。

    赵峥不想在此耽搁,吩咐清扬先行,他紧随其后,让众人以为清扬是国师,纷纷围着他哭嚎求赐仙家之物,赵峥则悄悄进了郑家大门。

    郑季三在门口相迎,自然已经从黄妙妙口中知道赵峥的大概模样,见状也不揭穿,不动声色的迎赵峥进屋。

    赵峥对这位郑老爷也是有心愧疚,不管怎么说陈保都是他的人,给眼前这位戴了绿帽子,喜当爹了一把,赵峥多多还是有些歉意的也有心提携一下。

    “郑员外做棉布生意的是吧?”

    郑季三受宠若惊的回应:“国师真是当时神仙,一猜便中。”

    赵峥笑了笑,这记马屁拍的人太多了对他的杀伤力基本为零:“郑员外有意的话,可以派一人我派人来我白云宫,我准你的人在藏书阁待上一个月,能得到多少就看造化了。”

    白云宫的藏书阁这几个月在江南两淮一带可谓如雷贯耳,每天都有不少谈资进入百姓之家。有不少人从藏书阁里寻得了发家致富的手段,比如天下食货一书中记载了各式美食的制作方法,让不少酒楼老板大赚一笔,有的还从藏书阁中得到面料新的染色方法等等。更有一些人从中得到巨大的名望功勋,比如藏书阁医术里有记载产钳的制作,被一位郎中率先从书中发现,推广天下,让新生儿腹死胎中的几率大大减小,被朝廷嘉奖进入了太医局。

    赵峥在藏书阁存放了大量基础的科技书籍,不少对于这个时代是大有裨益,也允许进入藏书阁的人可以将书籍抄录出去,但不得作为私传。

    所以藏书阁对于大宋不少人而言是座彻头彻尾的宝库,而进入藏书阁的条件只需官府出具的证明,两代以内没有作奸犯科的人可以捐赠一定的财资便可进入藏书阁。

    时间和级别由捐赠的财资决定或者由国师特许可以直接进入,藏书阁的书库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别,藏书阁地上的建筑只是收藏黄类的书籍,玄类的书籍在地下,而地类的书籍据说还在玄类的下面,除了国师与黄真人,谁也没有进入看过是什么样的,至于天类更是不知藏在何方。

    而要想在藏书阁的黄库待上一个月,如果不是白云宫的人至少要耗费千贯财资,更重要的是这机缘难得,比起着天上掉馅饼,更重要的是国师对郑家的看重,一切都是托五郎的福,看来妙妙真是替自己生了一个好儿子,自己有些日子冷落她了,看来得找机会补偿补偿了。

    想到此处,郑季三就浑身激动,也不知道自己前世是积了多少福才换来国师的青睐,要不是自己母亲是被红云寺的弘治禅师救活的,说不定郑季三就立马该信道教了。

    “国师如此恩重,郑家无以为报!”

    “五郎的母亲可还吧!”赵峥似随意一说,让郑季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黄妙妙是湖州人,与郑季三算是从小认识,黄妙妙那时在附近几条巷子算是出了名的美人,郑季三那时家里穷也没敢往哪方面想,直到黄家遭逢大变,他前些年在醉风楼偶然遇见,于是心不由得又火热起来,想将黄妙妙赎身,纳为妾室。黄妙妙一直没答应,也不知道被那个男人赎身后又被抛弃,去年找到郑季三答应嫁给他,他当时想也没想就答应,到嘴的肥肉谁不吞,而且也不用他赎身钱了。

    但嫁入郑家后,这女人不知抽了什么风,前几个月既然将自己在醉风楼挣的私房钱的捐给了慈幼局,让郑季三大为关火,这几个月一直刻意对黄妙妙冷落。但不想那女人心生怨恨,竟然借着五郎的东风,在国师面前告了自己一状。然郑季三惊恐异常,本来想扯谎先将这事蒙蔽过去,再时候补偿那个女人,但一想到自己面对的是国师,当世神仙顿时就没了底气,害怕被仙人掐指一算,那可就大罪了,只好老实的说道:“国师,草民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心中不舍那些财务,才会冷落妙娘。”

    赵峥止住了郑季三那道哭诉:“若不是看在五郎母亲心善的面上,我怎么会许下让你进入白云宫藏书阁一个月的诺言?”

    赵峥话音刚落,郑家大厅里就钻出一个老和尚,却是弘治禅师。

    “国师,贫僧有礼了!”

第九十七章 弘治禅师

    赵峥看到弘治禅师,第一直觉是这和尚阴魂不散,在这个地方也能遇到他,然后又觉得不对,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联想到他皇城司的身份,能够摸清楚他的行踪,赵峥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切的巧合是人为的策划。

    弘治禅师见赵峥没有回应,戒备更深,苦笑道:“国师不必疑虑,诸多事情还请国师给老衲一个述说的机会。”

    赵峥见事已至此,自己再躲闪反而落了下乘:“你去我的客栈等我便是。”弘治禅师是皇城司的人,自己的住处只怕早已被他摸的一清二楚,但依旧克制自己,没有登门拜访,等到赵峥开口答应才自行登门,足见对赵峥的尊重。

    弘治禅师口诵佛号,谢过赵峥后,不顾郑家挽留离开了。

    郑家的晚宴也陈善可乏,赵峥吃过饭,给五郎留一个玉佩当做是信物,两年后再接他进入白云宫修炼,还给他取了一个道号归尘。

    意为归陈。

    ——

    客栈内,赵峥遣退了众人,只留弘治一人,与他独对。

    “禅师,放过那潘家遗子的人可是陈保?”赵峥在郑家见到弘治禅师,才恍然大悟那日他所说的话,赵峥身边当年能够放过潘家遗子的就只有陈保了,如今陈保已经远赴美洲,没在赵峥身边,当时赵峥下意识就将他排除了。

    联系到陈保与史弥远的血仇,赵峥也有些头疼,这段恩怨赵峥也只能选择袖手旁观了,不是他对史弥远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史弥远对宋国的影响太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但陈保回来知识,史弥远怕是已经死了,赵峥也为深思。

    弘治正襟危坐点头道:“正是陈施主,那日他家人遇难,老衲也在一旁。如今他家人都葬在了红云寺。”

    赵峥听到弘治说道与陈保之前还有这段交集,有些诧异,整理了思绪:“你对我说这些话,是要说明我与那潘家遗子脱不了干系?你想要我怎么做?”

    弘治禅师微微眨眼,与赵峥对视:“当然是替天行道,主持公义了!”

    赵峥听完这话忍不住跳起来,让他主持公道,不就是等于杀了史弥远吗?赵峥当然不会接这个口:“禅师说这话未免太异想天开了。这大宋能替天行道的只有当今圣上!”

    弘治站起来,向赵峥行了一礼:“国师是天外之人,您传之道法,贫僧也有幸研读,您之道法穷天下之理以近大道,我今日只想请教国师这天下之理。”

    赵峥听到这里,平息了许多,知道弘治要说什么,无奈说道:“赵峥也是红尘中人,人生不如意十之**,能予说的十之一二,许多事情我也是无能为力!”

    弘治禅师再行一礼:“国师有菩萨心肠,却无雷霆手段。不是国师您无能为力,实则是顾忌天下苍生,不敢妄动。”

    这句话说到赵峥的心坎上去了,看着老和尚不觉间顺眼了许多:“禅师谬赞了!”

    弘治禅师摇了摇头:“火枪火炮大行于世,这世界恐怕要天翻地覆,如此巧夺天工之物,不过是国师顺手而为,非人力所能及,所以贫僧才断定国师乃天外之人,神佛不过如此,替天行道自是应当!”

    赵峥看着这个说话肆无忌惮的和尚,忍不住提醒:“此罪不但涉及史弥远,恐及当今圣上,禅师也哪怕天翻地覆也要在所不惜吗!”

    弘治禅师丝毫不为所动:“当年圣上初登大宝,手中无一丝权力,济王一案具是史弥远一手策划,老衲当年是亲历者定然无误。”

    “这么说来,禅师当年亦是帮凶……”

    弘治微微一笑,似有解脱之意:“若罪犯伏诛,老衲岂会逍遥法外!”

    赵峥也笑了:“禅师修佛,当知道佛祖愿望是让众人渡进苦海,人人成佛,何苦要求助神仙,岂不有违禅师修佛本意。赵某虽有机巧,毕竟精力有限,这天下之事我管不过来。

    弘治禅师双眼微闭,似在权衡:“国师仁善,忍心看着众人在苦海里挣扎?”

    “自救者天助之,我没有能力救每一个人上岸,只是希望教会他们游泳的姿势,自己游上岸。”

    弘治禅师听到这里,异彩涟涟:“国师教我!老衲亦在苦海挣扎。”

    “你所求为何?那小和尚我可让他出海,安度余生。”

    弘治禅师摇头:“重华已知自己身世,怕就是千山万水也会重返故地报仇。”

    赵峥听到此处宽心了,重华想来就是那小和尚的名字:“重返故地又如何?到时候史弥远已死,他找谁报仇?倒是禅师告诉他真相,岂不有违慈悲,让他一生不得安宁,沉沦于仇恨之中。”

    “国师如此斥责贫僧,脸上并无愤慨之意,想来也是赞同贫僧的做法,杀人偿命,为父报仇乃是天理人伦,贫僧自问没有做错。史弥远独相二十多年,贪赃枉法,民不聊生,致使民怨四起,他不该杀吗?”

    “杀他可以,但要依国法,不得以个人恩怨了断。”

    弘治禅师大笑三声:“满朝坑壑一气,视国法如同废纸,再加上圣上宠幸,罪行又怎能加于史弥远身上。贫僧观国师言行与史弥远多有不合冲突之处,与史弥远绝对不是同道之人,您与他交涉,不过是虚与委蛇,无奈之举!史弥远如今罢相,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机,国师为何犹豫?”

    赵峥察觉弘治禅师语气有些异样,不是一个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态度,忍不住猜测他与史弥远是否有个人恩怨,所以故意激他:“赵峥所谋不在一朝一夕,禅师与我道不同不想郁闷,我们还是别谈了!”

    “非是道不同,而是时不待我,几年过后,倘若史弥远老死,那当年死于他手下的冤魂该如何安息!贫僧蛰伏皇城司二十年,本想借此接近史弥远,血溅当场,奈何我等虽未史弥远拼杀办事,但一直未得接见。史弥远如今已是风中残烛,让他苟活这么多年,已经是天道蒙尘,善恶无渡了!”

    说到此处,赵峥叹气:“禅师今夜如此激愤,怕是另有隐情,你求我图谋大事,却不坦诚相见,叫我如何教你。”

    弘治禅师听到这里也不意外,大概也早有将底细托付之意,却问道:“国师可知我年纪?”

    赵峥看弘治脸上老态尽显,双眼昏黄:“只怕年近古稀了吧!”

    弘治哈哈大笑,有种意气风发的形态,全无高僧的模样:“世人皆以为我年过古稀,其实贫僧不过知名之年,五十有二。相州韩家,韩泾渭是也!“

    赵峥听到相州韩家肃然一惊,相州韩家那可是大宋一等一的世家,祖上出过韩琦这位相三朝,立二帝的名相,其后代也多进入两府执宰大宋,建炎南渡后韩家更是权势不减,宁宗一朝权臣韩侂胄乃是韩琦曾孙,当年权势威望丝毫不亚于如今的史弥远。但自玉津园被史弥远槌杀,将头颅送与金国后,韩家权势烟消云散,后人不见事籍。

    而这弘治禅师说他是相州韩家的怎能不让赵峥震惊,韩家如今已经成为朝中禁语,赵峥也不知其内情下落。

    弘治禅师接着傲然说道:“家父韩侂胄。”

第九十八章 湖州小事

    赵峥听到弘治禅师说自己是韩侂胄的儿子时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当他说出自己是相州韩家子弟时,赵峥就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

    关于韩侂胄是忠是奸是个千古争论,宋史将他归为奸妄一类,但想到历史上正是这位主将理学贬为伪学,禁绝列入科考项目,后世理学的徒子徒孙掌握了笔杆子能绕得了这位主?

    韩侂胄在历史是有名的主战派,期间尊崇岳飞,贬低秦桧,并主持开禧北伐,可惜这一切也成了众人攻击他的把柄,说他为了稳固一己权势,不顾两国国力对比,妄动北伐,致使惨败而归,实乃彻头彻尾的奸妄。

    在当时那个环境里,主战不一定是忠,主和也不一定是奸,战和不过政治立场划分,与党争无异。但不得不说的是观南宋一朝,能积极主动为恢复中原,洗刷国耻做准备的宰相就只有韩侂胄了。

    “原来是韩家遗脉,失敬!”

    弘治禅师惨淡一笑:“不敢,韩家鼎盛时期在国师面前不过一世家而已。”

    弘治禅师将所有的底牌都打出,看出来是准备孤注一掷,赵峥也得做出一番姿态:“禅师就将史弥远的罪状收集好给我,自会有人出面弹劾史弥远的。”

    随着宋国国力增强,再加上赵峥的推波助澜,北伐之声不出两年会再次向朝堂发出,到时候韩侂胄这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主战派代表人物自然会被重新树立成一代名相,而史弥远这位主和派的代表身后之名恐怕难以维持了,这里面可不管韩侂胄与史弥远谁忠谁奸,所谓治政就是如此。

    想到这里赵峥又忍不住提醒道:“大宋北伐之日不远了,你父亲身上的冤屈自会被洗清!”

    弘治禅师听到这里再难保持镇静,韩家自从韩侂胄被杀后,虽然没有牵连家族,但在朝为官的迁的迁,贬的贬,韩家朝廷上的人已经被肃清了,再加上暗地里史弥远使些手段,韩家人连经商都比较困难。韩家凋零,百年豪族不过数十年便烟消云散,让弘治对史弥远可谓是恨之入骨。

    “国师大恩,韩泾渭没齿难忘!我改头换面潜伏皇城司二十年,暗中也积蓄了不少力量,现一一归附国师,望国师不弃!”

    一入皇城司,终身难以脱籍,赵峥可不愿插手赵昀的禁脔:“禅师也是世家子弟,不明白这样是把放在火上烤?”

    “国师勿虑,我那些人与皇城司无关,不过都是些三教九流,望国师不要嫌弃!”

    ——

    湖州事毕,第二天赵峥却没有急着赶路,这半年忙忙碌碌的,让赵峥觉得自己好似被人架上神坛,离人间烟火越来越远,时刻被人端着,如今一闲下来,顿时感到无限的疲惫。

    于是决意在湖州多留一天再走,湖州是江南三教九流汇集之所,江湖奇情遗事偶有发生。黄妙妙是土生土长的的湖州人,赵峥就让她做向道在湖州四处闲逛。

    赵峥对归尘甚是喜爱,虽然事后黄妙妙向赵峥解释那天他与归尘那场奇怪的缘分乃是她一手策划的,赵峥丝毫没有介意。

    幼儿懵懂而好奇的眼神像极了刚来这个世界的赵峥。赵峥抱着他与黄妙妙穿街越巷,听着黄妙妙说着七短八长的故事,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宁静。

    尤其是黄妙妙巷子那些女子斗嘴,惹得赵峥偷笑不已,逢人便打趣说赵峥是他远方表弟,要人给他物色媳妇。

    黄妙妙性子恬静,纵然有些不忿与人争吵,事后也不会在背后说人家,她自幼长在湖州,父亲欠了别人赌债将她买入青楼抵债,不过她父亲也没有逍遥几日,将那笔钱挥霍完后,又去豪赌,被人杀了不知扔到了那条河里,至今没有什么踪迹。

    黄妙妙没有与赵峥讲这些过往,赵峥自然也无从知晓,他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黄妙妙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她拒绝了,这样的生活是她选择的,这平平安安的守着一个人,等着一个人就足够了。

    ——

    “三哥,前面茶肆,味道虽然不好,但有个怪人每天都会在那里唱曲。”

    “归尘,别睡了。”赵峥全然没有注意黄妙妙的说话,自顾自的逗弄小归尘,黄妙妙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一对大小孩子,将赵峥拉入了茶肆。

    叫上了一壶茶,赵峥此时手有些报累了,然后将孩子还给了黄妙妙。

    茶肆的外边有人唱曲,赵峥欣赏不出好丑,但看到众人表情,也知道那人唱得不好,但也不算特别差。

    “咦,那人不是慈幼局的门卫吗?”赵峥有些疑惑的问道。

    黄妙妙点头:“是我介绍的,我见他身世可怜,脸皮又薄,所以才让去慈幼局,多少有条活路?”

    赵峥见那人半张惊艳的脸,不免为远方的陈保祈祷他这媳妇别是见色起意,问道:“你和他很熟?”

    黄妙妙摇了摇头叹气道:“没说过几句话,只觉得他身上一定发生过很多事,所以有些好奇,有些可怜他。”

    谁身上没有故事,与其说在为别人叹息,倒不如说是自怜自叹。

    赵峥的嘴这些日子被好茶给养刁了,喝不惯这茶肆里的茶,闲来无事,所以好奇的走向那个唱曲的怪人,准备问问那个怪人。

    赵峥站在一旁等着那人将曲子唱完,没有什么掌声,倒是有人朝他扔了几个铜板,那人没有感激之前,脸上却隐隐有些怒意。

    “被人可怜有时候比被人看不起更令人愤怒,只可惜你只有傲气却无傲骨。”

    那人耳边传来这句话,让不禁抬头望望到底是谁说的,当他看见赵峥的脸后,骤然一惊,冷汗乍流,几乎在一瞬间他没由的生出怨恨,都是这个妖道!赐给了陈保神器,才让自己从云端跌入地狱,当他出手之际,却突然一阵惶恐和害怕,眼前这位可是国师啊!

    再加上他双手基本算废了,爆发力已经大不如从前,犹豫间,枪声响起,打在离他半米开外的地方。

    那人骤然停住了,手僵在半空。一片寂静,接着是惊叫声,然后那人跪在了地上,他心气早已全无。

    暗卫立即过来控制住了场面。

    “你刚才要做什么?你认得我?”那人刚才只是一个突然身手摊爪的动作,并不能以此判断他就要行凶,否则刚才他早就被燧发枪打中了身体。

    那人低下头,似乎不敢再看赵峥:“皇城司旧人,已经被官家清理出去了,自然认得国师,刚才只有试探之意,绝无冒犯之心,还请国师恕罪!”

    赵昀要清理皇城司,自然是因为赵峥挑拨他与史弥远之间的关系才会如此,赵峥明白此节,再看到此人手脚基本上已经被废了,心中一丝怒意早已消散。

    “也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你能活着离开皇城司,未尝不是一场造化,没有手脚,也可以活出个人样。”

    那人听到这句话,不停的磕头。

    赵峥说着让人找了条板凳坐在那人面前,让暗卫撤下,然后安慰不停告罪的黄妙妙。

    “那里人?”

    “福建泉州。”

    “什么名字?

    “程……初墨”

    赵峥正要继续询问的时候,一个穿着补丁的壮汉带着六七个人走了过来。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程初墨有些鄙视,然后贪婪的看着黄妙妙头上的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峥:“敢问这位小哥,我兄弟是有什么事惹到你了?”

    程初墨听到那人自称他为兄弟后,拼命摇头:“我不认识他们!”

    那壮汉听到程初墨这句话,嘿了一声:“瘸子,别他娘的不识抬举。给我打!”然后后面的罗罗跟上去对程初墨拳打脚踢。

    程初墨隐忍至极,却不敢使出功夫,赵峥也在一旁冷眼旁观。

    那壮汉冷笑两声:“我乃丐帮强四,你无缘无故要我兄弟下跪,这天下可没这样的规矩,就看你今天如何善了。”

    黄妙妙抱着孩子,不想赵峥看到这些污秽的事情,拉着赵峥说道:“三哥,我们走!”

    强四听见黄妙妙叫赵峥三哥,以为是她小叔子,拦住了黄妙妙的去路:“小娘子就这么想走了?”语出淫邪,让赵峥皱眉,不耐烦至极,准备让暗卫出来教训这群不开眼的王八蛋,巡逻的捕快出现了。

    赵峥立马叫道:“两位官差,有人敲诈勒索!”

    那两位官差闻言赶过来,强四快一步屁颠屁颠跑过去再那两位捕快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得意看了看赵峥。

    然后那两名官差走过来,冷眼看着赵峥:“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

第九十九章 牢房

    赵峥看着二人蛮横的态度,有些呆住了,来到宋朝他是第一次面对如此**裸的徇私枉法,以赵峥现在的地位一句话就能让这两个捕快永不翻身,但他没那么做。

    他想看看这两个捕快究竟会出格到哪一步。

    黄妙妙与赵峥的暗卫也没出来呵斥着一切,这些人在赵峥的面前就如同蚂蚁撼动大象,根本用不着声色俱厉,随时都能扭转局面,将他们二人踩的死死的。

    而这捕快如此枉法,与湖州官场**逃不了关系,或许国师醉温之意不在酒,所以不要急着出来,坏了国师大事。

    “两位官差是不是搞错了?是那闲汉故意敲诈,怎么叫我去趟衙门,这湖州还有没有王法?”赵峥不咸不淡的说着,让那两位捕快心中一堵,见赵峥气定神闲,衣着华贵怕是哪家衙内,所以放松口气,试探问道:“我等奉差办事,那个强四先告的你,把这件处理完了,再处理你的事情,敢问这位郎君是哪家衙内?”

    二人歪理乱说,赵峥也不气恼:“我一布衣之身,衙内可担不起,两位官差就算要先处理强四诬告,也得将他一同带去衙门问话。怎么就只抓我一人?”

    那两名捕快听说赵峥是一介平民,再无忧虑,虽然这小子看上去像是高官大族的弟子,但也可能只是商贾之家宠溺的儿子,或者是个骗子也说不定。

    宋国骗子横行,连皇帝都累骗了,靖康之难后宋高宗就一宫女谎称是他一母所生的亲妹妹福柔帝姬,竟也成功的取得了宋高宗的信任,对那骗子优容备至,享尽荣华三十年,直至宋高宗将母亲韦氏迎回临安,得知自己妹妹早已客死他乡,事情这才败露。

    所以一个人光看外表举止谁也不能判定其身份,两个捕快认定了赵峥没有什么背景,要是有背景也早就拖出,岂会让他们两放肆这么久,也不再顾忌什么:“朝廷律法,先抓你们回去审问?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二人今日就当行行好,可以给你疏通疏通。”二人明目张胆的要钱,让赵峥觉得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匪夷所思。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倒要看看到了知县面前,会被你这等宵小蒙蔽?”湖州下辖乌程,归安二县都是湖州的湖州,所以这案子一般先递到知县的案头。

    那二人奸诈的笑了笑:“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能不能见到知县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指条路还不乐意?贱骨头!到时候有你好看!”说着作势要将二人押走。

    赵峥冷冷说道:“女眷你也要押走?”自古女人进了牢房,这清白可就难说了,就算是蒙冤后能洗刷冤屈出狱的,最后不是被丈夫休了,就是自杀身亡,所以历朝历代就不会轻易将女子下大牢。

    那两个捕快只是图财,也不想闹出人命,也不好交差,正好放这个女子出去,给他们凑钱叫人。

    黄妙妙在一旁几次都想说话,但都咽了下去,国师想游戏红尘就随他吧,正好可以将湖州官场整治一番。

    “那三哥我是回去休息还是去告诉老爷?”黄妙妙语带双关的询问赵峥,要她接下来做什么。

    “回去休息便是,告诉老爷我要走了。”

    那二位官差听到这里忍不住发笑:“老子头一次看见有人要钱不要命的!”然后恶狠狠的盯着黄妙妙说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不凑满十贯休想见到活人!”

    “走吧!两位官差,带我去看看这湖州大牢是什么样子?”赵峥懒洋洋的说道,实则想看看这宋朝的吏治究竟败坏到了什么地步!

    ——

    暗卫在赵峥被抓时已经派人急速通知皇城司,弘治禅师得知这一情况后,直接派人拿着皇城司的腰牌去了湖州牢房,先保证国师安全为先。

    然后告知驻扎在湖州的内侍内情,让他出面安排,免得惊动湖州官场。

    就这样皇城司以查案为由,混入了十名皇城司的人进入监狱,保证赵峥的安全,其中既有狱差,也有犯人。

    以宫里的名义进行,牢头就算知会了知县,也会把知县的视线往其他地方引,这样一来国师的行动就不会受到干扰。

    捕快与牢房是两个系统,捕快自然没有权利将人直接带到牢里,但他们与牢头坑壑一气,暗中分赃,将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送进牢房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他们的目标都是一些往来湖州行商的小商人,那些人就算知道里面的道道,也想着强龙不压地头蛇,自认倒霉,花钱消灾了事。

    他们也没打算要赵峥的性命,看着赵峥衣着华贵,想来家中也有些钱,就算是个一穷二白的骗子也不要紧,大不了给的钱少一点,关个十天半个月,暴打一顿,将他放出去了事。

    赵峥进入牢房时,皇城司的人已经进入了牢房,赵峥也没有被搜身,狱卒直接将他押进一间还算干净的牢房,让后狱卒恶狠狠冲赵峥说道:“听着,小子,之所以把你关在这么好的地方,是看你穿的人模狗样,要是到时候拿不出一分钱,把你卖去了广东当苦力!”

    赵峥听到目的地是广东心中一沉,这贩卖人口买卖看来不是第一次进行,广东现在是差劳力,做些暗中勾当也是有可能的,可千万不要与孙河他们有关系!

    赵峥的牢房没有其他人,床铺是茅草房铺张凉席,然后还有一件薄薄的棉被。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小桌子,地面也还算干净。

    赵峥看着对面七八人挤到一间,茅厕什么的都在里面,恶臭难闻,卫生状况差到了极点,一对比便知道自己住的是vip包房,同时也还有警示之意,要是不交钱,你就会住到对面那间牢房。

    这时一个狱卒悄悄的靠近,冲赵峥挤眉弄眼,赵峥靠近了些,然后那人小声说道:“国师勿虑,我们的人已经进了牢房,不会让您受一点苦的,待会我帮您挪个舒适点的房间!您有什么吩咐就只管对我。”

    赵峥诧异道:“还有舒适的房间?”

    那狱卒嘿嘿一笑:“国师有所不知,这牢里面的道道可深了,不仅有像您这样被被人强拉进黑狱的,也有一部分为了躲避江湖追杀,朝廷通缉而自愿躲进牢房的。湖州三教九流的人多,不少人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花钱买通牢头入狱,这里不仅没有江湖追杀,每顿更是好酒好肉的伺候,要是银子给的足,找两个女人进来也不是难事。”

    赵峥听了嘴差点掉到了地上,没想到这牢房这群贪官污吏玩出了这么多花活,想着赵峥更加坚定了决心。

    “给我找些纸和笔进来,我左边的牢房的犯人换成我的暗卫,今天我先在这里先凑合着过一夜,同时给官场放出风声,说我到湖州来了,明天便要走了。明天去通知今天和我一起的那位妇人,让她去县衙击鼓鸣冤,就是我是他远房表弟,被人冤枉入狱。”

    待那名狱卒离开后,对面牢房一个犯人好像认出了赵峥,朝赵峥扔了石子:“这位小哥,你怎么进来了?”

    赵峥诧异的望着对面被满脸泥垢的汉子,不解的问道:“咱们认识?”

    那人尴尬的笑了笑:“记不大清了,只是感觉我在扬州城外见过你。不过你肯定认不得的我,当时我在天上!”

    铛!那人说着被身手一个壮汉骟过去了,怒骂道:“娘的!整天唧唧歪歪,没看见老子在睡午觉?不就是坐热气球飞天吗?整天说个没完!”

第一百章 方七丈的奇妙漂流

    “阿七,不要和他们去!大不了家里粮食都交给他们,凭咱们娘三不信老天不给我们一条活路!”淮东路盐城的一位中年大婶,拖着自己的儿子,让他不要受那些人威胁去当兵。

    方七丈看着患有眼疾的母亲,才四十多的年纪,眼睛就基本上看不清东西了,过渡操劳的母亲在这世道挣扎了半辈子,身子时刻鞠楼着,让人莫名的辛酸。方七丈声音里却没有什么悲伤,他的声音天然的带有一股干净纯粹的味道,心中虽然发苦,但脸上却是笑意:“娘,放心,我和阿道哥在一起不会有事的。”虽然母亲可能看不见,但他坚信自己的笑脸能透过声音传递给自己的母亲。

    李全军队扰乱两淮,大肆抓捕壮丁,并且规定如果加入自己的军队后,就可以免去征缴护民粮,顾名思义就是交了粮食就可以保护你不受盗匪抢劫,至于这盗匪具体是兵是匪就不得而知了。

    方七丈娘听见他说起阿道哥,脸顿时垮了下来:“那个贼没良心的,当了兵良心就变的这么丑了,祸害起相邻来了,你说当年他是投了朝廷,怎么变成反贼了呢?”

    “都是迫不得已,谁都有些苦衷,娘!我走了,入冬之前定会来看你!九哥,我不在,家里就只剩你一个了,好好照顾娘。”方七丈办了交代,想快点入伍,好让李全的军队离开村庄。

    老九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就一副老成的模样,看着这个有些不靠谱的哥哥,愁眉苦脸的说道:“七哥,以后别老是对人笑,会被人当傻子的。”

    方七丈在老九鼻子上弹了一下:“真是的,就跟你哥哥说这些话,我走了!”

    方七丈娘听着方七丈离去的脚步声,泣不成声,这一去怕就是天人永隔了。

    ——

    扬州城外,李全在其他县城的武备库里缴获了一个热气球,虽然听军师宗雄武说起这热气球在侦察敌情的方面的重要性,但是就是没有人敢坐上去,低下的兵卒纷纷害怕魂魄随着热气球飞上天回不来了。

    而且李全对这个热气球也是将信将疑,害怕是赵峥的妖法和圈套,也不准备让跟随自己的山东精锐去实验热球器,于是就让各营的都头一营一营的训话,奖下重金,让其他人上热气球通过千里镜观察扬州守军的调度情况。

    可是那些军汉看着那令人眼晕的赏金,更加不敢了,如果不是必死无疑,大王凭什么会悬赏重金,古代底层人民大都信封鬼神,这杀头的买卖的或许有人敢做,但触怒鬼神,让自家世世代代不好受的事情可不敢做。

    而都头训话的时候,恰好看着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的方七丈,就直接将他拉出来:“那个你是不是在质疑大王的话?”

    方七丈摇头,脸上不见丝毫惶恐,只有阳光和微笑:“没有!”

    那都头却被这微笑触怒了,娘的!满营士气低落,你这鸟人笑什么笑,于是直接给他扣上一顶帽子:“好啊,既然你笑了,就说明你很赞同大王的话,就你了,坐上升天球!”

    热气球是赵峥普及的名称,只在白云宫与官场广泛流传,而民间不少人则私自给它取了个升天球的名字。这升天、升天,一听就不是好兆头。

    方七丈听都头说道,在这升天球上用千里镜可以看到这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他离家数月,也见过同营的兄弟战死沙场,自然也知道今世与母亲和弟弟只怕是再难相见了,也想借助这个升天球看一看自己的家乡盐城以及自己的亲人。

    ——

    当方七丈经过短暂的培训,明白一些简单的旗语后,就被扔上的热气球,而此时扬州守军突然袭营冲阵,方七丈仿佛中魔一般看着燧发枪与板甲大发神威冲杀过来,然后轻轻一刀,将热气球的绳子斩断,然后热气球就失去了控制,随着玻璃油灯持续的给热气球添加热力,热气球越升越高,不受控制的随风浊流。

    方七丈站在热气球上惊恐的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次,然后他战战巍巍的拿出望眼镜想看看自己身处的情况,然后奇异的景象发生了,身下的山川河流忽视之间突然变得是那么渺小,敬畏之心也变的渺小了,那令人高不可攀的扬州城墙也变得矮小异常,还有扬州城墙头怎么站着一个少年,咦,他似乎也在看我,他是在羡慕我能升天?方七丈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件新奇的玩具,贪婪的望着这世间的山川美景,但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乡,可能是飞的不够高,他想着,于是将油灯的阀门开大。

    然而随着热气球越飞越高,天上的云层似乎都触手可及了,方七丈想着待会自己万一飞到了天庭,惊扰到神仙们的美梦那可要怎么解释才好,会不会恼怒我一介凡人竟敢窥探天庭,然后奖下神霄直接轰的残渣都不剩?

    还有天上的仙女长的究竟是咋样?有没有村头了那个俏寡妇漂亮?

    万一有那个神仙看我顺眼,会不会收我为徒,传授仙法?

    方七丈既兴奋又惊恐,患得患失之间热气球已经接近云层,然后空气开始变得寒冷,如同冬季里最寒冷的清晨,接着呼吸变得困难。

    方七丈急忙披上热气球下面的大框里的御寒的衣服,后世的热气球最高纪录飞到了一万多米的高度,现在的热气球肯定达不到这个标准,而且也没人实验过,都是用绳子绑着,最高不过飞到五六百米高度侦察。但对比地面上的温度已经要寒冷许多,所以一般军事热气球上都会备上御寒的衣服,以及少量的干粮。

    一般低的云层高度也在三千米左右,方七丈的热气球正好就是这个高度,但是寒冷的空气,以及玻璃灯加热装置做的不够好,让冷空气灌进去了,里面的火被扑灭了,热气球里面的空气失去了加热,开始缓缓下降。

    方七丈将手伸到热气球外摸着平日里可望而不及的云朵,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却摸不到实体,就像清晨里的大雾,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这让方七丈感到很失望,天上的东西竟然也是这样平凡无奇,他然后蹲下,高空的缺氧让他卷缩在大框里,迷迷糊糊有些困了。

    热气球下降的过程突然遇到一股气流,颠簸了一下,将方七丈惊醒过来,由于高度下降了许多,缺氧的状况大为改观,方七丈急忙忙查看油灯里的状况,见里面还有许多灯油,放心下来,于是掏出火折子重新点火,然后热气球缓缓升空。升到云层附近又出现刚才的状况,油灯被冷风吹灭,热气球开始下降,如此反复几次。方七丈彻底迷惑了,这大白天的,自己飞的越高不是离太阳越近吗?怎么会变的越冷,还有这呼吸困难是怎么回事?神仙们不呼吸吗?一系列疑问,让方七丈的世界观彻底开始动摇。

    过了两日,方七丈彻底摸清楚了状况,不再贸然的加大点火开关,而是控制着油灯的火焰大小,控制这高度,让热气球随着乱流飘荡。

    热气球上面的东西早已吃完,方七丈心中不禁悲叹起来,而大框里面还有一瓶慢慢的灯油,方七丈想着这一切何时是个头,自己会不会被活活饿死!每次油灯里面的油燃尽时,方七丈就想着要不就这样算了,别往里面加油了,从天上掉下去死了一了百了,但每一次他明显感觉热气球在下降后,还是咬着牙往里面添上灯油,万一被某位神仙撞见,见他一片赤诚救了他呢?

    然后一日夜里,他在竹篮里彻底失去了意识,降落湖州城外。

    湖州地处江南,赵峥的道学早已传遍那里,无论民众还是江湖人士都知道热气器是国师炼制出来仙器,白云道观每天都在实验这热气球性能。

    然后方七丈幸运的被人在郊外发现,当方七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床稻草上,方七丈打量着四处,用家徒四壁形容这个屋子再好不过了,随意用树木的石块堆砌的墙壁,还有那一半没有遮住的屋顶,让方七丈明白,救自己的不过是一个贫苦之家。

    方七丈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瘸子走进来了,他用自己的头发遮住了一半面容,露出的那半虽然污渍不堪,但极为惊艳。

    “谢谢你救了我!”方七丈挣扎着站起来。

    那瘸子的手好像也有些僵硬,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自顾自的吃着。

    方七丈推迟的话还没说出口,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大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瘸子没有回答,冷冷的看着他:“白云道观的?”

    由于那时赵峥的名声还没传到两淮去,在家乡方七丈自然没有听过白云道观,摇了摇头。

    “那你是何人?”瘸子说着分了一小半馒头给方七丈。

    “当兵的。”

    瘸子哦了一声,然后冷冷的说道:“幸好你不是白云道观的,吃了这半截馒头就走吧。”

    方七丈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听见瘸子下逐客令,也不想给他添麻烦:“还请恩公留下姓名,日后定当厚报恩公的救命之恩。”

    瘸子听了噗嗤的笑了:“你先把你自己养活吧,不过恩情这东西确实要早日还清才好,也罢,今日我就行行好,你给找一百贯来就当谢我的救命之恩!”

第一百零一章 期限

    瘸子看到方七丈僵在那里,冷笑道:“怎么?不认为自己的命值一百贯?”

    “以前不认为,但我是上过天的人,倒是恩公将我的感激情看做一百贯,阿七才觉得不值。”方七丈经过了那奇妙的天空之旅后,无论眼界,还是思维都变的开阔许多,说这句话的时候自信异常。

    瘸子诧异望了一眼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眉清目秀的青年,将手里剩余的馒头递给了方七丈:“我喜欢有野心的男人,但讨厌别人说大话。这些钱你十天付完,吃完后你将热气球的皮囊割开,把我这透风的墙给补上,算你三十文的工钱。”

    ——

    湖州城内,瘸子坐在一处有些偏僻的街道旁边唱着小曲,那些繁华的街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行道,为了稳妥起见,他们选择了在这里卖唱。

    方七丈四处拉来客人,要求打赏捧场,但行人都嫌弃瘸子唱的不好,纷纷吝啬,只是偶尔有个好心人过来朝瘸子扔了几文闲钱。

    唱了一天了,已经是黄昏时分,方七丈将地上的钱捡起来,搽干净上面的灰尘,冲着瘸子笑道:“恩公你看,足足有二十多文,够买几个馒头,今天和明天的饭钱有着落喽!”

    瘸子看着雀跃的方七丈一副恨铁不成钢:“我们不是乞丐,把那钱给扔了!”

    方七丈知道瘸子只是嘴硬,笑呵呵说道:“明明是恩公的曲唱的好听,咱今天是第一天,名气还没打开,等以后恩公出名了,成为角儿,咱也能跟着沾光,这是他们捧场的钱,扔掉就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

    瘸子不喜方七丈的笑容:“老七,你是不是有毛病?整天笑个什么劲?”

    “得了,我这人生来贫寒,除了老娘和兄弟外要什么没什么,要是整天还愁眉苦脸的那我这一生该有多惨!所以多笑笑,也不让外人看了心烦,咱这点比村里的古员外都好,整天愁眉苦脸,像别人欠了几十贯钱。”

    瘸子对方七丈这套歪理邪说不屑一顾:“人只能穷开心,要是有一天你家财万贯,权势滔天了,你就再也做不到这样开心了。”

    方七丈没有搭理瘸子,心中想着全是那热腾腾的馒头,正待他拉着瘸子去买馒头时,才发现自己被一大帮人围住了。

    壮三似笑非笑的看着方七丈和瘸子:“到了裘三爷的地盘不打声招呼,就敢过界讨生活!不想活了?”

    方七丈正赔笑想辩解几句,突然被人按倒在地,拳打脚踢狠狠的揍了一顿,瘸子同样没能幸免,被人按倒,方七丈见状挣扎着用自己身体护住了瘸子,一顿毒打之后,方七丈已经不成人形。

    白日之下暴行就这样**裸的暴露民众的视线之中,湖州结社练拳,江湖武斗的事情屡见不鲜,官场**,这些烂事民众也见怪不怪,只能自求多福。裘三爷是湖州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壮三是他坐下的恶犬,自然没人敢招惹,再说打的又是两个乞丐,更加没人愿意上前参合。

    壮三也不害怕出人命,像这种乞丐,死了一了百了官府也难得管,壮三见方七丈口吐鲜血,不想找晦气,便下令停手。

    “把他们身上的钱都给我扣出来!”壮三当然不是为了贪图方七丈的身上那几十文钱,今日他被裘三爷无辜挨了一个耳光,心下火气,正是要拿人出气。

    方七丈被人从瘸子身上翻过来,躺在路边,瘸子却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手已经探进了自己腰间,摸到了飞刀,他虽然手脚被废,但之前的修为极为恐怖,身体的底子打的好,至少还残留一两成的功力,要拼个鱼死网破倒也有些可能。

    但他不敢,犹豫,怯弱,陈保那日将他所有尊严都给踩毁了,他怕在现在万一暴露了自己会武功的底细,会不会被人追查出他的过往,被仇家找上门来,尽管这一切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但他依旧不敢,宁愿这样卑微而丑陋的活着。

    壮三看着手里的十多文钱,骂咧咧说了几句,朝瘸子吐了一口痰,也没心情再与这个孬货纠缠了,带人直接走了。

    此时方七丈痛苦的鞠楼着,看样子已经奄奄一息了,瘸子确认壮三走了,这才起身,看到地上的血迹和痛苦的方七丈,心中有些不忍和痛苦。

    他准备离开,就当自己没救过他,在那日就已经死了。

    现在与他两不相欠了。

    但瘸子的裤脚被方七丈扯住了,方七丈口齿不清的想说些什么,嘴角的鲜血,看起来十分凄凉,瘸子叹气,心中想到,方七丈是个可怜人,把他找个地方埋了吧。

    想着瘸子蹲下身抓住方七丈的肩膀想将他拖走,但方七丈使劲摇头道,喉咙不断翻滚,似乎想呕吐。

    瘸子苦笑,他与方七丈已经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哪有什么东西能吐出来。

    咚!是两枚铜钱落地的声音。

    瘸子惊愕的看着方七丈从嘴里吐出六枚铜钱与自己的三颗牙齿,惨笑道:“恩公,拿,拿这些钱……买些吃的……”

    瘸子胸口有些痛楚,激烈的起伏,他不信方七丈刚才没有看到他作势欲走的姿态,但仍然惦记着他肚子已经饿了两天的事情,让心中憋闷万分。

    “有,有力气了……好带我去看郎中。”

    瘸子听完这句,心情平复下来,有种想放声大笑的**,原来你也是贪生怕死的之辈,原来你的笑容是虚伪的,与那个人不一样!但瘸子心中突然生出了无限动力以及救他的念头,握沾满方七丈鲜血口水的同情,走到了一件馒头铺:“给我一个蒸饼,余下一文钱你看着给些东西。”

    狼吞虎咽的吃了,恢复了些力气,然后返回原地,拖着方七丈走了,一瘸一拐的走着,然而没有一家医馆肯收留他们。

    因为他们一看就是给不起钱的穷汉。

    湖州是一处偌大的江湖,这里的人们心中始终有层阴影挥之不去,只有血雨腥风,没有侠骨柔情。

    江湖不收他们,只好往世外之地逃去。

    ——

    夜晚的红云寺灯火通明,在夜色中,如同孤悬在外的仙岛。

    瘸子敲开了门,向小沙弥求见弘治禅师。

    弘治禅师的医术精湛,湖州城不少达官贵人都请他医治,享誉湖州,小沙弥撇了一眼瘸子的穿着,声音透露着冰冷:“方丈已经睡下了,施主明天再来。”

    这世上就算有世外之地,但里面住的却是红尘中人,瘸子知道红云寺的底细,乃是皇城司在湖州的聚集地,前院是慈悲,后院则是杀戮,舍利塔下不知道已经葬送多少人命了。

    红云寺后院乃是禁地,这一院的僧侣也不尽是皇城司的人,亦有纯正修佛的人,瘸子脸上难见的诚恳和哀求:“红云寺高僧慈悲为怀,还望小师父前去通报,我这朋友只怕活不到第二天了。”

    小沙弥在红云寺来来往往见过许多达官贵人,也有些眼力,从瘸子的话语与神态中看到了他一丝不凡,悲悯道:“也罢,我就为你通报吧。”

    第二日瘸子在禅房休息,碰见了来访的弘治禅师。

    瘸子卸下面具,谁也没有看到过他的面容,他的声音经过自己刻意改变而变声了,所以弘治禅师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落魄瘸子竟然是凶名赫赫的首领。

    “施主,你朋友已经脱离险境,还不随我去烧烧香,拜谢佛祖?”弘治禅师进屋闻言的开着玩笑,却在暗中打量着瘸子。

    瘸子没有回应,身为首领武学宗师,他知道弘治禅师身手惊人,害怕他看出什么端倪,不敢多说,应声去了大雄宝殿。

    弘治禅师随行,待瘸子烧完香,暗含深意的说道:“公子想来身世坎坷,沉沦苦海在所难免,但老衲见你心气全无,没有上岸之心,为何要救助那位名为方七丈的施主呢?”

    瘸子知道弘治禅师看出了自己有武功的底子,这个东西是他怎么也掩饰不了的,也知道弘治禅师这是职业病发了,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人,总想探测人心里的秘密,这大抵就是所有皇城司出来的人的通病,不代表他真的看出什么来了,轻声答道:“佛曰不可说!”

    弘治禅师招手令人将方七丈抬进来,方七丈经过打理,原本青涩的脸庞变得俊朗起来,瘸子看了一阵恍惚,楞了一下。

    弘治禅师口诵佛号:“方施主虽然暂时脱离危险,但还需要继续用针喂药,否则依旧难保性命,万法随缘,老衲再次特意向施主化缘,三贯足以!”

    瘸子也知道红云寺不是开善堂的,每日向来红云寺求医的不胜枚举,要是都不收钱,寺庙早就破产了,所以也不纠缠,只是向弘治求情道:“三日之内,我再来如何?”

    弘治微微一笑,这瘸子竟然对红云寺的规矩如此了解,看来也不是外地人误打误撞闯到红云寺的,但他此时却并没太多心思追究,红云寺每天又太多求医的显贵需要去结交,他不可能将注意力放在一个武功被废的高手身上,也不害怕瘸子跑了,轻声说道:“佛法讲究随缘,三天太过刻意,一日便好!”

    ——

    瘸子守在清福观外面,只为了撞见那个一撞见他就会给吃的妇女,以他在皇城司多年的经验,几次的见面自然能推算出她外出的原因,无非就是去道观烧香保佑自己的孩子,而她身上带着的清福观的红绳很明显暴露了这一切。

    他不讨厌那妇女,甚至隐隐有些感激,她不同于那些将他当乞丐的人随意丢几文钱给他,而是每次都从自己篮子里递上自己做好的糕点给他。

    尽管这一切本质上没有太大不同,但瘸子坚持认为,扔到地上的是给猪吃的,而怀里的才是给人吃的。

    不一会,一个妙曼的声音出现了。

    黄妙妙看到瘸子,篮子里面的糕点已经分给其他乞丐了,她微微皱眉,准备吩咐旁边的丫鬟买些吃的给他,瘸子迎了上来。

    “夫人,借点钱给我,三贯就好!三年内还你。”

第一百零二章 杀人者

    黄妙妙身旁的丫鬟听到瘸子这句话,忍不住出声:“三年?你怎么不说三十年?”

    瘸子没有出声,看着黄妙妙,神色很诡异,既有羞恼也有哀求,甚至还有一丝不耐烦。

    三贯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现在正是春末,又加上朝廷在与李全打仗,百姓地主拼命囤积粮食,物价上涨了许多,本来可买七斗粮食,现在只能买四斗左右了。黄妙妙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施舍别人这么多钱,问清缘由:“可有什么难处?”

    “朋友被人打伤,郎中需要三贯才给继续救命。”

    在黄妙妙的印象中这瘸子虽然贫苦的要命,却偏偏拉不下脸乞讨,想来还是有些自尊的,与自己不多的对话,都是平等甚至居高临下的语气,眼下这么服软的求情,黄妙妙明白此人大约真的是因为朋友受伤了才会如此:“你写张字据与我,日后好做个凭证。”

    瘸子听到黄妙妙要他立字据怔了怔,心中升起一丝感动,这是不想落了他的面子。

    黄妙妙挺着大肚皮将他带到一家熟悉的裁缝店,向老板借了笔墨纸砚,递给瘸子。黄妙妙心存考究,虽然判断此人是家境中落的人,但还是心存小心。

    瘸子马上写完了一张借据,字迹很漂亮,黄妙妙眼睛亮了亮,写的出这么好的字,以前一定是读书人,而读书人在古代天然的就容易取信于人。

    读圣贤书的,品行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会子行吗?”

    史弥远滥发货币,导致会子急剧贬值,一贯面额的会子只能兑换四百文左右,而这只是官方的数据,由于信用受损,一般人不怎么爱收会子,只能当三百文左右使用。

    “那夫人,九贯会子行吗?”瘸子也不愿随黄妙妙去家中取钱,不管黄妙妙怎么拿他当人看,自己写的字据再好,但在别人眼里就是施舍,这么多钱财设施出去,会被夫家说闲话的。

    黄妙妙叹气道:“只是你这字据得重新写了。”

    ——

    “恩公,现在算来,我欠你两条命了!”在红云寺调养五天,方七丈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准备离开红云寺。

    “还是一条命,这条算我还你那天护我情义。”瘸子虽然腿瘸,一直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看方七丈。

    方七丈想了想,笑道:“也是啊!不过看不出恩公力气这么大,竟然能把我从湖州城里拖到这里来。”

    瘸子没有回答,径直走路,往湖州城赶去,弘治禅师那日按照官方的汇率,只收了他八贯会子,还剩余一贯,他准备还给黄妙妙。

    方七丈一头雾水的跟着瘸子跑进了湖州城,守在清福观外,却没有等到黄妙妙的踪迹。瘸子想到黄妙妙的大肚子,想来是临产在即,不宜经常出来走动,那日能出来就碰到黄妙妙真是撞运了。

    一连三日他们都没有等到黄妙妙,身上没有一文钱,于是瘸子指点方七丈去码头做了一天苦力,得了四十文钱两人才撑过这三日。

    湖州北临太湖,由于苏州隔河相望,船运繁华,自然能轻易找到生计,从乡下进城的方七丈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兴奋异常,好像看到一条养家糊口之路,要不是顾及伤势,他这几天都打算去做苦力。

    方七丈兴奋,瘸子却陷入了愁苦,这贯钱如同蚀骨之物,他想在第一时间还给它原先的主人。然而她三天都未出现。

    时光好像被拉得很漫长,让人异常难熬。

    第四日的初晨,黄妙妙的身影出现了,只是这次她坐的是牛车过来,马匹金贵,宋国又刚兴战事,不少马匹都被征用了,就算平常大户也是用不起马匹。

    黄妙妙见瘸子出现在那里,有些好奇,让牛车过去,打开窗帘,冲瘸子说道:“是在等我吗?”

    瘸子点了点头。

    黄妙妙看见一旁的方七丈,询问道:“他就是你救的那个朋友?”

    方七丈冲黄妙妙作揖:“多谢夫人相救,那八贯钱我会还的,如今我在码头找到一份苦工,每天能得四十文。不出半年,我便能还了那八贯会子。”方七丈眼见日子有了奔头,眉目间神采飞扬,脸上丝毫不见大病初愈的病态。

    黄妙妙点头,也没在意方七丈少说了一贯钱:“你这般上进是好事,只是你大病初愈,还要注意调养,不能经常去做苦工,就算平常人也是做一天,休一天,你不要太急,还钱的事慢慢来,他腿脚不便,以后有你看着他,我也高兴。”

    黄妙妙说着,好像想起了一件事,对瘸子说道:“以后要找我有什么事,不要在这里寻我了,我家住在东城的柳树巷里,你们直接去哪里找郑家就可以了。”

    瘸子低声答道:“我还是在这里等郑夫人吧,去郑家等万一被人说些闲话,对夫人不好听。”

    黄妙妙闻言,忍不住嗤笑,心想这瘸子也太自恋了。

    马车里的丫鬟听不下去了:“呸,就你那模样?谁会说闲话,要是也是说是说你身旁这位小哥。”

    方七丈洗干净后,模样是有些俊俏,此时涨红了脸急忙摇手:“不敢,不敢!”慌乱之间也找不到辩解的话。

    黄妙妙轻轻打了一下丫鬟,让她不要胡说了:“那你们也不要在这等我了,以后去城南风雨街寻我,湖州要开一间慈幼局,我以后就不来这清福观了,都会去那边。”

    瘸子听到国师二字,心中泛起波澜,抽出怀里的那一贯会子,准备还给黄妙妙。

    然而有人不凑巧的出现了,正是那日打伤方七丈的壮三,隔得老远就问道了会子的问道,冲过来,冷笑道:“死瘸子,还不开眼?这几日偷偷的在裘三爷的地盘捞钱,这钱不孝敬我,给这小娘子做什么?偷会情人?“

    方七丈听到壮三语出污秽,愤怒至极,虽然与黄妙妙刚刚接触,但无疑是位仁善的大好人,容不得壮三这样诋毁:“你不要欺人太甚!”

    壮三撇了一眼,恍然大悟,然后鄙视的看了一眼瘸子:“嘿嘿,我就说嘛?这小娘子怎么会看上你这个丑八怪,原来是与这位小郎君幽会。”

    “裘三爷的孝敬钱我已经交了,田锲已经在我手里了,告到官府那里我也有理,你这样不守规矩不怕坏了裘三爷的名声?”黄妙妙眉头紧皱,盯着壮三。

    瘸子与方七丈此时才醒悟,这壮三今日怕不是来寻他们的晦气的,怕是与这郑夫人早有过节,特意来堵她的。

    壮三装作恍然大悟:“哟!郑姨娘,恕我眼拙刚才没看出来,也不怪我,您这肚子大的也太快了,让人一看还以为你早已珠胎暗结。还有我听说郑家可不知道你拿钱买了田地一事。”

    黄妙妙不想与这人纠缠,裘三爷是湖州一霸,与官府勾结,这买卖田地一事,横插一脚,平白要人孝敬他一成,黄妙妙在湖州隐姓埋名,不想过早惊动赵峥,所以许多事情也按规矩办事,然而这壮三看她是一个弱女子亲自操办,存心欺负,向黄妙妙敲诈半成。

    裘三爷黑白两道通吃,凭空插一脚,也就忍了,而这壮三什么货色,裘三爷下面一条狗,也敢随意插一脚?黄妙妙买人家土地,关他什么事,黄妙妙气不过没给,所以才结下梁子。

    但这事情已经金国裘三爷的手,壮三不敢明目张胆的坏了裘三爷的规矩,今天也没带手下来,怕被裘三爷知道,所以才语出污秽,侧方打听,想找回场子,敲诈一笔。

    而眼下黄妙妙不想与壮三纠缠,他临产在即,不想为了这些事情分心,就当花钱消灾:“你那二十贯,明天到郑家来取。”湖州土地价格偏高,每亩近四十贯,黄妙妙买十亩土地捐给慈幼局,花费四百贯,这半成也就是二十贯。

    壮三见黄妙妙如此软弱,人心足蛇吞象当场反悔:“那是之前的价格,现在我也要一成,四十贯!否则我就将你偷钱私自买田给小白脸的是告诉郑家!到时候郑员外怀疑你肚子里的是不是他的种可就难办了。”

    黄妙妙像是踩到了尾巴,摸着肚子里的孩子,下了狠心,决定给赵峥写信,求他帮自己收拾壮三这条癞皮狗。

    “我们走!就你也配拿与裘三爷一样钱?一条狗而已,也想上桌与主人吃饭。”她再也不想见到壮三那张可恶的脸,既然决定鱼死网破,出生青楼的她,鞭挞起人也毫不手软。

    壮三听到黄妙妙的话语,气得脸上发紫,故意将脚伸到了牛车下,一声惨叫。

    “贱人,你竟敢压我!”说完就冲上车,一脚将车夫踢开,抓黄妙妙出来,方七丈见状急忙扑上去,抱住了壮三的脚。

    壮三抽出腰间的短刀,一道插进了方七丈的手臂,溅起的鲜血,让壮三失去了理智,冲进去,将丫鬟扔出了牛车,然后骟了黄妙妙一个耳光:“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就要扯黄妙妙的衣服。

    “救命啊!”

    黄妙妙的惊呼声,让瘸子突然惊醒过来,此时他已经忍无可忍,腰间飞到抽出。

    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壮三的脖子上。

    壮三不敢相信的看着瘸子,惊恐的指着他。

    黄妙妙与方七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飞刀是瘸子使出的?

    “快逃!”黄妙妙的丫鬟看见有人过来,提醒瘸子。

    裘三爷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杀了他的人想活命就难了。

    方七丈看着有些魂不守舍的瘸子,爬上了车,抽出壮三脖子上的刀,高喊道:“杀人者,方七丈!”

第一百零三章 公堂

    杀人者,方七丈。

    今日距离他承诺十日之内凑足一百贯以谢瘸子的救命之恩,刚好十天。冥冥之中似有定数。

    “恩公,这条命还你了!你快走。”

    瘸子张了张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话,说了一声:“保重”就一瘸一拐的走了。

    黄妙妙此刻完全被吓傻了,被丫鬟扶下马车休息,脑里一片空白,直到被赶来的捕快询问,这才惊醒过来。

    方七丈主动替瘸子抗罪,黄妙妙自然也不能揭开这个秘密,否则置瘸子于何地?此事说来还是因她而起,她也想过找赵峥帮忙,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在她的眼中,人命关天,就算壮三再该死,那也是一条人命,赵峥要抹平此事,也需要花费巨大的代价。

    更何况她与国师之间的关系纽带是陈保,实在不宜为了自己的事情频繁消耗这份感情,只要自己怀中的孩子顺利落地,拜赵峥为师就行了。

    黄妙妙用自己与陈保留给钱疏通湖州官场,希望能对方七丈从轻发落。然而湖州官场就如同一锅变质酱缸,好的变坏,坏的变得更坏。品行好的人,拒不收你,品行差的,收完礼后,只说了句等着吧,让黄妙妙傻傻等着。

    方七丈很快就被乌程县判了秋后问斩,黄妙妙还依旧为了此事在努力着。

    ——

    湖州今夜特别平静,或者说每晚都经历血雨腥风的湖州,在面对什么事情都学会了淡然,波澜不惊的活到第二天。

    赵峥的右侧的牢房关进了暗卫孟良和秦风,这一侧的牢房都是关押重犯的地方,不用每日劳役,里面不是些杀头犯就是即刻要被流放的。

    古时问斩是件大事,需要呈报朝堂与皇上亲自审核,州府没有权力处斩犯人,秋后气爽,被认为是极阴的气结,所以才有秋后问斩这一说。

    牢房里面的伙食自然极差,赵峥看着木桶里那些粘稠的物体就是今晚的食物,胃里一阵翻滚,下决心死也不会吃这玩意的。

    赵峥找来狱卒让他以断头饭的标准给自己上一座酒菜。

    “国师,这恐怕不吉祥?”狱卒有些为难的说道,倒不是怕给赵峥好东西引起其他犯人的猜忌,而是这断头饭实在不吉利。

    赵峥却没有这些机会:“快去弄,我不信有什么鬼物阴秽之事敢来找我。”

    狱卒听后立马告罪,为自己的智商担忧,国师是神仙,怕那些东西做什么?然后立马去办。现做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去酒楼去买,皇城司此刻的效率高的极点,不到半个时辰,一顿豪华的断头饭就摆在了赵峥面前。

    烧鸡,羊肉等等一应俱全,还特意拿过来火把替赵峥照明,香味惹得满牢房眼馋。

    牢房的光线很暗,吃了晚饭之后就基本上看不清了,但这么早也没人能睡得着,有心情的都在胡吹,那些人大抵是要流放,而沉默的大抵都是要秋后问斩的。

    然而判了秋后问斩的方七丈心情却没有那么糟,看到赵峥满桌子的珍馐,问道:“喂,小哥你犯了什么事?怎么刚进来就要吃断头饭,看那断头饭的标准比灭九族的都高。”

    赵峥循声望过去,看到是今天说认识自己那个年轻人,那年轻人大概是被那人打怕了,整个下午都没有再开口,赵峥见他眉目清明,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开起玩笑说道:“逆天,我犯了逆天之罪。”

    方七丈好像找到知音一般:“逆天?我也上过天,我跟你说,那天上的云与平日里的雾没什么区别。”

    赵峥有些诧异,能有这个见识,看来他说自己上过天不是在吹牛,有意交谈:“这么一大桌,可惜我吃不完,不然可以分你一点。你说你扬州城见过我?又坐过热气球,你认识我?”

    方七丈点头之后,又摇头:“我只在热气球上看到过你站在城墙上,不知道小哥你的姓名。”

    赵峥回想起当日之事,明白了他是坐在热气球上的那个倒霉蛋,有些好奇他的经历:“你在热气球上待了多少天?你是因为身份暴露,被抓进来的?”

    方七丈骤然一惊,明白赵峥知道了自己叛军的身份,他现在已经被判了秋后问斩倒是无所谓,但就怕祸及家人:“我也不知道我待了几天,迷迷糊糊的降落得救了,还有小哥,同时落难之人,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声张”

    赵峥讶然,在他看来就算是李全叛军也没什么关系,都是逼不得已的庄稼汉,朝廷也不会严厉处置的,但既然方七丈不想让人知道他叛军的身份,那说明他还没暴露,疑惑道:“那你犯了何事,能说与我听吗?”

    方七丈情绪低落,固然有怕死的原因,但更重要的除了黄妙妙,瘸子一次都没来看过他:“我杀人了,裘三爷的人。”

    “裘三爷是谁?”

    “不知道,听说是湖州城呼风唤雨的人。”

    “你为什么要杀他?”赵峥惊讶于方七丈平静。

    “他当街准备想对孕妇施暴,那人是我恩人,我听新进来的人说她是湖州有名的善人,买土地也是为了捐给慈幼局……”

    赵峥听到慈幼局微微惊讶,这世界这么巧:“说的可是郑夫人?”

    方七丈点了点头:“我听见有人叫她郑夫人,也有人唤她郑姨娘。”

    “你说那人想当街向郑夫人施暴?可是真的。”赵峥沉声问道。

    方七丈苦笑道:“我在乡下长大,之前也不信这世界会有这等恶人,但到了这里才让我开了眼界。”

    “听你这么一说,真想将他从坟里拉出开再杀一次!”

    ——

    县衙内,一名典吏不顾忌讳跑进内院通知一向爱睡懒觉的知县,有人击鼓鸣冤,这在古代可是大事,绝非想后世电视那样,有冤屈动不动就去敲那个鼓。那是有代价的,无论敲鼓者对错,要先打二十杀威棒或者滚钉板。等你挨过这些惩罚没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而县官听见有人敲鼓,就必须升堂审案,原告不需写诉讼,也不用交公堂费。

    但这个时候知县一般都还在睡大觉,如果待会这鼓声将附近居民引来,见县官还不升堂,对知县的清誉有很大的影响,都是也落了政敌的口实,乌程知县的差遣可有不少人盯着。

    典史冲进门后,却被仆人止住了脚步,说知县正在更衣,让他稍安勿躁。典史听了一阵纳闷,莫非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了,知县起的这么早?

    不一会知吴县就穿戴整齐出来了,见到典史满头汗水,有些诧异的问道:“你也知道国师今日要离开湖州?过来通知我?”

    典史一阵结巴:“不,不是,有人击鼓鸣冤!”

    吴知县皱眉,国师地位遵从,岂不说皇上对他信任有家,如今史弥远罢相,宣缯进入政事堂,重新成为宰执,而这宣缯与国师正是联盟。所以要论当今大宋谁对朝野影响力最大非国师莫属,而自己属于史党,如今得赶紧找新靠山,国师正是不二人选,没空搭理那些刁民。

    “不见,你告诉那人,让他过两日再来,我必定升堂为他伸冤,如此也省去了他身上的二十杀威棒。还有你去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去天悦酒楼拜见国师。”

    典史见事情变得如此复杂,有哭的冲动,自己招谁惹谁,当初偏偏要收郑姨娘的钱,答应她替她疏通疏通,判那个方七丈轻刑。所以才会第一个冲进来通知知县:“吴知县,外面敲鼓的不是别人,就是捐赠慈幼局十亩良田的郑姨娘。听说前两日,她的儿子被国师收为入室弟子!”

    吴知县听了,隐约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她所告何事?”

    典史有苦难言,生怕郑姨娘是来告他收受黑钱的:“不知道?她没说,只说冤屈要当面向知县您禀报。”

    吴知县听到这里,只好无奈得去见一见黄妙妙了。

    ——

    “郑夫人,您所告为何?本官一定会为你做主,只是本官现在有急事要做,你明日再来如何?”郑员外来到衙门大门口,面对着众多围观的百姓闻言说道。

    黄妙妙摇头,一副决不妥协的神情:“我昨日带我远房表弟外出散心,没想到我表弟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抓到监狱,也没有开堂审案,直接就不明不白的进了大牢。天日昭昭,还有王法吗?”

    吴知县见民众有起哄的姿势,也知道牢头暗地里搞的那些事,但看在他们孝敬的钱不少,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眼下他却撇的干干净净,严厉苛责身旁的典史问道:“王典史,可有此事?”

    王典史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事情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眼下知县要他来顶缸,背黑锅,他只得认了:“想来是下面的人疏忽,将郑姨娘的表弟误认为是正在通缉的江洋大盗,属下正在核实!”

    吴知县见王典史如此识趣,偷偷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令王典史毛孔张开,浑身舒坦。

    “那你快去大牢提人,以后要严加看管你的手下,不要让他们胡作非为!”吴知县草草结案,想快点去天悦客栈,自己不求对一个去,但绝不能最后一个去。

    黄妙妙好似不解风情,不依不饶的说道:“知县,是非曲直,当由公堂审判,我表弟平白遭受不白之冤,当还他一个清白之身,不能稀里糊涂的进去,再稀里糊涂的出来!”

    吴知县有些急了,低声说道:“郑姨娘,万事等到明天再说好不好?”

    黄妙妙却大声说道:“知县,我不懂这冤屈为何要等到明天,难道知县今日不能公正严明,非要拿等到明天吗?”

    如此硬抗知县的话,让低下的民众热血沸腾,当即有人叫好,然后掌声雷动,湖州不满这黑心县官已久。

    吴知县当即黑脸道:“郑姨娘,莫非你要聚众闹事?不要以为你攀上国师高枝就能为所欲为,国师当世圣贤,就算收了你儿子做弟子也不会偏颇于你!”

    黄妙妙笑道:“国师认为我有罪,也会公堂审判,不会私相授受!”

    吴知县见黄妙妙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当即怒道:“你是想先吃二十杀威棒?”

    黄妙妙毫不示弱:“吃了又如何?我既然敢击鼓鸣冤,就是本着相信大宋律法而来,是非曲直,公堂审判!绝不偏颇。”

    吴知县此时被逼到绝路,但也不敢彻底撕破脸皮,且不说这郑姨娘近来声名远播,就说他儿子与国师甚为投缘,当即收他为徒,吴知县也不敢破釜沉舟。但厮混官场二十多年,别的本事学到,这托字诀的功夫他可是得到个中精髓。

    “给我打,慢慢打!”

    吴知县暗中使了个眼神,示意让他们这二十棍,伤皮不伤肉,慢慢的打到他回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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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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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第一神仙介绍:
图书管理员赵峥带着存储了上百万图书的手机偶入南宋中期。 他在另一个时空再次证明了图书管理员这个伟大而流弊的职业。南宋第一神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宋第一神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宋第一神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