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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好丈夫txt下载     明朝好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七十章:远大前程

    坤宁宫。

    现在是二月初,殿外已是春气撩人,无数的树桠上长出了嫩芽,连那凛然的冬风也变得温柔了许多,正对窗外的花圃鲜花纷纷长出骨朵,任微风吹拂颤抖着舒展腰曱肢。

    只不过这宜人的景色却被门窗隔绝,坤宁宫的正殿里门窗封的密不透风,里头点满了蜡烛,这烛油的气味颇为刺鼻,若是再混合那铜盆里的碳味那就更加让人不禁掩鼻了。

    只是张太后吩咐要这么做,谁也不敢忤逆,自从张太后性情变得阴晴不定,这坤宁宫里伺候的太监和宫人一个个也都小心翼翼了不少。

    张太后半坐在榻椅上,身子微微倾斜,她的脸色显得消瘦了许多,再无此前的丰曱腴,摆在她案前的是一杯清茶,案上还有一串佛珠。坤宁宫里已经设了一座香堂,张太后大多数时间都在那里度过,平素便是皇上来问安,她也只是三言两语打发。

    张太后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宫里的人都知晓,因此这殿里少了平时的轻松和闲适,多了几分凝重的味道。

    “娘娘……”一个太监碎步进来,低声道:“楚王柳乘风已经到了,在宫外侯见。”

    “传……”张太后低声吩咐。

    过不了多久,柳乘风才风尘仆仆的进来,太后来懿旨的时候他在算账,一听到宫中传唤便立即赶过来,到了殿中,柳乘风行礼道:“儿臣见过太后娘娘。”

    张太后眼睛抬起来,那从前明快的星眸如今灰沉沉的,黯然无光。

    她淡淡的道:“柳卿家坐下说话。”

    柳乘风点点头,坐在早已预备好的座椅上,欠着身子道:“太后娘娘近来憔悴了,要多注意保养凤体,太康公主虽然现在搬出了宫,可是对您还是放心不下,娘娘为了皇上为了公主。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张太后只是淡漠的点点头,道:“这些道理哀家都明白,今次叫你来,是因为内阁的几份奏书。”张太后的手指指了指案头,随即道:“你现在封了藩王,按祖曱宗之法,也该到就藩的时候了,再逗留下去难免被人说闲话。哀家和皇上虽然都不希望你离京,可是现在大臣们闹的厉害,如今也只能放你走了。”

    柳乘风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他早已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家乡,可是他心里清楚。这里是个是非之地,接下来一场异常惨烈的搏杀即将开始,柳乘风不怕和人斗争,可是争斗的双方一个是皇上,一个是内阁。

    私情上,柳乘风希望皇上得胜,朱厚照和他这么多年默契的关系,还有那割舍不开的情谊,柳乘风打心眼的希望他的人生永远不必经历挫折。

    可是扪心自问。柳乘风却也知道,若是皇上获胜,获胜的不只是朱厚照,更是刘瑾那些人,内阁和大臣们就算再不堪,毕竟还是为了社稷和天下好,一旦皇上得胜,那么……

    每每想到这里,柳乘风便忍不住叹口气。他抬头看了张太后一眼。心里忍不住想,这只怕是自己最后一次入宫了。从宫中曱出去之后,他将去一个对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在那里,他将从一个新的开始起步,他的前程将会更加光明,在这里,他只是个附庸,可是到了那里,自己就是主曱宰。

    “怎么,你不说话?”

    张太后见柳乘风默然无语,想必心中也是酸楚,可是却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垂问。

    柳乘风感觉喉头有些哽咽,各种情感汇聚出来,深吸一口气道:“儿臣既是藩王,按祖曱宗成法,回藩国就藩是理所应当,原本儿臣想多待些日子,可是既然大臣们不高兴,儿臣岂可让太后和皇上为难,既然如此,自然不敢再在这里逗留了。”

    张太后幽幽叹了口气,道:“哀家知道,你舍不得,哀家又何尝舍得?皇上走的时候,哀家不一样也舍不得吗?可是该走的还是要走,你也一样,哀家信命,这是命数,命数里哀家要做寡人,皇上要做寡人,哀家也只能承受。你也是一样,哀家知道你,你不信天命……”

    柳乘风忙辩解道:“儿臣也信天命。”

    张太后却是斜着眼看着柳乘风,道:“你不必自辩,你是什么人哀家会不知道吗?你是个不信命的人,不信命的人固然好,总是想去改变,可是哀家告诉你,有些事是改不了的,皇上要走,你改得了吗?你要去就藩,哀家改得了吗?信命的人才懂得逆来顺受,才懂得恭顺,这些东西你现在不明白,以后就会明白了。”

    柳乘风默然无言,他心里在想,我是个信命的人吗?或许是吧,可是……

    柳乘风苦笑,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如果他是个信命的人,只怕现在至多还是个穷困潦倒的革籍书生,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可是现在呢?

    柳乘风突然一笑,对张太后道:“娘娘说的对,现在想来,儿臣确实不是信命的人。”

    张太后深望着他,道:“你之所以不信命,是因为你不愿意受人摆布,先帝在世的时候,曾对哀家说,你是老虎啊,老虎是不愿受人束缚的,老虎只愿意独行,老虎容不下别人。所以先帝左思右想,才许你藩王之身,便是希望将你这老虎放归山林。”

    张太后说到先帝时,那灰暗的眼眸顿时放出光芒,整个人都变得光亮了许多,她继续道:“先帝还说,你这老虎唯一的不同便是颇重情义,所以要管束你这老虎,不能动之以财帛和禄位,需用情义,先帝对你有知遇之恩,有督导之情,所以你甘愿为先帝赴汤蹈火;皇上与你有兄弟之义,有彼此照应之情,所以你对皇上也会君臣一体。除了先帝和皇上,这世上想要收服你曱的曱人只怕就再不多见了,所以你这老虎还是趁早放归山林的好,留在这里会害了你,你这一去,多则是一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相见,可是你记着,哀家现在每日吃斋礼佛,既会希望泉下的先帝能在极乐中继续安享清福,也祝祷皇上能享太平江山,更希望远在楚地的你和太康,能安安乐乐,好啦,话就说到这里,辰时要带了,哀家要去上香了,你回去做好准备吧,择日出京不要再耽误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现在唱曲的人都没有了,自然是该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张太后说这唱曲的人,说的自然是先帝,柳乘风心里不禁有些悲凉,忍不住想:是啊,唱曲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一幕戏也该落下帷幕了,可是……

    他突然又想:可是在那千里之遥的廉州,在那里,我的舞台才刚刚搭起,我的戏也还要继续演下去,只是这一次,真正的主角应当是我了。

    他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朝张太后磕了一个头,郑重的道:“太后娘娘也需记得,虽然儿臣与太康公主远在天边,可是太后娘娘永远都在儿臣与公主的心里。”

    他站起来,张太后根本不去看他,把脸别到一边,柳乘风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在他的背后,那别开的脸又旋了回来,只是这时候,那冷漠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温情,灰尘的眼眸中又不免闪烁着泪花。

    柳乘风毫不犹豫的出了宫,他当然不敢回头,仿佛只要回头,自己整个人就要破碎。

    柳乘风原本想去寻朱厚照说几句话,可惜去问了太监,才知道皇上已经去朝中听政去了,最近积蓄的事太多,落下了不少事,所以内阁这边一日组织三次朝会,皇上虽然不想去,可是内阁那边力争,却也没有办法。

    在这一点上,柳乘风倒是希望朱厚照能多去参与朝会的,毕竟他的经验太少,现在朝廷的事务可以交给内阁全权处置,可是以后呢?

    人总需要长大,人总需要变得成熟,柳乘风希望看到的朱厚照,是个既能安享太平,又有担当的天子。

    显然,现在朱厚照还差的远了。

    柳乘风打消了去见朱厚照的主意,连忙出了宫,随即便把离京的消息放了出去,让家中的人等做好准备,也就是这一两天,即刻南下。

    好在此前大家就有了心里准备,大多数人倒是都没有太多伤感,唯有朵朵听了这消息,已是郁郁不乐,显得很是不快,柳乘风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去陪她,柳凤儿刚刚足月,倒是长了一大截,虽然皮肤仍然带着几分黝曱黑,可是眉宇间却还能看出美人坯子的征兆,柳乘风喜欢抱着她,这孩子的奶娘则随时跟在柳乘风身后,若是孩子尿了或者是要吃奶,再交给奶娘。

    朵朵原本郁郁不乐,可是看到了柳凤儿,顿时便不好再垂泪了,一副嗔怒的样子瞪了柳乘风,忍不住便去逗弄襁褓中的孩子。

    朵朵毕竟是未涉人事的丫头,常年生活在宫里,没有被太多俗事污染,所以这争风吃醋的事在柳家倒是不多。再加上这孩子在柳家有独一无二的地位,谁见了都喜欢,朵朵岂能免俗。

第八百七十一章:心

    次rì清早,懿旨便已经到了,诏柳乘风就藩,此时天蒙蒙亮,柳家已经做好准备,除了柳乘风带着家眷先一步过去,其余的人还要陆续分批搬运着东西南下,柳乘风原本想入宫与朱厚照告辞,不过听说今早有朝议,随即柳乘风吁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踩着高凳坐上了马车。

    虽然搬家是分批进行,可是柳家家大业大,单跟随柳乘风这一趟的车马就有数十辆之多,再加上随从的人员和护卫足有上千,沿途的锦衣卫也都做了准备,柳乘风到了哪里,哪里便有人轮替拱卫。

    所以安全不成问题,马车徐徐而动,一直出了朝阳门,柳乘风坐在车厢里,看着车窗外向后倒退的街景,这里他太熟悉不过了,拐过了一条街就是一家豆腐店,豆腐店的东家是个哑巴,有个水灵灵的女儿,这豆腐西施心灵手巧,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去光顾。

    再往前便是一家律师行,聚宝楼的出现带动了律师这个职业,所谓律师,主要职责便是订立契约和交易公正以及撰写状纸,现如今这种职业已经悄然出现在许多地方,毕竟大明律条文不少,各衙门还有不少明里暗里的规矩,律师最大的作用就在于jīng通这些律法和条文,作为官府和寻常人的沟通桥梁。

    柳乘风一路看过去,看到许多熟悉的事物,甚至还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人,离家数百丈远的地方。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个卖炊饼的,便是柳乘风府里的家人也喜欢在这里买上几个炊饼,柳乘风记得自己曾光顾过,这卖炊饼的老汉为人实诚,就是凤阳的官话总是说不好,而是一口山东的口音,口音太重。许多人听不甚明。

    想到这里,柳乘风莞尔一笑,到了摊子的时候。突然对外头的车夫唤了一声:“去买几个炊饼来。”

    过了片刻,用草纸包着的炊饼落在柳乘风的手里,看着这热乎乎的炊饼。柳乘风尝了一口,却不禁皱眉,他依稀记得,自己吃炊饼还在几年前的事,自己那个时候,还只是个锦衣卫千户,那个时候吃着炊饼,总觉得味道香甜无比,可是现在,却觉得这炊饼味道过于粗糙。难以下咽。

    他不由苦笑,将这炊饼搁到一边,他的口味已经变了,吃多了山珍海味,而这炊饼的味道不过留存在自己的记忆中颇为美好。真要浅尝却再寻不到当初的味道。

    又何止是口味变了呢,人都是会变得,京师在变,自己的地位在变,所有人都变了,柳乘风又怎么可能还如当初?

    就算是……

    柳乘风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就算是皇上,皇上又何尝不是变了呢,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对自己万般依赖,可是做了皇帝,似乎总有了一些疏远,现在三天两头看不到人,只怕这时候他心里的藏着的东西太多,自己这柳师傅所占的位置越来越少,人不是都会变的吗?只是但愿皇上这个变化是好的,柳乘风也不求和他照旧和从前那般没有任何芥蒂,只求朱厚照能如他父皇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守成之主。

    马车的轱辘声很轻微,现在的马车不比从前,无论是舒适还是便利以及空间的利用都到了极致,推陈出新的产品已经越来越好,再加上路面平坦,所以几乎没有什么颠簸,柳乘风靠在里头柔软的软塌上几乎要睡着了,鼻尖下头还徘徊着炊饼的气息,这种气息从美好的记忆摆到了现实,却让柳乘风略有些不太舒服,他睁开眼,捡起小案上的炊饼,推开了车窗,把炊饼扔了出去,随即吩咐:“去,取一个香炉来,要兰花味的。-. -”

    兰花的香味对柳乘风有种安神的作用,他舒适的躺在软塌上假寐,只是睡的并不算香甜,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先帝的笑貌,时而又想到了太后那沮丧和颓唐,他想到了朱厚照,朱厚照这个时候,想必在他的身边已经围满了人,这些人似乎长的一样的相貌,带着同样的笑,都是那种畏惧又带着几分谄媚,都是那种摇头乞尾,柳乘风想仔细看清这些人,看清这些把朱厚照哄的咯咯笑的这些人,可是无论如何怎么看都看不清,这些人越来越多,朱厚照站在他们中间仿佛鹤立鸡群,柳乘风甚至听到,听到这些人发出嘈杂的声音,有人说吾皇圣明,有人说吾皇万岁,有人说陛下旷古未有,这些声音,尖锐又让人觉得厌恶,可是被围在这中间的朱厚照却是眉开眼笑,满意又意气风发,柳乘风远远的看着他,他们相隔很远很远,柳乘风能看到他,他却看到柳乘风。

    “王爷……”外头的护卫骑着马出现在车窗里,道:“值朝阳门已经到了,诸位大人前来送行,要不要见他们?”

    柳乘风才回过神来,他拉开车窗,发现这里已经被校尉和兵丁封堵了,外头站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有钱芳,有陈泓宇,还有老霍这些人,张家兄弟也来了,还有成国公的世子,有许多柳乘风甚至素未谋面的人,不过柳乘风想必也知道,这些人一定见过自己,自己就算见过他们多半也已经忘了。

    他颌首点了点头,道:“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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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殿。

    照旧还是从前一样,在这堂皇的殿宇里,所有人分班而站,只是金殿上那龙椅上坐着的人如今已经易主,朱厚照百无聊赖的坐在椅上一言不发,而在殿下,则传出慷慨激昂的声音:“修筑学堂功在千秋,可是现在有些学堂越来越不像话,竟是传授些有违圣人之道的东西,奇技yín巧对国无益……”

    “王大人这话差了,圣人之道当然是好,可是有些人读书未必是为了科举仕途,有人资质愚钝,考不上功名,家中供他去读书,自然是希望读书之后将来能补贴些家用,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工学、算学和律学,让他们学一些东西,将来能混口饭吃,又有什么不对?”

    “嘿……”站出来说话的乃是右都御史王贤,他冷笑一声:“什么工学、医学、算学和律学,这也算学吗?学者,识也!有识才有学,不读圣贤书,如何算识,那些投机取巧之物,朝廷这般提倡下去,非要搅得人心思动不可,人人都会了近前的利益,而荒废圣贤去学那些技巧之物,前朝可曾有过这样的事吗?三皇五帝时期也未必有过这样的事,这分明就有违圣道。”

    “王大人差矣,三皇五帝时,还未必有圣贤之术,神农尝百草而为圣,轩辕造车也可为圣,皇帝打败蚩尤,亦是发明了指南车,若是论起来,这些大圣人,难道也是奇技yín巧?”

    王贤顿时大怒,道:“周大人,你……你就是这样诽谤圣贤的,你们明学就是造出这些胡言乱语……”

    “这不是胡言乱语,二十四史中有明文记载,孔圣人推崇三皇五帝,而三皇五帝以百草和车、治水造福百姓,百姓受了他们的恩泽,自然以他们为圣贤,所谓圣贤,并非是读了多少圣贤之书,而在于行,若行止能造福苍生,那便是圣贤,如学医的医者,若是能活人无数,自然为圣,如工学的工者,若是能造出大人口中的奇技yín巧之物给百姓带来便利,那便是贤……”

    “胡说……胡说……”

    朝殿中争得不可开交,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朱厚照却是觉得索然无味,只是这个时候,他却不得不木讷的坐着,纹丝不动。

    正在这时候,马永碎步从侧殿进来,小心翼翼的上了殿,低声在朱厚照耳畔耳语了几句,朱厚照先是呆了一下,随即道:“当真?”

    他的话不大不小,可是恰好被下头的百官们听见,众人都停止了争议,一头雾水的看向朱厚照。

    大家对朱厚照都不满意的,先帝在的时候,可从来不会轻易打断大臣们的发言,现在朱厚照这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自然让人暗暗摇头。

    马永却不敢这么大声,低声回道:“太后清早已经下了懿旨,想必这个时候已经动身了,太后在坤宁宫突然想起来想知会陛下一声,所以便教奴婢来……”

    “走了?走了?”朱厚照呆呆的连念了两句,突然笑道:“走了也好,走了也好,他连招呼都不给朕打就走,朕不理他,朕还要听政,你下去!”

    马永心里摇了摇头,碎步下去。

    殿中鸦雀无声,朱厚照显得脾气很大,他怒道:“还呆着做什么,不是在辩杂学进学堂的事吗?继续辩,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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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

第八百七十二章:朕糊涂了

    满殿的大臣们固然是对皇上的表现不满,可是这时候却也不得不压在心头,继续争论。 . .

    其实方才争论的事,不但涉及到了官学,还涉及到了学术争端,双方唇枪舌剑,参与的大臣不在少数,其中犹以翰林居多,这些人身份清贵,引经据典,一旦争起来就非要分个胜负不可,虽然方才被一个小小的不愉快打断,不过皇上既然说继续,那么自然是继续。

    朱厚照依旧呆呆坐着,听着大臣们相互攻讦,对于这种事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此时此刻和方才比起来,朱厚照显得更加神魂不定,他时而皱眉,时而呆呆不语,时而手焦躁的去拿御案上的砚台似乎想借此打发这百无聊赖的时间,可是手触及到了砚台,又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便将手抽开。

    柳师傅走了,为何走的这么匆忙?

    此时的他,或许思考的是这个,他脸sèyīn晴不定,在小坐了一炷香之后,他眼眸中突然掠过了一丝亮光。

    “依微臣看……”

    正在说话的不知是哪位大人,可是这时候,金殿上的朱厚照突然站了起来,他的举动有人瞧在眼里,有人却并没有看见,朱厚照豁然起身,这是很无礼的举动,这可是朝殿,可是大明朝最庄严的地方,可是最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事还是发生了,随即,朱厚照拔腿就走,三步两步从金殿上跳下来,吓得边上的太监惨呼连连。而紧接着,朱厚照留下了一句话:“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诸卿既然无事,那么便退朝吧,朕还有天大的事要处置。”

    他话音刚落,随即便朝殿门冲去。一溜烟的功夫就给所有人留下了背影。

    这时候,所有人都还处于呆滞状态,因为谁都没有想到。. . 好端端的朝议会变成这个样子,方才还在相互争吵的大臣们一下子哑了火,先是觉得不可思议。随即才有人反应过来。

    其实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宫里的太监,这些人一看不对,虽然也是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可是旋即便明白了,皇上跑去的方向分明是午门,皇上是要出宫……

    于是太监们慌了,这还了得,这事要传出去,第一次受罚的就是他们,于是大家个个手忙脚乱。有人扯着公鸭嗓子大叫,有人拔腿便追。

    太监们一追,更有人在混乱中大叫:“皇上要出宫了,要出宫了……不好了……不好了……”

    那些个大臣先是傻眼,随即李东阳不由大呼:“陛下若有不测。我等有何面目见先帝,快,把陛下追回来!”

    群臣顿时哗然,李东阳也跟了出去,一些大臣还在犹豫,可是有人也飞快有了动作。随着李东阳追了出去。

    眼下发生的场景,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好端端的朝议,好端端的在商议着天下最紧要的事物,就这么好端端的,皇上竟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只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功夫去计较皇上的反常和失礼之处了,对于所有人来说,最紧要的是追上皇上,最最紧要的是不要让皇上有什么不测。

    于是乎,无数人蜂拥出殿,朱厚照冲在最前,后头的人拉开了他数十丈远,跑在前头的是几个年轻的太监,再之后就是几个新入仕途的观政和庶吉士,再之后便是一大帮子老胳膊老腿,这种剧烈运动哪里吃得消,于是大多数人都是气喘吁吁,还没跑动几步就已经吃不消了,可是谁也不敢停步,若是真的为此出了事,这责任谁也担不起,张太后要是知道了消息,知道皇上出了事,第一便是裁处那些无动于衷的大臣,这可是干系着身家xìng命的事,谁敢不卖力?

    可是朱厚照不同,朱厚照年轻力壮,再加上cāo练新军的时候,也曾经常和新军在营中长跑,跑起步来虎虎生风,谁也追不上。{.

    那些附近的太监见皇上猛的往午门那边冲,一时也是反应不及,谁也不敢阻拦,呆呆的看着这一长串的队伍,下巴都要掉下来。

    国朝建朝以来,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仗,于是乎,朱厚照很不费力的冲了出去,眼看着到了午门,午门这边的侍卫也是吓了一跳,一开始还有人想抽出刀来,大呼一声:“谁敢造次。”

    可是当有人看清要闯午门的是大明朝天子,是珠冠冕服的朱厚照时,侍卫的气势一下子没了,全部收了刀,纷纷跪地,道:“卑下……”

    卑下还没说完,朱厚照已经如风一般越过他们疯狂的冲了出去,侍卫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有人以为这后头的人想要弑君,可是迎面而来的太监们大喊:“快,快,护驾,保护皇上,皇上出宫了。”

    侍卫们顿时明白了,皇上出了意外他们都得完蛋,于是一个个连忙爬起来,提着刀便跟着大家一起追,这些侍卫多是孔武之辈,倒是不疏于cāo练,虽然有人明明要追上朱厚照,可是谁也不敢去拉扯龙体,最后的结果就是一帮子侍卫紧挨着朱厚照长跑,谁也不敢触碰朱厚照一分一毫,而后头的太监拉的较远,大臣们就更加不必说了,甚至有人直接在这大街上昏厥了过去。

    沿途的百姓见了这阵仗,更是骇了一跳,连忙躲闪到一边,一个个也是目瞪口呆。

    从午门到朝阳门不过七八里的距离,可是街道弯曲,路程却比实际长度多了一倍,朱厚照身体结实,却也未免气喘吁吁,可是他咬着牙关,目光却是无比坚定,好不容易看到朝阳门已经遥遥在望,朝阳门的大门那边,乌压压的人聚在那里,朱厚照朝着那里放声大叫:“柳师傅……柳师傅……”

    他大叫了几句,又觉得无比的委屈,心里忍不住想,朕跑来这里做什么,柳师傅要走连个招呼都没打,他对朕无情,朕还死乞白赖来做什么?

    到了后来,他脚步放缓了,整个人没了气力,眼中满是泪花,一步步走到门洞,这时门洞这边乌压压的人见是皇上来了,一个个都是惊讶又紧张,纷纷拜倒在地,口里道:“吾皇万岁。”

    万岁……万个什么岁,父皇万岁了吗?朕也不稀罕万岁!

    朱厚照心里这般想,露出轻蔑之sè,他整个人都要虚脱,大口喘着粗气,在人群中逡巡:“柳师傅在哪里?他在哪里,朕来了,来送他了!”

    跪在朱厚照脚下的乃是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陈泓宇,陈泓宇顿首道:“陛下只怕来迟了一步,两柱香之前,楚王殿下已经走了。”

    “走了?走了吗?”朱厚照失魂落魄,脸sè带着苍白,目光遥遥的看着远方,看着那车马如龙的驰道,他一声不吭,整个人像要瘫了。

    这时候,已经有人追了上来,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来的最快的是几个太监,刘瑾冲在最前,小心翼翼的对朱厚照道:“陛下……”

    “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朱厚照像是累极了,整个人一点气力都没有,他随意的坐在城门口的石墩上,默然无言。

    刘瑾连忙低声招呼了一个太监,呵斥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知会下去,立即派乘撵来,快教人抬来,陛下乏了,是了,再拿一碗茶来,要快!”

    刘瑾的心思细腻,可谓体贴入微,到了这个当口,居然还能想到这个。

    再之后,便是几个大臣气喘如牛的到了,他们拖着疲惫的步伐,终于愤怒了,他们原本以为,这个皇上还只是年幼,只是稍稍有些顽劣,可是现在看来,实在是胡闹,荒唐透顶,一个年轻的翰林怒目过来,跪倒在朱厚照脚下,正sè道:“陛下不顾万金之躯……”

    “你!”朱厚照还未等这翰林说完,便怒目的用手指着翰林,道:“朕现在不想听你的万金之躯,要说到宫里去说,现在朕乏了,朕不想和你说话。”

    这翰林顿时大怒,辩驳道:“陛下就是这样对待士人的吗?”

    朱厚照似乎觉得有些理屈,顿时低下头,不去和他争辩。

    此时的朱厚照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可是从他的面sè看,他一定很沮丧,一种从身到心的沮丧,他的脸sè黯然,突然站了起来,良久之后对这翰林道:“不错,你说对了,是朕的错,朕以后再也不会犯了,朕太糊涂了,你起来说话吧,朕随你们回去,我们继续朝议,你们若是觉得这样还不解气,那么朕便随你们处置,回去,回去吧,朕不想呆在这里了,这里太凉,朕身子冷飕飕的。”

    听了这话,所有人才松了口气,这时也顾不得等宫里的乘撵了,有人直接截了个轿子过来,几个侍卫抬着轿子,刘瑾小心翼翼的掀开轿帘请朱厚照入内。

    朱厚照深吸口气,朝后看了一眼,随即摇头,钻入了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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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老婆发烧打吊针,两个小孩在家哭的一个比一个声音大,老虎抱着一个大的,还要伸出来手来摇一个在摇摇车里的,悲催啊,更新晚了,抱歉。

第八百七十三章:与君别

    驰道上,一长串的车马迎着清晨的曙光徐徐而动,因为车队中有不少的女眷,所以车马都在驰道的慢行道上悠哉悠哉的行走,柳乘风在车厢里打了个盹,随即捡起了车厢壁上暗格里藏着的几本书看,推开车窗,清新的空气灌进来,车厢内顿时通亮起来。

    手里的书是最时新的‘知古明义’,这是一本宣讲于三皇五帝的书籍,其中就有不少明学的观点。

    明学的立足点其实就是打着红旗反红旗,虽然是扛着孔圣人的旗号,可是孔圣人崇尚三皇五帝,所以明学便从三皇五帝入手,来证明理学对孔学的歪曲,毕竟三皇五帝时并没有理学,也没有理学所言中的士农工商,甚至三皇五帝之中,有些皇帝还经过商,有人造过车,有人尝过百草,若是按理学那般的士农工商的顽固,只怕远古的那些先贤一个个都要躺着中枪了。

    柳乘风看到这里,不由莞尔笑了,可是随即,他又叹了口气,他心里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事他没有放下,心里总是沉甸甸的。

    这种情绪让他显得坐卧不安,于是索xìng把书抛下,半倚在车厢的壁上,愣愣发呆。

    柳乘风清楚的记得,自己还有个弟弟,一个对自己有万般崇拜,总是跟在自己后头胡闹的小子,现在这个小子做了皇帝,成为了九五之尊,柳乘风甚至依稀可以感觉到。兄弟之情渐渐的淡薄起来,他们再不是朋友。再不是兄弟,更不是师徒。而如今他们成了君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柳乘风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朱厚照已经有了某种芥蒂。

    这个时候,朱厚照在想什么呢?他听说自己不告而别,会想什么?

    柳乘风一时想的痴了。突然间,他想到了朱佑樘,朱佑樘的话突然在他耳畔回响:“卿与太子,名为君臣。{.实则兄弟,望往后相互扶持,既尽君臣之义,又能叙兄弟之情,如此,朕才能瞑目。太子顽劣,朕放心不下,你虽要就藩,却要心怀匡扶社稷之心……”

    这些话现在再想起来,令人唏嘘。柳乘风是个冲动的xìng子,心里忍不住想:这个家伙,毕竟还是个孩子……我与孩子计较什么?

    柳乘风想罢,突然大叫道:“来人,停车,立即停车。”

    马车戛然而止,边上的护卫和后头的车队见王爷的车驾停了,顿时也都觉得惊诧,纷纷引颈来看。连几个女眷也觉得奇怪,纷纷掀了帘子冒出头来。

    柳乘风从马车上跳下来,道:“来人,给我备妈,你们继续南下,本王回京一趟,去去就回。”

    他吩咐下来,高强则拨马到了近前翻身下马道:“王爷回京做什么?”

    柳乘风的回答简洁有力:“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紧接着,几十个护卫拱卫着柳乘风,勒马扬尘而去。

    后车的太康公主和朱月洛同坐一车,朱月洛掀开了车窗,凝视着远去的马队,朝太康道:“殿下还是放不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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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阳门。

    这里的门丁今rì经历了太多事,到现在还没有转过弯来,先是楚王的车驾出城,紧接着皇上居然领着侍卫和百官一路长跑而来,太子殿下前脚刚走,楚王又来了。

    楚王的脸sè显得很冷峻,负着手,目光眺望紫禁城方向,在他的脚下,城门的守备则是拜倒在地,将方才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抖落出来,柳乘风时而叹气,时而皱眉,他想不到,皇上为了送自己,居然又做了这么一件糊涂事,这件事的后果极为严重,堂堂天子,在朝议的期间居然突然暴走,那些大臣们不气死才怪。

    “皇上……终究还不是个好皇上啊。”

    柳乘风心里这样感叹,可是这又如何呢,在柳乘风眼里,皇帝是不是好皇帝和他没有关系,只要朱厚照依然还是那个朱厚照他就满足了,只是现在,柳乘风还是免不了有些惆怅,他原本是打定主意去宫里拜别朱厚照的,可是现在闹出这么一件事,却又让柳乘风犹豫了。

    说到底,终归是自己害了他,现在当政的是内阁,内阁已经把自己想象成了媚上取宠的小人,所以对自己早有成见,再加上皇上为了送别自己闹出这种事,不但朝廷要闹得鸡犬不宁,只怕张太后听了,也不免要在大臣们的鼓噪之下站出来狠狠的责罚朱厚照一番。

    柳乘风甚至在想,自己对皇上带来的只会是坏处,因为自己而让皇上饱受指责,因为自己而闹出这种耸人听闻的事,只怕在千秋史笔上,朱厚照又多了一个污点,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自己和皇上接触的越多,对他就越是不利。

    柳乘风脸sèyīn晴不定,那守备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了,可是柳乘风不唤他起来,他却是不敢站起,只得继续趴伏在柳乘风的脚下。

    柳乘风长身伫立,犹豫了片刻,随即长叹口气,对身边的高强道:“罢了,还是走吧,这里不宜久留,本王本就不该属于这里。”

    这句话有些让高强摸不着头脑,按理说,皇上对楚王殿下这般重情,楚王无论如何也得入宫才是,怎么现在反而听了这件事打消了这念头,只不过高强哪里能有柳乘风想的这般深远,其实他哪里知道,柳乘风此前之所以不愿拜别皇上,既是因为皇上现在rì理万机,同时也是觉得皇上渐渐与自己疏远。可是等到这件事发生,王爷的心思却又掉了个个,越是因为皇上的心意没有变,越是因为皇上的真挚情感,柳乘风才更加不敢去告辞,现在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事,闹成了这个样子,若是再见,皇上承受的压力只会更大,天知道到了最后会是什么收场,所以为了朱厚照打算,柳乘风只能拂袖而去,强作毅然。

    “走。”

    柳乘风加重了语气,这一次的态度更加坚决,他牵过了马,翻身上去,拨转马头最后朝紫禁城瞥了一眼。

    “柳师傅……”

    一个声音传来,这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柳乘风身体颤了颤,险些从马上掉落下来。

    他回眸去看。

    却看到朱厚照朝这边狂奔而来,在朱厚照身后,又是一大串的人流。

    柳乘风呆了,一切都跟做梦一样,方才不是说皇上已经走了,已经乘了轿子走了吗?可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柳乘风连忙翻身下马。

    朱厚照的体力想必透支到了极点,可是他眼中看到了柳乘风,顿时气力加倍,飞快冲刺而来,后头的护卫、太监、大臣们人仰马翻,一个个如丧考妣,太监们只是大叫:“殿下,慢些,慢些……”侍卫们则是一个个朝附近的百姓大呼:“闲人退散,退散,否则以乱党处置。”大臣们倒是没有什么话说,倒不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已经要休克虚脱,只是因为他们到了现在实在不知该说什么,那最后一点脾气也被消磨了个一干二净。

    朱厚照此时却是欢喜无限,无拘无束的冲到柳乘风近前,就差一下子给柳乘风一个熊抱,大笑了一会:“朕就知道,知道柳师傅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在这里等,朕有预感,所以半途的时候,又溜来了。”

    柳乘风苦笑,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些松了一口气的大臣、太监、侍卫们好不容易把这家伙安抚住,抬着轿子把这家伙送回宫,原以为事情总算尘埃落定,可是谁知道,这家伙突然又从轿中钻出,继续重演方才的一幕,这种事全天下都没人做得出,除了朱厚照这个家伙之外。

    朱厚照见柳乘风苦笑,浓眉不禁蹙起来,道:“怎么,柳师傅见了朕不高兴吗?”

    柳乘风此时心里也有些激动,忍不住在想,什么狗屁节制,什么狗屁克己,都是胡说八道,他连忙道:“高兴,高兴,只是皇上太胡闹了,皇上是微臣教出来的,现在闹出这种事,别人只会骂微臣教坏了陛下。”

    “管他呢。”朱厚照天不怕地不怕的撇撇嘴,道:“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朕只想见柳师傅一面,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朕一点也不在乎。”

    说罢朱厚照又黯然起来,甚至有些哽咽的道:“父皇狠心离朕而去,便是柳师傅也是这样,就是就藩,也是不告而别,朕……朕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是如此,柳师傅,朕不想让你走,谁说藩王不能离京,什么祖宗成法,朕一点都不在乎。”

    柳乘风心里感慨,连忙安慰道:“陛下不要胡说……”他谨慎的看了一眼那些追上来的人,压低声音道:“做了皇帝,更该谨言慎行,皇上慎言,若是让人听了去,只怕又是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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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

第八百七十四章:老朱家的人果然不同

    朱厚照是个光棍的xìng子,柳乘风不提醒还好,可是这么一提,他声量反而增大了不少,道:“怕个什么,朕难道话说错了吗?”

    柳乘风吁了口气,看到远处一大帮子围拢过来,对朱厚照道:“陛下,微臣这一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上,现在既然要走了,那么微臣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

    朱厚照道:“柳师傅说罢,你的话朕是一向听的。”

    柳乘风苦笑,朱厚照这句话若是让别人听去,还不知又会腹诽出什么来,皇帝是九五之尊,怎么可能对人言听计从,就算是言听计从,那也该是对士大夫言听计从才是,若是个武官或是皇亲更或者是太监,那非要误国误民,天崩地裂不可。

    柳乘风板起脸来,道:“微臣知道陛下现在对有些人看不惯,这是人之常情,陛下受人约束,定会信中不悦。可是陛下需知道,有些人虽然让人不悦,可是总还有用处,先帝在的时候,莫非陛下以为先帝真的喜欢有人对他指手画脚,陛下错了,先帝也不喜欢,可是先帝却是知道,人做了君王,许多事就身不由己了,一些人确实可恶,对陛下挑三拣四,可是微臣请陛下谨记微臣的话,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柳乘风说话的时候,瞥了一边的刘瑾一眼,随即道:“微臣不是诸葛亮,也不是要出师,更没有出师表,可是那出师表中有句话却还是要赠与陛下。请陛下亲贤人,远小人,小人谄媚迎上,自然能逗弄的陛下心里舒坦,虽说有些人未必是贤人,可是陛下要治天下却又离不开他们,微臣也不求陛下对他们言听计从。只需凡事忍让三分即可。”

    刘瑾站在一旁听着柳乘风的话,似乎也察觉出有些话是针对他的,他眼睛眯起来。却是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就算听见也什么都没听懂。[ . ]

    朱厚照此时心中激动,自然是什么都肯应着柳乘风。小鸡啄米似得点头,道:“是,是,朕记住了。”

    柳乘风又叹口气,道:“微臣这一趟去,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朱厚照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若是朕亲政,定会诏命柳师傅回来,柳师傅且耐心等待,朕总有办法。”说罢。朱厚照朝柳乘风眨了眨眼,不由破涕为笑。

    柳乘风道:“陛下不要胡闹,每年的岁贡,微臣自会亲自来京师,到时自然与陛下相见。便是长住一些rì子也没什么大碍,只是陛下不要再为微臣走什么犯规据的事了,人言可畏,陛下要谨慎才是。”

    朱厚照点点头,依依不舍的道:“到时要把姐姐一道带来,朕盼着你们能生个孩子。你不知道,母后现在有多难受,若是你们能生个孩子,相伴在母后左右,那便再好不过了。”

    柳乘风不由嘻嘻哈哈的道:“让太后盼我和公主的孩子,倒不如盼自己的孙儿。”

    朱厚照脸sè微微变了一下,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是吗?朕还早着呢。”

    朱厚照说出这种话,让柳乘风心中一动,事实上朱厚照早就有了太子妃,身边也有不少妃子,按理说,就算概率再低也该有个孩子了,他依稀记得,历史上的朱厚照似乎没有子嗣,莫不是……

    柳乘风偷偷看了朱厚照的脸sè,此时的朱厚照也显得有些尴尬,他陡然明白,别看这个家伙总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只怕心里比自己还要着急,自从纳妃到现在,他临幸的女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可是这么久都不见有龙种,也难怪朱厚照此时提及此事也有些不喜了。

    柳乘风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没有子嗣这种事无论对于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很羞于言说的事,柳乘风呵呵一笑,道:“陛下,天sè已经不早,到时这里只怕要水泄不通,微臣回来就是想和陛下说几句话,说几句话也就知足了,多则一年少则半年微臣还要进京,给朝廷上贺表进岁贡,到了那时,咱们有的是时间相聚,陛下,微臣要告辞了。”

    朱厚照拉着柳乘风的袖子,不舍的道:“柳师傅,离了你,朕有时候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乘风正sè道:“陛下不要做这姿态,想想看,这亿兆百姓尽皆将福祉托付维系在陛下身上,陛下这番话若是传出去,天下人会如何想,陛下乃万乘之君,任何人都离不得陛下,可是身为天子,陛下可以割舍任何人才是。陛下,微臣告辞了。”

    柳乘风之所以急着走,是已经看到李东阳等人正上气不接下气的赶过来,他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也省的这些人出言不逊。

    他接过了身边高强为他牵来的马,翻身上去,朝朱厚照挥挥手,正sè道:“陛下,后会有期。”

    朱厚照木木的看着柳乘风,道:“上贡时,一定要来。”他似乎又想起什么,道:“刘伴伴……”

    刘瑾站出来,道:“奴婢在。”

    朱厚照道:“替朕送一送柳师傅,朕……朕只怕也该回去了。”

    刘瑾嘿嘿一笑,道:“是。”

    朱厚照又重新钻入了轿子,这一次他平静了许多,还未等李东阳等人赶过来便吩咐抬轿的侍卫回程,大家见皇上进了轿子,自然也不便久留,于是所有人呼啦啦的全部拥簇而去。

    李东阳深深的看了坐在马上的柳乘风一眼,似乎想上前说几句话,可是又显得有几分犹豫,最后摇摇头,只得尾随着这队伍打道回宫。

    在深宫里头,张太后已经得知了消息,想必等陛下回宫时,自然有一番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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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驾一走,街上终于恢复了热闹,其实这里早已堵了几条街,可是谁也不敢冲撞圣驾,所以都在耐心等候,此时一见圣驾不见踪影,朝阳门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柳乘风骑在马上拨马要走,你马下的刘瑾嘿嘿一笑,对柳乘风道:“楚王殿下,陛下吩咐奴婢送您一程,陛下对殿下的恩宠实在是……”

    他想说几句马屁话,柳乘风这才注意到了刘瑾,笑着打断道:“实在是什么?恩宠二字,本王不爱听,是了,刘公公,你若是不在这里,我倒是忘了做一件事。”

    刘瑾嘿嘿一笑,道:“怎么,殿下有什么吩咐?”

    他开始还在笑,可是接下来,马鞭便在空中如银蛇一般抖了抖,随即狠狠朝他的面门摔落下来,柳乘风手持马鞭,狠狠的抽在刘瑾的脸上,这一下既猝不及防,下手又是狠毒无比,刘瑾来不及用手去遮挡,这一鞭子便狠狠的抽在他的脑门上,一条猩红的血痕落在刘瑾的上额,鲜血泊泊而出。

    刘瑾连忙捂住了自己额头,血还是从他的手缝中滴淌出来,刘瑾痛的大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可是打他的是柳乘风,他却又不能叫骂,好不容易忍住痛,捂着头对柳乘风期期艾艾的道:“殿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马上的柳乘风扶绳笑了起来,不屑的看了刘瑾一眼,淡淡的道:“没什么意思,就是心里高兴,想赏你一鞭子,哦,对了,小心伺候皇上,若是这宫里有谁敢不老实,你记着本王的话,若是敢稍稍有什么不规矩,仔细自己的皮。”

    说罢,柳乘风呵呵一笑,勒马而出。

    其余一些侍卫纷纷追上去,也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刘瑾居然是忍着痛送他们离开,柳乘风等人离开的时候,刘瑾的脸上居然还挂着笑,虽然那额头上的痛楚让他的脑子都要炸开,可是他那招牌似得笑脸仍然挂着,一直等到柳乘风等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不见了踪影,那笑脸才渐渐的扭曲,变成了愤恨和怨毒。

    刘瑾从腰间掏出了手巾,用手巾捂住了伤口,随即他舔了舔唇,森然一笑,嘴唇轻动,似乎是在说:“等着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你能跋扈多久。”

    只是这时候,柳乘风已经勒马一路南下,在半个时辰之后追上了自家的车队,重新坐回了车厢里,那太康公主也钻了过来,与柳乘风同车,太康公主眼睛眨了眨,朝柳乘风道:“见到皇上了吗?”

    柳乘风点头道:“自是见到了,他还让我向你问好呢。”

    太康公主不稀罕的冷哼一声:“他会问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柳乘风正sè道:“我诓你做什么,他还说,太后现在郁郁寡欢,若是我们能生个孩子,或许可以让太后欢喜一些。”

    太康公主听到太后二字,顿时便泪花如涟了,倚在柳乘风肩上,低声呢喃道:“我这一走,母后就更郁郁寡欢了。我真不想走,可是……可是我是有丈夫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不是,不如……不如我们快快生个孩子好不好。”

    柳乘风端详着太康公主姣好的脸蛋,不禁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不如……”太康公主羞于启齿的声音越来越低。

    “不如什么……”柳乘风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说,不是吧,别人都是心里欢喜了才兴致高昂,你老朱家的莫非是越是伤心难过越是要寻个事来发泄。

第八百七十五章:大廉州

    楚国。

    这新立的藩国百废待兴,如今已经从一个府一分为二,总辖两府十县,廉州府仍是藩国都城所在地,另外将南部五县设安南府,如今各县已经把原先朝廷委任的官员替换了下来,议政府也已经搭起了架子,李东栋已经开始办公了。

    虽然架子勉强搭起来,可是人手仍然不够,从京师带来的人虽然有三十余个,都分在要害的位置,这些人都调查过底细,无论是能力还是人品都还信得过,可是光有这些人可不成,官有大小,总不能什么事都让这些人事事亲为。

    不过不管怎么说,从京师来的这些人还是颇为兴奋的,到这里来的多是混的不太如意的人,在官场跌了跟头,又或者际遇不佳,实在走投无路,这才动了离乡背井的心思,虽然听说过廉州颇为富庶,可当时也只是听听而已,来这里只是想一展抱负,可是真正到了这里,这些人如乡下人进城,顿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这里何止是富庶,简直就是富的没边了,虽有十个县,可是几乎每个县城户籍都比一个府城的人口多,县城的面积更是只多不少,再加上许多城区本就是新开辟出来的,所以此前就有过规划,街道笔直平坦,沿街的店铺依着路面而建,整齐划一。

    城中铺面热闹无比,城外便是一处处的工坊,到处都是人流,喧闹无比,便是到了夜间。一盏盏灯笼亮起来,也如白日一样喧闹。

    若是查看一下户籍,那就更加了不得了,一个县大致人口便有五万户,虽处南疆,可是一个二十万人口的县城便是放在江南也算是上县了,据说这还不包括流动的人口。许多人口并没有在这里安家落户,只是来这里打打短工,所以这种人口并没有登记造册。若是加上这些人,只怕人口还要翻上一翻。

    这一下子,大家的干劲也就足了。大家原先来的时候,还都不肯来这里安家,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所以连家眷都没有带来,便是指望有朝一日仍旧回去,就权且当这里来寻哥差事混口饭吃,可是现在不同了,许多人已经醒悟,这是一个极好的际遇,当你看到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无数的铺面兴隆的生意,再看到城外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工坊,看到连接工坊的驰道上川流不息的运载货物的车辆,再看到港口处拥堵在湾内的无数船只,看到各种肤色的商贾在这里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寻找商机。看到了这些,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地方,这里虽然比不得京师恢弘大气,可是更让人热血沸腾,更让人看到美妙的前程在向自己招手。

    在来的几天功夫,这些人便开始写书信回家了。几乎都是同一个意思,那便是让家人变卖了家当速速来这里,他们在这里是官身,将来在这里安家落脚,不但有前程,而且家人在身边也有个照应。

    李东栋如今是暂代议政府领议政,相当于大明朝的首辅大学士,此时他虽然也是疲惫不堪,万事开头难,可是心情却都是极好,在这里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都与其他地方不同,更重要的是,这两府十县的领地大小政务都出自他的手里,这是一种久违已久的满足感,他虽然因为族兄而不能在天朝为官,可是在这小小的藩国,如今却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李东栋很满足,再加上身体年轻,所以吃点苦也不觉得什么,因此这两三个月来,他的吃住都在议政府里,与其他几个议政大臣商讨各种政务。

    不过李东栋更关心的,是王府的修缮,在此之前,这里已经建了侯府,此后柳乘风封了公爵,所以在这侯府的基础上又扩充了一些,现在既是国王,那么这王府自然得好好的修葺起来,还有新王登基,自然免不了要做好一些准备,在这方面,李东栋不是专家,不过在廉州这样的专家却是不少。

    随着工商的大发展,使得廉州的富户越来越多,更有不少富可敌国的大商贾,而这些人大多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钱多忙碌,钱多便舍得修葺宅子,忙碌就没功夫管衣食住行的事,于是一个新的生意就诞生了——建筑坊。

    这建筑坊的不只有一些专门从事花园、府邸建筑设计的大匠,更有专门的泥工、木工、漆工,一些大的建筑坊上下的人员竟有数百上千人之多,这些人既从事一些宅邸的修建,同时也会接一些工坊建设的生意,除此之外,还有城中一些修桥铺路的事也少不得他们,单廉州一城,这样的建筑坊就有上百个,这次扩建王府的事也早就交给了楚国国内最大的一家建坊来做,这家建坊有人员一千九百余人,生意遍布各府各县,修筑过县衙,给大富户们建国宅邸,甚至连连同廉州和下川县的石桥也是由他们承建,现在要扩建王府,这建坊倒是知道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若是这一次若是能造的好,自然是一次展示实力的机会,一个给楚王殿下扩建过王府的建坊,到时自然是所有富户们修建宅邸的最佳人选,毕竟人人都想沾沾楚王殿下的光。

    在扩建和修葺王府的设计上,已经提出了数个方案,原本有一个方案是希望仿紫禁城的设计,毕竟许多藩国都以仿建紫禁城来修筑自己的王宫,早已成为了时尚,不过这方案却被否决掉了,于是第二个方案出炉,给李东栋过目之后,李东栋觉得既大气又别致,又合理的利用了土地面积,最后拍了板。

    虽然是立足未稳,不过所有的事都在井井有序的进行,李东栋也渐渐的熟练起来,而这时候,快报已经传来,楚王已经动身就藩,掐指一算,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到了南通州,只怕再过不了多久就该到了。

    楚王大驾自然不能轻慢,李东栋连忙召集了官员合计了一下,随即便做了迎接的准备。

    三月十一。

    柳乘风的车队已经接近廉州境地了,越是靠近廉州,驰道就越是宽阔平坦,毕竟这廉州是货物的集散地,不但生产货物,还负责将全天下的货物聚拢在这里,通过海运远销出去,所以这里的道路网四通八达,而且沿途寻常载人的马车渐渐减少,反而是载货的马车越来越多,柳乘风坐在车里打盹,他这一行人包括了家眷还有一些尾随来的属官,再加上护卫人数足有上千人之多,除了这些,还有专门的前哨后哨,因为带着家眷,所以行程放缓了不少,足足十多天,才终于抵达这里,柳乘风脸上带了几分风尘,显得有些疲倦,此时高卧在车里,待会儿还要打足精神和官员士绅商贾们寒暄。

    只是后面的两辆车却是热闹了,朱月洛和太康公主坐一辆,她们都是极少出远门的人,这时一路看到无数稀奇的景象,这时听侍卫们说已经到了廉州,便更加觉得新奇,二人探出脑袋看着沿途的风景。

    温晨曦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和温府的老太君坐在一起,这一次温家也是举家南迁,柳乘风希望老丈人能到廉州帮衬自己,温正自然也就把锦衣卫里的差事辞了,既然女婿封了王,这女婿又是孤儿,算起来他这老丈人也算是为数不多的近亲,所以温正倒也实在,自然是靠着女婿才好。

    老太君年纪大,好在坐在这高档的马车里倒也不乏,此时见自家孙女婿事业有成,有偌大的基业,自家孙女又生了太外孙,心情自是喜悦无比,此时也兴致勃勃的撩开了车窗与温晨曦说着话。

    “几位娘娘,再前头就到上川县了,过了那座桥便是我大楚的国境。”高强原本在前头探路,他知道王妃们都期待去看楚国是什么样子,所以特意打马回来报个信。

    这一下子何止是朱月洛、太康和温晨曦以及老太君更加关注,便是那些随来的侍女和家扑也都打起了精神,今后他们这一辈子都要住在这里,这里将来便是他们的家,子孙想必也都要在这里繁衍,此时所有人对这里自然也都有着无穷的期待,一个个兴致勃勃。

    车队缓缓的过了一座拱桥,再往前走,那此前的荒野顿时变成了一栋栋的建筑,那些建筑都是硕大无比,显然不是寻常人居住的,朱月洛指着外头那无数纵横道路中的硕大建筑,道:“这便是工坊了,这里的工坊倒是不像京师那边,京师的工坊太紧凑了,格局也小,你看这里是旷野,事先也早有规划,这才不至让人看了生厌。”

第八百七十六章:新的起点

    太康公主好奇的朝车窗外眨眼,满腹狐疑地道:“这里莫非就到了县城?”

    朱月洛认真点头道:“这是自然,若不是过了城里,又怎么有这么多的建筑?”

    二人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朝外打量,可是马车行过去,却是发现没有尽头一样,那一座座的工坊连绵不绝,越是往里,运货的车辆就越多,甚至有几处地方,一些马车拥堵在一起。

    朱月洛这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县城,分明就是城郊,真正的县城,他们倒是在半时辰之后才看到了轮廓,占地也是不小,建筑更是紧密,只是车队并没有入城,而是绕着路径直往廉州府府城也即是楚国都城继续前行,对朱月洛和太康公主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譬如那各种各样的马车,用途各不相同,大户人家的马车富丽堂皇,运货的马车往往没有顶棚,那货物堆积的和小山一样,拉车的马儿让人瞧着都有些不忍心,还有一种新奇的马车,是用两匹马来拉,车厢比寻常的马车长了一倍,在这车里坐着的人却是不少,都是搬着矮凳子十几人凑在一起,朱月洛先是不解,随即便明白了,这是供人乘坐的马车,毕竟这里城区太大,甚至有人要去郊外做工,单凭两条腿只怕走要走一两个时辰,若是没有代步的工具,只怕每rì打个来回就够折腾了。只是寻常人家,哪里有这么多闲钱购买马车?于是乎。这种马车也就应运而生。

    这一路过去,足足是一个晌午功夫,廉州城终于到了,最稀奇的是,这廉州城居然没有城墙,朱月洛不禁道:“真是怪哉,既是府城。现在又是王城,为何不见城墙?”

    她低声呢喃一句,却冷不防外头有人道:“这有什么稀奇。这里原本是有城墙的,只是被拆了而已。”

    朱月洛愕然抬头,却发现柳乘风居然换乘了一匹马出现在车窗外头。柳乘风如今已经换上了蟒服,威风凛凛,朝里头的朱月洛眨眨眼,又看看慵懒的太康公主,道:“你们在说什么?哦,是了,这城墙吗?原本廉州府是有城墙的,只是城市扩大了数倍不止,人口更是增加了十倍,这么多人。有个城墙甚是不便,所以便命人拆除了,否则所有人都从城门洞里进出,这城门洞子只怕从早到晚都要堵塞了。”

    朱月洛嫣然一笑,道:“那若是没有城墙。有外寇山贼怎么办?”

    柳乘风拉下脸来:“量他们也不敢。”柳乘风抬头一看,便瞧见在这城外已是有乌压压的人穿着礼服等候多时,柳乘风道:“接我们的人来了,我先过去。”

    拍了拍马,柳乘风飞快地迎上去,在城市的外围凉亭处。前来迎接柳乘风的人已经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有官员,有本地的商会会长,还有聚宝商行的几个掌柜人等,足有上百人之多。

    李东栋穿着礼服,笑呵呵地迎上来,朝柳乘风长长作揖,道:“臣等恭迎殿下。”

    后头的人也是欢喜无限,纷纷道:“臣等恭迎殿下……”

    此起彼伏的声音,声音中压抑着自己的喜悦,本心上,这些人的喜悦绝不是装出来的,这楚国的官员都是搭了柳乘风的chūn风才有今rì,大家对柳乘风多少有感恩之心,现在既然做了人家臣子,自然对这国王殿下礼敬有加。而各大商会、商行的会长、东家们,如今得知这廉州成了藩国,柳乘风又成了藩王,那便更加欢喜了,据说封王的消息传到廉州,楚国境内的土地价值一夜之间便涨了一成。

    道理很简单,幸福来得太快,商贾们一向还怀着疑惧,无论是在哪里,毕竟还是在大明的疆土,柳乘风是大明的臣子,现在朝廷虽然对商贾的歧视越来越少,可是谁能知道什么时候朝廷会不会突然朝令夕改,只要朝廷动一个念头,不知多少人要破了家财,可是现在却是大大不同了,现在既然成了藩王,至少在这楚国一亩三分地上,都是柳乘风说了算的,朝廷那边如何对这里都无关紧要,而柳乘风原本就是个大力倡商的人,绝不可能对这国策有犹豫摇摆的心思,大家都相当于吃了一颗定心丸,当然是欢喜无限。甚至还听人说,有不少的商贾听说楚国建了国,纷纷带着家财在这里购产和做生意,江南的资本蜂拥而入,使得楚国才几个月功夫,就比从前更加繁华了不少,说到底,大明朝的商贾仍然还是怀着不安的心思,生怕国策改变,所以无论如何也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一旦朝廷朝令夕改,至少还可以到楚国来寻生计。

    柳乘风看着众人,认识的却没有几个,不过却显得很是愉快,朝大家点头,道:“都不要多礼,都起来说话,辛苦了诸位了。”

    李东栋呵呵笑道:“谈不上辛苦,大家都甘愿在这恭候王爷的,王爷请入城吧。”

    虽然到了这里,柳乘风有许多话想问李东栋,毕竟柳乘风虽然无时不刻关注廉州,可是毕竟许久没有来过,在这种情况之下,对这楚国的国务,柳乘风几乎是两眼一抹黑,自然免不了要垂问李东栋。不过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柳乘风颌首点头,道:“本王此前就曾寄信来,本王就藩不要惊扰百姓,这里围了这么多人不像样子,大家暂时先各自散了,若是有机会,诸位可随时到本王下榻之地拜访。”

    众人应了,也不敢再久留,只得散去,李东栋则是作陪,带着几个官员在柳乘风身侧,与柳乘风一道当先进城,再后一些就是一队侍从,紧接着便是王府的车队,柳乘风兴致勃勃地看着沿途饿的街景,若论商业这里确实比京师浓厚了许多,再加上规划得好,所以也不显得混乱,现在是下午时分,许多人都上工去了,所以在街道上游荡的人并不多,李东栋笑吟吟地给柳乘风做着介绍,道:“这廉州城里,人口便有三十余万,若是加上过往的商旅,只怕有五十万之众了,所以殿下且看,这廉州城内的客栈一个个规模不小,生意都是极为兴隆,这里不但有江南、京师、辽东、蜀地的商贾,还有不少从真腊、安南,甚至是大食、佛朗机和昆仑来的商贾,这些人在这里也舍得花销,不过大多都是来这里进一些咱们大明朝地货物来的,也有一些会带一些本国的特产来卖,不过嘛……”

    李东栋在这里顿了顿,恰好一个白皮肤的佛朗机人从某个客栈中出来,李东栋今rì出奇的显得很八卦似的道:“商会里那些人最讨厌的便是佛朗机人,咱们大明卖火器,他们见有利可图,居然在南洋的领地里也兴办了火器的作坊,生产佛朗机的火器拿出去卖,他们的火器原先还不错,现在却是不如我大明的jīng细了,不过胜在价廉,有不少南洋藩国,现在都和他们暗通曲款呢,还有布匹之类,这些也都是如此,抢了咱们不少的生意,所以各大商会对他们都颇为不满。”

    柳乘风撇撇嘴,笑了笑道:“抢生意就是抢人钱,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些佛朗机人真是可恶。”

    李东栋不禁苦笑,随即又道:“除了佛朗机人,就是大食人了,他们自称自己是奥斯曼,这些人也在抢咱们的生意,不过据说大食国力尤强,佛朗机人见了他们就躲。诺,那是昆仑人,昆仑人有许多都是大食和佛朗机人贩来的,咱们楚国商业繁茂,人力虽然充足,可是有些脚力的事现在做的人却是不多了,毕竟消耗的体力太多,工钱也低,佛朗机人和大食人最大的生意便是贩卖昆仑奴,卖给各家作坊和码头上的充作劳力,这些昆仑奴xìng情最是温和,力气又大,只要给他三顿饭,便什么苦力都肯做。”

    柳乘风皱眉,道:“这却是不好,欺负人可不成。”

    李东栋道:“这种事根本就禁不住,殿下,商贾们缺劳力,若是不肯让佛朗机和大食人贩卖,就算想禁也禁不住。”

    柳乘风便默不作声了,心里似乎也在琢磨,采取什么办法才好。

    这一路过去,李东栋不断介绍着廉州与其他地方的不同,这也难怪,毕竟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这么多新鲜的东西也是觉得叹为观止,现在王爷到了,他自然希望让王爷也跟着感慨一番才好。

    柳乘风听得也是认真,听到这许多的故事,看到这街上的风采,心情也不禁激荡,自己的新起点,只怕要从这里开始了!

第八百七十七章:君临

    楚王王府因为是由侯府改建而成,经过了多次的扩建,可是主体的建筑仍然不够恢弘大气,可是因为坐落在廉州中心位置,占地又是极大,再加上几次修葺,却也称得上是恢弘大气,王府虽然没有仿紫禁城的格局,可是依然是传统的中轴线贯穿整个王府,从中门穿过道道仪门,两侧殿宇按规矩排列,花园和池塘点缀其中,家眷们已经安排进了王宫的后苑,这儿已经被人清扫了个干净,虽然在侧殿还有许多建筑未完工,可是主体建筑仍在,因此倒也不影响安居。\/\/..\/\/

    银安殿坐落在中轴线的位置,左右两侧分别是崇文殿和尚武殿,柳乘风进入朝殿,这里的格局和他在紫禁城中所见的差不多,只是格局偏小,走上银殿的上首位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椅子倒是很舒适,铺着羊绒软绵绵的,再加上位置又宽大,坐在这里,可以居高临下的俯瞰殿中的所有动静,任何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柳乘风的眼睛。

    “这里不错。”柳乘风笑了笑,随即道:“布置了这么久,都是你的功劳,有心了。”

    李东栋站在殿中,朝柳乘风躬身作揖道:“殿下不要客气,这都是臣的本份。”

    乘风不禁笑了:“不要臣啊臣的叫,我听了不喜欢,倒是显得我们生疏了一样。”

    东栋却是摇头,道:“殿下。规矩便是规矩,若是臣不遵规矩。人人都效仿微臣,那么这上下尊卑如何维持?”

    柳乘风哂然一笑。抚摸着身前的案牍,这案牍采用的是琉璃的材质,很是滑腻,这廉州毕竟是南方,若是北方用这样材质多半会觉得冷飕飕的,可是这里天气大多时候都炎热无比。而这种材质还可有消暑的用途,柳乘风倒是可以从中看出设计这殿的大匠别具匠心。

    “咱们不是外人,本王也是刚到这里,这楚国的事你给我简略说一说吧。本王也好有个底。”

    乘风把李东栋单独叫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这个。

    李东栋似乎也早有准备,正sè道:“楚国的户籍如今有六十四万,若是以一家四口来算,有丁三百万上下,不过这个数字,微臣还是觉得低了,这些年闽人、粤人纷纷举家迁来,很是汹涌,尤其是闽人迁徙来的最多。闽地多山,虽然靠着海,可是因为有禁海的限制,耕地有限,所有贫者极多,这楚国的移民,十之三四就是闽人。”

    乘风颌首点头,道:“咱们汉人最不愿的就是背井离乡,唯有闽人是个例外。”

    李东栋又道:“虽然人口不少。可是楚国境内有大小作坊上万,出入港口的船只亦有数千几乎达到了万数,且不说这些,单说现在客栈,竟也有数千之多,各种各样的生业无以数计,所以这些人口非但没有满足用工所需,反而造成了用工短缺,所以除了这些在此安居的人口,还有大量是附近州县前来做工的流动人口,这些人也足有百万之数,这些人其中有半数,将来也是要在这里安居的,而且现在各地流民纷纷涌入,假以时rì,微臣估计这廉州的人口会达到五百万之上。”

    乘风不由倒吸口凉气,现在大明的人口只怕也不过一亿多而已,廉州这种小地方,居然短暂之间容纳这么多人口,便是现在的安南,人口只怕也不过如此。

    过想一想,也就释然了,廉州所处的位置本来就在西南一隅之地,现在大明朝有三大工坊聚集地,一个是京师,一个是江浙,另一处就是廉州了,这三地现在都是吸引流民的重要地点,但凡是不想务农又或者是没有生业的人,往往都会选择这三处去混口饭吃,这里大量缺工,因此薪水不低,西南和东南一些地方多山,耕地极少,人口又是众多,在这种情况之下,许多人衣食无着,自然而然的背井离乡来这里讨个生计。

    更不必说楚国比起京师和江浙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便是大量的海运贸易,楚国现在总计有三处港口,除了一个河运的港口之外,其余两处都是深水港,出入这里的船只每年超过十万以上,可便是放在全世界,只怕吞吐量也是最大的,无数的船只带着货物抵达这里,又有无数船只带着大明朝的货物扬帆万里之外,这里便是大明朝的窗口,是大明朝唯一对外的通道。

    这个全世界最大的经济体,窗口只有这么小小的一处,所带来的优势可想而知,李东栋絮絮叨叨的说到了用工的问题,现在单单在楚国跑船运的水手就超过了二十万以上,还有码头的搬运工人,引水员,以及其他维持海运的人工,也有十几万之处。再加上港口附近的无数货栈,单看管的人员也有数千上万。

    楚国国内还有大量拉货的车夫,如今载货的货车已经超过了两万辆之多,川流不息的将港口的货物运至货栈,又或者将作坊里的货物运至港口,甚至可能远途送往江南、京师。

    柳乘风一边用心的听,一边心里计算,越是计算,便越觉得现在制约楚国发展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人工问题,而人工问题也和土地息息相关,楚国的土地几乎已经饱和,作坊需要用地,货栈需要用地,土地只有这么多,而外来的人口总要有住宿的地方,最后的结果就是土地紧张,根本就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口。

    “问题的症结还是在土地上……”柳乘风不禁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看来得当作头等大事来抓。”

    李东栋点点头,道:“有地才能容人,有人才能生业,廉州十县之地,除了实在无法立足的山林,现在几乎已经没有闲置土地了。所以殿下说的不错,现在非得弄来一些土地才成。”

    柳乘风道:“你继续说,除了这土地和人口的问题,还有其他问题吗?”

    李东栋道:“现在楚国的海商有超过万数,养着数十万人,而这些海商多是将货物输送去南洋各国,在廉州这边倒没什么,可是一旦下了南洋各国,自然就得有落脚点,从前的时候,聚宝商行四处租借土地,也确实在各国都有一些歇脚的落脚点,其中南洋各国的港口和租借地有超过四十多处,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聚宝商行毕竟是个商行,他们专注的是生意,对这些港口的管理却不太擅长,因此不少海商都很头痛,租借的港口和土地,其实面积都不小,只是因为管理混乱,所以……”

    柳乘风点点头:“这么说,商行那边也有整顿?”

    李东栋苦笑道:“商行虽然殿下也有大股份,可是要整顿商行,就必须过问一下朝廷……”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这个无妨,这件事本王来处置。你已经说了两个问题,那么第三个问题呢。”

    李东栋正sè道:“这第三个问题便是大食和佛朗机人的问题,这几年大明突然海贸,货殖也越来越高,利益越来越大,使得这万里之外的佛朗机和大食人也都眼红耳热,前几年的时候,佛朗机人还专注于经营南洋一些殖民的土地,可是现在却越来越关注南洋,不但大量的佛朗机人开始涌入这里,而且还派驻了不少军舰来,他们在各国建立了基地,也开始学我大明,建立作坊,与我大明进行竞争,他们制造的瓷器、织布虽然低劣,可是却大大的压低了价格,原先咱们大明的织布,一匹卖出去是三千钱左右,大致是纹银两两,可是现在价格却压了三成,殿下,这危害可是极大,不但海商们大受其害,便是楚国境内的工坊主们也是苦不堪言,所以现在楚国境内的商贾,大多对这佛朗机人抱有敌意,大人可知道廉州商报吗?这报纸每rì抨击的都是佛朗机人,商贾们都是争相订购的。”

    “除此之外,大明的商队从前也只是遭受一些小海盗的侵袭,根本不足为患,只需护卫的船只保卫,便可将他们打的落荒而逃,可是现在南洋越来越不太平了,海盗的规模越来越大,除了聚宝商行的船队无人敢动,其余的船队都受过或多或少的抢掠,根据锦衣卫那边的消息,这些海盗只怕和那些佛朗机人和大食人不无关联。”

    “是吗?”柳乘风倒是不觉得意外,无论是奥斯曼大食还是西洋人,所尊崇的都是亦商亦盗的原则,打不过就和你做生意,打的过就抢,锦衣卫的消息柳乘风倒是一点都不怀疑,他淡淡的道:“这么说,平时咱们是太纵容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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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八章:楚国特色

    经过李东栋的梳理,现在的楚国最紧要的有三件事要办,其一是土地,其二是南洋各处租借港口的整顿,其三便是海盗。

    土地的事,李东栋倒是有了方案,李东栋道:“廉州与安南、真腊接壤,真腊与安南都是世仇,这几年更是攻伐不断,安南国现在是元气大伤,可是因为无休止的战争,已让安南与真腊两国都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如这安南和真腊两国为了筹措军费购买军械、火炮,已向聚宝钱庄各自借债都超过了五十万两银子,再加上利息,旧债未还又要添上新债,只怕连每年的利息都还不上了,微臣的意思是,钱庄是不是该催催帐,并且禁止给予他们贷款了,这帐实在还不上,索性就用土地冲抵。”

    柳乘风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可是要逼他们就范,只怕也要费一番功夫,这件事急不来,孤王的登基典礼要及早准备筹办,这是盛事,可不要出了什么差错,孤王的意思,何不如借着这一次大典,邀上南洋各国的君主、使臣一道来观礼,至于这件事,只能放在登基时来谈,如何?”

    李东栋微微一笑,道:“殿下圣明,朝廷本来就让我楚国镇守南洋,这一次正好借着大典,树立我大楚威信。”

    柳乘风又不禁道:“至于南洋各处租借的港口确实应该整顿,孤王的意思是,让商行把这些租借的土地和港口全部转到我大楚的名下,由我们进行管辖吧,商行毕竟有商行的局限。”

    李东栋不禁有些为难了,道:“大人,这只怕不妥吧,这么多的飞地,需要多少官吏来管理,微臣现在最为难的就是人手的问题,咱们现在的人手只有这么多……”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官吏的事,朝廷有科举取士,咱们大楚也必须得有举贤用能的法子,是不是?”

    李东栋点头,随即又苦笑,道:“微臣也想过一些办法,可是总觉得行不通,楚国多商贾而少士人。律师、会计和一些寻常的读书人倒是有一些,可是毕竟他们不是什么干才,和天朝那些读书人比起来,这学问差的太远,轻易授出官职去,只怕大大不妥。”

    柳乘风道:“那就不妨用个变通的法子。”

    李东栋见柳乘风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不禁打起精神,道:“还请殿下示下。”

    柳乘风道:“何不如开考取吏?”

    “取吏?”

    李东栋不由呆了一下。

    随即李东栋便有些不以为然了,只听说过开考取士的,这开考取吏却是头一次听到,毕竟在天朝,吏是贱业,不是什么很光鲜的职业,素来为读书人所轻,这要是传出去。那些读书人还不是要笑话?再者说,现在楚国缺的显然不是吏而是官,吏这东西就跟仆役一样,张个榜人不就来了吗?何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柳乘风见李东栋费解的样子,耐心的讲解道:“想必是李先生想错了孤王的意思,孤王说的吏,并非是寻常的吏,而是将来能做官的吏。”

    李东栋不由惊讶的道:“这吏还能做官?”

    柳乘风不由苦笑,任何一个时代毕竟有它的局限。于是便把后世脱胎于科举的公务员制道出来。随即开始分析这种制度的优点和缺点:“科举只取士,可是寻常的小吏却都被视为贱业。朝廷甚至连俸禄都不肯颁发,往往都是官员私自雇佣,如此一来,大多数的差役和小吏多是目不识丁,说难听一些,这些人甚至连王法都不知晓,居然能代替官员管理治下的百姓,因此才有不少小吏作奸犯科,肆无忌惮,这是其一。”

    “小吏良莠不齐,再加上又无升迁的希望,朝廷根本就不承认他们的身份,这就导致他们并无公心,人没有了升迁的希望自然也就破罐子破摔了,于是这些人除了为官员效力之外,却是往往鱼肉乡里,胡作非为。”

    “可是若是开考取吏就不同了,一旦开考中的吏员,这便是官府承认的在编人员,多少有了些约束,再加上这些人都是读书人出身,人读了书,懂了王法,就不至于胡作非为,至少这脸面多少还要一些。再其次他们慢慢在官府中磨砺,又有学识,渐渐的熟稔了事务,还可以一步步提拔,其理政的手段至少比那些平时只知高高在上的老爷要好一些。否则只去取那些学问极好的读书人做官,这种人不接地气,成日的空谈,要他们又有什么用,反倒不如让这些有些学识,又经验丰富,熟知内情的人来做官为好。”

    “当然,这么做还可以解决任用私人的问题,往往有人做了官,都会安排一些远亲在衙中听差,这不是什么好事。可一旦开考取吏就全然不同了,不经考试,想进官府是不成的,这就杜绝了任用私人。”

    柳乘风一番道理倒也说的振振有词,虽然柳乘风比谁都清楚,这开考取吏也有它的弊端,可是比起这时代的开考取士来却有着无以伦比的优势,李东栋认真琢磨了片刻,倒也觉得有一些道理。

    柳乘风继续道:“天朝之所以不开考取士,其一是因为读书人自恃身份,对小吏往往不屑为之。可是在咱们楚国却不一样,读书人能给商贾们记账做律师,为何就不能做吏?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句话本来是没有错的,可是因为读了书就眼高于顶,一心只奔着去做官却是大错特错了。本王的意思今日明白透个底吧,将来这楚国上下的官,靠的可不是你有多大的学问,这只是衡量标准的第一步,有了学识,还要有给人听差,有治理一条街道,一个村落的经验才成,单凭读过几本圣贤书就给乌纱,这未免太轻浮了。现在楚国的条件弄这开考取士其实是最好的,毕竟这儿地方不大,人口也是集中,要考起来也便利,李先生意下如何?”

    虽然已经成了君臣,可是柳乘风仍然称呼李东栋为先生。

    柳乘风的一番话,倒是有不少是李东栋心中赞同的,他也没有经历过科举,也见识过不少不接地气,甚至满脑子书里知识来套用到现实的官员,这些人学问是极好的,可是未免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柳乘风一口否认了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这也相当于给李东栋正了名。毕竟他现在是领议政,可是将来楚国要开考取士,那么不少科举出来的官员难免要对他这上官心怀几分轻视,倒不如来个开考取吏实在,小吏有什么不好,他李东栋就是从书吏做起的,若不是有这经验,现在把楚国这一大摊子的事给他,李东栋相信自己也保准会傻眼。

    “殿下既然开了口,微臣自然极力赞同,只是要开考,却也有一些麻烦,比如这试题该如何出,还有考试的规矩总要及早衡量。”

    柳乘风沉吟道:“四书五经当然是要占一些,不能让别人抨击我们不尊孔圣人嘛,本王对孔圣人他老人家还是很佩服的,也曾读过他老人家的书,不过也不能全凭四书五经来取士,不如这样,考试分两种,第一种考试招文吏,四书五经占五成,其余则是算学、律学等等。第二种考试招募武吏,将来充作差役、巡捕和巡检,四书五经可占两成,律学要占三成,算学占一成,其余的四成要检查他的身体是否健壮,考校骑射。”

    柳乘风手抚着琉璃案牍,继续道:“总而言之,这考试必须尽快开始,这件事你来筹措,明日开始,便可教人报名,至于试题,你可以在议政府与人好好琢磨一下,知会一下各家报馆,要立即把这些消息传递出去。”

    李东栋颌首点头,心里不由苦笑,这年头,居然做个小吏也要四书五经,也要律学和算学了,若是这开考取吏,再从吏中提拔官员的做法传到朝廷那里去,不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呢。

    不过李东栋跟着柳乘风久了,也没有那因循守旧的读书人脾气,既然这个法子听上去不错,那么不妨试试看,他其实最怕的就是到时肯来报名的人不多,那就更惹人笑话了,想到这里,李东栋不禁道:“殿下,既然小吏所需的条件门槛比之从前高了不少,往后国库拨给他们的薪俸是否也可以照高里去开,毕竟人家是有学识的人,就算不做这小吏,在哪个地方也能吃上清闲饭,若是薪俸太低,只怕人家不肯。”

    将来能有做官的机会虽然让人心动,可是毕竟这东西太长远,没有实实在在的好处,人家何必来考试做一个小吏,李东栋的意思是说,这薪俸至少也要比在作坊里招募的读书人价钱要高。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薪俸的事,也由你来定制,总而言之,三五日之后,考试的流程和吏员等级的章程本王要看,你尽力去办吧。”

第八百七十九章:收权

    廉州的风景虽然不多,亦无苏杭那水乡的浓情,更无京师的大气,不过胜在热闹,且风气较为开放,因这里聚集的多是年轻人,是个凭空出来的城市,所以显得更有生机,抵达廉州的次rì清早,柳乘风便带着家眷出去闲逛了,去的自然是廉州的丽人坊,不过廉州的丽人坊规模比之京师的更加大了十倍不止。足足占了半个内东城,里头不但有各种女xìng的铺面,上等、次等的胭脂、头饰、衣饰一应俱全,甚至连尼姑庵都有。

    廉州不比京师,这里的女子多在工坊中做活,女xìng有了经济能力,地位自然提高不少,所以消费能力也有显著增加,在京师里头,丽人坊的主要客户是一些富家的千金或是太太,可是在这里,却也有不少熟稔的女工,所以这里虽无京师丽人坊的富丽,铺面中兜售的货物也无京师的上等,好货、差货都充塞其中,可是因为人流极多,柳乘风在丽人坊的牌坊下头,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也不禁咋舌。

    家眷们进了坊中,柳乘风就只能在外头候着,丽人坊的规矩就是避免有男子出现,纵是他贵为王爷也不成。

    柳乘风带着一群侍卫,穿着便服在街上游荡,倒也兴致高昂,等到了正午的时候,便动身去靠近丽人坊不远处的一座如意茶坊里吃茶。

    之所以到这里,是早已约定好了的,聚宝商行的大掌柜在这里久候多时。柳乘风需在这里与他商谈商行的事。

    虽说聚宝商行亦是宫里敛财的工具,可是这商行上下对柳乘风这大股东亦是礼敬无比。柳乘风的影响极大,甚至能左右股东局的决议。所以这大掌柜见了柳乘风,自是卑躬屈膝。

    柳乘风来这里和商行要谈的是三件事,这是他此前就已经想好了的,第一件便是要求商行将各处租地和海外港口的权利全部归于楚国名下,自此之后,这些土地都将划入楚国疆土。

    第二件便是将安南、真腊的贷款也转账到楚国名下。由楚国给这两国还债,等于是这两国往后的债务包给了楚国,往后由楚国去催债。

    第三件才是最紧要的,柳乘风要求商行将商行护卫权交出。一概由楚国负责其贸易安全。

    第一件就有些棘手了,这大掌柜显得有些犯难,毕竟转让土地这种事,虽说殿下开了价码,可是这价码有些低,这事非得经过股东局来拿主意不可。倒是第二件事商行是极力赞成的,商行要的就是挣钱,安南和真腊的债务有人替他们偿还那是最好,把债务转移出去自然不算什么坏事。

    而第三件就有些要命了,聚宝商行的护卫权尽皆丧失。这就意味着,十万商行护卫和大小数百艘护卫舰船都将从商行剥除出去,所谓楚国负责商行的安全,其实就是这些人全部划归到楚国名下,护卫们成了王师,也就成了楚国的军马。

    不过柳乘风既然提出这个要求,自然也不怕这掌柜不肯答应,尤其是柳乘风提出的第三条要求,这十万的护卫。大多数都是柳乘风安插进去的人,其中有半数的护卫骨干都是柳乘风的亲信,而且护卫从招募到筹建,都是柳乘风着手,所以在护卫队的内部,只要柳乘风肯收纳他们,这些人绝不会有丝毫的非议,毕竟对他们来说,无论是在商行还是在楚国,其实他们都是柳乘风的部属,前者是听命于柳乘风拥有巨大影响的股东局,后者是直接听命于楚国王庭,只是身份改变了而已,楚王对他们一向多有照拂,现在也算雇佣军成了王军,将来的前程只怕不可限量。

    其次就是股东局那边,柳乘风已经给张家兄弟和成国公都去了信,这些人和柳乘风穿的都是一条裤子,没有柳乘风支持,他们想要挣钱是不成的,而且柳乘风掌握的是进出口的要津之地,若真忤逆了柳乘风的意思,柳乘风一道诏书下去,便可在楚国自己鼓捣出一个商队和聚宝商行竞争,楚国占着地利,所有的船只非得从这里走不可,只要大家还想挣银子,还想醉生梦死,就离不开他柳乘风。

    护卫队那边不反对,股东局那边想必也不是绊脚石,那么接下来就是名分的问题了,必须宫里首肯才行,这一点柳乘风也已经想到,好在先帝在临死前就已有诏书,命柳乘风镇守南洋,这就意味着,南洋所有的军政外交事务都交给柳乘风,这海里跑着的武装船和护卫没有理由不交给柳乘风管辖,再者皇上那边对自己定然多有照拂,也必然不会干涉。

    柳乘风提出这些条件,底气十足,倒是这大掌柜一时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对柳乘风抱以一笑,道:“殿下所提种种,小人一定快马报知股份局,只要股份局那边无异议,自然没什么问题。”

    柳乘风颌首点头,微微笑道:“商行的主要生意在楚国,所以过些时rì,楚国会建海关局,专管出入海贸之事,以后商行有什么难处,直接和他们打交道就成了。”

    柳乘风一番话,让这大掌柜又是吃了一惊,这什么海关局分明就是用来监管商行的,当年这商行是楚王殿下一手筹建起来,可是现在却又是拿着一根套索,似乎有完全掌控在手里的打算。

    柳乘风此时已是长身而起,道:“这件事,本王只是知会你一声,本王也知道你做不了主,你去和股东局打招呼吧。”

    随即柳乘风便下了楼,廉州这里天气湿热,所以柳乘风穿着一件飒爽的长衫,在街道上逛了一圈,见夫人们还未出来,便打发了丫头进去叫,谁知丫头出来,却是回话说夫人们只怕还要耽误些时候,若是自己有事,可以先回去。

    柳乘风不禁苦笑,心里想这定是朵朵那小妮子的主意,只有这丫头最是贪玩,想了想,柳乘风倒是不肯,一直等到月落西山,见几人出来,与他们一道回去。

    这几rì廉州很是热闹,开考取吏的消息传出来,顿时引起哗然,各大报纸如今都在宣传,无非是说这楚国的吏和大明的吏有什么不同,说穿了,楚国的吏不但有薪俸,而且薪俸还不低,自然要求的标准也高,不只是如此,楚国的吏有着大明的小吏无法比拟的优势,那便是这开考的吏属于将来官员的后备队,只要肯在里头熬,说不准下一步就能做司吏,甚至能做主簿、典吏甚至是知县,便是进入楚国的中枢也未尝不可能。

    其实许多东西,经过报纸一造势,许多人便明白了,廉州这边真正的读书人其实不多,可是那些能识文断字的人却还是不少的,毕竟这里富庶,再加上学堂又多,不少人多少都读过一些书,甚至有人一边做工一边识字,而且识字的人在这里收入能提高不少,更加提高了读书的热情,所以若是单凭学问,大明朝便是一个举人,只怕也足够秒杀楚国的所有读书人,可要论识字率,大明朝却远远不如廉州。

    能识字的人并不算读书人,不过现在有了考试的机会,不少人也动了心思,按照报纸里的意思,只要能录用,每年多少都有个两三两银子的收入,随着资历和职务增加,还能不断的上涨,这么说来,这里倒还真是个不错的去处。

    报纸中还公布了要考试的大致内容,于是一时之间,关于新制定出来的《楚律》以及算学的书籍顿时销售一空,这楚律是根据大明律演变而来,再根据廉州这边的实情进行了一些修改,其实这些年廉州这边早有一些潜规则,自有自己的一套管理办法,只不过是楚国建立之后,将这些东西堂而皇之的写入了律法而已。

    书商们显然也是配合,很快便印刷了许多册出来,这楚国上下,不少读过书的,又对眼下的工作不太满意的人居然一个个捧起了律学和算学甚至是四书五经,纷纷挑灯鏖战,这一次考试给予他们准备的时间并不多,半个月之后便要开考,总共分为文科和武科,据说议zhèng fǔ那边已经开始筹建文吏学徒和武备学堂了,只要考过的,并不是立即安排去听差,而是在这两个学堂分别进行培训三月,再正式入岗,文科的都是在各衙门里做一些文书、抄录又或者是登记之类的工作,武科的培训之后则负责巡逻和缉拿凶犯,又或者港口巡检。

    不过也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毕竟吏这东西被人轻视了几千年,现在连做个小吏都要开考,实在有点像个闹剧的意思,据说这消息也上了京师的报纸,一时之间成为了趣谈,惹来士绅们的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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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章:杀人越货

    取笑归取笑,廉州的报纸本来就和京师报纸的宣传截然不同,因此这边仍旧在紧锣密鼓的大肆造势宣传,另一边则是极尽抹黑之能,就差点没把楚国描绘成山顶洞人了。

    柳乘风倒也无所谓,人家笑是人家的,最后指不定是谁笑谁,过了几rì,考试的章程已经出来,柳乘风修改了一番,又打回议zhèng fǔ去,让议zhèng fǔ实施。

    此时送去给各国的国书也已经发了出去,因为时间仓促,柳乘风的登基典礼是在一个月后进行,所以除了一些距离较近的藩国会有国王动身,其余的只能让驻在廉州的使者参与盛典。

    京师那边据说也已经派了礼部侍郎参加,还备了不少礼物来,事情似乎都很顺利,柳乘风虽是做了国君,可是毕竟他不是朱佑樘,还没有到亲力亲为的地步,所以每rì清早的时候,李东栋与几个议政大臣到崇文殿敲定一些大事,随即便各管的,否则养着这么多官员,难道是来做宠物的?

    总之每每朱月洛打趣柳乘风清闲的时候,柳乘风总算用这个道理说的振振有词,其实他的话是有道理的,当年廉州没有他,只是他定下了一个大致的方略,下头的官员便把这里处理的井井有条,虽然也有一些失政之处,可是影响都不大,现在柳乘风每rì都要过问一下国中事务,又怎么可能出什么差错?

    而且柳乘风最崇尚的是各司其职,每人管好自己的事。尽了自己的义务就成,至于先帝那般柳乘风是学不来的。

    其实柳乘风也不是单纯沉溺于声sè,他在盘算着另一件事,朝廷命他世镇南洋,既然如此,他无论如何也得寻点事来做,既是世镇。柳乘风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改变现有的藩国体系。

    大明朝的藩贡体系实在有些惨不忍睹,这体系其实就是个名义,对藩国几乎没有任何的约束。.. 没有约束怎么成?柳乘风决心大刀阔斧一番,只是如何变革,他虽已有了几分头绪。可是细节又难以敲定,此时除了逗弄柳凤儿,大多数时间都钻在书房里。

    若是一般人以为这位楚王殿下在书房里看书那就错了,当然,柳乘风并不介意别人这般想,若是有人提起,柳乘风多半会很厚颜无耻的回一句活到老学到老嘛,学无止境,本王有闲自是读读书修身养xìng。

    不过柳乘风呆在书房里,其实却是坐在椅上发呆。读书?他实在没兴趣,四书五经太枯燥,至于现下畅销的各种小说,柳乘风又觉得索然无味,毕竟见识了后世的花花世界。再去看这个时代在柳乘风看来缺乏想象力的小说故事实在是一件很难受的事,虽说这时代的故事和小说增加了不少,可多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无非是张生遇到了某小姐,而后如何如何,柳乘风几乎看这些故事的开头。就能想到接下来的情节。

    柳乘风发了几rì呆,倒也不觉得腻,此时已到了五月,廉州的天气越来越炎热,好在这书房较为封闭,里头又放置了冰块的盆子,丝丝凉气随着冰块在书房中透出来,柳乘风倒是忘了这廉州的暑气。

    而正在这时,外头却是有个宫人低声唤道:“殿下,领议政大人觐见。”

    “觐见?”此时已到了正午,一般这个时候柳乘风和李东栋是不打照面的,毕竟李东栋现在忙得很,就算想来和柳乘风闲聊也抽不开空。

    莫非是有事?

    柳乘风不禁道:“叫进来说话吧。”

    王宫里宫女不少,皇上倒是赐了二十个太监随柳乘风过来,人数少了一些,不过柳乘风显然也没有兴趣去切了人家的命根子来伺候自己,可又为了保持宫中的纯洁,所以招募了许多女官和侍女,外头的宫人听罢,连忙应承一声,随即便听到有脚步传来,书房的门推开,外头明晃晃的阳光一下子洒落进来,使得这书房顿时通亮起来,柳乘风的眼睛一时有些受不了,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李东栋走进来,躬身道:“微臣见过殿下。”

    李东栋现在懂得避嫌了,任何时候都不忘上下尊卑,柳乘风也拿他没有办法,人家这般对自己,柳乘风在他面前自然而然也就收起了随意的xìng子,结果两个人相处的关系再不是从前亲密的上下级,如今越来越君臣了。

    柳乘风只得摆出一副君王的威仪,道:“出了什么事,劳动你亲自来觐见。”

    李东栋脸sè带着几分忧愁,道:“殿下,确实是出事了,刚刚传来的消息,永利商行的船队出了岔子,在吕宋海域遭遇了海贼,几艘满载着货物的船只全数被海贼劫掠一空,海贼杀死了三百余人,只有一个商行的管事侥幸逃了回来,这已经是今年第六起海贼洗掠商船的事件,事情已经传开,现在海商们都是人心惶惶……”

    “有这样的事?”柳乘风的眉头皱了起来,其实现在海盗越来越猖獗的事柳乘风已经略有耳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年大明禁海的时候,虽然南洋这边也有一些海盗可是毕竟不成什么气候,可是渐渐因为来往的商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若是能劫掠一船货物,这利润可想而知。

    这世上从来就不乏铤而走险的人,而这些人渐渐纠集起来就成了海盗团体,南洋现在确实有几股海盗,不过成气候的不多,几艘货船一道被人劫掠,船上还有三百余人,这就意味着,这些海盗只怕人数更多。

    柳乘风的脸sè很不好看,海盗劫掠是不可避免,可是一旦让他们猖獗起来,岂不是要砸柳乘风的饭碗。

    柳乘风眼睛眯着,他刚刚抵达这里,所以对海盗的事全然不知,于是眼睛落在李东栋身上,问道:“可有什么线索吗?”

    李东栋正sè道:“微臣倒是先去查问过,其一:南洋的那些海盗大多都是小打小闹,人手不多,武器也都是刀枪为主,所以劫掠不了大船。若是遇到了大船,他们落荒而逃还差不多,哪里敢上前去sāo扰。再者:永利商行乃是廉州有数的大商行之一,他们这一趟是船队结伴出行,总计有四艘福船,船上的伙计都是身强体健的汉子,而且船上也有应对海盗的火器,要想劫掠这支船队,若不能纠集五六百人,再辅之以火铳、火炮只怕难以成事。可是微臣向专司海运的官员打听过,这南洋的水面上根本就没有如此规模的海盗,所以微臣觉得,这可能不是海盗所为。”

    “不是海盗所为……”柳乘风眼睛眯起来。

    李东栋继续道:“而且这一次,永利商行运输的四船货物都是火铳和弹药等武器,是受楚国的一处武器作坊运往吕宋国的货物,大人,这些人劫了这批货物,只怕图谋不小啊。”

    柳乘风眉头锁的更深:“既是火器,为何不严加防护?”

    李东栋惭愧的道:“除了聚宝商行,哪家商行会特意雇一船护卫随行保护?永利商行规模虽然不小,却也没有这样的余财。以微臣看,这件事只怕非同小可,一群歹徒劫持了近两千条火铳和满仓的火药以及两门火炮,而且连四艘福船也被截去,微臣担心会出乱子。”

    柳乘风正sè道:“你方才说这些不是寻常的海盗,可还有什么眉目吗?”

    李东栋沉默了片刻,随即道:“锦衣卫那边,似乎查出了一点线索,此前的时候他们就给我们提了醒,说是在这廉州还有几处港口,据说有不少明教的人在活动,明教自从在京师消失匿迹之后,在江南也大受挫折,如今已大量活跃于廉州,似有所图。”

    柳乘风脸sè凝重,把玩着书案前的镇纸,明教移到了廉州,柳乘风绝对相信,毕竟在连番的打压之下,明教已有一蹶不振的趋势,再加上宁王已经覆亡,他们再没有了乱中取栗的机会,而廉州这里龙蛇混杂,又是唯一的出海口,他们决心在这里活动,自然不在话下。

    可假如这一次截船的事件与明教有关,柳乘风就不得不更加谨慎了,对于这些造反的专业户来说,他们绝不可能只是小打小闹这么简单,更不可能只是贪图财货而单纯劫掠,若干系到了明教,那么柳乘风几乎可以断定,这一次劫掠的这批货船肯定是明教处心积虑的布置,他们劫掠这一船火器,无非是做出更惊天动地的事。

    或许是今rì,或许是明rì,又或者是在一个月之后,这些乱党说不准就会拿着这批火器闹出天大的动静来。

    一个月后……

    柳乘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月之后就是他的登基大殿,届时不但各国的使节甚至国王会亲临,便是朝廷的钦差也会抵达,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出了什么事……

    …………………………………………………………………………………………

    第二章送到。

第八百八十一章:老虎屁股摸不得

    柳乘风的登基典礼绝不能出现差错,这一点不须有丝毫的疑问,因为典礼不但是柳乘风的脸面,更是楚国的立国的基础,若是一旦出了纰漏,闹出了乱子,那么莫说是世镇南洋,只怕要遭各国耻笑。

    威信这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人一旦失了威信,就会让让人觊觎之心,楚国坐拥天下近一成的财富,若是被人看出只是外强中干,就如一个手拿着元宝的稚童,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必然会遭遇不测。

    更不必说,这么多钦差、国王和使节,一旦这些人中出了岔子,柳乘风也担待不起。

    登基的典礼既是柳乘风登上王座的一种庆祝,也是楚国向南洋各国宣示自己实力的表现,柳乘风一直期望自己的登基典礼将震慑各国,使大楚的建立能威慑四海,所以在这一点上,绝不能有丝毫的疏忽。

    现在四艘满载着火器的船只被劫,根据描述,极有可能是明教所为,明教与柳乘风不共戴天,柳乘风曾屡屡打击明教,而现在明教大肆在廉州活动,柳乘风深信,他们定会趁机闹出乱子,借此来进行报复,更或者他们还有更深的yīn谋,可是无论如何,柳乘风必须将他们一个个揪出来,一网打尽。

    李东栋已经走了,接下来温正、高强和当地的锦衣卫千户杨庭将会请来。

    温正随柳乘风到了廉州,如今虽然已经失了锦衣卫佥事的差事,不过柳乘风对这位岳丈大人也颇为依仗。已经任命他为五军营将军,这五军营看上去似乎像是军职其实不然,在五军营之下,总共分为五个机构,分别是捕盗厅、镇抚营、义禁府、掌狱院、肇事府。

    捕盗厅司缉盗,未来掌管楚国上下所有巡捕,与后世的jǐng察局并无分别。

    镇抚营掌管一营三千人的军马。这些人专门负责弹压小规模的民变或是叛乱,属于对内的武装。

    义禁府专司督察大案要案,一旦捕盗厅不能解决的问题。那么便移交义禁府处置,义禁府甚至承担了一些锦衣卫的职责,谋反大案。多由义禁府处置,若是非要类比的话,倒是和后世的国安局有些相似。

    掌狱院主管楚国境内的两处监狱,毕竟楚国不是大明朝,大明朝对于囚犯多是刺配流放,可是楚国地方只有这么大,能把犯人流放去哪里?这监狱自然取代了传统的刺配流放的职能。

    最后一个肇事府,则用于梳理各地的交通干道,缉拿路匪。

    五军营掌握的便是这五大职能,属于楚国专司维持内部治安的机构。权利不小,温正这个将军,已经大致相当于后世的政法委书记了,除了司法和定制刑律的权利归了兵曹,其余的尽在他一人掌握。

    至于高强。如今已经身居内禁卫将军一职,是内禁卫营的首领,内禁卫营总计有三千人,轮流卫戍王宫,权责极大,所有禁卫都是从军中层层遴选。除了每rì按时轮岗之外,其余的时间便是训练和cāo练,高强从前不过是个宫中不显山露水的卫士,此后一直跟着柳乘风,从不曾有过懈怠,这些年对柳乘风也是死心塌地,如今也算是出人头地,柳乘风特地在廉州给他安排了一个宅邸,甚至将他的家眷一并接了来。

    要彻查永利商行的大案,这二人自然非来不可。至于另外一个廉州锦衣卫千户所千户杨庭,杨庭在此前就曾是柳乘风的心腹,否则也不可能把他调派到廉州这等干系重大的地方来,现在杨庭虽然不再归于柳乘风统属,可是对柳乘风照旧是忠心耿耿,就算他不忠心,可不要忘了现在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也是柳乘风的左右臂膀之一的陈泓宇,柳乘风要他协助此案,自然不成问题。

    三人其实此前就接到了消息,此时楚王相召自然都不敢怠慢,忙不迭的便赶了过来,进了柳乘风的书房,正要行礼,柳乘风眼眸在三人身上打量一眼,严肃的道:“不必多礼了,事情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本王怀疑这件事与明教不无关联。”

    杨庭想要安慰柳乘风,干笑道:“殿下,或许这只是寻常蟊贼所为。”

    柳乘风却是淡淡一笑:“打劫四艘福船,可不要忘了,这四艘福船有三百多人,要劫下这些船,没有五百武士是绝无可能的,能纠集五百多个武士,难道只是小蟊贼?而且运输火器的船只往往比其他船只防禁更加森严,如是这些人只是想求财,又岂会打永利商行的主意?据孤王所知,这一次劫掠一切都很是顺利,可见这是对方预谋已久。”

    杨庭顿时语塞,其实他早已预料到这八成是个大案子,而且非同小可,方才的一番话,无非是宽慰柳乘风,令他不必担心而已。而柳乘风也是锦衣卫出身,是何等jīng明的人物,结果反倒让杨庭一下子被动起来,杨庭只得干笑道:“殿下英明,能组织这么多武士,能有这般部署的,想必定是不小。”

    温正最是稳重,这时候不禁道:“不错,这些人不但劫掠了船中的火器,甚至连四艘大福船也一并带走,这就说明这些人背后定有通天的人为他们谋划,港口那边老夫已经去询问过,四艘这么大的福船只能停泊在深水的港口,而南洋各处可供停泊的港口也不过十七八处而已,他们要补给,就必须要让船只入港,这就意味着,在他们的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为他们保驾。”

    柳乘风点点头,四艘赃船这么明显,一旦入港肯定会被人看出端倪,而大部分的港口都属于大明朝的控制范围,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掩护这四艘赃船入港?

    至始至终,高强都没有说话,他倒是想说些什么,不过他是护卫出身,对刑名的事一窍不通,因此只能呆呆的听着。

    柳乘风道:“有哪些深水的港口,可供福船停泊?除了商行控制的港口之外。”

    “有两处,都是佛朗机人控制的港口,其中一处位于爪哇,还有一处是在吕宋。”杨庭毫不犹豫的答道,他在廉州这么久,早已是南洋的地头蛇,锦衣卫在南洋各处已经设立了锦衣卫百户所,任何消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柳乘风眼睛眯了起来,淡淡道:“这么说来,这案子也有可能与佛朗机人有关系?”

    杨庭正sè道:“明教虽然可疑,可是卑下却以为,佛朗机人的嫌疑也是不少,这几年佛朗机人蜂拥而入,尤其是大明开海贸之后,佛朗机人见有利可图,更是大举的迁徙至南洋,四处攻城略地,侵占各国的港口为地盘,甚至还有些佛朗机人登岸之后,借口船只搁浅,要暂且土地等候同伙救援,可是落脚之后,便大肆的修建堡垒、港口,随即便有源源不断的同伙入驻,其中爪哇的佛朗机人最是肆虐,盘踞着近十万人,有西班牙国人,也有葡萄牙国人,最多的据说是荷兰人,此外还有亚齐国、吕宋等地也有不少佛朗机人盘踞。这些人实力不小,要打劫四艘福船轻而易举。”

    柳乘风一时踟躇了,假若这是佛朗机人做的,那么事情可能就简单的多,可是一个新的疑问出现了,佛朗机人并非不能制造火枪,对制造火药的工艺也早已纯熟,这些人若是贪心劫财、利益熏心,为何不去劫装满瓷器或是丝绸的船只,为何单单看重了永利商行的四艘军火船?为了这四艘军火船铤而走险,甚至可能招致报复,难道他们就这般急功近利吗?

    可假若是明教,按理来说,明教只是一个地下组织,并没有完全控制某个港口,那么他们为何不只劫持四艘船上的货物,而连船一并劫走呢,他们要这四艘福船做什么?这四艘福船对他们又有什么用处?就算是有用处,这四艘船又会藏匿在哪里?

    事情似乎越来越解释不通了,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道:“此案太大,本王打算亲自来查,从今rì起,高强……”柳乘风目光落在高强身上,道:“禁卫营要加紧宫中的卫戍,还有抵达廉州的使节以及藩王,都必须妥善处置,万不可出现丝毫差错,懂了吗?”

    卫戍保护的事找高强就没错了,高强方才对刑名这种事一窍不通,一直憋的作声不得,现在涉及到了自己有用武之地的事,自然振奋jīng神,道:“卑下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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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二章:杀人夜

    五军营衙门。

    因为这建筑是新近修建,所以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清漆味,砖石的结构加上里三重外三重的回字建筑结构,越是往里走,便越觉得幽森,靠着正堂的左右两侧都是书吏的办公房,此时五军营刚刚筹措,所以书吏们都在整理从以往县衙和府衙里的一些公文,将这些公文分档处置。

    这时一身蟒服的柳乘风负着手与五军营将军温正一并出现的时候,不少书吏都忍不住隔着窗口远远眺望,五军营衙门刚刚筹建,这国王殿下便亲自出现,许多人早已猜测,五军营将军乃是殿下的岳丈,今日觑见只怕传言不假。

    柳乘风步入大堂,这里的气味很是难闻,新的家具和建筑都是带着一股子让人陌生的气味,不过此时他也顾不得其他,朝温正看了一眼,和颜悦色的道:“那个逃回来的永利商行主事现在在哪里,去把他唤来吧,孤王有事要询问他。”

    温正颌首点头,原本这些许小事,是不劳柳乘风这样身份的人亲自垂询的,不过温正也知道柳乘风毕竟是刑名出身,有些久而久之养成的习惯不是说改就改,而且这案子假若涉及到了乱党,那么便是非同小可,他自然知道自己这女婿对自己的登基典礼格外的看重,是万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温正叫了个书吏来,吩咐了几句,这书吏点点头,随即便急匆匆的出去。

    又有人给柳乘风和温正上了茶水来,柳乘风慢吞吞的喝着茶。却没有和温正说话的闲情,此时的他的脑子里,都在琢磨案子的事,温正亦是觉得责任重大,五军营将军刚刚上任就出了大案子,虽说这件事柳乘风插了手,可是他也不能闲着。

    过了一炷香时间。一个人便被带了进来,这管事脸色显然还未恢复,仍是一脸的苍白。进来之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抬眼看着柳乘风,一时也分不清柳乘风的身份。只是道了一句大人。

    温正坐在一旁用拳头磕了磕桌几,道:“这位是楚王殿下,你们永利商行的事,殿下打算亲自过问,你要仔细回话,不可欺瞒。”

    “是……”管事顿时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拜倒在地,道:“小人见过殿下。”

    柳乘风和颜悦色的道:“不必多礼,孤王知道你这一路逃回来想必受了不少苦,来,坐下回话吧。孤王来不是来审你,只是要问一些细节,你不必紧张,只需将那些时日发生的事都说出来就是。”

    管事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是。小人绝不敢欺瞒。”随即小心翼翼站起来,有人给他搬来了座椅,他欠着屁股坐下,也有个书吏给他斟了茶来,管事的便抱着茶在手里显得有几分拘谨,不肯去喝。

    柳乘风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张世成。”

    “张士诚?这名字孤王怎么听着有点犯忌讳。”柳乘风不禁开了个玩笑。

    不过柳乘风一个玩笑。却没把这张世成吓个半死,张世成连忙道:“是世俗的世,成功的成,家父没有什么学识,更不知什么典故,当时也是胡乱取得名字,所以让殿下见笑了。”

    柳乘风压压手,莞尔道:“孤王没有问罪的意思,好吧,张世成,你现在把出海和被劫掠的经过都说一遍。孤王知道,这对你来说是痛苦的经历,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只怕也不愿意再去回想了,所以你慢慢的说。”

    张世成深吸口气点点头,作为一个管事多少还是见过世面,再加上柳乘风表现很是和蔼亲切也让他的戒备心去除了不少,张世成道:“事情是这样的,今年年初的时候,商行就接到了这批货了,这批货是送去吕宋的,却不是吕宋朝廷购置。”

    柳乘风皱起眉,道:“不是他们的朝廷购置,又有谁有这般的财力?”

    张世成道:“据说是吕宋出了反贼,已经波及数府,这些反贼似乎得到佛朗机人的资助,所以才购置了这些火器。大明的各大商行一向只管做生意,只要守着官府规定不得将最时新的火器兜售私人或是外藩之外的规矩,有人给银子,大家自然和他做生意。”

    柳乘风心中不禁想,若当真是如此,这批火器是给佛朗机人勾结的反贼,那么佛朗机人应当没有道理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劫掠这批货物才是。当然,这也未必不是佛朗机人的谋划,他们借故要购买火器,让这些反贼要求交货,如此说来,这批火器的动向应当都在佛朗机人的注目之下,他们既然知道对方已经发货,也知道托运的是哪些船只,更知道他们的必经之路会是哪里,天时地利似乎都已经尽占,劫掠起来似乎也方便。

    张世成继续道:“到了四月初的时候,货物就已经装载上船了,因为这批货最是要紧,上面又装载着火药,所以东家很是慎重,临行时再三嘱咐,叫我们小心在意。”

    柳乘风道:“小心什么?”

    张世成道:“自然是小心吕宋朝廷,吕宋王庭若是得知了消息,自然会派人阻截。”

    柳乘风不由颌首点头,不错,这些火器是吕宋反贼的,吕宋王庭又岂会无动于衷?如此说来……连这吕宋王庭都有嫌疑了?

    可是吕宋王庭有这样的实力吗?

    张世成继续道:“船队出海之后,我们一直沿着水路南下,事情似乎还算顺利,差不多快到吕宋海域时,当时我们便紧张起来,因为这批货物与反贼有关,所以我们并没有走寻常的水路,而是另辟他途,那条水路早已废置,所以走的船只不多,那一夜是三月十九,天气格外的晴朗,不过夜里的时候下了一些小雨,海上的风浪不小,而这时候,依然在我们正前的位置出现了一支船队,这支船队和我们的船队一样,也是四艘,都是巨大的福船,走在海上的人都知道,福船大多是装载货物的船只,绝不可能会是海贼,所以当时我们也没有在意,可是就在双方交错的时候,对方突然放了索炮……”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世成的脸色变得无比的紧张起来,满是后怕的道:“殿下可能不知道,这索炮乃是用最坚固的揽绳牵制尖锚利用火炮射出的,一炮下去,尖锚便朝前猛飞,直接砸中了咱们的船身,而尖锚飞射进船身之后,身后的缆绳恰好将两艘船牵扯起来,随即他们的舵手飞快的向我们的船转舵而来,又发射了几枚索炮,我们的船便与他们彻底固定,而这时候,这些水贼便沿着缆绳提着刀枪向我们这边攀爬而来,他们的人数极多,单小人这艘船便有两百余人杀来,船上的水手都知道,一旦在海上遭遇袭击,若是不能抵抗便必死无疑,所以人人都拿了武器纷纷与海贼们交战。”

    柳乘风不禁道:“你们为何不动用火铳?而与他们短兵相接。”

    张世成道:“船上满载着大量的火药,所以非到万不得已时,谁敢动用火器?”

    柳乘风颌首点头,一般情况之下,出海的船只都会带上一些火器和火药,不过因为数量不多,所以这些火药都是层层密封,有许多重的保护措施,所以就算遇到了危险,动用火器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永利船队的船不一样,这可是满载着火药的船,一旦出了纰漏,那便是所有人尸骨无存。

    张世成几乎是颤抖的道:“我们虽然极力抵抗,却是寡不敌众,他们从四处翻身上船,又都训练有素,一个个矫健之极,弟兄们一个个倒地,别的船是什么情况小人并不知道,只知道小人所在的昌盛号几乎已经沦陷,我便与几个水手一道乘机放了救生船,趁着海盗们在前舷鏖战的时候,飞快的逃了出来,在那大海中飘荡了七八日,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几个同伴有人因为受了伤已经死了,剩余的也都饿死,小人当时也已是昏厥过去,恰好这时有船只经过,把小人救上了船,这才逃出了生天。”

    张世成说到这里时,已是泣不成声,那可怕的经历,还有许多熟悉的人突然生离死别,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只怕也难以承受。

    柳乘风默默的在听,却不忘道:“事情就是这些?还有没有遗漏,譬如你是否与这些海盗照面过,他们的口音如何,相貌又如何,是汉人又或者是佛朗机人?”

    张世成道:“小人只听到有人用一种汉话说什么统统不留,当时情况混乱嘈杂,至于用的是什么口音,却是不知了,可是从那一句话可以得知,此人定是个汉人。”

    是汉人……那么就可以排除掉佛朗机人了?便是吕宋人的嫌疑也可以降低不少。

第八百八十三章:重大发现

    柳乘风又多问了一遍,生怕遗漏了什么,张世成满是疑虑,似乎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柳乘风是老刑名出身,一眼便看穿了张世成这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要说就说清楚,不要支支吾吾,这干系着三百多条人命,你想想和你在一起在船上的那些伙伴,他们是怎么死的?”

    张世成咬咬牙道:“殿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小人如是不说就真的畜生不如了,说出来,至少还能为弟兄们沉冤得雪,殿下,其实永利商行运的这批货是抢来的。”

    “抢来的?”柳乘风大惊。

    永利商行在楚国境内也算规模不小的商行,他们有什么本事能抢来一船火药?要知道,几乎每个火器的作坊里都会有锦衣卫和五军营的人坐班,每日生产入库的火药和火器都会进行登记,便是发售也需锦衣卫过问,以防止火器作坊犯了规矩,若是楚国境内的火器作坊里有火器被盗抢,为何没有锦衣卫通报?就算锦衣卫不报,那作坊不会报官吗?

    张世成见柳乘风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愕,连忙解释道:“殿下,小人的话或许引起了误解,小人并非是说这批货是抢来的,而是那托运的作坊原本一直都是别家的商行在负责托运,我家东家为了生意,悄悄地背后运作,四处诋毁这家商行的声誉,又采取种种手段,最后这火器作坊便将那家商行一脚踢开。让永利商行来负责托运这批货物。”

    柳乘风这才松了口气,这就解释得通了,原来这只是商业竞争,还不至于有人明目张胆盗抢火器作坊的地步,不过在张世成的言辞之中,柳乘风多少也明白了一些,永利商行的东家为了抢生意。肯定是用了许多下三滥的手段,现在出了事,这东家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管事将这件事传出去。否则船队出了事就已经损失巨大,若是声誉再有损伤,只怕永利商行非要自此歇业不可。所以东家肯定在背地里再三嘱咐张世成。若是有官府询问,断不可和盘托出,更不能提及那个商行的事。

    若只是其他的事,张世成作为人家的雇工,自然多少得为东家遮掩一些,可是方才如柳乘风所说,事涉到了三百多条人命,张世成怎么能无动于衷?于是一转头就把他的东家卖了。

    张世成苦笑道:“不瞒殿下,小人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怕我家东家非要解雇了小人不可。哎……”他叹了口气显出几分无奈,遇到这等事,他亦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柳乘风沉眉,道:“到底抢的是哪个商行的生意?”

    张世成道:“盛昌商行,本来这批货物很是瞩目。毕竟天下有资格运输火器和火药的商行只有两家,一家是聚宝商行,这自不必说。而这盛昌商行专门做的就是运送火器的生意,并不运输其他的货物,所以在各家火器作坊那边也是出了名的,许多作坊的货物都请他们运送。可是这一次,我家东家抢了这单大生意,便等于证明永利商行也有运输火药和火器的资格,只要能够安全地送达,到时永利商行必定会成为盛昌商行最大的竞争者。所以……”

    柳乘风忍不住道:“所以这世上若是有最不愿意你们将货物安全送达的就是盛昌商行?一旦你们安全送达,以你们东家的各种手段,这盛昌商行只怕将来至少要让出半数的利润,甚至可能因此而一蹶不振。而这一次永利商行的船只遭劫,最大的得益者便是盛昌商行?”

    张世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殿下,正是如此,而且小人还听说了一些流言,那盛昌商行的东家对于小人的东家怀恨在心,甚至对外说,永利商行绝不可能会将货物安全送达,甚至……”柳乘风眼睛眯起来,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精厉,语气平淡地道:“甚至还会对你家东家人身做出威胁?”

    “是……是……不过我家东家从不理会这些,一向不以为意。”张世成说着这话的时候不由打了个冷战。

    柳乘风不禁沉默起来,事情似乎有了些眉目,柳乘风当然深知商场中的竞争并不比其他竞争温和,盛昌商行一向依靠运输火器维持生意,若是永利商行也凭着这一次而进入竞争的行列,那么对盛昌商行来说绝对是极大的打击,谁又能保证盛昌商行的东家不会铤而走险呢?为了利润,杀头买卖都敢去做的商贾可不是一个两个。

    柳乘风温和地对张世成道:“好了,你方才的那些话对本王很有裨益,想必你也乏了,受了惊吓就好好养着吧,你暂且下去,下次孤王若是还想问你的话自然会叫人传你。”

    张世成胆战心惊地站起来,长揖作礼道:“事涉暴徒和三百多口的性命,学生定当效犬马之劳,殿下若是想问什么,小人随时恭候。”随即才转身离开。

    柳乘风坐在椅上想了想,才意识到温正还在,他瞥眼看了温正一眼,道:“这案子似乎越查下去,嫌疑之人倒是越多了,本来我认为十之**是明教余孽所为,又或者关系到了佛朗机人,可是现在看来,似乎这什么昌盛商行也有嫌疑,泰山大人……”

    温正连忙打断,正色道:“殿下,君是君,臣是臣,卑下是臣,殿下是君,岂可再用泰山来做称呼,殿下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

    柳乘风呼了口气,自从自己封了王,似乎身边的所有人都变得谨慎了许多,这让柳乘风感觉有些不太舒服,可是又无可奈何,只得苦笑道:“我只是想请你去把昌盛商行的底细摸清楚,锦衣卫那边会不会记档?你命一个人去把档案取来,我先看看再做定夺……档案是锦衣卫千户杨庭亲自送来的,杨庭不知王爷为何要昌盛商行的档案,不过既然郑重其事地叫人来问,肯定是有用处,杨庭生怕耽误,亲自送了来,柳乘风接过了档案,撕开了封泥,将几张记录了商行信息的文卷拿出来,随即便认真一字字地看过去。

    昌盛商行的东家叫赵秋,此人曾经的身份很蹊跷,有流言说他曾做过山贼,不过毕竟查无实据,但他做生意的钱财确实是个谜,从记录上看,他是个穷苦人家出身,从前给人做佃户,此后凭空消失了两年,两年之后恰好赶上了廉州开海,他便出现在了廉州,竟是生生拿出了七百多两银子订购货船。

    那时候的七百多两银子可值钱得很,寻常人家一年有个四五两银子的收入都算是不错的了,这赵秋的银子从何而来?

    可赵秋非但拿出了银子订购船只,居然还有闲钱去雇佣伙计,在几个月之后,他的一艘船便开始跑货了,七百多两银子可买不到福船,只是寻常的海船,装载的货物有限,赵秋带着几个水手亲自跑吕宋到廉州的水路。而那时候,出海的利润极高,几年功夫下来,他这昌盛商行就渐渐发家了,现如今拥有福船十三艘,其余大小船只二十余艘,伙计水手近三千人,此外在廉州还有两处货栈,一个宅邸。

    因为此人的脾气暴躁却颇有义气,据说又有一身功夫,他的船队主要是运输火器和火药,深得各家火器作坊的信任,毕竟这火器和火药不是寻常的货物,若不是信得过的人是绝不敢托付他去做的,因此这一行当里利润也高得出奇,跑一船这样的货物,往往比其他的货物要多挣一倍的利润,赵秋就此财运亨通,甚至有传言,他已经在船坞又订购了几艘大船,打算把生意做得更大一些。

    扑簌迷离的身世,暴躁的性格,再加上手底下数千的水手,还有规模在廉州也算是上等的船队,柳乘风心中琢磨,这个人若是当真要劫掠永利商行的货物,似乎也不是太大的难事。

    是了,若是寻常的海盗定然只会搬取货物而绝不会去抢掠船只,因为船只必须回港补给,抢了也是无用。而假若是赵秋做的,他把船只一并抢去,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带回来,可是将这四艘货船停泊在某个无人烟的海湾上焚毁却也可以,焚毁了永利商行的四艘福船,对永利商行的打击很大,虽然会有些麻烦,可是赵秋不正是要将这永利商行彻底置之死地吗?把货物抢了,使得永利商行的信誉一落千丈,把船毁了,永利商行损失惨重,在这双重打击之下,永利商行便是不关门歇业,至少也绝不可能再撼动昌盛商行的地位了。

    柳乘风顿时精神一振,将文案丢在书案上,冷冷道:“传令,立即把永利商行和昌盛商行的东家一并请来!”

第八百八十四章:谁在说谎

    五军营大堂的长廊下,两个人便押在外头等候。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不怒自威,虽然身穿着商贾们最常见的圆领员外衫,不过这长衫乃是最时新的蓝底,蓝底的长衫其实不少,可是商贾们大多为了表现自己的稳重,所以大多都是朴素的藏青色,至多在袖口描些金线就已算是很花俏了,可如此人这般穿着一身蓝底员外衫给人一种轻浮印象的商贾却是不多见。

    这人便是赵秋,是盛昌商行的东家,此人颇有几分枭雄的气质,不过此时此刻,他的眼眸死死盯着身边的商贾,冷笑连连,只恨不得将身边这人一口吃进去。

    站在赵秋的商贾则是苍白着脸,如今他这永利商行的东家实在是焦头烂额,东家名叫王川,现在船只遭劫,赵秋不但损失了四船的货物,更是连四艘福船都不见了踪影,且不说这些损失,毕竟没了东西,还可以补偿,没了福船,还可以订购,可是毁了声誉,再想重头再来可就难了。

    王川被这赵秋死死瞪着,在这阴凉的长廊下,竟是忍不住冷汗直流,他倒不是怕赵秋,而是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好端端的船队怎么就遭了水盗的劫掠,这可是四艘大福船,船上拥有三百多个水手,一个个孔武有力。

    莫非……

    王川的目光迎向赵秋,那眼眸的深处,流露出深深的恨意。

    而正在这时。一个武官模样的人按刀过来,扯着嗓子道:“盛昌商行的东家赵秋何在?”

    赵秋冷哼一声:“鄙人便是赵秋,官衙里的大人们若是要传唤小人吩咐一句便是,何必弄得这般神神秘秘?”

    这武官并不去理会他,冷冷一笑,道:“殿下有请,赵老爷。请吧。”

    老爷二字,是武官给赵秋的回应,不过这称呼似乎嘲讽的意味居多。

    赵秋冷着个脸。可是听到殿下二字还是忍不住掠过了一丝惊愕,在楚国有资格称呼为殿下的唯有柳乘风一人,而楚王殿下亲自传唤……

    赵秋一下子从老虎变成了病猫。乖乖的随着这武官进了大堂,大堂里,柳乘风穿着一身飒爽的儒衫,轻抿着嘴,吃着荔枝,他见了赵秋来,将荔枝的核吐出,随即淡淡一笑,道:“赵秋,原籍是陕西。幼时家贫,据说自小便与一群偷鸡摸狗之徒厮混一起,此后突然失去了踪迹,数年之后出现在了廉州,摇身一变成了生意人。赵秋,本王倒是颇为佩服你,你白手起家,想不到也能有今日,你的经历,让本王想起了本王这些年来的事迹。也和你一样,都是突然发迹,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教人唏嘘,人活着只要抓住了机遇前程便不可限量。”

    柳乘风一番话,竟是动了感情,似乎在回顾自己短暂的几年,显得颇为感慨。

    赵秋低着头,忙道:“殿下见笑,小人岂敢与殿下相比,殿下与小人便如天上星辰与萤火之光……”

    柳乘风冷冷的打断他,道:“本王的话还没说完呢,本王接下来的话是:人有了际遇,只要能抓住,便是一飞冲天富贵荣华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呢,人若是一步走错,便步步皆错,一个荒唐的念头,便可教人从云端跌下深渊,粉身碎骨。”

    柳乘风目视着赵秋,一字一句道:“所以人有了机会,一定要稳稳抓住,可是若有荒唐的念头,就必须将它打消,因为身家性命,可能就在一念之间,尤其是指使人劫掠商船这等事……”

    “啊……”赵秋是何其聪明的人,此时听了柳乘风的话外音顿时一切都明白了,连忙拜倒在地,道:“殿下,这件事并非是小人所为。”

    “是吗?”柳乘风似笑非笑的道:“永利商行的东家与你早有仇隙是不是,他使用下三滥手段劫走了你的生意,更是野心勃勃要插足你的生意,于是你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便铤而走险,竟是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那些劫匪,到底是不是你安排的,你别想抵赖,这件事真要彻查迟到要查到你的身上,本王一向祸不及家人,只要你肯承认,自然好说,可要是抵死不认,一旦让本王查出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到了那时,想必本王的手段你也知道,这是通天的大案,本王亲自审你,自然是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若是再糊涂,可就不要怪本王不仁了。”

    赵秋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连忙道:“殿下太冤枉了,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柳乘风目不转睛的盯着赵秋。

    赵秋道:“其实小人和永利商行并无仇隙,更不必说,小人要劫掠他们的船只了,小人家大业大,岂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而做这等不法之事,请殿下明鉴。”

    几乎每一个人到了柳乘风面前,都一个个自称自己冤枉,柳乘风若是信他的鬼话那才怪了,不过他微微一笑,淡然道:“你和永利商行并无仇怨?那么永利商行为何要抢你的生意。”

    “殿下,小人着实冤枉,这生意根本就不是永利商行抢去的。”

    “唔……”

    “其实是那武器作坊要给吕宋的反贼提供火器和火药,小人做惯了这门生意,多少也耳闻过一些吕宋的事,小人的船队要经常出没于吕宋的海域,若是给叛军运送火器,一旦被吕宋王庭得知,只怕要坏了交情,所以当时那作坊要委托小人的船队送货的时候,小人便拒绝了,为了这一批货物而赚这么点银子,去得罪吕宋人很是不值当,那作坊穷途末路,又嫌聚宝商行的货船价格高昂,于是便寻上了永利商行,殿下,永利商行根本就没有和小人抢生意,又哪里谈得上什么平素就有仇隙呢?殿下若是不信,去调查那作坊的少东家便知道。”

    柳乘风目光中露出一丝狐疑。

    这生意不是抢来的?若不是昌盛商行被永利商行抢去了生意,那么柳乘风之前所有的推测就等于站不住脚了,柳乘风沉默片刻,冷冷道:“把他押下去。”他又看了赵秋一眼,道:“若是本王知道你口出一字半句的谎言,可休要怪本王不客气。”

    赵秋连连称是,脸色苍白如纸。

    柳乘风高高坐在堂上,吃了一口茶,又吃了一个荔枝,才道:“去,把那永利商行的东家叫进来说话。”

    过了片刻,王川便被人带了进来,王川一看之下,便是那种胆小如鼠的人,连柳乘风的脸都不敢去看,只是低着头瑟瑟发抖。

    柳乘风道:“堂下可是王川吗?王川,本王有话要问你。”

    “请……请王爷……”

    他像是患了口吃,居然结巴了许久,居然都没有把话说清楚。

    柳乘风自然等的不耐烦了,道:“你不必紧张,本王只是问话而已,本王问你,昌盛商行的这一单给吕宋人跑货的生意,可是你费尽心机夺来的,还是那赵秋不肯去做,最后让给你的。”

    王川已是吓得面如土色,道:“回……回大人的话,这是小人招揽的生意,和赵秋无关。”

    柳乘风仔细端详王川,发现王川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更是低垂,整个人竟是身如筛糠,畏惧到了极点。

    多年的经验,早已练就了柳乘风的火眼金睛,他只一瞧,便知道王川的话中有鬼,忍不住大喝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说谎话,你的那些底细,本王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难道还要抵赖吗?”

    这一声大吼,更是吓得王川神魂不属了,他连忙道:“小人该……该死,其实……其实这确实是小人费尽了心机,从赵秋那里抢来的生意,盛昌商行一向做运输火器的生意,小人觉得这里头利润很大,他昌盛商行能做,小人为何不能做,于是便借此结识了那家火器作坊的少东家,用了诸多的手段,总算让那少东家……”

    后面的话不用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问题又出来了,刚才那赵秋言之凿凿的说他根本就不想做这一趟生意,所以才推脱掉,最后作坊才寻了永利商行。而现在王川的口供却也明明白白,这是他用了手段从赵秋那里抢来的,这两个人中,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柳乘风的目光越发深沉,深邃的目光中散发着幽幽的光泽,他冷冷一笑,语气却很平淡:“是吗?这么说,你和赵秋所供认的恰恰相反了。”

    王川吓得大气不敢出,道:“小人说的句句属实,若是殿下不信,大可以去询问作坊那边的人,是了,还有城中几处青楼酒肆,也都知道前些日子小人和那少东家的关系匪浅,其中在怡红院有个叫百合的姑娘,更是深知内情,这……这姑娘是……是小人花钱养在勾栏里,孝敬那少东家的礼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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