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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好丈夫txt下载     明朝好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一十八章:赐婚

    圣旨终于迟迟下来,宗令府这边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宫中赐婚,柳乘风与宁王之女喜结连理,不只是如此,为了表现宫中对宁王的厚爱,皇上打算亲自做这媒人,因此这场婚礼不是在江西而是在京师举动,与此同时,又一份圣旨飞速地前往江西,自是传召宁王携女入京的事宜。

    这一道圣旨下来,当真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宁王和廉州侯要有姻亲了,不只是如此,还是皇上亲自赐的婚,且不说其他的,就说这个柳乘风已有了原配夫人,这么做,似乎于理不合。不过管他呢,吃亏的反正是宁王,是宁王死乞白赖地要将女儿嫁给柳乘风,人家都没说不乐意,你激动个什么?

    再加上此前,为了恶心柳乘风,不少官员上书,说是廉州侯与郡主天作之合,举出了无数个理由来赞同这个婚事,他们当时的目的也简单,一旦柳乘风要成婚,肯定要从宣府回来,这节制宣府的事儿也就黄了,只是不曾想,柳乘风已经主动回来,而这些满心要撮合柳乘风的文武大臣们此时也只能打破了门牙往肚子里咽,总不能几天前你还兴致盎然地要廉州侯与宁王结为姻亲,这才几天功夫就变卦,去抨击柳乘风已有原配吧。

    这件事居然出奇地顺利,一个人的反应都没有,若是换在从前,宗室之女嫁给一个已有妻子的人,那肯定是要闹翻天的,只是现在似乎一切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虽然没人叫好,也没人厚着脸皮去横生枝节。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盯在了内阁,据说刘吉和谢迁在内阁斗得很厉害,就差在内阁值房里掀桌子了,刘吉是出了名的棉花,本来按他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和人争吵的,可是新官上任,自然不能后退,一旦后退一步,将来在内阁,他就真是泥塑大学士了。而谢迁性子暴躁,也不是轻易能惹的。倒是苦了李东阳,不得不两边斡旋。

    至于柳乘风,则是在这震撼人心的消息之中悠哉悠哉地带着温晨曦、温晨若二人出了门儿到迎春坊一游,一年多的功夫,迎春坊已经大变了样,这里虽没有庭园阁楼,也没有那占地不小的巨大牌坊,门脸儿也不见高耸的门,可是因为这里寸土寸金,几乎所有的建筑都将这里的土地利用的淋漓尽致,甚至在靠着聚宝楼的地方已经有了十四五层高的巨大楼宇,这个时代,高楼的主要用途是佛塔、瓮城岗哨之类,可是现在,由于用地的紧张,一亩迎春坊的土地已经高达**千两纹银,如此大的价钱,买下这巴掌大的地,若只是三四层的建筑,自然不能做到物尽其用,而高层建筑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主流,这里的高楼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没有任何的装饰,没有角楼,没有那种雕龙画凤的门脸儿,不具任何美观,可是却具有很大的实用性。

    不过这里的游人还是不少,就比如靠着聚宝楼的一处飘香客栈,这客栈足足有十六层高,不少人喜欢在顶层的厢房里定下一桌酒菜,一遍吃喝,一边远眺这迎春坊的景物。

    迎春坊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张灯结彩、人群如织的,各色各样的人抱着同样的目的出现在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看不到其他街坊处的悠闲,巨大的人流川流不息,柳乘风与温晨曦、温晨若二人就在飘香客栈的顶层订下了一间厢房,据说这厢房里很紧俏,非要提前几日预定才有位置,而且价格也是不菲,这里明明没有亭台楼榭,没有小桥流水,却偏偏让人趋之若鹜。

    人就是如此,见多了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自然也会生出厌烦之心,因此都不惜重金来这儿登高望远,不过订一个厢房对柳乘风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伴着妻子和小姨子在厢房里头吃喝,外头却是束手站着不少人,有迎春坊锦衣卫百户老霍,有老王司吏,还有这飘香客栈的东家、掌柜。

    廉州侯到访,虽然是封闭了消息,可是仍然被不少人识破了,谁敢怠慢?

    柳乘风有个外号,叫做财神爷,他到哪儿,哪儿就得发财,甚至不少商贾之家不去祭拜财神,改来安放柳乘风的塑像了,财神二字,对商贾来说比玉皇大帝还厉害。

    一个聚宝楼就几乎奠定了整个大明朝商贸繁荣的基础,不知多少人一夜暴富,更不知多少人寻到了活计,只凭这一点,柳乘风这财神还真比赵公明要管用得多。

    倚着勾栏往下头看,温晨曦的脑袋有些发晕,不禁咋舌,对柳乘风道:“这儿太高了,瞧得我心慌。”倒是温晨若胆子大,笑嘻嘻地道:“姐夫,你瞧,那是哪儿?”

    温晨若用手指指向靠着河畔的一栋栋高层建筑,好奇地问。

    柳乘风微微笑道:“那儿,我也不知道。”

    温晨若不禁嘟起嘴来,道:“你平日不都说迎春坊是你的地盘吗?为何连这个都不知道?这里真热闹,像是天天都赶庙会一样。”看到楼下那如蚂蚁一样流动的人群,温晨若不禁乍舌不已,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多人。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这儿可是京师最繁华的地方,别的不说,这京师里头每年税银便有八成取自这里,以后这儿的人口会更加,从前这里才几万户人家,现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却有数十万人常驻了。”

    温晨若惊叹道:“那可比庙会要热闹多了。”

    柳乘风莞尔一笑,这里岂止是热闹?每年在这迎春坊里的货物交易额就已超过了纹银上亿两,几乎所有的大宗商品都在这里交易,且不说别的,现在聚宝钱庄发行出去的银票就超过了两亿四千万两,以至于白银吃紧,随即又引入了黄金,可是这些仍显不够,不过柳乘风估计,在未来几年随着聚宝商行的大规模出海,会一定程度缓解这种情况,毕竟海外有巨额黄金、白银的流入。

    “可是姐夫,这些人难道都不事耕种吗?”温晨若是个好奇宝宝,不禁问道。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咱们大明人多地少,你可知道,这天下每年有多少流民因为没有土地四处滋扰?各州府汇总的有七十万,可是依我看,只怕七十万还是少数,大多数州府都不敢报的太多,真实的数字只怕超过数百万之多,这么多人没有土地,拿什么耕种?你看现在岂不是好?有了这迎春坊,有了大额的商贸,自然就催生了各种工坊,而这数百万人都去工坊里做工,不但挣得比耕种土地要多,还更体面一些,唉……我和你说这个做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温晨若不禁做了个鬼脸,道:“谁说我不懂来着?我却是知道在外城那边有不少工坊呢,做什么的都有,还有专门制成衣的。”

    柳乘风正说着,外头有个伙计进来,低声道:“侯爷,外头有不少商贾求见。”

    柳乘风皱起眉,还真没有安生的时候,自己本来只是想出游一番,谁知道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求见,他沉吟了片刻,正要回绝,却听温晨曦道:“夫君,正经事儿要紧,他们既然想见你,你去看看他们就是,我和晨若就在这儿看一看,不必你作陪的。”

    柳乘风无奈苦笑,道:“好吧,我去去就回。”

    于是出了这厢房,叫了这客栈的东家寻了个空置的厢房,紧接着便有数十个商贾争先恐后进来,有这胆量来拜见的商贾,其实在这迎春坊都是跺跺脚地皮都要颤一颤的人物,哪个人的身家没有数十上百万?其中一个,柳乘风还有印象,此人在江南、京师、廉州等地拥有大小作坊上百家,雇工七万余人,另外还涉及到了车行等产业,身家只怕在百万两纹银以上。

    可是这些人,见了柳乘风却是一点儿架子都不敢端,一进这门儿,纳头便拜,口称小人,拜见侯爷。

    柳乘风含笑着叫他们请起,这些人小心翼翼地起来,纷纷和柳乘风说话,他们来这倒是没什么企图,毕竟生意做到他们这个份上,只要官面上的人物不出来给他们麻烦,还真没有办不了的事儿,纯粹就是听说柳乘风到了迎春坊,想来见一见而已。

    柳乘风倒还算客气,没有端什么架子,只是问了各家的生意,便不禁向一个专门生产纺织机的商贾道:“怎么,生产纺织机也能挣钱?”

    这人倒是实在,道:“侯爷切莫小看了,小人那作坊雇佣的工匠有三千人之多,每日生产各种织机三百余台,就这还是供不应求呢。”

    柳乘风倒是没有想到,不由失笑道:“倒是本侯孤陋寡闻了。”随即和他们说了几句话,才打发了众人,又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去作陪。

    其实他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圣旨发去了宗令府,不知宁王会做什么举动,若是宁王当真把郡主带来了京师,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总不能真把人娶进门来吧,所以柳乘风近几日有些心虚,又觉得又几分亏欠,因此全心全意地陪着妻子,当然,小姨子自个儿要跟来,就只能算是附属品。

第三百一十九章: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南昌城内的流民已是人满为患,一开始,官府还能勉强赈济一些,宁王王府也能照料几个,可是人渐渐多了起来,这点儿蝇头小利只能算是杯水车薪,朝廷拨下来的钱粮还没有到,这时候,那原本埋怨修筑道路的南昌知府这时候倒是巴不得那路修通了_泡&书&

    南通州往廉州的驰道开建之后,朝廷又颁布了一道旨意,就是十万户以上的州府,必须修筑道路与这条主干道连通,这么做,当然也是朝廷看出了这驰道能够加强对各州府控制的原因,而且朝廷那边也已经降下了旨意,朝廷出修筑道路的八成,地方上只需二成即可,修筑道路也成为各地官员考核的一项指标,你官声可以一般,政绩可以不突出,但是只要路修好了,照样有升迁的机会

    南昌府这边,原本也想着手修筑道路,不过显然宁王那边似乎不太肯,寻了这南昌知府商量,随即,这南昌知府便清查户籍,最后将这户籍改为了九万户,如此一来,就不合朝廷十万户以上的标准了

    只是据说,修筑好了驰道之后,从北通州出发水路到这南通州,再经驰道中转之后,寻常的商货虽然要消耗半月左右的时间,可是赈济的钱粮只怕七八rì就能到此时这南昌知府显然已经有些悔意了,只不过平时他没少受宁王府的好处,此时也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

    不过好消息也不是没有,至少这南昌府附近的不少流民,倒是没有大规模的往南昌涌,倒是有不少取道南下,据说是去景德镇去,景德镇因能生产出优良的青白瓷而得名,到了明初这里还特设了一个官窑,不过近年来,各种私窑兴起,那景德镇是不知涌去了多少商贾,一年的时间就有数百家私窑如雨后chūn笋一样冒出来,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制瓷,一方面是这儿粘土丰富,可以就地开采,其二是这儿的工匠不少,再就是这里制出来的瓷器往往声誉不错,无论是通州、京师、廉州的商贾都很是喜爱

    大量的私窑自然急需许多的人力,据说景德镇县城里到处都在招募工匠、劳力这些流民也都想去碰碰运气,便是在那儿能做个寻常的劳力,至少也能暂时安顿,有个遮风避雨之所,也能混口饭吃{///书友上传}

    如此一来,南昌城至少可以缓口气压力骤减

    冰雪时间中的宁王府,此刻仍然庄严肃穆,不过此时此刻,当圣旨传达到了这里的时候,这府上的气氛骤然紧张了,上高王朱宸濠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来宁王府见他这父王,上高距离南昌说远不远,说近也是不近一两百里的路程,不过现在官道上都是积雪,道路泥泞,还是耗费了足足三个多时辰,风尘仆仆的朱宸濠直接进了内府,随即进入宁王的书房,在书房里,幽暗的灯火之下,朱觐钧的脸sè铁青,此时此刻,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不过他眼眸中掠过的冷意,却连朱宸濠也有几分害怕,父王是当真生气了

    朱宸濠深吸一口气,道:“父王,到底出了什么事,不是说朝廷下了圣旨吗?说是什么赐婚,这赐的是哪门子婚?”

    朱觐钧吁了口气,道:“你自己看”

    朱宸濠看到朱觐钧的书桌上确实有一份圣旨,立即去拿过来看了一遍,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朱佑樘那小子当真舍得这个柳乘风?”

    柳乘风的重要xìng已经凸显,至少宁王这边的情报已经确认,柳乘风的聚宝楼,对宫中的影响很大,而聚宝楼rì进金斗,大多数都直接充入内库,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宁王父子有了危机感,不得已,才兵行险招,决定先把京师的水搅混再说,谁知道,这朝廷突然来了这么一道圣旨,还是来赐婚的,这摆明着是将错就错,真要让宁王割爱,成全了那柳乘风

    问题是,宁王就算肯割爱,将郡主嫁给柳乘风,那朝廷就真的还会信任柳乘风,不怕柳乘风和宁王父子有了姻亲,和宁王父子有勾结?

    原本朱觐钧不相信朱佑樘有这个肚量,可是现在……

    朱觐钧苦笑:“朝廷既然下了这道圣旨,想必皇上那边,还真有这个肚量,朝廷突然这么做,这是将计就计啊”

    朱宸濠怒道:“我就这么个妹妹,岂能嫁去给那柳乘风?这事儿,是万万不成的”

    朱觐钧不悦道:“可是朝廷已经下了旨意赐婚,而咱们也事先向宗令府透了消息,愿意将德兴下嫁,这时候就算要反悔,只怕也已经迟了”

    朱宸濠打了个冷战:“父皇当真要将德兴送去京师,当真如此,只怕……只怕那柳乘风为了避嫌,就算娶了德兴,也会……也会……”

    也会后面的话没有说太多,可是意思很明白,柳乘风和宁王一系是不共戴天,一旦把人嫁出去,这人可就毁了,到了那时候,那柳乘风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原以为借着这个名目,把京师的水搅混,本来这目的似乎已经达到,可是谁知,朝廷突然下了这么一步棋,不但将主动权牢牢拿在了手里,还让这宁王父子像吃了苍蝇一样,一对父子目瞪口呆,此时居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朱觐钧也是为难,毕竟是自家的骨肉,怎么舍得就这样推入火坑,可是赐婚的圣旨也已经下了,这时候他就算拒绝,也已经迟了毕竟下嫁的事是他们先提出来的,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你这个时候拒绝,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明摆着告诉朝廷,老子是逗你玩的,有本事你咬我

    “父王……”朱宸濠气的跳脚,道:“这事儿万万不可,德兴真去了京师,不只是咱们颜面丧失,德兴的一辈子也毁了啊,不如这样,索xìng让我进京去请罪,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王妹嫁给柳乘风那厮”

    朱觐钧不由拍案,怒道:“胡闹”

    朱宸濠也是一时激动,他当然知道圣意难违,除非他们现在就扯旗造反,否则这事儿根本就没有他们拒绝的可能,只好重重叹口气,一屁股坐回椅上,无力的道:“早知如此,就不该搬石头砸自己脚了,谁会想到,朝廷那边会顺水推舟”

    话语间,竟有埋怨朱觐钧出馊主意的意思

    朱觐钧不由为之气结,却也发作不得,良久才道:“人是非嫁不可的,否则到时候,那狗皇帝借这个由头惩戒我们一番,却也是名正言顺不过此事需从长计议才是”

    朱宸濠道:“父王可有办法吗?”

    朱觐钧沉默了片刻,淡淡的道:“先不要急,让父王再想一想”

    朱宸濠眼中掠过了一丝失望,从长计议,说的倒是好听,现在这圣旨像是催命符一样,人家肯给你拖延的时间?

    朱觐钧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事情是他挑起来,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朱佑樘剑走偏锋,居然还真肯赐婚,如此一来,反倒他一下子被动起来,德兴郡主是他的嫡女,嫁出去且不说舍不得,还有就是,一旦宁王乖乖将郡主乖乖嫁出去,只怕也会惹人发笑了毕竟朱觐钧已经在许多的场合,表达了他对柳乘风的厌恶,甚至向人说,柳乘风此人,貌似忠厚,实则包藏祸心,乱大明天下者,非此人莫属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听到这话儿的人还真不少,可是现在,却要他真真切切把嫡女嫁给那柳乘风,不只自己像吃了苍蝇一样,多半这天下人看他笑话的也是不少

    可是现在,还容他拒绝吗?

    良久,朱觐钧双目一张,随即敲了敲书桌,朱宸濠连忙抬起头,满是希翼的看着朱觐钧,道:“父王可有主意了吗?”

    “有是有,只是不知能不能凑效”朱觐钧镇定自若,沉默了片刻继续道:“从今rì起,告诉德兴,她现在病了,以后再不要抛头露面,去请些城里的大夫,rì夜来问诊,对外就说,德兴染了伤寒……”

    朱宸濠不禁苦笑,道:“父王,这事儿未必能瞒住,若是朝廷派来御医诊视怎么办?到时候反而容易露陷”

    朱觐钧摇头:“这京师,该去的还要去,只要咱们去了,朝廷那边也不便派人来辨明真伪”

    朱宸濠不由惊讶的道:“德兴不去,我们去做什么?难道自投罗网,正好让朝廷找个由头来收拾我们吗?”

    “哎……眼下只能兵行险招了,虽然不能带德兴,又不是说不带郡主,朝廷的旨意里不是说的明明白白吗?是让宁王郡主下嫁,未必说的就是德兴,咱们就来个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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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叫出去喝酒,脑袋晕晕的,咬着牙把字码完,还是晚了,万分抱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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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绝色郡主

    李代桃僵……

    朱宸濠眼眸一亮泡*书*(

    对他来说,只要不是德兴郡主,其他人和他有什么关系

    朱宸濠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人来,对朱觐钧道:“父王的人选莫非是……”

    朱觐钧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情非得已,父王断不会出此下策,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为父也只能如此了去,把月洛叫来说话”

    朱宸濠闻言jīng神一振,脸上露出喜sè,道:“父王高明,我这便去请她来”

    过了片刻功夫,朱宸濠便领着一个女子进来,这女子不过二八的年龄,折纤腰微步的朝朱觐钧欠了欠身,低声道:“见过父王”

    朱觐钧眯着眼儿,吁了口气,淡淡的道:“月洛,你抬起脸来”

    女子微微抬首,却是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白皙的皮肤稍事粉黛,弯弯的柳眉下一双含烟的眼眸,那眼眸中有着一丁点儿冷漠,嘴角轻轻一抿,不知觉的透露出一丝孤傲

    朱宸濠看到她的颜sè,心中不禁有些泛酸,这般的天人,倒是便宜了那柳乘风不过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总比将自个儿的嫡亲妹妹嫁去的好

    朱觐钧此刻脸上已换上了一副熙和的笑容,笑吟吟的道:“月洛啊,来,起来说话”

    这叫月洛的女子盈盈坐下,淡漠的道:“谢父王”

    朱觐钧很是慈和的笑道:“怎么?近rì如何?听说你近来都在行书作画,父王为你请来的王老先生倒还不错,此人可是南昌的行书大家”

    月洛淡淡的道:“尚可”

    她话不多,惜字如金,双眉微微蹙着,总是化不开

    朱觐钧也不禁有些无言以对,这月洛还真是个正儿八经的郡主,乃是周王朱睦柛的嫡女,只不过后来死了母亲,周王朱睦柛只得续弦偏偏来的王妃待她很是刻薄,但凡知道其中详情的宗室藩王都不禁摇头都觉得这孩子的身世凄苦朱觐钧见状,于是便给周王写信,只说久闻他有个爱女,很是乖巧恰好宁王正妃不能生育,便想将这月洛过继过来,在宁王府中养着

    书信中的姿态当然很低,也照顾到了周王的颜面,绝口不提这任的周王妃如何刻薄的事儿

    这周王接了书信自是正中下怀,这月洛毕竟是他的女儿,可是碍于王妃,却又不能说什么,此时宁王正好肯收留那是最好不过,也省的自己夹在王妃和女儿之间难以做人,于是便修书一封表达了谢意将这月洛送来

    这事儿当时可是传遍了天下的,尤其是在宗室之中反响极大,大家都说,这宁王朱觐钧仗义急人所难,便是周王也对宁王感激涕零,自此之后,朱觐钧的声望加如rì中天

    月洛既是周王之女,早年就已册封了郡主,朱觐钧打的主意很简单,这朱月洛也算是他的‘女儿’,又是郡主,到时候借口德兴郡主染病,可是朝廷赐婚的好意他又不能相悖,便索xìng带着这朱月洛入京,也不算是违抗圣旨,至于人带到了京师,那柳乘风到底娶不娶,却和朱觐钧无关了

    朱觐钧这么做,也是实在出于无奈,再如何,也比把德兴郡主嫁给柳乘风的强

    只是此时,看到朱月洛一副愁态,朱觐钧捋了捋须,道:“月洛,你年岁也是不小,父王叫你来,是想和你说说终身大事方才朝廷来了旨意,这个想必你是知道的,皇上呢,想将你赐婚给廉州侯柳乘风,这廉州侯柳乘风学富五车,倒也和你般配,原本父王是打算将德兴嫁过去,可是想来想去,你这孩子身世倒也可怜,索xìng成全了你,如何?”

    他口里说如何,其实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德兴不能嫁,要嫁,也只能嫁他朱月洛,毕竟不是自己亲生骨肉,何况当时向周王索要朱月洛时,沽名钓誉的心思多一些,若说真有什么父女之情,那也是假的

    不过朱觐钧说出这种话出来,老脸也不禁微红,还什么原本想让德兴去,最后还是把她嫁去,成全她一桩姻缘,这种话但凡是知道一点儿内情的人知道了,多半都要发笑的

    朱月洛双眉簇的深,道:“可是那个父王叫骂不休的廉州侯”

    简短一句话,就把朱觐钧的心思戳破了,你成rì在王府里叫骂不休,说人家的坏话,现在却说人家的好,还要把人嫁过去,未免太不厚道朱月洛并直接回绝,毕竟名面上,朱觐钧和她也算是‘父女’,可是这一问,却是把皮球踢到了朱觐钧脚下头,可见这朱月洛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心机之人

    说来也是,一个女子,素来被继母不喜,百般刁难,如今又到了南昌这陌生的环境,成了宁王沽名钓誉的工具,若是一丁点心机也无,只怕早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朱觐钧脸sè一僵,眼中掠过了一丝不悦,淡淡的道:“廉州侯和父王确实有些芥蒂,可是他身为天子宠臣,自有过人之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王今rì就在这里做主了,你不必再说什么,回去收拾一下,明rì便送你去京师”

    这个时候,朱觐钧明白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朱月洛听到朱觐钧的话,目光竟是有些麻木,此时也没再说什么,起来福了福身,告辞而去

    朱宸濠等这朱月洛走远,不禁道:“父王,瞧这月洛的意思,似是不肯”

    朱觐钧此时却没心思纠缠这个,没好气的道:“肯不肯不是她说的算,既然已经决心带她去,那么眼下就要筹备进京了,至少咱们场面上却是要做足,该准备的嫁妆也要准备好,父王现在想的是,该谁送月洛进京的好”

    朱宸濠不禁道:“父王的意思是……”

    朱觐钧冷哼一声,道:“朝廷突然将错就错,想必是朱佑樘那小子已经对我们生出了防备,此时想借机敲打我们几下,可是也难保你我父子入京,朱佑樘那小子却找个由头把你我父子扣押在那里,为了以防万一,父王绝不能去京师,只要父王还在南昌,那朱佑樘就得有些顾忌”

    朱宸濠不禁无语,道:“父王的意思是让我去?”

    朱觐钧颌首点头:“你不必怕,父王在,你就没什么危险,去了那里之后,一面筹备嫁女,另一方面,也可以联络一下父王在京师布置的人手”

    朱宸濠道:“孩儿知道怎么做了”

    朱觐钧不由笑了笑:“这样也好,据说京师那边的迎chūn坊如今成了天下商贸中枢之地,在那里,也该有点儿布置了,此次你进京,既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可是还要谨慎一些,到了那里,不知会有多少朝廷耳目,一个不慎,小心摔跟头”

    父子二人商议定了

    那朱月洛神魂不属的回到自己的庭园阁楼,她xìng子较为孤僻,再加上自搬来这宁王府也一向不惹人喜欢,别看宁王表面上待她如何,可是以她的心xìng,又岂会不明白宁王打的主意

    看到这熟悉的亭台,朱月洛不由吁了口气,念及自己的身世,黯然不已

    进了阁楼,里头有个丫头将她接进来,这丫头生的俏皮可爱,清脆的叫了朱月洛一声:“郡主”

    见到这丫头,朱月洛的脸sè才稍稍缓和一些,道:“我要写字,你去拿笔墨来”

    这丫头一边去取了笔墨纸砚,一边喋喋不休的道:“四房那边真是讨厌,说是郡主栽的花儿坏了他们的风声,令四夫人夜里总是睡不好……”

    朱月洛用笔蘸墨,淡淡的道:“那就叫人裁了”

    “啊……”丫头不禁大惊小怪的道:“可是这些花……”

    朱月洛提着笔,看着雪白的纸儿,却是无从下笔,良久吁了口气:“反正从明rì起,我们也不在这里住了,没了我们,留下这些花无人照看也是可怜,还不如……还不如裁了干净”

    她口里说花,其实又何尝不是感叹自己的身世

    丫头这时候也顾不上花儿了,瞪大眼睛问道:“郡主,咱们要走?去哪儿?”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开封的乡音,这丫头是朱月洛从开封周王府带来的,和朱月洛最是知心,名叫碧儿,月洛若是要走,她自然也得跟着

    朱月洛嘴角微微上扬,这冰冷如山的绝美脸庞上闪露出一丝嘲讽之sè:“去京师,下嫁给廉州侯,这样也好,反正在哪儿都是一样,从前在周王府是如此,现在在宁王府也是如此,将来……”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又何尝不是一样,你去收拾下明rì就启程,只是苦了你,总是跟着我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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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宫中相召

    第三百二十一章:宫中相召

    碧儿听的眼眶都红了,道:“郡主要嫁去京师给那什么廉州侯,我在王府里可是听说过不少这廉州侯的坏事,都说此人丧尽天良,心狠手辣,又和宁王爷反目为仇,郡主要是嫁过去,还有好果子吃吗?到时候……到时候还不知怎的糟践,郡主……不嫁成不成?我去求宁王爷……”

    朱月洛rǔ脂的脸颊肌肤微微chōu动了一下,一双眼眸掠过一丝无奈,那漆黑的眼睛既深邃又带着几分看尽世间丑态的dòng察,她淡淡的道:“这是朝廷下的旨意,我若是不去,那就得德兴郡主去,你求王爷有用吗?”

    这一句反问,包含着讥诮和讽刺,外人毕竟是外人,就算表面上再如何客套,一到关键时刻,却仍旧是被人出卖的份,要怪,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母亲死的早,否则,天潢贵胄,也不会到落地凤凰不如jī的地步。书mí群4∴⑧0㈥5

    那柳乘风且不说和宁王的仇怨,单说在这宁王府对他的各种流言,也让朱月洛有几分无力,这个男人何止是长得奇丑无比,而且言语粗俗,yīn险狡诈,几乎世上所有最丑恶的用词放在这男人身上也不为过。

    这样的男人,居然教她去托付终身,这是何等的讽刺。

    她抿了抿朱chún,终于搁下了久而不下的笔,淡淡道:“德兴郡主不能嫁,那就我嫁,朝廷要的就是郡主,好在我还有一个郡主的头衔,只是这一次嫁过去,也算是报答了宁王的收养之情,从此之后,也就再无干系了。”

    碧儿听到德兴郡主四个字,顿时也是huā容失sè,自家郡主若是不嫁,那就得嫁德兴郡主,碧儿就是再蠢,自然也知道此时再求宁王也是没用了,在宁王的心目中,德兴郡主和自家郡主的分量根本就是千差万别,她毕竟只是个小丫头,一下子慌了神,整个人没有主张了。

    过了一会儿,这王府来了个太监,却是催促着朱月洛收拾一下行礼的,哪些该带的要带去,不要遗漏,省的到时候麻烦。朱月洛虽是郡主,可是在这儿只身一人,无依无靠,下头的这些奴才,也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朱月洛对来人也是冷淡的很,只是道:“知道了。”

    随即便吩咐碧儿收拾东西,碧儿眼泪婆娑,不似朱月洛这样的坚强,反倒是朱月洛在沉默中,却镇定下来。

    一夜过去,南昌城又飘起了无数的飞絮,雪絮纷飞,遮蔽了视线,而上高王朱宸濠此时已是jīng神奕奕的张罗了,王府要准备东西都快得很,为了照成既成事实,宁王父子也不敢耽搁,因此次rì就启程,也省的到时候朝廷突然态度强硬着非要德兴郡主不可,在他们看来,只要人到了京师,到时候木已成舟,这事儿就定了。

    毕竟郡主都已经送了去,虽说是周王家的郡主,可是朝廷若是说这个郡主不满意,换一个来,这不是打朱月洛的脸吗?到时候朝廷只能选择默认。

    所以事不宜迟,当然越早动身越好,昨天夜里朱觐钧忙了一夜,总算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几十辆大车都在王府外头候着,还有一应随嫁的嬷嬷、丫头人等,皆是准备妥当,再加上随行的护卫,人数也有数百人之多。

    朱月洛那边,已是再三去请,这朱宸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正要亲自去叫,却看到王府méndòng里头,便看到朱月洛披着一件浅sè长袭纱

    外套玫红sè的锦缎小

    袄子的边角上缝制雪白sè的兔子绒máo,略显几分雍容,又带着几分惆怅踏雪而来。

    朱宸濠不禁咽了口口水,心里不禁可惜,不过此时他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是同宗,只是觉得实在便宜了那柳乘风。朱宸濠倒是客气,快步过去接了朱月洛,含笑道:“月洛妹妹,风雪大的很,快上车。”

    朱月洛只是朝他点点头,并没有太多的表示,紧了紧披风,加急了步子。她身边的碧儿似乎有点儿怕朱宸濠,也都碎步小跑跟上。

    朱宸濠讨了个没趣,却是自作潇洒的摇摇头,随即踢了一个尾随自己的太监,道:“瞎了眼吗?还不请郡主登车。”

    那太监呜咽一下,连忙领着朱月洛到了一辆华贵的车前,取了高凳来,对朱月洛道:“请郡主登车。”

    朱月洛沉默片刻,道:“碧儿也随我上车。”

    便踩了高凳进了车去,碧儿连忙钻进去。

    朱宸濠倒也不再纠缠这些,无论这朱月洛对他再如何冷淡,等到了京城,还不是得嫁去柳乘风那里,至于那柳乘风如何对待父王的‘养nv’,这就不是朱宸濠考虑的范畴了。

    他也钻进了马车,吩咐一声:“走吧,今个儿争取到都昌过夜。”

    车队和一干乌压压的人马才开始启程,穿过一条条街巷,迎着飞雪,朝豫章mén去。

    朱月洛的车厢里,因为车厢宽大,所以她和碧儿坐在一起,倒也不显得局促,此时朱月洛轻轻掀开车帘乌黑的眼眸看着窗外向后移动的事物一动不动。坐在边上的碧儿担心的道:“郡主,你为何不说话,今早起来的时候,我见你的枕边都湿透了……”

    走了一段路,朱月洛突然叫了一声:“停车。”

    车队戛然而止,朱宸濠有点儿不悦的过来,道:“月洛妹妹又有什么事?”

    朱月洛却是披着披风下了车,她擅自主张跳下车的时候,把一边准备去取高凳的太监吓了一跳。

    小绒máo靴子踩到雪上,朱月洛却是顶着风雪一步步到了路边,雪絮飘在她的发梢上,凝结成了霜,在这路边上,是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其中一个孩子似是已经冻僵了,只剩下一对乌黑黑的眼睛如受惊小鹿一样打量着这些‘贵人’。

    朱宸濠在后头叫:“月洛,时候不早了……”

    朱月洛却是蹲下身子,看着这脏兮兮的小孩子,突然嫣然一笑,这一笑,顿时让这纷扬的雪都黯然失sè起来,朱月洛朝这孩子点了点头,随即解下了披风,裹在了孩子的身上,想了想,取下头上的凤钗,jiāo给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些的流民道:“要活下去。”

    说罢,旋过身,回到车里。

    她的举动,自然教人看不明白,不过谁也没有说什么,连朱宸濠也只是yīn着脸,继续吩咐车队前进。

    倚在这车窗前,碧儿喋喋不休的要说什么,朱月洛看到外头大雪纷飞的世界,突然道:“不知什么时候会出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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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里头,渐渐平静下来,年底又要到了,朝廷的京察即将开始,别看这些官老爷们遇了事跟打了jī血一样,对京察还是很恐怖的,最重要的是,今年的京察有些不同寻常,毕竟内阁已经换了样子,现在谁都知道,刘棉huā入阁,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只是会打宣府的主意,这京察这么好安chā亲信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一时间,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消停了,无论是六部还是各寺院的官员,猛然醒悟的,自己不是专司打嘴仗的,似乎还有许多正经事儿要做。与此同时,内阁呈上去的南昌府救灾章程也都递jiāo了上去,宫里很快批拟下来,不过皇上这一次是大手笔,在内阁拟定的钱粮基础上还增加了一倍,不只是如此,还派出了御史、钦差人等,立即赶赴南昌府,监督救灾。

    其实有心人却是知道,皇上这一次如此的舍得,一方面是内库实在太过丰盈,以至于库中的金银堆积如山,不得已,还得吩咐工部那边扩建。另外,宫里似乎也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是宁王也在南昌府竭力救灾,无论宁王打的是什么主意,皇上自然不能让他做这善人,这种事,当然得让朝廷来做,当年太祖在的时候,有个富商要给皇城修城墙,还说要拿出钱来犒劳三军,结果太祖皇帝倒是实在,直接把这家伙砍了,抄家灭族。

    当今皇帝自然不是太祖,宁王也不是富商,不过这种拉拢人心的机会,皇上当然不会让这宁王独享,反正朝廷有银子,使劲砸就是。

    这就是底气,自从有了柳乘风之后,朱佑樘的底气很足,许多从前不敢想也不能做的事儿,现在却已经不是问题了,有了钱,朝廷里的事就解决了一半。

    到了十一月十五这一rì,宫中突然派了人,飞快去请温府请柳乘风,柳乘风近rì在家,年关就要到了,他这个锦衣卫佥事似乎也不太热衷什么公事,反正什么事都有下头去做,他来把把关就好,倒是当务之急,是宁王嫁nv的事,只是不知道,那宁王敢不敢真把郡主带来,若是真的带来,到时候自己似乎要傻眼了。

    这种事,其实就是双方的角力,看谁有更大的魄力和胆量,正如赌徒一样,敢不敢往台面上疯狂压筹码,现在柳乘风的筹码已经压了,就看这宁王的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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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郡主能不能不娶了?

    宫里来了人,柳乘风估摸着也来了消息,于是连忙准备好了朝服,火速入宫。

    午门这边,恰好是百官们散朝下来,今个儿朝议的气氛似乎很特别,所有人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吱声,李东阳和谢迁二人想必是先走了,倒是看到马文升和刘大夏二人在窃窃私语,刘大夏见了柳乘风,居然打了一声招呼,不过马文升则是故意将脸别到一边去。

    柳乘风一直等到这些人全部散了,才快步入宫,过了金水桥,却看到一个精神奕奕的绯衣老者与几个人姗姗过来,其他几个人柳乘风倒是认得一个,似是户部的一个主事,那老者颇有威仪,柳乘风心里说,这个人莫不是那新任的内阁大学士刘棉花。

    刘棉花三个字,柳乘风还未出生就已经响彻大江南北了,柳乘风只记得人家对刘吉的外号,他的真名,倒是一时想不起来。

    他擦身要过去的时候,刘吉双目如电的瞥了柳乘风一眼,突然道:“可是廉州侯?”

    柳乘风只好驻足,对方好歹是大学士,微微一笑,道:“敢问大人……”

    刘吉负着手,淡淡一笑,道:“老夫刘吉是也,想不到廉州侯这般年轻,很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陛下这几日召问,都曾提起你,对你称赞不已呢。”

    他口里说的倒还算客气,可是语气仍是高高在上,这倒也没什么,毕竟他是三朝元老,堂堂内阁大学士,朝廷次辅,更不必说,他从前入阁十八年,门生故吏遍及天下,现在虽说声势不如从前,可是毕竟又重新起复,联络乡党、门生故旧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能在这内阁之中稳稳占有一席之地。

    柳乘风听他这口吻,就没兴趣和他交谈了,他又不是六部或者是地方的官员,大家互不统属,你跟我端什么架子。他微微一笑,只是说了一声陛下错爱,便道:“陛下急召,告辞。”

    说罢匆匆走了。

    这刘吉手扶着金水桥的白玉桥柱,看了一眼柳乘风的背影,随即淡淡的道:“哗众取宠之辈而已……”随即带着几个官员扬长而去。

    柳乘风一路到了正心殿,朱佑樘也是刚刚下朝,刚刚把朝服换下,换了一身宽松的道服,把冠帽取了,就戴了个方巾,坐在正心殿里转侯柳乘风来。

    柳乘风见朱佑樘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心里明白,肯定是南昌府那边来消息,于是连忙行了礼,如从前一样,朱佑樘压压手,道:“赐坐。”柳乘风坐下之后,道:“陛下似乎心情不好?”

    朱佑樘吁了口气,抚着案牍,随即道:“宁王不知怀了什么心思,趁着这次大灾,四处收买人心,设立粥棚倒也罢了,可是连当地官府就地赈济的粮食,他也以他的名义下发,今日朝议的时候,还有御史说他的好呢,哼,朕就不信,这些御史会不知道他的居心,可是偏偏,还给他赠了一句为朝廷分忧解难,他这也叫分忧解难吗?”

    柳乘风不禁哑然,不过随即也明白问题的严重,宁王这么做,简直就是来恶心朝廷的,这个老家伙现在倒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按理说,这天下的功劳,都该归功于皇上才是,做什么事,都少不得说几句皇上的好处,这宁王倒是好,倒是自己来收买人心了。

    这虽然是一件小事,可是背后的意味却是深长,宁王只怕是不甘寂寞了。

    可是柳乘风觉得奇怪,现在的这一代宁王朱觐钧,在历史上并没有造反才是,怎么自己一出现,居然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柳乘风实在是想不通,不过现实摆在面前,此时也想不了这么多,柳乘风道:“陛下,只怕要及早做好平叛准备了,宁王既然敢如此大张旗鼓,未必没有准备,朝廷在明,他在暗,还是小心为上。”

    朱佑樘颌首点头,道:“所以朕才来和你商量,若当真平叛,哪只兵马可以胜任?”

    柳乘风心里想,这种事你当去问兵部尚书啊,问我做什么?不过随即明白,朱佑樘这么问,肯定有他的用意,他沉吟片刻,随即道:“内地的卫所,守成有余而平叛不足,别看人数众多,可是真要拿他们平叛,只怕还差得远了。”

    朱佑樘倒是对卫所的糜烂很是深刻,这种事他当然清楚。

    柳乘风继续道:“京师的禁卫或许可以调动,可是一则远水不救近火,二则京畿防卫不能松懈,需谨防有人浑水摸鱼。”

    朱佑樘道:“那么边军如何?”

    柳乘风苦笑道:“宁王若反,必定会倒行逆施、背祖逆宗,联络瓦刺、鞑靼人里应外合,到时外有瓦刺、鞑靼叩关而击,边军若动,则京畿不保,反倒得不偿失。”

    朱佑樘深吸口气,道:“你说的不错,京师距离最近的关隘不过百里之遥,边军只怕也是不能调动了。朕曾问过刘大夏,刘大夏和柳爱卿的意思也是相同,刘爱卿倒是有个提议……”

    柳乘风道:“不知刘尚书的意思如何?”

    朱佑樘微微笑道:“为防不测,需大规模操练新军了,刘大夏的意思是,就按着你那新军的路子练起来,练出一支百战精兵,可以随时有所动作。此外,九江府知府那边,重新修订了户籍,现在户籍已经超过了十万户,请求朝廷修筑道路,只要宁王一有动作,各路大军就可随时动作,对江西等地的叛贼形成合围之势,而新军,就成了骨干,到时,朕就看你了。”

    柳乘风心里想,原来是想借助新军,难怪和我说这么多废话。不过新军一战成名,连那兵部尚书刘大夏也已经生出了认可之心,看来扩大规模确实已经迫在眉睫了。

    柳乘风道:“那么陛下认为,新军该如何扩充?”

    朱佑樘想了想,道:“兵部那边自会拿出章程,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年后再说。朕今日寻你来的真正用意,却是因为江西那边传来了消息。”

    柳乘风心里紧张起来,忍不住道:“那宁王真的要来京了吗?”

    朱佑樘冷笑一声,道:“此时他做贼心虚,怎么敢来?来的是上高王,而且根据江西那边的密报,这一次,带来的不是德兴郡主,而是龙亭郡主。”

    “龙亭郡主……”柳乘风一头雾水,这还真不怪他,这年头,朱家的子孙比狗多,藩王就有上百,至于郡主之类,只怕有上千之多了,柳乘风那里晓得是哪个。他道:“陛下,微臣似乎并没有听说过,宁王还有女儿。”

    朱佑樘铁青着脸,道:“龙亭郡主的封地是龙亭,龙亭乃开封辖下,怎么和宁王有关系?这龙亭郡主乃是周王之后,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周王上报宗令府,把这龙亭郡主过继给了宁王,现在宁王李代桃僵,将龙亭郡主取代德兴郡主出嫁,柳乘风,朕和你都失算了。”

    柳乘风也不禁无语,原本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让那宁王栽个跟头,反正女儿是他的,他有这个胆嫁就是了。谁知道,这宁王居然玩了这么一出把戏,柳乘风连忙道:“陛下,宁王这般做,和欺君有什么区别,和不立即下诏斥责一番,让他退回龙亭郡主,将那德兴郡主带来?”

    朱佑樘却是苦笑,不由道:“柳乘风啊柳乘风,你平时这般聪慧,怎么今日却没有拐过弯来。龙亭郡主也是宗室血脉,说起来和皇室更亲近一些,太祖时期,文皇帝和周王可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现在若是朝廷不认这个帐,把龙亭郡主打发回去,龙亭郡主的脸面上过得去吗?这不是告诉天下人,龙亭郡主没有德兴郡主值钱,朝廷还就真认准了德兴郡主?如此,那周王的颜面要不要顾忌。”

    柳乘风听了,不由恍然大悟,这一下明白里头的关系了,这关系着面子的问题,人家郡主都已经来了,你现在拒绝,教人家女儿家的脸面往哪里搁,再者说了,龙亭郡主毕竟是周王的嫡亲女儿,且不论这周王是否对郡主疼爱,至少你把人家挡回去,周王的面子也没地儿搁,这不是向天下人说,周王之女龙亭郡主配不上一个柳乘风?

    “这个老狐狸。”柳乘风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几次都想阴这宁王一把,谁知这宁王实在是属泥鳅的,每次都不上当,这一次又打发了个龙亭郡主了,现在又成了朝廷手里的烫手山芋了。

    柳乘风脸上露出苦涩,原以为是宁王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了,那龙亭郡主和自己见都没有见过,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若是娶了她岂不是要了自己的命。

    柳乘风小心翼翼的看了朱佑樘一眼,道:“陛下,微臣有些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朱佑樘道:“何必婆婆妈妈,有话但说无妨。”

    柳乘风满是希翼的道:“这郡主能不能不娶了?要不,就说微臣有隐疾什么的,让这龙亭郡主打道回府如何?”

第三百二十三章:一品诰命

    第三百二十三章:一品诰命

    朱佑樘的脸sè瞬时布满了寒霜,柳乘风这番话在他听来就好像是逗他玩一样,郡主是你说娶就娶,你说不娶就不娶的?你当这是你的聚宝楼,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其实朱佑樘也明白,柳乘风之所以提出这么个馊主意,是为了向宁王示威,丢给宁王一个烫手的山芋,谁知道这山芋又丢了回来,柳乘风这时候想后悔,其实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原以为宁王绝不肯将郡主出嫁,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出了luà书^网^e^看

    想不娶都不成了。

    朱佑樘板起了脸,正sè道:“这种糊涂话不许再提,宫中已经赐婚,上高王已经携郡主赶赴京师,岂是你说反悔就反悔?”

    柳乘风此时有点儿发懵了,不过很快,他又打起jīng神,娶就娶,谁怕谁!自己的侯府现在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了,大不了寻个别院让那个什么郡主住进去就是了,反正柳家也不缺地方住。

    朱佑樘似乎又觉得有些对柳乘风不住,毕竟这馊主意是两个人商量定的,现在出了luàn子,朱佑樘也有责任,于是抚慰道:“朕知道你的心意,不过现在也好,龙亭郡主并非宁王嫡nv,乃是周王之后,正好了却了朕的一桩心事,一切都等上高王抵达了京师再说吧。”

    柳乘风只好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呵呵一笑,道:“眼看又要过一年了,朕知道今年许多人的年不好过,现在内阁不安生,其实这样也好,他们过不了好年,朕却能过一个安生年,朕现在正在选定良辰吉rì,就等你成婚了,对了,你的原配妻子叫温晨曦是吗?”

    柳乘风道:“是。”

    朱佑樘叹了口气,道:“倒也难为了她,到时候郡主出嫁,肯定是要做平妻的,一个郡主,一个夫人,只怕到时候她要受欺负。”

    在正常人眼里,确实如此,其实任何时代的妻子都得看娘家的势力,娘家强势,这地位自然稳固,就比如温晨曦,只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的nv儿,现在掺杂一个郡主进去,郡主后头就算没有宁王、周王撑腰,可毕竟还有宗令府,在别人看来,温晨曦肯定是有苦头吃了。

    不过柳乘风却不这么看,这郡主要是敢来劲,他也绝不会存什么怜香惜yù的心思,在他心里,温晨曦才是他正儿八经的妻子,谁要是敢欺负他,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只是朱佑樘站的角度却是不同,他沉默了片刻,道:“命fù温晨曦就赐一个一品诰命夫人吧,过几rì就有圣旨。”

    有了这一品夫人的身份,至少也可以和郡主平起平坐了。这个敕封虽然有点儿不合规矩,可是朱佑樘毕竟是软心肠,再者说,一品诰命其实只是个虚衔,只是给一个名分而已,倒也不会闹出什么luàn子。

    柳乘风闻言,倒也觉得赚了,一品夫人,那是内阁大学士的夫人才有的名分,皇上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封赏,一方面是朝廷那边风平làng静,百官人人自危,这时候发出这道不太合规矩的圣旨出去,朝廷那边阻力也小一些。另一方面,也是有几分歉疚之情,虽说这馊主意是柳乘风出的,是他点的头,可是温夫人却是无辜的,好端端的一个妻子成了平妻,有人平起平坐,换做是谁,心中都不会高兴。

    总算把柳乘风安抚住,朱佑樘的心里觉得好受了一些,随即淡淡笑道:“内阁的事,你知道吗?”

    柳乘风闻言愕然,内阁可不是他一个亲军能过问的,皇上突然向自己说起内阁,不知是什么意思。

    柳乘风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内阁近来似乎有些luàn套了。”

    朱佑樘莞尔一笑,道:“你是不是在想,朕既然已经对刘健疑心尽释,为何还要留刘吉在阁中?”

    柳乘风默然,他当然不能承认,内阁大臣的去留也不是他能过问的。

    朱佑樘今rì兴致居然不错,淡淡地道:“刘吉此人也算个能臣,就看能不能用了,先帝在的时候独宠万贵妃,亲近小人、巫蛊,这刘吉投其所好,谄媚迎上,可是如今朝廷气象一新,留他在内阁里也有用处。内阁不能独断,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朱佑樘说得好听,其实说穿了,就是想制衡而已。

    柳乘风也就不再多问,笑道:“陛下圣明。”

    眼看时候不早,柳乘风便起身告辞出宫,刚刚回到温府,mén房这边却来了消息,说是北镇抚司有请,请他这新任的锦衣卫佥事前去公议。

    所谓公议,是锦衣卫高层大致每月月中的一次会议,和廷议差不多,只有千户以上的锦衣卫官员才能参加,柳乘风是新任的佥事,如今也算是踏入了锦衣卫的核心,不过现在虽是月中,可是公议应当是提前一天通知,现在这般心急火燎的叫人去,多半是有了什么突发的事件。

    柳乘风也不耽搁,听说温正已经及早去了,也不想这新官上任第一次公议就去迟,于是连忙骑了马,飞快地到了北镇抚司这边,北镇抚司外头戒备森严,数十个校尉带刀守卫,见了柳乘风,其中一个快步迎上来给柳乘风牵马,柳乘风也不啰嗦,直接穿过仪mén进了正堂。

    正堂里,牟斌仍旧坐在首位,今rì穿了钦赐飞鱼服,不过外头套了一件团龙袄子,这种团龙其实是假龙,当然和皇上穿的五爪金龙衮服不一样。他大张大合地坐着,两侧下则分别是两个锦衣卫同知,温正和另外一个锦衣卫佥事,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锦衣卫同知里头出了个生面孔,有一个锦衣卫同知因为告病已经请辞了,现在补进来的锦衣卫同知只是四旬上下,虽然比柳乘风年长得多,在同知里也算年轻了。

    柳乘风早就听说过这一次锦衣卫内部的变动,不只是加了他一个佥事,同时还变动了一个同知,偏巧,这位同知是专管内城各千户所的,也算是权柄不小,而且温正估计,这个人应当是内阁大学士刘吉塞进来的人。

    锦衣卫虽然有柳乘风这么个强势的主儿,可是在弘治朝的颓势却不可阻挡,以至于在这锦衣卫的高层,充塞了各方的人马,就有点儿像八国联军一样,比如现在的锦衣卫同知陈让,本就是东厂厂公萧敬的干儿子,他主要的统管范围是京畿外围的各千户所,外城有千户所四个,除此之外,北通州、天津等地,也都在他的统辖范围之下。而新任的锦衣卫同知,据说叫刘明星的家伙,若猜得没有错就是刘棉huā的人,现在掌着内城五个千户所。至于温正,其实也和不少达官贵人有许多关系,掌南镇抚司。另外一个佥事,走的是不少勋贵的路子,主掌的是各省千户所。

    现在又加进来一个柳乘风,柳乘风也说不上自己代表的是谁的利益,说他是太子这边的人也不过分,不过他现在的职责也渐渐明朗了,随着聚宝楼的扩大,各海外藩国的驻点渐渐完备,想必以后就分管海外了。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走的路子各不相同,却拼凑到了一起,柳乘风甚至想,这也为难了牟斌,哪一方面的利益都要周全到,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还真不太好当,从太祖到现在,锦衣卫指挥使做到他这灰头土脸的,还真不多见。

    柳乘风乖乖地坐在了温正的下首位置,与温正对视一眼,温正只是淡淡一笑,随即牟斌见所有人都来齐了,咳嗽一声,道:“人都到了,可以议事了,今rì要讲的只有一条,大家都知道,近来朝廷对江西那边很是关注,江西有了灾情嘛,咱们锦衣卫也该出一份力,再加上这一次上高位携郡主到京,断不能出什么差错,皇上已经三令五申,咱们锦衣卫亲军得肩负起这担子来,要时刻安排人手随行保护。”

    牟斌说到随行保护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其实他的话已经算是客气了,保护?保护宗王的事儿怎么也轮不到锦衣卫来?说白了,其实就是上高王和宁王已经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让大家盯紧一些,一举一动都得密报。

    牟斌的这一番开场白,倒是在不少人的预料之中,这些特务头子们早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宁王那边屡屡犯上,图谋不轨,现在上高王来京,肯定是要死死地盯着的,否则一旦出了事,那就不太好玩了。

    牟斌的目光落在新任的指挥使同知身上,淡淡地道:“刘同知,内城的事自然是由你负责,鸿胪寺那边要加派一些人手才是,你新官上任,这种事或许不熟稔,本官决定找个人从旁协助,以防出什么luàn子。”

    这刘明星原以为是在自己职责范围,正要打起jīng神,满口接下这差事,谁知牟斌话锋一转,说他生疏,居然让个人协助自己,刘明星的眼眸掠过一丝不悦之sè,很明显,这是牟斌要分他的权。

第三百二十四章:内阁之争

    本来按理来说,刘明星虽为同知,可是毕竟是新来的,说得难听点,这里是锦衣卫,而他此前的职位只是旗手卫的同知,虽然是平级的调动,可是旗手卫和锦衣卫同为亲军十二卫,权利却是不同,刘明星能进锦衣卫,还要多亏有人为他暗中布置。

    其实温正猜测得没有错,刘明星的后台就是刘吉,他是刘吉同乡,因为这层关系,所以在刘吉春风得意的时候,刘明星也确实跟随着刘吉风光了一些时候,只是后来,刘吉被一脚踢出朝廷,他也遭了鱼池之殃,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刘吉起复,刘明星心里也知道,刘阁老现在正是急需四处伸出触手的时候,既然将他安插进了锦衣卫,自然是希望自个儿在锦衣卫里站住脚,牢牢地抓住权柄,将来好为刘阁老张目。

    他这同知干系可是不小,主掌着内城五个千户所,内城里头都是勋贵高官们的住所,也是各大衙门的所在地,且不说别的,单说坐探,可以说,除了设在宫里的内阁值房,他无权监控之外,所有的衙门都安插着内城五大千户所的坐探。刘明星就是借此成为刘阁老的眼线,将这内城的一举一动都死死地盯住。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了一次干系不小的事儿,这牟斌倒是好,居然要安插人手在他身边‘从旁协助’了,说是协助,还不是要掣肘、监视他?

    刘明星心里清楚,本来锦衣卫里出了空缺的时候,这指挥使牟斌是希望从锦衣卫里提拔上来个人的,毕竟是锦衣卫里的自己人,谁知刘吉和京卫都指挥使司那边直接打了个招呼,让牟斌只好就范,锦衣卫全盛时期,根本不必看别人的脸色,可是现在不同,理论上来说,京卫衙门统辖十二卫亲军,锦衣卫自然要尊重那边的意思。

    最后的结果是刘明星虽然是做了同知,牟斌也不是好惹的,这一次摆明着要给刘明星下个绊子。

    牟斌就算是阴人,那脸色也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微微笑道:“刘同知初来乍到嘛,若是平时倒也罢了,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可是要向皇上交差的,所以呢,以老夫来看,不如就让指挥佥事柳乘风从旁协助。”

    说到这里,牟斌看着柳乘风道:“柳乘风,你从前也在内城做过坐探,对这儿也是熟稔,刘同知对刺探之事很是生疏,还要你多多提点才是,老夫有言在先,这事儿若是办砸了,老夫不问刘同知,专门拿你是问,你可知道了吗?”

    这话儿乍一听,似乎是牟斌教训柳乘风,又或者是给柳乘风压力。其实在座的都是人精,听了牟斌一席话,顿时明白,说是协助,指挥使大人的意思却是让柳乘风来主导这一次内城的刺探。

    理由很简单,压力越大,担子越大,权柄就越大。人家可是要拿你柳乘风是问的,这事儿既然是你负责,当然是你全权处置。至于刘明星刘同知,他毕竟是新人嘛,从前在旗手卫的时候是掌金鼓、旗纛的,有些时候也随皇帝出入并守卫四门。说穿了,一个侍卫出身,怎么做得了锦衣卫的事儿。

    刘明星顿时大怒,牟斌欺人太甚!

    只是此刻,他却不便发作,毕竟是初来乍到,若是一开始就和指挥使大人顶撞,未必有他的好果子吃,只怕就算有刘吉刘阁老撑腰,也未必能拿牟斌如何。

    不过刘明星却也知道,这事儿万万不能退让,到时候若是当真让一个指挥使佥事搀和进了内城,那往后那五个千户所的千户们都听谁调遣?而且一旦指挥使大人把监视的权利给了那个什么柳乘风,到时候柳乘风要刺探,就肯定要人手,这不是说,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柳乘风到时候想调遣谁就能调遣谁?就算下头的千户和他一条心,对柳乘风阳奉阴违,这柳乘风要是把他聚宝楼千户所里的人手拉进了内城来,想查探谁就查探谁,都打着刺探上高王的名目,这不是等于把整个内城都送给了一个指挥使佥事染指。

    任何事绝不能随意开了先河,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将来他这指挥使同知如何服众?

    刘明星吃了个大苦头,眼睛淡漠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牟斌的脸色如常,仿佛并不是故意针对柳乘风的样子。至于同知陈让,倒是带着笑容,不过他这笑多半有点儿不怀好意,同是同知,陈让看到刘明星吃瘪,还是很惬意的。至于佥事温正则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好像眼前的事儿和他无关。

    最后,刘明星的目光落在柳乘风的身上,他心里不由想:“这个柳乘风也算是八面玲珑的人,想必也知道我的后台不简单,有当朝阁老在,就算他再如何圣眷在身,也得掂量一下,若是他能拒绝这差事,牟斌那边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谁知柳乘风看了牟斌一眼,当然知道牟斌的意思,倒是回答得很干脆:“大人既有吩咐,卑下岂有不从。”

    柳乘风这般一答,差点没把刘明星气死,刘明星忍不住愤恨地看了柳乘风一眼,一时发作不得。

    牟斌微微一笑,道:“这样便好,此外,聚宝楼千户所那边,宫里的意思是应该多补充些校尉、力士进去,陛下说了,一旦开了海贸,各藩国那边的事就不得不察了,宫里既然交代,那柳佥事自然也要费心一下,宫里的定额是三千人,都从各亲军卫所征调,其实也没什么麻烦的。”

    柳乘风心里感叹,皇上是终于看出了海外的重要性了,聚宝楼千户所,一个顶人家三个,三千人的千户所,朝廷的口子开得也不算小了。其实在柳乘风的概念中,随着与海外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只怕三千人也未必够用,不过这也难不倒他,毕竟正式的编额是三千,若是真的到了人手不够的时候,大不了再招募些帮闲就是。

    今日要议的事有不少是和聚宝楼、柳乘风相关的,其实这也是在常理之中,毕竟柳乘风刚刚升任佥事,职权范围却是不大,扩编聚宝楼千户所,也是应当的,一方面是柳乘风这佥事有名有实的打算,另一方面也是朝廷开始渐渐地重视藩国之间的关系。

    一场公议下来,已是一个时辰过去,牟斌也有些倦了,摆摆手,道:“今日就说到这里,散了吧。”

    众人都要走,牟斌却将柳乘风留下,其余人倒也泰然自若,倒是那刘明星临走时看了看牟斌,又看了看柳乘风,眼中要冒出火来。

    待所有人都走了,牟斌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道:“柳佥事现在是三喜临门,既要迎娶郡主,据说夫人也要加封诰命,如今又是升了佥事,实在是可喜可贺,不过老夫杂务缠身,到时候只能去吃你的喜酒了,其他的迎来往送,只能搁下。”

    柳乘风却是苦笑,这个大特务头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和那什么劳什子郡主是怎么回事,这老家伙明显是埋汰自个儿啊。他苦笑一声,道:“大人休要取笑,别人或许不知道这内中详情,难道大人会不知道?”

    牟斌哈哈一笑,道:“知道这个中详情又如何?不管怎么说,从此以后你就是郡马,这名分却是实打实的,至于那郡主如何,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因为郡主的关系,牟斌不敢把话说的太过份,差点就想脱口说这郡主只是个工具而已,迎娶了进来,还不是随你折腾?

    柳乘风一想,也觉得没有错,不由道:“多谢大人指教。”

    牟斌微微一笑,道:“谢就不必了,老夫留下你,也不是要给你指点这个迷津的,老夫问你,你觉得那刘明星如何?”

    正题来了,柳乘风就知道牟斌这老狐狸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连忙正色道:“刘同知我也是第一次相会,谈不上有什么印象。”

    牟斌不由笑着点了点他,道:“老夫与你坦诚相见,你倒是好,和老夫装起正经来了,实话和你说了吧,这个指挥同知,是那刘棉花安插进来的,现在刘吉在内阁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做几件大事,而这刘明星进了咱们锦衣卫也是如此,夫唱妇随嘛……”

    他这一句夫唱妇随的形容,让柳乘风不禁失笑,牟斌这是把刘吉当作了丈夫,把刘明星比作了妇女,全然没有一点儿敬畏之心。

    柳乘风不禁暗想,早就听说牟斌似乎和刘健有着什么联系,这么看来,多半就是如此了,刘健和刘吉虽然没有什么矛盾,可这只是明面上,暗地里多半早就卯上了,刘吉入阁,肯定是想改弦更张,彻底消除掉刘健的影响,而刘健虽然回家养病,可是基本盘却还在,怎么可能轻易让这刘吉动他的格局。这牟斌平时一向不太得罪人的,现在突然站到了刘吉的对立面,这不是摆明着要为刘健分忧?

    “牟斌是刘健的卒子,自己似乎又是牟斌的马前卒,日了,绕来绕去,如此吃得开的柳某人居然成了走卒的走卒了。”柳乘风心里不由悲愤的想着。

第三百二十五章:权柄

    见柳乘风一副苦瓜脸,牟斌岂会看不出柳乘风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刘同知想做大事,想在这锦衣卫里有所作为,老夫却觉得可笑,他初来乍到,就这般的贪功争权,这是什么意思?这一次上高王的事儿,老夫故意将你拉扯进去,就是给他点难堪。让他长点儿记性,别以为到了锦衣卫,背后靠着一个阁老就可以为所欲为。”

    柳乘风不由道:“那么刺探上高王的事……”

    牟斌正色道:“陛下那边已经意思很明确,上高王一举一动,都必须在掌握之中,所以你也不必理会那什么刘明星,给老夫好好的查,内城的人手,该怎么调用就怎么调用,也不必经过刘明星。”

    柳乘风心里想,真要按着你说的去做,这刘明星岂不是要恨死我了。不过随即又想,反正自己本来就不知遭了多少人恨,那刘明星要恨就恨吧,牟斌对自己还算不错,现在这位指挥使大人既然要整人,自个儿置身事外未免太不厚道。

    打定了主意,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有大人的吩咐就好办,既然连宫里都这般看重,那么就该好好的查了,待会儿我就下条子去吩咐。”

    牟斌见柳乘风肯上他这贼船,自然喜出望外,说实在的,真的要去阴那刘明星,他心里免不了有那么点儿心虚,倒不是怕那刘明星如何,实在是怕了那刘棉花,想当年刘棉花纵横内阁十六年,历经三朝不倒,这是何等的智慧和手段,现在好了,柳乘风这个家伙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有他在,牟斌能松一口气。

    柳乘风见时候不早,也就告辞出去,出了北镇抚司,整个人焕然一新起来,他这个人就是如此,没事做他的时候,他悠哉悠哉,躲在府里不出去惹事,事也不敢惹他,可是一旦有了事做,就免不了雷厉风行,直接翻身上了马,带了几个随从出城去聚宝商行千户所,陈鸿宇想不到柳乘风会来,他这个副千户,随着柳乘风高升,转眼就可以扶正了,自然是心里头偷乐,乖乖出来迎了柳乘风,一面还道:“大人,这千户所里许多事没有大人吩咐,卑下万万不敢决断,大人来了正好,有些事还要请教。”

    柳乘风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现在虽是副千户,可是我在北镇抚司那边,正在争取将你提到千户的位置上去。这千户所里的事,当然是你来管,岂能什么事都推到我的头上?否则我要你何用?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不必来问我,你自己处置吧,每个几日,送一份章程来就成。”

    虽然一见面就被柳乘风骂了个狗血淋头,陈鸿宇的心里却是喜滋滋的,本来呢,现在千户出了空缺,按道理确实是该他来顶替的,一则是他现在好歹也算上头有人了,聚宝商行千户所本来就是柳乘风的管辖范围之内,柳佥事就是他最大的靠山。再者说了,他身为副千户,对这千户所上下的事都熟稔的很,于公于私,他坐这千户的椅子最是合适。

    不过升官这种事,八字差那么一撇,难免还有有些忐忑,现在柳乘风开了口,这事儿就有十成的把握了,陈鸿宇嘿嘿一笑,乖乖的领着柳乘风进了千户值房去。

    柳乘风来这里,倒也没什么客气,大剌剌的坐下,肃然道:“北镇抚司有命,咱们现在有事做了,你立即以我的名义向内城各大千户所下条子,告诉他们,从现在开始,暂时归我调遣,到时本侯会抽调他们的人力保护上高王,要写清楚,这是宫里的意思,也是牟指挥使的命令,谁敢不从,家法处置。咱们聚宝楼千户所,也得抽调一些精干的人常驻到内城去,这事儿你和老霍他们联络,他们在内城有办法。”

    陈鸿宇顿时有些心虚,道:“大人,这事儿和新来的那个同知打过招呼没有,毕竟是他的地方,咱们直接节制,是不是太不守规矩了。”

    柳乘风不由呵斥道:“我再说一遍,这是宫里的意思,也是指挥使大人的命令,招呼自然有人去打,和我们没什么干系,我们只需做事就成了。”

    陈鸿宇就不敢再说什么了,他跟着柳乘风,什么大胆的事没有做过,现在柳乘风都成了佥事,和那同知也不相上下,别看品级低一些,却是互不同属,谁怕谁来?于是道:“大人放心,卑下知道怎么做了。既然要盯着……保护上高王,最重要的还是先安插一些人到鸿胪寺里去,是不是要和鸿胪寺那边打一个招呼,让咱们的校尉、力士扮作仆役、差役?”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这个事,北镇抚司会去斡旋,问题应当不大,可是这还不够,那上高王身边的随员,也要打探,尽量的叫人接近,看看能不能透出点口风出来。据说上高王喜欢听戏,京师里一些出名的戏班子,也要及早做好准备,让人混进去,不管怎么说,要做到无孔不入,那上高王到了京师之后,就是每天吃了几口饭,我也要知道的一清二楚。对了,内城的那些千户所,还得打个招呼,无论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必须第一时间报到我这儿来,谁敢耽误,有他好看的。”

    柳乘风这个人要嘛不做,真要做事,就索性把人得罪到死,这一下子,算是彻底把那刘同知架空了。

    陈鸿宇听了吩咐,心里也在琢磨,不知那位刘同知,却是怎么得罪了自家的佥事,怎么得罪的这么狠。

    柳乘风吩咐定了,随即微微一笑:“陈千户在这里做的惯吗?聚宝楼千户所的干系可重大的很,方才我在北镇抚司与指挥使大人议事,指挥使大人那边已经透露出了口风,宫里即将拟准咱们扩招人手了,往后这聚宝楼千户所,一个顶人家三个。”

    陈鸿宇瞪大眼睛,锦衣卫里的头和别的地方都一样,除了等级森严之外,也要看谁的拳头大的,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了个千户倒也算了,现在这千户所居然又要扩充人手,足见宫里对聚宝楼千户所的重视,这么说来,他这千户的含金量,却是比其他各千户却要高上不少,将来的话岂不是要飞黄腾达。

    不过陈鸿宇也不是傻子,他能有今日,全凭着柳乘风的提携,没有柳乘风,就没有他的今日,陈鸿宇连忙道:“大人知遇之恩,卑下愿肝脑涂地。”

    柳乘风索然无味的摆摆手,道:“少说这些没用的,你继续忙着,今个儿我也乏了,先回城去,一有消息,立即通报吧。”

    柳乘风回城的同时,聚宝楼千户所也顿时热闹起来,一边抽调干将做好入内城的准备,另一方面,以柳乘风名义的条子也都下到了内城各大千户所的值房里,柳乘风的条子倒是让不少千户为难了。

    很简单,是人都明白,这位柳佥事做事有点儿不太守规矩,按照正规的程序,就算是指挥使大人点了头,那也该是柳乘风先去找同知刘明星,再由刘明星下条子来,告诉大家,大家暂时归柳乘风节制了。

    可是现在,柳乘风却是越过了刘明星,直接就把条子下了来。

    不合规矩啊。

    若是大家当真给柳乘风回音,愿意听从调遣,同知大人肯定怫然不悦,毕竟柳乘风节制只是一时,同知大人才是正主,将来人家若是给你小鞋穿,你吃得消吗?

    可是另一方面,你要是不听调遣,条子里却是说的明明白白,这是宫里的意思,也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不听话就收拾你,更何况廉州侯那家伙,也实在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别看人家是刚刚做的佥事,可是这人的脾气实在不太好惹,把他要是惹火了,那可是不好玩的。

    送条子来的人还在等着回话,可是千户们却是傻眼了,这到底听谁的?

    眼下柳乘风逼着他们表态,他们自然也得回话,说是既然指挥使大人吩咐,自然好说,可是把送条子的人一送走,这些人也就坐不住了,纷纷前去刘明星的府上,无论如何,也得跟这位新任的同知沟通一下。

    整个卫所里炸开了锅,心里破口大骂的不在少数,一个新任的同知,一个新任的佥事,都他娘的急着新官上任到处纵火,现在两个碰到了一块,这不是要人命吗?素来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瞧这架势,说不准整个卫所都要洗一次牌不可。

    刘明星从北镇抚司里气呼呼的回家,自是气不过,不过这种事,他却不敢去找刘吉说,这刚刚上任就遇到了麻烦,而且还去寻阁老求救,刘明星的面子上搁不下,只怕连刘阁老也会看轻他一些,只是这口气该怎么出,他暂时没有什么主张,前脚进了门,刚喝了一口热茶,有些困顿了,想要小憩一会儿,外头就有人通报,五个千户都到了,纷纷来拜见他这同知大人。

第四百二十六章:十年未有之变局

    第四百二十六章:十年未有之变局

    刘明星把这些千户叫了进来,一问之下,差点儿没有吐血。

    若说牟斌为难自己倒也罢了,人家是指挥使,自个儿的顶头上司,再怎么样,自己初来乍到,这口气不咽也得咽下。

    可是现在,那个柳乘风是什么东西?仗着宫中宠幸,有牟斌撑腰,居然还顺杆子往上爬,爬到自己的头上拉屎。

    可恨,可恨!

    刘明星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这个柳乘风和牟斌是一伙儿的。

    收拾不了牟斌,还收拾不了你吗?

    可是想归这么想,刘明星也不是傻子,这姓柳的敢如此嚣张,居然坏了锦衣卫内部的规矩来给他脸sè看,自然也有依仗。此人深得宫中宠幸,与太子关系也是不坏,真要动他,难免会惹来一身sāo。

    可是新官上任就这么忍气吞声,他这锦衣卫同知将来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这五个千户都在看着他呢,若是他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儿都不做,将来这些人还肯以自己马首是瞻吗?

    更不必说,刘阁老费尽周折将他安插入锦衣卫,就是想让他在卫所里有所作为,让内城遍布阁老的耳目,若是自己胆怯,这官,他还要不要做?

    咬了咬牙,刘明星发出了一声冷哼,不过很快,他的脸sè就恢复了如常,淡淡然地看了这几个千户一眼,道:“这件事,那柳佥事事先已和本官打了招呼,嗯,这确实是宫里和指挥使大人的意思。”

    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送客了。指望这五个千户给柳乘风使绊子,那肯定是不成的,这些个蛇鼠两端的人,怎么看都靠不住。

    把人打发走之后,刘明星随即招来一个心腹慢悠悠地道:“明rì上值的之后,给老夫拟定个任免状来,烟花胡同百户所百户霍正办事得力,老夫很是欣赏,命他从明rì起,到本官的同知衙门里来候命,本官自有提携。还有一个姓王的司吏,也是个干才,也一并来吧,至于烟花胡同百户所也不能缺了人手,让成季去顶这个缺。还有,给同知陈让下个条子,就去问问他,同是同知,他就一点儿也不兔死狐悲吗?”

    这心腹听了,后头给陈让下条子,他倒是能体会,据说陈让从前也吃过柳乘风的亏,而且后头还有萧公公这个大后台,若是能请他出面说几句公道话,这事儿就好办了,只是前头那番话,他不太理解,谁不知道那什么霍正还有王司吏都是柳乘风的人?大人还要提拔他们,这是做什么?

    “还不快去?”

    刘明星怒喝一声,今个儿他确实是怒气冲冲,谁碰到这么回事儿,只怕也遏制不住火气,一个佥事居然不经他同意,甚至连事先的招呼都不打,直接把手伸到了他的内城,真拿他当作是泥菩萨吗?更不必说,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呢。

    “大人,这霍正和王……”

    “你是说霍正和那姓王的是柳乘风的人吗?哼,本官收拾的就是他的人,迎chūn坊归属内西城千户所,而内城百户官员的任免,本官却可以一言九鼎,烟花胡同一个百户所顶得上两个千户所,那柳乘风不仁,本官就索xìng把他的人顶了。”

    明升暗降,表面上是要给老霍和王司吏重新安排职位,甚至可能高升,可是却等于是把烟花胡同收为己有,破除掉柳乘风的影响力。

    这烟花胡同是什么地方?这么一个小小的百户所,确实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抵得上两个千户所了,烟花胡同的辖区里不只是有油水丰厚的烟花胡同,更重要的还有迎chūn坊,迎chūn坊如今已成了整个京师乃至整个天下的商贸集散地,这巴掌大的地方,其地位甚至已经超过了南北通州,谁能掌握这么个百户所,谁就等于捂住了钱袋子。柳乘风能这么跋扈,不就是靠着这钱袋子吗,他就是在这里起家的,今rì索xìng把他的老窝端了。

    更重要的是,内城的一切人事任免都在刘明星的掌握之中,这是锦衣卫内部不成文的规定,同知虽不能随意调动千户,可是要调动一个百户和一个司吏那却是易如反掌。

    “去吧,先去给那陈让传个消息,看看他怎么个反应。”

    这心腹再不敢多问,飞快地去了陈让的府上,把刘明星的话带到之后,门房这边通报一声,陈让似乎并没有让这人进去问话,只是叫人打发一声,说是知道了,便再没有理会。

    陈让平素还好听戏,不过今rì,他却消停了下来,倒是将他的嫡亲弟弟陈祥急得有些搔首,他这兄弟什么时候不听戏了,肯定是心里头有事,说不准还有大事。陈祥现在是在金吾卫里任职,对京师里头的各种消息知道得也是不少,见陈让呆在书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书,便不禁推门进去,对陈让道:“家兄,今个儿为何不看戏了?”

    陈让虽说识得几个大字,可是他能在书房里呆着,却是破了天荒。他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没正行的样子,不过今rì,他却显得有些凝重,道:“你坐下说话。”

    陈祥坐下,这时候也不免地有些紧张。

    陈让淡淡道:“咱们兄弟,从前不过是街上的泼皮,若不是因缘际会,蒙萧公公不弃,给了咱们一个出身,咱们又怎么可能会有今时今rì?我是锦衣卫同知,你在金吾卫里迟早也要出头的。干爹说了,再过些时候,等到你们金吾卫那边出了缺,就让他顶上。”

    陈祥沮丧地道:“这出缺哪里有那么容易?”

    陈让却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你错了,只怕过些时候,这亲军十二卫还真会有不少出缺。京师里头,只怕要闹出事来了。”

    对亲军来说,闹出事来,那肯定不是朝廷里有什么动静,毕竟朝廷和他们有个屁的关系,陈让这般严肃,自然是说亲军十二卫会闹出事来。

    陈祥心里打了个突突,这种事他曾经也遭遇了一次,那还是七八年前,刘吉致仕,刘健从次辅升任首辅,他依稀记得,那时候似乎也有变动,不过变动不算太明显。

    可是看陈让这般严肃,这一次只怕不只是变动这么简单了,很有可能是一场地崩。

    陈祥不禁请教道:“兄长,这话怎么说?”

    陈让淡淡道:“你看看这朝野上下,有多少人升了官?锦衣卫里头有个柳乘风和刘明星,还有你们金吾卫,不是也有几个人安插了进去?其实不只是咱们亲军,就是朝廷里,最近又恰逢京察,更不知要多少人滚下去,多少人升上来。你再看看北镇抚司,突然冒出来的刘明星和柳乘风,屁股都没坐热呢,两个人就卯上了,你以为他们只是意气之争?这就错了,现在这么多人冒出头来,说穿了,大多数都是因为内阁有了变动的缘故,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人进了内阁,就得在朝中布局,无论是亲军十二卫还是朝廷六部,都得安置自己人,这些人安置之后,新官上任三把火,当然要有所作为,可是有的人却不希望这些人有什么作为,毕竟内阁现在再不是一个人说话算话了,所以今个儿北镇抚司公议的时候,一向与人为善的指挥使大人突然向新任的同知发难,再之后柳乘风顺杆子往上爬,把那个刘同知往死里的整,现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陈祥深吸口气,道:“家兄的意思是……这些人的所为都是有人授意的?”

    陈让叹了口气,道:“这是十年未有的变局,也是劫数,每次内阁有变动,都免不了会有这种事,只是这一次更不同寻常罢了,内阁里的诸公争权夺势,下头还能有什么安生?就说这个柳乘风,人家刚做了佥事就这般咄咄逼人,你真当他是故意惹是生非?错了,他心里清楚,他现在年纪轻轻,资历不够,背后的后台虽然稳当,可是威信还不够,所以这一次直接找上刘明星,就是想在卫所里立威。除此之外,又可借此与指挥使大人守望相助,指挥使大人背后可是刘健,你别瞧咱们刘首辅如今已经养病,可是在朝中的影响仍是数一数二的。柳乘风现在就是想借刘健的势奠定自己的威望,在锦衣卫里,任何一个千户以上的高级武官,哪个没有震慑下头人的威望?没有自己的党羽?刘明星其实也是如此,现在这两个新官凑在了一起,不杀个你死我活那才难怪呢。”

    陈让说到这里,唇边泛起一抹深沉的笑意,继续道:“你等着瞧吧,这好戏才刚刚开始呢,北镇抚司之争其实就是内阁之争,只不过内阁大臣们要体面,不能亲自登出前台罢了,现在内阁里头,刘健养病,他这首辅的位置,皇上暂时还没有捋夺,内阁里头只剩下三个次辅,他们这还有得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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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欺人太甚

    陈让能做到锦衣卫同知的位置,若说只是靠他的干爹帮衬那也是空话,自个儿没有斤两,烂泥也扶不上墙,虽说从前吃过柳乘风的亏,可是并不代表他看不清大局。

    十年未有之变局,确实是被他说中了,原本,若只是单纯的新入阁了个大学士,倒也不算什么。可是现在这位‘新’大学士却是从前当政十八年,历经两朝的首辅大学士,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若只是单纯的新大学士,毕竟人脉资历都还浅薄,刚刚入阁,虽说会安插些亲信,可是毕竟还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布局大多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等到站稳了脚跟,再渐渐地加自己的声势,这一切都在平稳中进行,虽会有摩擦,可是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偏偏入阁的是刘吉,刘吉是什么人?此人从前可是首辅的人物,怎么可能甘居在李东阳、谢迁之后?人家的资历、人脉比刘健还要老还要多,一旦入阁,就绝不可能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而对李东阳和谢迁来说,宫里并没有将这三个大学士排出一个座次,这就意味着,现在的内阁没有首辅,而刘吉的咄咄逼人也绝不可能让李东阳和谢迁二人示弱,刘健和他二人本是一体,休戚与共,刘吉要安插自己亲信,就肯定要削弱掉以刘健为首之人的势力,最后的结果当然是争个你死我活。

    内阁如此,下头就更是如此了,其实不只是锦衣卫,朝廷各部之间和睦的现象也渐渐出现了裂缝,不少原本本份的大臣,此时看到了机会,也开始悸动不安起来,大洗牌的时候到了。

    不过陈让显然没有兴致去管六部怎么样,便是亲军十二卫,他也没有多少兴致去搭理,他的着眼点是锦衣卫,这才是他的基本盘。

    陈让的一番话让陈祥有些不安了,陈家的背后是萧公公,现在既然闹得这么大,不知萧公公会不会波及,他忍不住问:“家兄,那个新任的同知刘明星方才是不是叫人来传话?”

    陈让颌首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嘛,为兄没有搭理他。”

    陈祥愕然,道:“家兄和柳乘风不是也不对付吗?这个节骨眼上……”

    陈让的脸上浮出一丝冷笑,道:“他们争他们的,我们坐山观虎斗,何必要绞进去?内阁里的事,我不敢断言,可是在锦衣卫里,刘明星只怕是输定了。”

    “啊……”陈祥不禁惊呼一声:“虽说柳乘风来头不小,可毕竟只是佥事,而刘明星是同知,背后又是刘阁老,未必就会输吧。”

    陈让淡淡道:“柳乘风直接插手他内城的事,这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也是堂而皇之的事。可是你看看刘明星的应对,这第一条却是要动烟花胡同,烟花胡同是什么地方?利害关系可谓错综复杂,更是柳乘风的命根子,刘明星一旦动了这个手,就非要逼着柳乘风和他拼命了。柳乘风这个人,平时没人去惹他,他尚且都能掀起三层浪,现在刘明星这般没有眼色,想着拿烟花胡同逼柳乘风就范,那不是找死吗?”

    陈让顿了顿,又继续道:“再者,你看刘明星的第二个办法,他不去寻刘阁老商量,这是情有可原,毕竟刘阁老刚刚把他安插进卫所,若是碰到件事儿就去哭告,刘阁老多半会看轻他。可是刘明星也是病急乱投医,却是来寻上为兄,哼哼……这说明什么?说明刘明星孤立无援,一个孤立无援的同知去触动人家的根本利益,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话说到这份上,陈祥顿时明白了,道:“这么说,家兄是万万不能和那个刘明星为伍了。”

    “这个自然,咱们就等着瞧好戏吧。”陈让微微一笑,随即又道:“不过这几日要小心一些,除了当值之外,都得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呆着,不要出去惹是生非,真要惹来了什么麻烦,连干爹都保不住你。”

    陈祥连忙应了,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脊背被冷汗湿了一片,听家兄这么说来,眼下这京师还真是杀气腾腾哪,自个儿真得小心了。

    ……

    刘明星把命令下达了出去,连烟花胡同的百户人选都已经选好了,做好了上任的准备,原料着这消息下去,那个百户霍正还有王司吏第二日便会来同知衙门里点卯听侯自己的差遣,到时候自个儿好好抚慰一番,大不了给他们一个职位高高地供起来就是。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柳乘风听到了这消息而惊慌失措,不得已跑来自己这里服软,刘明星的眼睛也是毒得很,烟花胡同确实是柳乘风的命根子,偏偏这么个命根子却在他刘明星的管辖范围之内,柳乘风居然还敢跟自个儿对着干。

    虽是如此,刘明星还是有些不安,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和柳乘风闹到这个地步的,他当然知道柳乘风此人很有能耐,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能如何?总不能当真忍气吞声,那他这个同知只怕也当到头了,不说在锦衣卫内部会任人欺负,便是刘阁老多半也不会再多瞧他一眼。

    一天过去,坏消息却是接踵而来,先是陈让居然对自己抛去的橄榄枝置之不理,只是一句知道了,却是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刘明星心中暗恨,这个家伙胆小如鼠,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清早起来,刘明星便在值房里坐堂,他在等,等霍正和王司吏来,卯时的时候,不少在同知衙门里候命的校尉纷纷来点了卯,可是霍正和王司吏仍然不见踪影,刘明星的脸色顿时布满了寒霜,偏偏又发作不得,一直等到了巳时,足足两个时辰,刘明星终于坐不住了。

    欺人太甚!

    先是那柳乘风插手内城的事务,而现在,一个小小的百户,一个小小的司吏,居然敢不听从同知的命令,这简直是对刘明星**裸的挑衅,这事儿传出去,他刘明星还有什么脸面在锦衣卫里混下去?

    “来人,拿本官的令牌,去烟花胡同百户所衙门,告诉霍正,本官久候多时,再敢不到,家法处置!”

    家法二字绝不是好玩的,这是锦衣卫里一种独特的刑法,一般情况之下,锦衣卫的约束力有三种,一种既是国法,若是按国法来说,其实算是轻的。其次就是南镇抚司的家法,南镇抚司出了面,肯定能令你欲仙欲死。不过还有一种家法,说穿了就是私刑,这种私刑是武官处置自己部属,往往来说,私刑才是最可怕的存在,因为一旦动了私刑,就非死不可。

    下头的佐官听了,不禁打了个冷战,其实一般的武官是不会轻易动用家法的,毕竟都是锦衣卫,不到迫不得已绝不会轻易使用。

    传令的人飞快地去了,小半时辰之后便折了回来,禀告道:“大人……那……”

    “怎么说?”刘明星的耐心已经消磨得干干净净。

    “那个百户霍正说,百户所里事务繁忙,只怕不能到大人这儿来伺候……”

    “砰……”话没说完,刘明星已经拍案而起。

    且不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事,便是有天大的事,自己这上官传唤,他居然还敢推诿?这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藐视他的权威吗?

    刘明星冷笑道:“你没有告诉他,本官对他另有任用吗?他又是怎么说的?”

    “回大人的话,那个霍正说,若是卫所对他另有任用,那就拿经历司和北镇抚司的委任状纸来。”

    委任状纸……

    刘明星吸着冷气。

    按规矩,锦衣卫的升迁调动确实需要经历司和北镇抚司的委任,不过规矩是规矩,这一道规矩是任用百户以上官员的,而霍正这样的百户官员只需刘明星一个命令就是了,同知衙门就可以直接开具委任,可是这个霍正好大的口气,居然要经历司和北镇抚司的委任,这是什么意思?这难道是说,他这个同知根本就无权去管他一个小小百户?是谁借他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和同知顶牛?

    更重要的是,霍正索要的委任状,刘明星根本就弄不到手,毕竟这需加盖指挥使大人的大印,而指挥使和他本就不对付。

    刘明星此时已经气疯了,好啊,这些人上下串通起来,是要把我这同知供起来做泥菩萨,一个佥事插手内城的事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个百户又压根对他置之不理,今日若是再不闹出点事儿来,我这个同知明日就会是整个京师的笑柄。

    刘明星的脸色乌云密布,良久,才怒气冲冲地道:“来人,点齐衙门里当值的校尉随本官去烟花胡同,本官要看看,是谁借他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本官面前撒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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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给你脸不要

    烟花胡同百户所如今已和从前大不相同,衙门幽森,经过一番修葺和扩建,再不是从前破败的气象,不只是如此,柳乘风从前留下的规矩也保留了下来,老霍只是个萧规曹随的人物,柳乘风升任到他处之后,他也一直不敢有什么更改。

    烟花胡同百户所的设置除了满额的校尉之外,还有帮闲五百余人,这些帮闲倒不是吃干饭的,毕竟烟花胡同百户所的辖区总共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迎春坊,那里人口密集,流动人口极多,自然不必细说。单说这烟花胡同,如今也已经大变了模样,这儿原本就是京师数一数二的声色之所,距离迎春坊又近,如此一来,那些远道而来的商贾有时也会在这里纵情声色,客流比从前增加了十倍百倍,在这种情况之下,这里的酒肆、茶楼、客栈、青楼等设施顿时身价暴涨了更不知多少,而这一片范围都是不容其他衙门染指的,好在柳乘风在的时候无论是对东厂还是对顺天府衙门都已经有了极大的威慑,后来就算是柳乘风离任,那也是步步高升,自然而然没有人再打什么主意,所以要把这儿管好,烟花胡同百户所的人手虽然已经不小,可是压力仍然不轻,好在百户所沿用的重典的策略,对附近的泼皮、偷儿一旦拿住,根本就不送去衙门,而是直接拉到城隍庙暴打,时常也有打死人的事发生,只是锦衣卫办事本就是如此,谁又敢有什么怨言?反倒让这附近的偷儿和泼皮不敢来这儿滋事了。

    百户所唯一要做的事其实就是保持良好的治安,除此之外,就是打探消息了。不过打探消息已经不劳他们动手,在各大茶坊、酒肆和青楼里早已安插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无时不刻地将听来的各种消息汇总到王司吏那边,再由王司吏分类到柳乘风那边去。

    所以现在的格局就是,老霍专司维持稳定,而王司吏反倒专门负责打探。

    今日如往常一样,二人各自到了值房里办公,其实对他们二人来说,能到这一步已经很是满足了,他们年纪已经大了,并不奢求什么,能有今日都是靠柳乘风提携,至于那个同知大人突然要将他们调任到同知衙门里去,无论是老霍还是王司吏都只有一个选择,拒绝!

    理由很简单,柳乘风让他们在这儿看守下去,他们这辈子就打算在这儿呆着了,哪儿都不去,就是把他们调任到北镇抚司去,没有柳乘风点头,他们也绝对不点这个头。

    老霍的双鬓上已经生出了斑斑白发,从前那个畏首畏尾、老实巴交的坐探,如今却总算多了几分不苟言笑的气度,人是会变的,虽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是到了不同的环境,有了不同的见识,终究会有一些改变。

    这一两年,老霍的见识已算不少了。

    此时,他正倚在案牍的座椅上,听着一个帮闲的回话。

    整个迎春坊和烟花胡同的情况,身为百户都需大致有个了解,尤其是那些客流量巨大的地方,每日都可能发生不同寻常的事,因此每到这个时辰,他都要先听一听,再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有没有一些宵小之徒闹事。

    听到一半,外头有个校尉飞快地进来禀告,道:“大人,同知刘大人带着不少校尉突然到了迎春坊,正在往这边赶过来。”

    百户所的人经过一年多的调教,反应的速度也是惊人,这地盘里一有风吹草动,顿时就能察觉,并且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了百户所里。

    “是吗?”老霍倒是没有觉得吃惊,事实上,今早儿有人拿着同知令箭来的时候,他就猜测到了这个可能。老霍的心其实早就提到了嗓子眼里,他胆子其实并没有增大几分,只是遇到事没像从前那样惊慌失措了。

    这时候,隔壁签押房里的王司吏已经快步过来,想必王司吏也得到了消息,王司吏正色道:“老霍,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果真是来了。”

    老霍强自镇定,勉强笑道:“不说其他,既然来了,我们还是到外头去相迎吧。”

    王司吏的脸色凝重地颌首点头,二人整了衣冠,一前一后地到了百户所外头,须臾功夫,刘明星的轿子就气势汹汹地来了,尾随着上百个杀气腾腾的校尉,刘明星下了轿子,老霍和王司吏两个一起行礼,口称:“同知大人大驾,卑下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刘明星只是眼皮儿抬了抬,随即再不看他们二人一眼,冷哼一声,脸色铁青地拂袖进了百户所的值房。

    尾随他来的校尉也是气势如虹,似乎早已有了吩咐一样,一半人随他进去,另一半人将这百户所死死地封住,一个个手搭在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

    老霍和王司吏对视了一眼,王司吏淡淡地道:“走,进去回话。”

    二人一并进了百户所的值房,刘明星早已不客气地盘踞在首位上,这二人进了值房,又向刘明星行礼,刘明星冷冷地盯着老霍,淡淡地道:“霍正,你可知罪!”

    老霍的心肝不由颤了一下,良久,才勉强镇定地道:“请大人示下。”

    刘明星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森然一笑,道:“你好大的架子,本官再三请你,你却不到,要升任你到同知衙门行走,你又推诿,咱们锦衣卫里还从来没有听过谁敢这般轻慢上官的,今日……本官若是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不知道的,还当本官好欺负了!”

    他实在是怒不可遏了,今日来了这百户所就是来找茬子的,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若是不把这两个人收拾掉,以后莫说是锦衣卫所,就是在这京师也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

    刘明星手抚着案牍,慢悠悠地又将目光落在王司吏的身上,道:“还有你这王司吏,你们二人狼狈为奸,冲撞本官,已是触了卫所里的家法,来人!”

    两边的校尉早已换上了他刘明星的人,这些人一起大喝:“在!”

    刘明星冷笑一声,道:“拿下!”

    校尉们一起呼喝一声,正要动手,而恰在这时候,值房后头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自摸二筒,糊了!拿钱,拿钱!”

    几乎每个衙门值房和公堂大多都连通着耳房或是后庭,这时候的官员办公之所都是公私不分的,前面办公,后面就是官员的修葺和住处,所以为了方便,这值房里都有个暗门,可以通向后院。

    而此时,这声音明显是从后堂里发出来的,而且声音极大,像是有人展开歌喉唱歌一样,尤其是那一句糊了,简直就像是自家祖坟冒了青烟一样。

    刘明星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冷酷起来,这几天,他的气受得也够多了,想不到今个儿在自己发难的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在这里喧哗,他不由怒喝一声:“去看看,是谁在这里喧哗!”

    一个校尉抱了抱手,飞快地朝着声源过去,可是过了片刻功夫,又表情古怪地走了回来。

    刘明星阴着脸,问:“为何又回来?里头的人呢?”

    这校尉正要答,这时候,跟着这校尉后头走出一个人来,笑吟吟地道:“不必问了,原来刘同知居然也来了这里,有趣,有趣,方才我还说,是谁在外头撕声揭底地叫唤呢。”

    来的人和刘明星一样穿着淡黄色的飞鱼服,腰间却是系着罕见的玉带,头戴进贤冠,举止飘洒,走步如风,这个人,刘明星化成灰也认得,不是柳乘风是谁?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时刘明星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了,想不到在这里遇到这个家伙,好,好,好……刘明星现在算是明白了,他不由冷笑道:“我说一个百户为何竟敢顶撞本同知,原来是受了人的唆使,柳佥事,你的手倒是伸得长哪。”

    这一句话既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同知,你是佥事,虽说都属于锦衣卫的高层,可是仍然还是有分别,我是指挥使同知,是指挥使大人的辅助,你是指挥使佥事,说白了,就是个参事,不过这是字面上的意思,至少名义上,柳乘风比他低一个级别。表明身份之后,又冷嘲热讽,反正这脸儿是撕破了,今个儿,索性说开来。

    柳乘风对刘明星微微一笑,倒是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道:“刘大人的火气倒是不小嘛,怎么?是谁惹到了同知大人?”

    他这是故意的,明知故问,刘明星胸膛起伏了一下,气得发抖,恶狠狠地道:“柳乘风,你还装模作样做什么?哼,到了现在,还在本官面前玩把戏吗?”

    这已经很不客气了。

    而柳乘风的笑脸也顿时僵住。

第四百二十九章:好大的阵仗

    章节名:好大的阵仗

    柳乘风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个刘明星还真是气势如虹。

    不过他既然要算账,那柳乘风似乎也不太介意,给他算算账了。

    柳乘风在脸色僵住的瞬间,又不禁笑起来,只是这个笑容不再如沐春风,显得有点儿冷。

    “把戏?”柳乘风不屑地道:“刘同知也好意思跟本侯提什么把戏,本侯倒要问问,本侯正在这里办公,刘同知来这里做什么?”

    柳乘风刻意把本侯二字咬得很重,金事确实比同知低那么一些,可是万户侯却实在不是刘明星所能媲美,既然要比身份,柳乘风一点、儿也不怕。

    “公务……”刘明星又好气又好笑,森然道:“柳金事倒是厉害,连这烟花胡同百户所也成了你办公的场所了。”

    柳乘风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莫非上一次公议,刘同知聋了耳朵吗?本官奉命随行协助大人保护上高王,现在本官正在这里布置保护的事宜,大人突然驾到,对百户所里的人又打又杀,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从中作梗,阻扰本侯不成?”

    他这一番话,真正把刘明星的怒火挑了起来,胸腹之中怒火滔天,刘明星不由目露凶光地道:“本官就是要又打又杀又如何?”

    柳乘风却是笑了,淡淡地道:“那本侯就要看一看,谁敢在这百户所里又打又杀……”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可是口吻中带着不容置疑,这些话已经不是给刘明星说的了,分明是说给这值房〖〗中的校尉们听的。

    这些同知衙门里的校尉顿对面面相觑,一个是自己的上官,一个是京师里头出了名的惹事精无论是哪个都不是好惹的。

    可是现在,到底该听谁的?

    所有人都呆住了,刘明星的脸色铁青,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而柳乘风的脸色虽然平淡,可是手已经不禁搭在了腰间的钦赐绣春剑上。这是钦赐绣春剑,当场杀个把人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这剑要看在谁的手里换做其他人,或许并没有用武之地,有的甚至会把这剑高高悬起来,每日供奉,可走到了柳乘风手里,自然还多了一项功能,杀人!

    校尉们一时呆立,大气都不敢出。

    刘明星拍案道:“都聋了吗?来人把这霍正和王司吏拿下,家法处置!”

    柳乘风的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冷笑,虽然没有吱声,意味却很是明显。

    真是折腾哪下头的校尉们一脸的苦瓜相儿,好端端的这卫所里的两个高级武官居然闹了起来,这让他们夹在中间怎么做人?他们是同知衙门里的没有错,可是同知衙门里出来的也是一个脆生生的生命不是?让他们拼着命去从命,他们当然不敢。

    整个值房里陷入了僵局,此时此刻,谁也没有吱声。

    ……………………………………………………………………………………

    北镇抚司。

    一个校尉飞快地走进去,门口的校尉正要阻拦,这校尉正色道:“内西城千户所衙门有条子,要立即见指挥使大人内西城出事了。”

    他这紧张的一嚷嚷,让门口的校尉顿时肃然,其中一个飞快道:“随我来。”

    二人脚步匆匆,一前一后飞快地进入了大堂,当先一个先去禀告,听到内西城千户所那边出了事,牟斌的双眉顿时皱了起来,道:“叫进来回话。”

    片刻功夫,便有校尉进来对牟斌纳头便拜,口里道:“卑下奉千户大人之命,特来禀告。”

    “说!”牟斌也不拖泥带水,显然也知道肯定出事了,否则自有千户去处置又何必省掉许多繁文缛节直接派人来禀告?

    “同知刘明星带着上百个同知衙门的校尉已经围了烟花胡同百户所,气势汹汹似乎去意不善。”

    听了这消息,牟斌的双目不禁微微地阖了起来。

    这个节骨眼,刘明星带着人到烟花胡同百户所,这烟花胡同百户所是什么地方?那个刘明星不会不知道?看来这姓刘的是要准备反击了。

    烟花胡同百户所分为两部分,一个是迎春坊,迎春坊眼下已经很为朝廷看重,稍有点疏漏,都可能可起地崩。此外,还有个烟花胡同,烟花胡同的地位虽然早已被迎春坊远远超过,可是不要忘了,这锦衣卫有五成的油水,都是从烟花胡同里来的,毕竟那儿是**,每月对锦衣卫都有孝敬,随着这些年烟花胡同客流的剧增,这孝敬的数额也在与日俱增,虽说这些钱,柳乘风提留了不少部分,可是他牟斌也没少在这里头拿好处,不只是牟斌,整个锦衣卫的高官头目,哪个在这里拿得少了?

    若说迎春坊是朝廷的钱袋子,那烟花胡同就是锦衣卫的钱袋子,刘明星这一次倒是釜底抽薪,居然直接奔烟花胡同百户所里去了,如此看来,这个刘明星是真打算撕破脸了。

    牟斌脸色森然,正色道:“刘明星去那儿做什么?”他话里虽然带着疑问,可是这不太好看的脸色足以说明他此时的心情。

    “在此之前,太子殿下协同建昌伯人等也去了烟花胡同百户所。”

    这一句话差点儿没把牟斌吓得一平子瘫下去。太子是什么人,这可是当今皇上的独子。虽然顽劣,却是宫中唯一的血脉,至关重要,一丁点儿的疏漏也绝不能出。而太子前脚刚过去,刘明星就带着人杀气腾腾地后脚就到,若是一不小心闹出点儿闪失,那可不是好玩的。

    一下子,任何争权夺利的心思都烟消云散,眼下当务之急是无论如何得保障太子殿下的安危,牟斌二话不说,立即起身,随即吩咐道:“来人,召集所有能召集到的人,立即赶赴烟花胡同百户所聚集,内城的所有千户所听到命令,全部给本官带人过去,谁若是敢耽误,到时抄家灭族可不要说本官没有提醒到他们,记着,是所有人,到了百户所,解除所有人的兵刃,备桥……不,去备马,立即去烟花胡同。”

    他一声令下,整个北镇抚司都忙乱起来,许多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乱作一团。

    与此同时,东厂那边一个尖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那个刘明星好不晓事,他这是要做什么?来人,来人,把所有能召集来的人手全部召集起来,要快,都随杂家去烟花胡同。”

    顺天府……

    一个差役飞快地进了顺天府大堂,顺天府府尹今日正在亲自断前几日京畿附近发生的一起乡斗的案子,这案子已经震惊到了内阁,据说是为了争一处水源,两姓人家居然举众三百余人,还有人使用了刀枪等器械,有数十人死伤,内阁对这件事格外的看重,毕竟是天子脚下,居然出了这等刁民,因此下条子到了顺天府要求严惩。

    既然内阁都说了话,顺天府自然不能怠慢,府尹亲自主审,其他大小官员陪坐一旁,将两姓挑事的头目都提到了堂上,逐一过审。

    正审到了一半,突然,一个都头很没有规矩地直接走入堂中,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到顺天府府尹身侧,这一下子,几乎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这么大的案子,一个都头居然如此肆无忌惮,连通报一声都不肯,就直接堂而皇之的进来,这还了得?

    不只是其他人的眼神怪异,便是这顺天府府尹老爷的眼中也掠过了一丝不悦之色,太没规矩了,这事儿要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顺天府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他正要发怒,可是等到那都头悄悄附在他的耳边耳语几句之后,府尹老爷的脸色顿时铁青,不由倒吸了。凉气。

    惊堂木拍案而起,把下头一干人犯又吓得心都颤了起来,谁知这府尹老爷却是道:“把所有人犯全部押下去,暂时收监,择日再审,召集所有人手,全部随本官去烟花胡同,不得有误。”

    那一条条大街小巷上一下子不知出了多少公人,青衣的捕快,褐衫的东厂番子,飞鱼服的锦衣卫校尉,几乎所有人都只有一个目标,烟花胡同。

    骤然出现这么多人,一下子把整个京师闹得鸡飞狗跳,平时耀武扬威的泼皮见到这个阵仗,一个都不敢再冒头了,其余的人也是心惊胆颤,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一股股的人马或是步行小跑,或是骑马奔驰,纷纷到了烟花胡同,这烟花胡同的各处街巷已经是人满为患,黑压压的人源源不断地汇聚,一眼看不到尽头。

第四百三十章:不识相的下场

    整个烟花胡同被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三方人马曲径分明,紧接着,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东厂厂公萧敬、还有顺天府府尹三人几乎同时到了烟花胡同百户所的门口

    三人互视一眼,随即一起进入百户所衙门,在此之前,这百户所上下,几乎所有人都解除了武装

    当三人一道进入值房的时候,此时一切都变了,怒气冲冲的刘明星此刻除了愕然还是愕然,一脸担忧又有几分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他想不到这么一件小事,就算是一场大冲突,怎么也不可能引来这么多大人物,指挥使是他的顶头上司,秉笔太监萧公公不必说,便是顺天府府尹,那也是封疆大吏的人物,而此时,三人的脸sè都带着几分忧sè,刘明星不得不从椅上下来,乖乖地要向三人行礼,就算他对指挥使大人有再多怨气,可是这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可是谁知道萧敬已经不耐烦地摆摆手,直截了当地问:“太子殿下在哪里?”

    这一问,刘明星一头雾水,看了看柳乘风,眼眸冷漠又带着几分疑惑不解

    柳乘风淡淡笑道:“诸位要寻太子?太子殿下就在后院,你们自个儿去见”

    三人也不说什么,快步进去,而刘明星听到里头居然有太子殿下,大吃一惊,也琢磨着是不是该随着大家一起去见一见太子殿下,可是这时候,柳乘风却是冷冷一笑,道:“刘同知留下,今rì咱们有一笔帐要算算”

    方才二人对峙的时候,柳乘风一直表现得很淡然,可是这时候,柳乘风的脸sè终于拉了下来

    目光如刀,眸光在刘明星的身上闪烁

    刘明星冷笑以对,道:“那么本官也有一笔帐要和你算一算”

    “哦?是吗?”柳乘风笑了,道:“倒是要向刘同知请教刘同知有什么帐要和本侯来算?”

    刘明星此前的气势已经被锦衣卫、东厂、顺天府的气势汹汹打消得干干净净,不过此时箭在弦上,再示弱已不可能了,刘明星冷笑道:“按卫所的规矩这内城卫所是本官的辖下,你不经本官允许,随意调动内城各千户所,以一个佥事的身份,而无视我这同知这就是以下犯上还有,你纵容包庇百户所霍正等人,唆使他们违抗上命,如今本官要惩治他们,你竟要再三阻挠柳乘风,锦衣卫有锦衣卫的规矩,你一而再再而三不将我这个同知放在眼里坏咱们锦衣卫的规矩,用心何在?”

    刘明星此时知道,这时候再和柳乘风纠缠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既然柳乘风要包庇那就只能和他对着干了

    柳乘风却是笑了,道:“哦?锦衣卫里的规矩是指挥使大的还是同知大的?指挥使大人让本侯节制内城五千户所怎么到了同知大人口里成了本侯坏了规矩?这内城的锦衣卫卫所莫非是你刘明星私人所有?莫非还动不得了吗?”

    这个问题问出来,让刘明星不禁语塞

    大道理是大道理,偏偏你跟他讲实情,柳乘风倒是和你讲大道理了,你若是说个不字,这就等于是给了柳乘风口实,莫说他是一个同知,便是牟斌也绝不敢说内城的卫所是他牟斌私人的

    可要说既然不是你刘明星私人的,那柳乘风奉命节制又有何妨?你激动个什么

    这明显是个坑,刘明星显然不擅长和人斗口,一下子无言以对

    柳乘风又是冷哼:“至于刘大人想要调动烟花胡同百户所的人,刘大人身为同知,节制这儿确实没有错,可是你却不要忘了这烟花胡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一个条子说动就动的?烟花胡同干系着整个锦衣卫上下的福祉,迎chūn坊乃是朝廷重中之重,至于迎chūn坊中的聚宝楼,那是与宫中牵连甚深,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想插手进来就进来,你配吗”

    这一番话很不客气,柳乘风问的时候,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你不配

    刘明星的脸sè又青又白,不由怒喝:“胡说,难道本同知还动不了一个百户所?”

    柳乘风却是笑了,道:“那刘同知就不妨动动看”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有点儿耍小孩子脾气了,就好像两个孩子争吵似的,一个说有本事你动我一下,而另一个孩子气不过,不管是用多大的气力,总会意思那么一下

    刘明星盛怒之下,几乎要抓狂了,他是谁?他是堂堂锦衣卫同知,锦衣卫里有数的几个大人物之一,今rì若是连一个百户所都干涉不了,那从今以后,这同知真的不必做了,至于什么官上任三把火,什么为刘阁老探听内城动静,成了笑话他厉喝一声,一脚踹翻脚下的几案,这几案飞起来,直接朝老霍身上飞去

    他是故意的……

    今rì就是要打柳乘风的狗,给这狗的主人看看

    老霍很明显没有想到这飞来的横祸,避让不及,几案飞过来的时候,恰好砸中了他的腰,整个人应声而倒

    “本官偏要动动,你又能如何”泥菩萨尚有三分火,刘明星是彻底地失去了理xìng

    柳乘风没有再做声,他按住了腰间的剑柄,摇摇头,心里不由想,真是疯了,既然如此,那只能动用最后的手段,他微微一笑,道:“本侯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继续”

    他居然行sè匆匆,直接进了后院

    与此同时,无数的校尉冲杀了进来,其中混杂了不少帮闲,不待人吩咐,便有人自发地道:“就是他,就是他敢冲撞太子殿下,敢来百户所撒野”

    刘明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带来的校尉此时也是一头雾水,随即就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可知道,本官是同知……”

    ……………………………………………………………………………

    后院里,朱厚照正和赶来的牟斌、萧敬等人漫不经心地说着话,柳乘风进来的同时,前院已经发出了激烈打斗的声音,朱厚照的脸sè顿时冷了下来

    此时的他,居然有了几分太子的气派

    朱厚照恶狠狠地道:“父皇经常和本宫说,迎chūn坊是他将来留给本宫的钱袋子聚宝楼只要还在,迎chūn坊就能继续热闹起来,因此,迎chūn坊的稳定已成了重中之重,有谁敢跑到这儿来闹事,这就是心怀不轨,无论是闹事的谁,身负何职,父皇和本宫都决不姑息”

    顿了一下,朱厚照又继续道:“就在方才,居然有锦衣卫突然冲到这百户所里耀武扬威,牟指挥使,这个人要惩治一下,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本宫拿你是问”

    这一番话居然很有道理,迎chūn坊现在确实算是当今皇上的命根子,也是将来太子殿下立足的根本,这么个巴掌大的地方,对宫里对朝廷都具有极大的意义,若是什么人都能在这儿惹事,这像话吗?若是其他时候,太子在这里大发一通言论,甚至还使唤到了牟斌的头上,只怕皇上听了,也只是嗤之以鼻,只当朱厚照是在胡闹,可是现在在座之人,谁也不敢认为这只是胡闹,太子现在的话代表的就是皇上的心意

    至于这番话是对谁说的,却也很明白,刘明星实在是找死,好找不找,居然找到了烟花胡同百户所头上,烟花胡同百户所百户不知牵涉到了多少人的利益,他一个同知就想任意地变动,真以为锦衣卫是他家开的?所以太子的一番话说出来,顺天府府尹自然不会有意见,他是文官,当然也知道,莫说是皇上,便是内阁,对迎chūn坊也一向看重,维持迎chūn坊的稳定,是内阁眼下的立场

    再说萧敬,萧敬是宫里人,宫里人必须为宫里着想,这宫里的心思其实就是皇上的心思,很明显,皇上的心思与内阁不谋而合

    牟斌就不必提了,这百户所对他也有切身的利益关系,今rì有老霍在,他按月都能收到一份孝敬,假若刘明星当真控制住了烟花胡同百户所,说不准他的那一份孝敬已经摆到了刘吉的家里了何况,他和刘明星之间本就不太对付,落井下石这种事,其实他还是很喜欢的

    前来护驾的三个人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利益,可是这三人居然对太子的话都很是认同,没有一个人提出半点儿反对的意思,朱厚照显然也对自己方才的一席话而颇有些洋洋自得,随即淡淡笑道:“这事儿,本宫会向父皇禀告,今rì这件事就到这里,往后无论是谁,若是再敢来这百户所胡闹,本宫绝不会姑息纵容”

    他打了个哈哈,随即道:“摆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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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忍无可忍

    据说………柳乘风也只是据说而已,那刘明星,被愤怒的校尉狠狠的暴打了一顿,而随后,刘明星就病了,病了自然就要告假,挨了一顿打,似乎让他清醒了不少

    其实刘明星从一开始就错了,他错就错在不该把和柳乘风的矛盾扩大化,要对付柳乘风,可以用很多种办法,可是一旦牵连到别的事上头,那也活该他倒霉了

    烟花胡同百户所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下他放肆吗?

    刘明星消停下来,而柳乘风也开始着手布置,朝廷里的争斗他不管,只要没人惹到他的头上,柳乘风才懒得管这内阁是谁当家,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迎接上高王的到来

    这一次宁王不来,而上高王却是来了,稍一分析,就可以看出宁王对朝廷有了几分忌惮,他已经不敢再轻易犯险了,而宁王坐镇在南昌,上高王的安全,朝廷就不得不重视起来,理由很简单,朝廷需要争取到时间,这时候,朝廷还不想和宁王反目

    柳乘风的预计是,其实不只是朝廷需要争取时间,宁王也是如此,现在双方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可是不管是平叛的一方还是造反的一方,双方都没有把握,朝廷害怕的是,一旦宁王起兵,一旦没有足够的jīng兵去镇压,延误了军机,让宁王有机可趁,一路东进夺取南京,那么整个大明,极有可能陷入分裂的局面因此朝廷的打算只有一个,就是宁王一旦起事,就必须以最快的度,平定叛乱,绝不能拖延

    再加上宁王在藩王之中颇有声望,在江西、湖广等地也很懂得收拢人心,只是朝廷建都是在北平,江南的局势,不能做到面面俱到,这也是后来一群倭寇,就可以肆虐东南的一部分原因若是京师是在南京,些许倭寇,怎么可能让东南动荡数十年之久

    而宁王最大的忌惮,也是朝廷的实力毕竟一旦起兵就成了叛党,九死一生,绝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偏偏就在双方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的时候,这一场由宫中主导的联姻即将开始,而柳乘风似乎是这个戏台上的主角儿

    鸿胪寺、附近的客栈、酒肆,甚至还有青楼、大街,都已经混入了锦衣卫的人手,无数人乔装打扮,或成了差役或做了店伙、货郎,都已经开始进入了角sè除此之外,准备迎接上高王入住的鸿胪寺客房也已经清扫干净在客房的下头,已经挖设了一条密道,再用木板铺实,下头可以容人随时监听

    柳乘风名为特务头子,其实各种锦衣卫内部的探听手段还是不太了解好在身边有人随时提点,倒也没出什么乱子只是现在,他才知道为何这锦衣卫几乎无孔不入了,锦衣卫在探听消息方面,确实有几分本事

    比如,清扫垃圾的仆役已经换上了锦衣卫的人,只要上高王入住,那么他的一切生活垃圾,都会被带出来,再从种种的垃圾之中,分类出各种有用的东西

    除此之外,上高王带来的随从,居然已经有人打听的七七八八了,他们在南通州驻留的时候,就有当地的千户所rì夜打探,最后将这些人归门别类,哪些人对上高王死心塌地,哪些人xìng子软弱,甚至哪些人嗜酒,哪些人好赌,都已经大致有了底细

    柳乘风要做的,就是坐镇zhōng yāng,调动各路人马,随时做好准备

    不过不只是锦衣卫,东厂那边,似乎也在着手打探,似乎也已经布置了不少人手,据说这一次亲自掌总之人,居然是萧敬萧公公

    这时候,柳乘风反倒有些看不懂了,上高王虽然重要,可是毕竟只是个郡王,居然要萧公公亲自调度,这就有点儿反常了

    柳乘风想不出个所以然了,到了十一月二十,天空居然下起了小雨,不过在这寒冬时节,雨水冰冷刺骨,实在让人难受,柳乘风呆在烟花胡同百户所的值房里烤着炭火,此时正在等待各地传递来的消息,不过上高王没来,也确实没有什么消息流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柳乘风索xìng让那些探子们去打探东厂的消息了,总得给他们找点事去做才是

    不过消息没有等来,倒是等来了宫中的旨意,皇上在下朝之后,又一次召见柳乘风入宫

    柳乘风不禁打起了jīng神,看来上高王或者是南昌那边有消息了

    其实柳乘风现在的布置,主要着眼于京师之内,京师之外的事,反而是宫里灵通一些,往往要周折个一两天,外头的消息柳乘风才能接到,身为特务头子,柳乘风似乎一点儿觉悟都没有,从不去主动拓展消息的渠道,反而任由这样后知后觉

    其实他这么做,也是聪明的,他的原则是,不该管的绝不去管,该管的你不让他管他也非管不可,京师外头的消息和他有个什么关系,在其位谋其政,他又不是锦衣卫指挥使,知道的太多,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这么大的雨,淋湿了衣衫会生病的”柳乘风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对前来传旨的太监说

    这太监其实早就淋湿了,心里叫苦,杂家来传旨的都不怕病,你怕个什么?不过他不敢说,只是笑吟吟的道:“陛下急召,侯爷万不能耽搁”

    柳乘风只好换了衣衫,撑了油伞出门,外头早有马车准备好了,在雨中上了马车,坐车到了午门外头,午门这边,那些旗手卫、金吾卫的武士显然没有因为下雨而撤销岗哨,这些孔武的力士,一个个落汤鸡般的站在雨中,看到柳乘风的马车来,其中一个站出来,正sè道:“陛下有旨,天寒地冻,准柳乘风乘车入宫”

    这已经是很大的殊荣了,不过在弘治朝,这样的殊荣还是不少,碰到刻薄寡恩的皇帝,能有宫中坐车的机会那可比什么都要稀罕,可是朱佑樘继位之后,对不少大臣都有这样的优待,只是柳乘风是武官,武官里头能有这优待的却是少了不少

    柳乘风倒也不客气,直接坐车过了金水桥,这时候,马车就不许再多走了,下了车,便有一顶轿子过来,接了柳乘风进去,随即飞快抬到正心殿外,一路上虽然又是坐车又是乘轿,可是仍不免沾了些风雨,这湿漉漉的雨水滴在身上,不少地方湿透了

    柳乘风显得有些狼狈的进了正心殿,跨入门槛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放眼看去,这殿里头摆了不知炭盆儿,再加上正心殿烧了地龙,整个殿里热烘烘的,只是有些闷气

    “唔……”是柳乘风到了吗?

    倚在榻上的朱佑樘,正抱着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听到柳乘风进来的动静,不禁把书丢到了一边,随即抬起眸来,看了柳乘风一眼

    柳乘风连忙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不知是不是这地龙过于火热的缘故,朱佑樘整个人显得很是慵懒,淡淡的道:“平身,朕今rì叫你来,是有事要商量,这里也没什么外人,没这么多繁文缛节”

    柳乘风伸直了腰,道:“请陛下示下”

    朱佑樘吁了口气,淡淡的道:“前几rì,你在烟花胡同里又闹了一出事儿吗?”

    柳乘风看了看朱佑樘的脸sè,显然没有责怪的意思,便知道他是随口一问,于是笑道:“陛下见笑了?”

    朱佑樘本想教训几句,可是随即一想,也指摘不出柳乘风什么错处,只得道:“罢了,不说这个,朕方才接到了奏报,南昌府那边,朝廷赈灾的钦差已经到了,不过嘛,却遇到了一点麻烦”

    “麻烦……”柳乘风一头雾水,敢找钦差麻烦的,多半也只有宁王了,可是宁王这个时候,似乎没必要撕破脸?

    朱佑樘吁了口气,道:“许多流民,不知听了什么消息,竟是围住了钦差行辕,说是朝廷救灾不利,还说朝廷拨下来的钱粮都被贪官污吏给贪墨了,为此打伤了不少人,后来是宁王亲自出面,才把事情弹压了下去”

    柳乘风的眼中掠过了一丝jīng光,不由道:“陛下,宁王这是在给钦差下马威?”

    朱佑樘颌首点头:“你说对了,就是下马威,这出戏不是给钦差看的,而是在给朕看的,这是告诉朕,朝廷没了他宁王,在江西寸步难行”朱佑樘说着,不免显得有几分焦躁,从榻上趿鞋起来,道:“朕现在当真是没有了耐心,朝廷哪一点对宁王不起,可是这老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是生非,真以为朝廷不敢对他动手了吗?”

    深吸一口气,朱佑樘平复了心情,沉吟片刻道:“三位阁老的意思都很明确,现在朝廷只能忍让,眼下也只能纵容宁王一年半载,一切都等朝廷有了准备再说,柳乘风,朕想听听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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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扑簌迷离

    原本这种军国大事根本没有柳乘风说话的资格,一般情况是皇上和阁臣密商之后再做出决定,若是想把事态扩大,那就昭告天下,可是要隐忍,事情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可是宁王的事,柳乘风早已被卷入了进来事实上,在对宁王的各种布置方面,朱佑樘倚重柳乘风的地方当真不少

    柳乘风沉吟片刻,随即道:“陛下有没有想过,宁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突然问出这么一句,确实引人深思,按道理,朝廷的钦差只是去救灾,宁王暗中怂恿流民围了钦差行辕,又来做这个和事佬,不知道的人或许不觉得如何可是朝廷肯定能猜想到这些流民一定是宁王暗中煽动的,煽动流民围了钦差行辕,这已经等同于谋反了,只是大家心照不宣,没有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而已

    可是宁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宁王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钦差只是赈灾的,这么做对宁王没有好处,玩这种花样只会玩火**

    柳乘风却提出了宁王的理由,正sè道:“以微臣的猜想,多少猜测出了宁王的一些心思,这其一,就是宁王已经从暗中谋划走到了正面布局,也就是说,他知道朝廷正在做谋划的准备,而他,也已经着手做好了谋反的准备,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敢对钦差玩这么一出把戏”

    朱佑樘不禁颌首点头,柳乘风的话不无道理,现在的běi jīng和南昌,其实双方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随时准备动粗的地步,既然如此,宁王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现在双方都需要时间,宁王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将yīn谋转换成了阳谋

    柳乘风继续道:“其次宁王心虚了陛下想想看,按道理宁王若是当真有很大的把握,又何故要刁难钦差?闷声发财才是正道理他突然闹这么一出,想必也是没有胜券,这么做只是为他拖延多的时间他煽动流民,随后又为钦差摆平流民,如此手腕正是要让朝廷看看他在江西的实力”

    朱佑樘的脸sèyīn晴不定起来,可是柳乘风的话似乎也很好理解,宁王心虚了因此,为了防止朝廷随意动武,争取到有利的时间那他的选择就是恫吓朝廷,通过这件事来告诉朝廷,朝廷在江西不得人心而他宁王在江西一呼百应,一旦朝廷立即动武,宁王有实力与朝廷周旋

    只是宁王不知道朝廷的准备也明显不充分虽然粮饷充足,却没有足够的jīng兵对宁王进行围剿

    听了柳乘风的分析,朱佑樘不由哂然一笑,只得骂一句:“跳梁小丑以哗众取宠为能,朕与他计较什么?”

    其实宁王越是展示出他的实力对朱佑樘来说就越是忌惮,反而不会轻易动手正是因为宁王看出了这么一点,所以他的整个布局也为之变化起来在从前,他拼命地隐藏自己的实力,藏着掖着,生怕被朝廷侦知,可是现在,既然朝廷已经有了动武的可能,那就索xìng将自己的底牌一张张地揭开,让朝廷知道宁王的厉害,使朝廷不敢轻易下定平叛的决心

    宁王如此布局,很明显是带有针对xìng的,而且动作之快,乎所有人的想象,偏偏朱佑樘不是那种脑子一热就随意动干戈的人,他的xìng子并不急躁,就算有时候被愤怒冲昏了头,也绝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因为他深知,天下现在的大好局面绝不能因为一个宁王而毁于一旦,这就是考验朱佑樘决心的问题了,就算现在要平叛,朝廷也是必胜,只是必胜的代价就是十几年的励jīng图治毁于一旦,朱佑樘下不了这个决心

    柳乘风此时的意见其实和内阁差不多,现在对宁王动手很难调动足够的jīng兵,而且一旦开战,大明朝就必须要有两手准备,一手对付瓦刺、鞑靼人的浑水摸鱼,另一手必须以迅雷之势拿下宁王

    很明显,朝廷现在没有这个实力,所以只能等待

    朱佑樘的火气似乎也已经消了,懒散地道:“南昌府那边,朕已经叫人盯着了,你现在当务之急还是与上高王周旋,朕已经接到了密报,上高王已经抵达了北通州,只怕也就是明后两rì就能抵达京师怎么,人手都布置好了吗?”

    柳乘风道:“陛下,都已经布置了,以鸿胪寺为中心,附近都埋伏了人手”

    朱佑樘颌首点头,道:“可是东厂那边却是说,最近京师里有些人开始寂寞不安起来,要小心,不要大意”

    柳乘风不由愣了一下,东厂那边……

    他早就猜想到,东厂那边最近似乎有点儿不太对劲,似乎在查探什么,原以为东厂和锦衣卫一样,目的都是上高王,可是现在看来也未必是不是他们收到了什么风声才骤然紧张,连萧敬都亲自出马调度?

    不过东厂现在在查的事只怕和上高王也是息息相关,柳乘风不禁问:“陛下,京师里有什么动静?”

    朱佑樘只是随口道:“现在还没有眉目,朕也不好说,怎么,你又想和东厂抢功了?”

    这一句话算是很不客气的,柳乘风心里不由委屈地想,抢功?我什么时候抢功来着,那些死太监要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柳乘风正sè道:“微臣只是觉得京师的异动和上高王似有关联,多问问总是好的”

    朱佑樘道:“你说的倒是没有错,哎,郡主下嫁,居然闹出了这么多事”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等上高王到京之后,就让龙亭郡主入宫来,她是宗室,和宁王等人牵涉不深,自要加以甄别,到时候朕还要赐婚呢既然上高王就要入京,你也要及早做好准备,不要耽误,下去”

    和朱佑樘说了一席话,让柳乘风心乱如麻,一方面是龙亭郡主成了尾大不掉的麻烦,说实在话,他是当真不想娶这个郡主,只是眼下圣旨都出来了,宁王那边也有了应对,就是他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重要的是,宁王这个大麻烦,事实上,朱佑樘最近几次对宁王的布局都是柳乘风怂恿的,这就意味着,宁王的事,他就得承担起责任来,现在宁王从台下走上了台前,必然会不断地采取动作,朝廷要反击,维持住这斗而不破的局面,柳乘风非要出力不可

    至少在眼下,上高王抵达京师,柳乘风就不能袖手旁观

    他吁了口气,心里暗叹自己当真是劳碌命,不过劳碌命也总比坐冷板凳的好,朝野上下不知多少人巴望着劳碌一下呢

    柳乘风没有立即回家去,事实上,现在侯府已经修葺得差不多了,再过些时rì,他就要从温家搬过去住,这些rì子,温家那边都在忙这件事而柳乘风现在却是不想回去面对这些琐碎的事,倒不是说他不负责任,只是上高王既然到了北通州,自己还得再去做最好的布置

    带着几个随从一路打马到了烟花胡同百户所,百户所这里,人员进出很是频繁,这儿已经成了整个内城的调度中心,各种各样的命令传达出去,又有无数的消息汇总过来,刘明星现在算是彻底地老实了,内城的五个千户所现在也知道该听谁的话才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事务很繁杂

    柳乘风进了去,便开始看从各处收拢来的消息,这些消息大多数是针对东厂的,他得先明白,东厂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这些消息倒是越来越让人疑惑了,东厂在鸿胪寺确实也布置了人手,不过明显不多,大多数的人手却是布置在了迎chūn坊,柳乘风不由想,难道东厂的注意力是在迎chūn坊?或者说,上高王在迎chūn坊已经有了布置?

    不可能

    上高王朱宸濠这个人,柳乘风是打过交道的,这个人jīng明有余,可是说他能做到步步为营,柳乘风却是不信,又或者是,上高王只是个幌子,而真正布置这一切的是宁王,这倒是说得通了,借着上高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宁王却在其他地方着手准备,而迎chūn坊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柳乘风不由深吸了口气,眯着眼睛,不再去看奏报,反而是靠在椅上,一副悠闲的样子,手里不禁打起了节拍,心里忍不住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去和萧敬接洽一下

    可是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萧敬这个老狐狸一直和锦衣卫明争暗斗,虽说自己和他的关系缓和了一些,可在厂卫之争的大背景之下,就算自己与这个老狐狸的关系到了至交的地步,萧敬也绝不可能和柳乘风掏什么心窝子,既然问不出什么,当然还是不问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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