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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好丈夫txt下载     明朝好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八章:圣驾出宫

    朱佑樘的心思已经再明确不过了,这案子就此了结,省得夜长梦多。

    他的想法倒是和内阁一致,内阁这边也是怕把事情闹大,眼下朝廷虽不是多事之秋,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从文皇帝到现在已不知换了多少茬皇帝,日子还不是照样过地过?

    捅马蜂窝是要出事的,有了麻烦就得有人善后,最后善后的还不是内阁?再者说了,这事儿牵涉到了边镇,这就不太好玩了,朝廷对牵涉到边镇的事一向是忌讳莫深的,这东西犯忌讳。

    刘健道:“那等今个儿的事尘埃落定之后,老臣便立即下条子。”

    朱佑樘喝了。参茶,提了提神儿,点头道:“治大国如娄小鲜嘛。

    还有一样,该拟定的还是要拟定出来。柳乘风前几日上了一道奏书,想必你们也是看过,这奏书里的东西也简单,就是说学生军这一次若是胜了,朝廷该给予什么赏赐。这个家伙”朱佑樘不禁莞尔笑了,道:“这仗还没打,胜负没分,就想着索要好处了,也亏得他想得出来,朕倒是想,他若是败了,又该怎么给朕一个交代。”

    刘健没看过这份奏书,眼睛掠过一丝疑huò。

    倒是李东阳不禁笑起来,道“陛下,是有这么回事,这奏书是微臣最先看到的,不过这种混账奏书,微臣也没当真,直接交给通政司递到皇上这里了,其实这事儿就当个玩笑看也就是了,不必当真,柳乘风的胡闹得还少吗?”

    刘健不由吁了口气,心里想,原来如此,难怪没有看过这奏书。

    李东阳这番话倒是惹得大家轻松起来,这世上脸皮厚的人不是没见过,可是像柳乘风脸皮这般厚的却还真是闻所未闻,朱佑樘想了想道:“话不能这么说,若是柳乘风自个儿要替自己请功当笑话看也就罢了,可是柳乘风是为学生军请功,若是朝廷置之不理,外头人会怎么看?这一次若是真的胜了,给多大的赏赐也不为过,不过太子前几日进宫的时候倒是说其实也不必要什么银钱赏赐更不必加官进爵,只要朝廷给学生军一个名份就是了。他们所提请的好处也算不得什么,朕难道还吝啬一个名分吗?不过这名分怎么给,朕却还要再寻思寻思,若是果真能大获全胜,绝不能亏待。”

    朱佑樘定下了调子,这三个阁臣心里头却都活络开了,只觉得皇上这番话倒像是故意给他们说的,给他们打个预防针。什么名分?其实就是想让内阁这边正式承认学生军的存在这学生军再不必挂在商行的名下,成为大明正儿八经的武装。

    而同意了这一点,这就等于默许了皇上扩充武备的计划,甚至是接受了一项新的国策。

    刘健不由皱皱眉,想说什么,此时却又不好扫了朱佑樘的兴致,再者说了那学生军是胜是败还是两说呢,现在jī烈反对,反而不美。

    索xìng今个儿走个顺水人情,暂时先答应下来,到时候学生军败了,陛下也不好意思再提这事儿,至于胜……

    刘健心里摇头要胜谈何容易,只怕连十之一二的可能都没有,想这些做什么。

    朱佑樘见阁臣们都没说话,不由欣喜道:“那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时候不早了,三位爱卿且先去内阁值房坐一坐,朕先歇一歇待会儿伴驾去观战。”

    刘健三人起身告辞,朱佑樘倒是没有去歇,而是沐浴一番,穿上朝服,戴了通天冠打起精神,叫来一个太监吩咐道:“准备车驾吧,文武百官们都到了吗?”

    皇帝要出宫城,百官岂能不来伴驾?那太监回答道:“都已经准备好了,都在大明门外候着。”

    朱佑樘颌首点头:“走吧。”

    天子出巡,大明门此时洞开,这久未打开过的城门仍是鲜亮无比,一队队的禁卫穿着各sè服sè出现,京卫十二指挥使司衙门,俱都派出了人手,锦衣卫、金吾前卫、府军卫、虎贲左卫纷纷出动,鲜亮的衣甲,锋利的刀枪,还有一队队的太监、宫人,此时都已等候多时。

    大明门外是穿着朝服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鼻息等候,偶尔有飞马从百官身侧的御道驰骋而过,举着旗牌,不断地唱喏:“车驾来了,臣工肃静!”

    正说着,门洞里头,一辆八马马车缓缓出来,身边拥簇着掌旗纛的禁卫,车驾一到,众人三呼万岁,有太监唱喏一声:“礼成,皇上有旨意,众卿相伴出宫……”

    车榉已过了大明门,列于道旁的各sè禁卫浩浩dàngdàng尾随其后,职掌大驾金鼓旗纛的,专职擎执、卤簿、仪仗的,还有带刀的宿卫,执矛的校尉,孔武有力的大汉将军,驾前随时宣召的官员,一干人等,浩浩dàngdàng,除了那甲片的摩擦声,马蹄声,粗重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从大明门到正阳门,沿途的街道都已站满了京卫十二衙门的军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还不算,更有骑着马的骁骑风驰电掣般地在这街上飞驰而过,以防万一,来回巡检。

    沿途的商铺,顺天府那边已经知会了,今个儿不许开张,不许打开窗来张望,不得在街上闲逛。

    此等扰民之举,却是朱佑樘和内阁早已拟定好了的,扰民归扰民,可是这么多藩臣使节在,面子总还要有,好让这些藩臣使节们看看大明朝的国威。

    这里头就有政治的考量了,面子虽是一方面,可是藩臣一向是如此,见你好欺了,就不服王化。见你强大,便乖乖地就范,不给他们知道一点儿天朝的威仪,如何令他们心向往之,心畏惧之?

    百官的队伍后头,各固的使节也都请来了,看到这场景,不由暗暗咋舌,在车驾前头是一队三千人的铁骑,铁骑在前开刀,马蹄隆隆,仿佛这御道的青砖都要敲烂。

    车驾的后头,除了手持卤簿、仪仗、旗纛的宿卫,更有一队八百人组成的步卒,刀剑虽然入鞘,可是这迸发出来的气势,却也让人生出畏sè。

    两边的卫兵,更是三五步一岗,一直延伸到御道的尽头,这么大的阵仗,他们这一辈子也不曾见过。这大明国力之强,今日可见一斑。

    浩浩dàngdàng的队伍直赴正阳门,正阳门城楼上,一队队精卒探出头来,各执弓箭、火统等,全身戒备,先是一个太监骑马到了城楼下,高呼一声:“皇上驾到……”

    这城楼上下,无数人屈膝拜倒,一齐道:“吾皇万岁”声音响彻云霄,直入九天之上。

    太监听了,随即坐在马上唱喏:“礼成,敕命:所有人等,小心戒备!”

    “遵旨!”众人大呼,随即哗啦啦地起身。

    车驾稳稳地在城楼下停住,有太监将朱佑樘扶下车来,朱佑樘踩着高凳落了地,左右逡巡一眼,看到城楼上下到处都是明晃晃的带甲京卫,无数旌旗招展,眼睛所过之处,所有人俱都向他垂头致意,那一夜的困顿,片刻间消散了个干净,叫来个驾前传奉的官员道:“登楼吧。”

    官员立即去传口谕,片刻功夫,便有按着腰刀的守门巡检官带着一干将校到了朱佑樘的一丈开外,单膝拜倒,道:“请陛下登楼。”

    朱佑樘颌首点头,当先沿着城楼的暗梯上去,一队禁卫和武官随shì左右,亦步亦趋。

    在这城楼上,旗纛列列,早已修葺了一新,靠着女墙后头,已摆了桌案、椅子,朱佑樘坐在椅上,透过女墙便可看到瓮城,瓮城下的空地上已经清扫过了,一览无余地显lù在朱偌樘的眼前。

    瓮城的城楼也是一排排的禁卫伫立不动,肃穆至极。

    紧接着,一些重臣和藩国的使节也上了城楼,能伴驾在朱佑樘身侧坐在这城楼的最高层的,自然都是极为亲近的近臣,连太子也已经到了,伴在朱佑樘的身侧,朱佑樘看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抱了新上的茶水,捂着有些凉的手。

    其余的城楼,百官们纷纷按着官阶的大小坐下。

    此时学生军和瓦刺的帐前卫还未抵达,朱佑樘喝了。茶,慢悠悠地道:“传帐前卫和学生军。”

    “传……帐前卫、学生军……”

    太监们嘶声的唱喏……

    紧接着,拿了传命旗牌的禁卫,立即翻身上马,飞快地传令去了朱佑樘高高地坐在城楼上,边上的太监怕这儿风大,悄悄移近些,道:“陛下,只怕还要再等些时候,这儿冷飕飕的,风又大,不如先歇一歇?”

    朱佑樘笑了,豪气万丈地手指着四处的禁卫道:“他们不惧,朕又何惧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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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出战

    聚宝商行里头,八百学生军已经整装待发,大清早的阳光格外的刺目。背着阳光,在教头的命令之下,所有人最后一次检查了行装。

    火铳、带药袋子、小铁球,每人的后背还背了一个箩筐,箩筐里头的东西看上去颇为沉重,不过经过近三个月的操练,这些从前的书生,如今都有了几分彪悍,背着十几斤重的火铳,穿戴着二十多斤的重甲长跑也不在话下,这箩筐虽沉,却还吃得消。

    旌旗打了起来,柳乘风穿戴着重重的铠甲坐在骏马上,目光在队列中逡巡了一下,随即放声道:“正统十四年……也是在这个时候,那时也是深秋时节,瓦刺入寇,直入宣府等地,围京师,杀人盈野,京畿之侧,血流成河,妻子们没了丈夫,儿子们没了父母,这是为何?这是瓦刺人欺我大明没有忠勇之士,只敢驻守于城关,以至他们肆无忌惮,一旦破关,便可长驱直入,如入无人!”

    “此后,正统二年,瓦刺人复袭大同等地,掠财货无数;景泰六年,瓦刺人攻太原,成化三年、五年、六年,瓦刺人屡屡南下,jiān杀掳掠,穷凶极恶。当今圣上登极,瓦刺袭扰边关不下五次,朝廷屡屡反击,却不能伤其筋骨,何也?这是现今我大明朝没有了太祖、文皇帝时的锐气,国家承平日久,刀枪入库,本侯今日要问,当今世上就真的没有忠勇之士了吗?”

    “不对,大明子民何止千兆,万兆之民,岂会没有男儿丈夫,依本侯之间,只是天下间的丈夫报国无门而已。尔等皆是读书人出身,圣贤的道理本侯不再赘言,今日,诸位忠君报国,报这国仇家恨的时候到了。张开眼看看,当今皇上就在那瓮城的城楼,为尔等助威,天下的百姓,都在听候你们凯旋的消息。今日……”

    柳乘风拔出刀,继续道:“本侯愿与诸君共勉,待上了阵,你我皆是骨肉兄弟,胜则胜矣,若败,则只有覆灭的学生军,没有一败涂地的学生军。”

    风声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没有人说话,谁都知道,这位威武中郎将要训话的时候,谁也不许插嘴的,他们没有用jī动的呐喊来回应柳乘风,可是在骨子里,那油灯下苦读的圣贤书,那一个个道理已经在他们骨子里打上了烙印,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变得圆滑,世上的险恶没有来得及磨平他们的菱角,此时八百颗心一同跳跃。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骨子里头,他们仍是读书人,孔孟之道,教导的是成仁和取义的方法,面对瓦刺,既然不能成仁,那么也唯有取义了,否则读这圣贤书,又有何用?

    今日一战,唯有竭尽全力,抱着必死的决心,方能庶几无愧。

    柳乘风眺望了远方的正阳门一眼,随即振臂一挥,喝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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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先抵达瓮城的,不是学生军,反而是瓦刺的帐前卫,哒哒的马蹄声自城外传出,这些人本就在京郊扎营,所以直接从瓮城城门进来,一千铁骑宛如旋风一般,矫健的瓦刺骑士随着战马的起伏而在马上上下起伏,精湛的骑术比方才随驾的大明骁骑更多了几分杀气。

    门洞里,一队队的瓦刺人呼啸进入瓮城,带队的则是瓦刺人使节庆格尔泰。

    在瓦刺人的习xìng里,无论是文官还是使节,其实都是部族的首领,一到战时,便可召集自己的族人作战。因此,庆格尔泰名为使节,其实却是瓦刺为数不多的悍将,今日他穿着一身牛皮甲,头戴羽帽,长辫披在脑后,钢针一般的络腮胡子令他本就菱角分明的脸上更显几分不可一世的气概,庆格尔泰的嘴角明显地lù着残忍而骄傲的笑容。

    在他的心里,只信奉着一个道理,成吉思汗的子孙只要骑在了马上,就是永远不败的。今日他面对的只是一群rǔ臭未干的小子,一群书生,一群如小鸡一样一下子就可以提起来的南人。

    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正好给这些南蛮子们一点颜sè,让瓦刺的国威通过这些前来朝见的使节们传遍天下。

    庆格尔泰确实有骄傲的本钱,他这一次带来的人都是瓦刺最精锐的勇士之一,在瓦刺国享有极大的声誉,就是鞑靼和朵颜三卫见到了如风一般的帐前卫都不得不退避三舍。这些南人就是再如何厉害,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当学生军正在日夜操练的时候,庆格尔泰却没有让帐前卫操练,因为在他看来,堂堂瓦刺的精锐,此时临时抱佛脚,就算是赢了,那也是胜之不武,他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瓦刺人杀这些南人就像杀鸡一样,根本不必提前做什么准备。

    这瓮城,庆格尔泰是第一次来,瓮城虽大,可是对这些精锐的骑兵来说,却还是显得有点小,有一种施展不开的局促感。

    庆格尔泰身后的一个瓦刺军将打量了这瓮城,忍不住勒马上前,用méng语道:“大人,这里对我们不利,你看,这里地方太狭小了一些。”

    庆格尔泰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四顾了一下,随即了然,这里方圆不过数里,很难让骑兵展开来,而且帐前卫最擅长迂回攻击侧翼,不过在这里,只怕是施展不开了,骑兵与步军对阵,地形也很重要,尤其是迂回包抄的战法,可谓骑兵横扫步兵屡试不爽的办法。现在既然不能从侧翼包抄,这就意味着,帐前卫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除此之外,这里最长的地方也不过两三里,两三里的距离拿来正面冲锋,不能淋漓尽,马儿还没有跑到极速,就要陷入对方阵列了,这里确实不是帐前卫与学生军交锋的有利之所。

    不过……

    庆格尔泰不由撇了撇嘴,就算帐前卫的实力大打折扣,就算战力削去了三成,那又如何?难道矫健的勇士会对付不了一群娃娃?

    这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对阵,帐前卫乃是瓦刺精锐,是最骁勇的骑兵,而他们的敌人则是一群刚刚操练起来的毛头小子,用骑兵突击步兵,本就是瓦刺占了便宜,用精锐去对阵他们的新军,也不知占去了多少便宜,若是这个时候,庆格尔泰以地形不利骑兵施展为理由要求换一个场地,只怕这城楼上的明人文武官员,各国的使节都要笑话了。

    庆格尔泰抓着马鬓,冷冷一笑,道:“草原的雄鹰就是折了翅膀也不会畏惧兔子,这里最好,你看这城楼上都是观战的人,今日就让他们擦干净眼睛,看看我们的厉害。”

    那军将也觉得有理,而且这一次对阵本就是胜券在握,根本没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什么,便勒了马,悄悄地退开去。

    城楼上,无数双眼睛看到这瓮城内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瓦刺帐前卫,心里都不禁生出几分畏sè,瓦刺人的骑军果然名不虚传,虽只是一千不到,可是方才入瓮城的样子却如千军万马一般,令人心颤。

    更有不少人为学生军捏了一把的汗,甚至有人心里不禁腹诽,太子殿下何故多事,竟是下战书去瓦刺人手里,难道还嫌事儿不够多?今日要是输了,大明的脸面就算是跌尽了。

    朱佑樘只是坐在城楼上,眯着眼看着城楼下的骑军,唤来一个待宣召的官员,道:“这便是瓦刺的精锐骑军?”

    “回禀皇上,这是帐前卫,此次出使,瓦刺汗特意让他们随同过来,以壮声势。”

    朱佑樘不由颌首点头,道:“我大明可有骑军能与他们相当?”

    这官员一时语塞,骑军本就是méng人的强项,拿大明的软肋去和人家的强项去比,这该怎么答?若是实话实说,又怕龙颜震怒,可要是说瞎话,又难免有误导之嫌。这官员沉吟良久,才道:“朵颜三卫,或许可以与他们一战。”

    朵颜三卫也是méng人,一直都依附于大明,是大明有数的精锐骑军,朱佑樘听了这官员的话,举起茶盏来喝了口茶,不由叹口气道:“汉家不善骑射,哎……”

    侧立在一边的朱厚照道:“父皇这话儿就差了,依儿臣看,父皇不必叹息,咱们大明虽然不善骑射,可是大明也有大明的长处,柳师傅就曾说,用骑兵去对瓦刺人的骑军,这是以己之短对瓦刺人的长处,大明自然只有挨打的份。可是咱们大明也有长处,所以柳师傅才组建新军,这学生军专司火铳便是用我大明的长处来对付瓦刺人的长处。”

    朱佑樘不由看了朱厚照一眼,虽然并不太认同朱厚照的话,可是见太子这认真的样子,心里不禁想,这个柳乘风督导太子倒是有功,如今已经大不一样了。

    ………………………………………………!。

第三百六十章:开战

    等了一炷香时间,学生军终于浩浩dàngdàng的来了,八百人分为八列,自城外进了瓮城,学生军的出现,顿时让久候多时的王公大臣们以及使节们都不由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这太子到底有什么底气,又有什么资本,拿这学生军去与瓦刺精锐对阵。

    八百多人里头,就柳乘风骑着高头大马,其余人皆是步行,拿着火铳,背着一个箩筐,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不过队列倒是走的整齐,也有几分整齐划一令行禁止的气质。

    城楼上的朱佑樘不由暗暗点头,一支新军,能操练成这个样子也不算差了,不过战力如何,却还不知道,他故意克制自己心中的不安,去叫人将刘健叫到边上来,与刘健说几句玩笑话。

    刘健的心思也复杂,其实朱佑樘心里不安,他又何尝好到哪里去,时不时看着城楼下的学生军,有一句没一句的与朱佑樘说话。

    二人正说着话,正在这时,那瓦刺人的阵中飞出快马,却是一身戎装的庆格尔泰,庆格尔泰骑着快马到了瓮城的正中,便打马伫立不前,一双眼睛,如狼似虎的看着对面的学生军,脸上lù出残忍的笑容,那一双猩红的眸子,似是草原上饥饿的饿狼,见到了羊羔,放出一抹光芒。

    柳乘风在队中看到庆格尔泰单独驻马在瓮城的中央,询问身边的钱芳道:“钱教官,此人意yù何为?”

    钱芳道:“他是要向侯爷挑衅,是要侯爷去打话。”

    柳乘风冷冷一笑,眯着眼道:“挑衅是本侯的专利,此人倒是想来窃本侯的独门绝技了。你在这儿列阵,我去会会他。”

    钱芳不知道柳乘风口里所说的专利是什么,不过大致的意思却是明白,点头称是,道了一句:“侯爷小心,瓦刺人虎狼成xìng。”

    柳乘风点头,勒马从本阵中冲出去,庆格尔泰远远看到柳乘风飞马过来,显然愕然了一下,方才他这个举动,本就是存着挑衅的心思,心里琢磨着对方的主将未必敢来,须知他手里的马刀并未入鞘,再加上他常年厮杀,浑身上下充满杀机,谁知道对方竟真的来了。

    柳乘风飞马到了庆格尔泰两丈开外,息律律的勒住了马儿,腰间的长剑倒是不出鞘,只是眯着眼睛任由马儿团团转的围着庆格尔泰看,随即口wěn高高在上的道:“来将通名,本侯手中的剑不杀无名之辈。”

    庆格尔泰呆住了,这娃娃胆子倒是大,他强压着肚子里的怒火,冷笑一声,却是连忙将马刀收起来,对方不拔剑出来,而是赤手空拳的勒马来会自己,这样的胆魄和气势,明显比他高明了许多,若是这时候不收刀,别人只会说他庆格尔泰害怕对面的娃娃,庆格尔泰感觉自己受了侮辱,眼中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道:“我叫庆格尔泰,你等着瞧,待会儿我会让你跪在我的马下,向我求饶。”

    柳乘风笑了,淡淡的道:“我不会让你给我求饶,因为我会杀了你,取下你的脑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乘风的眼睛闪lù出了杀机,若说庆格尔泰杀人如麻,隐隐之间有一种难以遏制的杀气,而柳乘风的杀气则是内敛了许多,可是一旦放出来,却让足以让庆格尔泰大吃一惊。

    他哪里会知道,就是这么一个娃娃,同样也是杀过人的!

    庆格尔泰这时候才不得不正眼看看柳乘风,道:“好,看在你这句像个汉子的话上,我也不羞辱你,只取你脑袋!”

    庆格尔泰再没有说什么,他发觉眼前这个家伙根本就不受威胁,比自己还张狂几分,到了这大明,一向都只有他庆格尔泰张狂的份,大明的官,那个不得乖乖承受,偏偏今天碰到这么个家伙,让庆格尔泰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他勒转了马头,残忍的看了柳乘风一眼,似乎要将柳乘风的样子记住了,随即拨马便走。

    柳乘风摇摇头,心里想,瓦刺人脑袋是不是都这么蠢,怎么瞧这人像是患了脑膜炎一样。心里腹诽了这庆格尔泰一番,此时却发现这城墙四周,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自己,不由暗暗咋舌,这场面实在太大,还是先归阵再说。

    庆格尔泰打马回到本阵,一千帐前卫已经摆开了阵势,只是不少骑军都在远远跳舞远方的学生军队列,有人打马上来,用méng语对庆格尔泰道:“大人,快看,南军是在做什么?”

    庆格尔泰眯着眼看了看,也发觉出了异样,对面的学生军一个个将箩筐卸下,随即从箩筐中取出一个个铁菱角状的东西架在自己的阵前,这铁菱角足有小臂这么大,每个箩筐里都能装七八个防止在地上,就成了一个天然的铁拒马一样。

    不过这拒马显然小了许多,携带方便,不过话说回来,虽说帐前卫的马匹都安了马掌,可是若是被这东西拌一下,非要伤及脚脖子不可,战马最紧要的部位就是马蹄,一旦出了差错,马上的骑兵就危险了。

    庆格尔泰脸sè冷峻下来,这么多学生军放下的铁菱角,足有数千枚之多,密密麻麻的布在阵前,若是放马冲过去,虽然也不至完全能阻碍骑军最后的冲刺,可是损失只怕也是不小。

    看来这一次,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大人,你看……”又有人发觉出了异样,手指向远方。

    庆格尔泰又仔细去看,才发现学生军显然并没有将这些铁菱角遍布在阵前,而是在前方一处宽二十丈的地方留了块空地。

    庆格尔泰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明白了,这是学生军故意给他留了一条路,只有往这二十丈的地方冲刺,才能躲避掉这些铁菱角。在他看来,这些学生军,未免也太托大了一些,他仿佛看到柳乘风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向他挑衅,大有一副帐前卫铁骑有本事就从那儿过去一样。

    “所有人听命,待会儿,就往那个缺口处冲,对方用的是火铳,不过明军的神机营并不如何,仍是老办法,先是散开阵来,等到了三十丈之后,迅速集结,冲垮他们!”

    庆格尔泰很快就敲定了冲击的方案,往其他地方冲伤亡太大,毕竟那些铁菱角想必不是好玩的,就算瓦刺铁骑再骁勇,却也未必能顺利冲过去。庆格尔泰追求的是完胜,伤亡太大,就算胜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而且他早已熟知明军神机营的实力,明军神机营的战斗力并不高,他们大致会在五十丈左右射击,而这个射程,未必能穿透骑兵身上的皮甲,就算是会偶有伤亡,也在承受范围之内,而以庆格尔泰的估计,只要铁骑冲到了距离神机营二十丈左右的时候,这些所谓的神机营就会一哄而散,到了那时,只需提刀追杀即是了,根本不必费心劳神。

    “哈哈,他们是神机营……”一个瓦刺骑军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在队中大呼了一声。

    紧接着,整个瓦刺骑军的队列里立即传出一阵哄堂大笑。

    在他们看来,大明的神机营也并非是一无是处,若是对方凭着坚城固守,瓦刺人或许还忌惮他们几分,可是在这儿,这些一重即溃的神机营简直就如草原上的羔羊一样。

    庆格尔泰见机高举起了马刀,大呼一声:“勇士们,随我杀南狗!”

    “杀!”无数的长刀一齐指向天空,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大吼。

    只是庆格尔泰这一句杀南狗,顿时引来这城楼上的王公大臣们脸sè骤变,朱佑樘显是被气到了,在这大明的京师,这些瓦刺人居然这么乱嚷嚷,简直是欺人太甚。

    刘健见朱佑樘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连忙道:“陛下,何必和蛮夷一般见识?”

    朱佑樘才回过神,不过严重还是不可避免的掠过了一丝杀机,淡淡的道:“你说的对,朕又岂会和一群不知教化的蛮夷见识。”他眺望了学生军的阵列,眼中散发出浓烈的希翼,随即道:“时候也差不多了,传旨意,开战吧。”

    一个太监抱着早已拟定好的圣旨出现在城楼,扯着嗓子大吼:“敕命:大明与瓦刺乃宗藩之国,互为友邻……”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好不容易说完了,最后这太监才道:“开战!”

    紧接着,从这城楼上传出阵阵鼓声,鼓声如雷,敲击的越来越急促,让所有人的心都不禁跳了出来。

    而瓮城里交战的双方,此时也都摆出了阵势,学生军的本阵里,所有人分为了五列,陈在这二十丈宽的豁口处,柳乘风的手心里,也不禁捏了一把汗,自己的计划能不能付诸实现,就看今日了,他就像个赌徒,只想着如何取胜,到现在却没有想过输的事。

    “都记着,勇敢、静心、号令如一!”

    ………………!。

第三百六十一章:杀戮

    >第三百六十一章:杀戮

    庆格尔泰举刀出现在队前,眯着眼,看到远处那已经列好了队伍的学生军,网

    鼓声在震荡,那巨大的鼓声,响彻了云霄,庆格尔泰的热血也随之沸腾起来

    眼睛变得血红,手上的青筋爆出,手中的长刀刀刃下指,寒光闪闪

    他的手缓缓动了,手臂向前,刀尖前指,刀尖的方向,恰好指中了学生军旌旗上

    “杀”宛如野兽一般的低吼自庆格尔泰的喉头传出来

    随即,他缓缓催动了战马,战马嘶鸣,四蹄缓缓动了

    身后的的瓦刺铁骑随之而动,战马走的很快,宛如闲庭散步一般

    可是接下来,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以庆格尔泰为首的瓦刺铁骑开始驰骋起来,爆发出席卷一切的威势

    秋风迎面而过,刮得脸上生痛,这种感觉,却让庆格尔泰有一种久违的痛快之感,他策马狂奔,一千铁骑如影随形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庞大的骑阵渐渐的散开,马蹄狠狠敲击在青石砖上,那马掌与地面碰撞,锵锵作响,仿佛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耳中只有鼓声、马蹄的脆响,这千人发起的冲势,连天地都不禁为之黯然失色脚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往后倒退,无数的长刀高高举起,犹如火焰一般,朝着前方不顾一切冲杀过去

    “杀”

    庆格尔泰热血沸腾,大吼一声,手中长刀狠狠斩落,同时一拨马头,斜斜地驶向了骑阵的侧方

    “杀”

    瓦刺铁骑轰然回应,声如炸雷,如滚滚铁流瞬时越过了庆格尔泰继续往前冲刺,锋利的刀刃组成了快移动的刀阵,破开了秋风一只只血红的眼睛,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学生军的阵形,甚至可以看到阻隔在他们面前的铁菱角

    庆格尔泰此时没有出现在阵眼处,而是飞马在骑阵的侧面,他有预感,对方的神机营开射击了

    八十丈……

    庆格尔泰的眼睛都要龇开,根据经验,神机营应该会发起第一次射击

    只是……

    他失算了,对面的神机营,宛如木头一般,一动不动,任由他们闯丈的禁地之内,庆格尔泰一时呆住,这才发觉,这支军马,与学生军不同

    他冷笑了一声,不由放声大笑,随即驰骋着跟随这铁骑组成的洪流,继续突进

    七十丈……

    仍然没有动静,学生军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前方爆发出来的危险,仍然没有动

    庆格尔泰眯起了眼睛,他开始察觉有些不对劲了,他并不是没有与明军的神机营交锋过,神机营在八十丈必然射击,随后至二十丈内开始崩溃,这几乎是神机营的作战规律,可是,对方为何还不射击?

    六十丈……

    庆格尔泰已经有些不安了

    五十丈,何止是庆格尔泰,其余的铁骑也不由一头雾水,怎么回事,为何他们还不射击?

    瓦刺铁骑的阵形在奔驰之中开始收缩,他们的方向是那二十丈宽的阔地,冲进那里,就是胜利

    骑术精湛的铁骑在聚拢的过程中,并没有丝毫的凌乱,恰恰相反,当这骑军凝聚成了一团的时候,这冲刺发出来的气势胜

    ……………………

    “第一列,准备”

    在铁骑如狼似虎冲杀而来的时候,学生军没有动,若是换了神机营,只怕早已开始阵列凌乱了,只是他们在猎杀恶狗、虎狼时,早已明白了一个道理,越是这个时候,想要活命,绝不能慌张,也不能溃逃,慌乱和溃逃相当于自杀,你跑的再快,能有马快?

    他们早已习惯了承受这种巨大的压力,无论是面对恶犬,是虎豹,亦或是这些骑军,在教头一声令下之后,第一列的学生军跨前一步,平举起了火铳

    之所以没有选择在八十丈射击,是因为八十丈太远,火铳的威力并不明显,重要的是,这么做会让战马渐渐适应这种火铳的响动,不能起到致命的效果

    此时还有四十丈,队中的柳乘风已经眯起了眼,大吼一声:“射”

    砰砰砰……

    第一列的学生军整齐划一的开了火,他们没有停留,立即缩到了后队,第二列迅补充上来

    巨大的火铳声,顿时让战马受惊了,还没等战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随即便有无数铅子、铁片、圆弹扑面而来,最前的数十个骑兵顿时被打成了筛子,栽倒落地,而受惊的战马此刻也不安分起来,前队无主的战马转身就逃,恰好撞到了后队冲杀而来的骑兵

    “砰……”骨肉的拍击声传出

    整个瓦刺骑兵的队形不由一顿,无数人血肉横飞,队形开始凌乱起来

    庆格尔泰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事实上,他久知神机营的战法,可是不曾想到,眼前这群学生军整齐划一的射击,居然带来了这么大的威力

    “杀”他咬了咬牙,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开弓没有回头箭……

    三十五丈……

    第二列的学生军开始射击,这一次的火力胜,因为距离不远,一列学生军所射出的火网几乎笼罩住了瓦刺铁骑前排的所有人,凄厉的大吼传出,又有许多人栽落下马

    许多骑兵坐下的战马明显的开始不安和慌乱起来,有的战马甚至索性不听坐上骑兵的命令从侧面要冲出骑阵中去,而后队呼啸而来的铁骑很快将他们撞翻,整只铁骑的冲刺力,明显的放缓了许多

    三十丈……

    第三列的学生军出来,射击……

    人仰马翻,损失已经到了庆格尔泰都不能接受的地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神机营所爆发出来的威力竟这般强大

    其实他哪里知道,此神机营非彼神机营,从前的神机营,用的是粗制滥造的火铳,这些火铳危险极大,以至于整个边镇,纵是神机营,除了赶鸭子上架似得上阵射杀,其余的时候,几乎不敢去触碰手中的火铳,毕竟用火铳来操练是要担风险的,谁知道你引火之后,这火铳中的弹子是射向敌人,还是将铳膛炸开,取了自己的性命

    一支几乎没有进行过操练,甚至对自己手中火器都带着恐惧,这样的神机营,又如何能爆发出什么威力?可是眼前的学生军不同,日夜操练,从列队到射击已经操练了不下千遍,几乎每个人,都成了这火网中的一份子,每个人都不是单独存在,每个人都能熟练的操作火铳,这样的神机营,所爆发出来的威力岂是从前可比?

    “杀”

    庆格尔泰疯狂了,还有三十丈,三十丈,只要再往前冲十丈,距离这些南狗们还有二十丈的距离,他相信这些人必会崩溃,这是瓦刺人作战的常识,几乎没有任何的例外,尤其是在对对方神机营的过程中,庆格尔泰清楚的知道,只要再往前冲一冲,就能胜利

    二十五丈……

    瓦刺铁骑此时心里已经有些慌了,可是骨子里的勇悍,仍然促使他们继续冲刺,只是一拨又一拨的人在随着火铳的射击应声倒下,让他们的心中升起了几分阴霾

    “杀……”

    距离只有二十丈

    令瓦刺人没有想到的是,又一列学生军站出来,他们非但没有溃逃,反而加振奋

    二十丈,是火铳最佳的射程,这这种射程之下,火铳的威力最强,就算对方穿戴了数重的皮甲,也可以轻易穿透,何况这些瓦刺人并非是重装

    “射”

    “砰砰……”

    数十人倒下,距离越近,那火铳的声音就越大,战马开始惶恐不安,有不少战马被火铳打中,前蹄扬起,甩下了马上的骑兵,疯狂的四处乱奔,而战马的失控,让瓦刺人吃尽了苦头,骑阵彻底混乱起来,有马儿向前冲刺,有马儿向侧翼乱奔,有马儿索性横在队列之中,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向前一步

    就如在高路上,无数飞驰的车辆追尾一样,一头马撞到了另外一头,整个骑阵,陷入了混乱

    趁着这个机会,又是一阵火铳声响起,学生军没有彻底的崩溃,整个瓦刺骑军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庆格尔泰惊呆了,原本这个时候,应当是这些胆小如鼠的南人们溃逃才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到现在他们仍然纹丝不动?

    “冲,冲杀上去……”庆格尔泰在混乱中大吼

    可是骑阵已经陷入了无序之中,有人后撤,有人仍旧前冲,相互践踏,只是距离在二十丈,居然整个冲锋都不由顿住

    仍有一百人,不得不从侧翼朝着铁凌角方向冲去,他们妄图越过铁菱角的区域,从侧翼去打击敌人

    “第五列,拱卫侧翼……”

    一列学生军迅从阵中出来,平举火铳,隔着铁菱角,看着亡命冲杀而来的铁骑,在他们冲入菱角阵中的时候,一起喷吐出了火焰

    脚下是菱角,前方是火网,这一百余人立即崩溃,哀鸣的战马发出最后的嘶鸣,骑兵们被战马甩下了马倒在血泊之中,勇敢的人仍然妄图勒马前冲,可是座下的战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上前一步,反而是掉头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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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大获全胜

    第三百六十二章:大获全胜

    若是庆格尔泰不盲目轻敌,过于相信他的力量。e^看

    若是决战的地点不是瓮城,有骑兵的施展空间,而不必从正面去突破。

    若是庆格尔泰知己知彼,能mō准学生军的战斗特点,对症下yào。

    以帐前卫的实力对付学生军,就算不能大获全胜,也绝不可能一败涂地。

    已经没有如果了。

    铳声大作,瓦刺铁骑瞬时húnluàn,便是他们再如何彪悍,可是坐下的战马也已经失去了继续冲刺的勇气,庆格尔泰此时已是狼狈到了极点,几次在阵中呼喝着命人继续向前,可是他的话此时一丁点儿效用都没了。

    庆格尔泰心里知道,自己不能败,这一败,如何回关外去复命?又如何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他咬着牙,大呼一声:“杀。”

    恰在这时,呼啸的弹子被烧得通红,朝他的面mén砸过来,速度之快,岂是他能躲避?啊呀一声,弹子击中面颊,庆格尔泰应声倒地。

    城楼上,几乎所有人发出呼声,刘健的脸涨得通红,方才他眼看瓦刺铁骑就要杀到学生军面前,原以为胜败已分,甚至心中在想,在瓦刺人靠近之前能杀伤这么多人,这学生军倒还算可,只是这一次,败却是败了。谁知事情突然逆转,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瓦刺人进入二十丈的时候,他的铁骑会一败涂地。

    其实火铳战法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这二十丈的距离,jiāo战的双方都在进行心理的考验,从前的神机营,一见到骑军出现在眼帘,下一刻就要冲入阵中,自然胆寒,于是丢盔弃甲四处奔逃,最后是全线崩溃。

    可是火铳发挥最大威力的时候,也是在这二十丈内,若是神机营能顶住这如洪峰一般的铁骑,那火铳的威力比三十丈、四十丈时会成倍地增长,再加上一般的战马或许可以接受二十丈外的火铳声,可是一旦进入二十丈的距离,火铳声的巨响就会令战马慌神。

    这本就是一次心理的较量,学生军在这方面多有磨砺,从恶犬到虎豹,让他们死死记住了教官的教导,谁能顶住,谁就是胜者。

    天时地利人和,学生军处处占尽,虽说到了关外,在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学生军同样遇到这样的铁骑,或许胜负难以预料,可是在这里,学生军完胜!

    所有人都愕然了,可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这城楼、城墙上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大获全胜,真正的大获全胜,八百学生军克铁骑一千,完好无损,大胜!

    这胜利令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甚至有人早就断言,学生军至多也不过输得还算体面而已,至于胜,那是不可想象的,大胜,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只是事实就在眼前,大家都是外行,外行看热闹,内行看mén道,可是方才那甫一接触的刹那,实在是令人看得提心吊胆,原以为这八百学生军就要彻底土崩瓦解,谁会知道硝烟过后,却是瓦刺人阵脚大luàn。

    朱佑樘长呼了口气,刚要叫好,谁知边上的朱厚照已经手舞足蹈起来,jī动地攥着拳头:“好,好……”

    朱佑樘显得略有几分jī动,不过太子在侧,却还是要表现出几分从容。

    身边的几个官员,此时也是呆住了,良久之后才算是回过神,这时候纷纷拜倒在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社稷之幸,国家之福也。”

    朱佑樘颌首,道:“平身,不必多礼,来人,快,去把柳乘风叫上来,朕要问问他,他到底用的是什么本事,是如何以八百学生军大胜瓦刺铁骑,还有,文武百官、各国使节,都叫上来说话吧,今日朕很很高兴,高兴得很……”

    朱佑樘既jī动又满是喜悦,若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只怕此时也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不可。

    长久以来,大明与关外的异族屡屡作战,所凭借的优势大多都是城池和关隘,依托着这些雄关,与外族对峙。就算是文皇帝横扫大漠,在野外与他们对阵,靠的也是数十万的大军,和收拢在旌旗下的méng族朵颜三卫,利用步阵去抵御强大的铁骑洪流,再用朵颜三卫去冲击他们的侧翼。

    大明针对关外的异族一向有一个弱点,由于缺少马匹,没有大量娴熟的骑兵,在辽阔的草原上,几乎出于被动挨打的地位。

    可是现在……

    朱佑樘看到了一丝曙光,那个凭借着铁骑横扫草原的瓦刺大军已经不复存在,学生军这一次不但打出了国威,更是给予了大明一个新的眼界,让大明得以重新审定与异族作战时的部署,甚至整个大明的军马都将会有极大调整。

    因为一个新的作战方式出现在了朱佑樘的眼前,这个新的战法有着巨大的威力。至少,让大明有了主动出击的本钱,而不是龟缩在城中,处处挨打的局面。

    朱佑樘眯着眼,继续向城楼看去,学生军虽然大胜,瓦刺人的铁骑四处奔逃,可是他们并没有急于去追击,而是一队队仍然列成队列,慢慢地将这些瓦刺军bī至角落,随即shè杀,穷途末路的瓦刺人,有的也已经疯狂了,提着刀便往学生军的阵中做垂死挣扎,只是任何军马无论是骑军还是神机军,要发挥出最大的威力都必须依靠协调统一的力量,三三两两全凭着一时之勇是发挥不出任何效力的。

    这些试图顽抗的骑兵很快便被shè杀,就算偶尔有勒马扎入学生军阵中的骑军,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进行冲刺,马力不足,并没有显现出战马的威力,一入学生军军阵,立即被人用火铳如铁锤一般砸下,倒在血泊之中。

    柳乘风骑着马,徐徐地到了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庆格尔泰面前。

    庆格尔泰宛如重伤的野兽,血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柳乘风,扑哧扑哧地大口喘气。面mén上满是血污,脸sè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几分苍白。

    柳乘风翻身下马,按着腰间的剑,高高在上地盯着他。

    庆格尔泰闭上了眼,用最后一丝力气道:“汉狗……”

    柳乘风笑了,平静地道:“我说过,我会斩下你的头颅,将你的头颅踩在我的脚下!本侯要杀你,并非你是败军之将,只是因为……”

    柳乘风的笑容逐渐冷冽起来,仍然用着平淡的语气道:“只是因为你惹到我了,惹我的下场,就是死!”

    绣chūn剑出鞘,剑尖在半空破风而过,狠狠地扎入庆格尔泰的xiōng膛,殷红的血,自血槽中流出,顺着剑身滑下来,一滴滴溅在柳乘风的手上。

    庆格尔泰闷哼一声,张大眼睛看着柳乘风,瞳孔逐渐涣散,可是他的眼睛并没有合上。

    他咳嗽几声,咳出来的是血,整个肺叶子已经被血刺穿,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手渐渐垂下,口里用着最后一分力气道:“大汗会为我报仇雪恨,我的族人……会来这京师……咳咳……会杀……”

    柳乘风手中的长剑已经chōu出来,血箭飙出,庆格尔泰没有将话说完,已经僵直地倒了下去。

    柳乘风收了剑,对着地上的尸体不屑于顾地低声道:“休想!”

    柳乘风旋过身,看到这满目都是一片狼藉,不由吁了口气。方才别看他只是坐在马上督战,可是到了现在,他仍觉得筋疲力竭,不过他还是勉强抖擞了jīng神,他现在还有许多事要做,眼下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拖着疲惫的身体,督促着校尉们将那些瓦刺人全部围在了一起,这时有个太监飞快地过来,道:“侯爷,请侯爷立即上城楼,陛下召问。”

    柳乘风颌首点头,飞快地上了城楼,而此时,城楼的最高处,文武百官和使节们都已经到了,文武百官之中,多数人显出振奋之sè,而使节们此时脸sè却有点儿胆战心惊,听说这学生军不过cào练三个月不到,十足的新军,竟是厉害如斯,这大明的力量只怕要重新估量了。

    当浑身染血的柳乘风登上城楼,刚要向朱佑樘行礼,站在一边的李东阳问道:“庆格尔泰何在?”

    李东阳毕竟兼任礼部尚书一职,按道理,柳乘风既然上了楼,那庆格尔泰虽说输了,此时也应当一同登楼才是,可是只有柳乘风一人登上楼来,李东阳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柳乘风回答得很是干脆,道:“败军之将已经授首,待会儿自会提头来见。”

    这满楼的人都是面面相觑,谢迁听了不禁勃然大怒,道:“两国jiāo兵尚且不斩国使,何以廉州侯竟杀入朝岁贡的使者?两军既是切磋,就算不可避免会有伤亡,可是故意杀死国使,却又是什么道理?”

    谢迁xìng子是最máo躁的,见柳乘风这般肆意胡为就有点儿来气,虽然方才柳乘风的学生军让他大开眼界,令谢迁心中颇为赞赏,可是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因为你立下了大功,有功于国,就能如此骄横吧?

    !@#

第三百六十三章:君辱臣死

    谢迁的指责,也不是没有道理。

    大明是天朝上国,人家是来朝贡的,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客,主客之间就算有什么芥蒂,也不至于把人杀了,现在倒好,当着这么多藩国使节的面,竟是把瓦刺国的国使杀了。

    谢迁的指责,也引起不少人的共鸣,这个家伙,这才刚刚挣了个功劳呢,这才一炷香的时间,又闹出了乱子。

    至于其他的藩国使节,此时也都有点儿胆颤了,擅杀国使,虽说这瓦刺人是跋扈了一些,可是大家难免有点儿兔死狐悲。

    恰在这时候,那鞑靼使节站了出来,鞑靼与瓦刺二部,都代表着méng古来出使,虽然双方连年征战,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那庆格尔泰是正使,他是副使,现在正使死了,虽说他和庆格尔泰各为其主,可是这时候无论如何也得代表méng族出来说几句话才是。

    他yīn沉着脸,用生硬的汉话道:“庆格尔泰乃是我méng古正使,如今就这么死了,大明是不是要给一个交代?”

    有他开口,这议论之声便增加了不少,朱佑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柳乘风,倒是身边的朱厚照不禁咕哝了一句:“杀了就杀了,又能如何?”这话儿声音不大,偏巧让坐在前面的朱佑樘听见,朱佑樘不由回眸瞪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立即把拿眼珠子往别人身上乱转,很有一副这话不是我说的,哪个混账说的有本事就站出来的样子。

    朱佑樘见他这样,不禁暗暗摇头,随即正sè对柳乘风道:“柳爱卿,你有何话可说。”

    一句爱卿,顿时让不少人明白,皇上虽然也有些不高兴,可是这件事还没有真正犯了龙颜,否则不会称他**卿了。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对这些非议视而不见,朝朱佑樘行了个礼,道:“陛下真要微臣掏心窝子。”

    柳乘风这个人说话就是这个样子,很有柳乘风的特sè,开口说话之前,总要询问一下别人,仿佛别人不点头他就不会说一样。其实他的聪明之处就在这里,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等会儿说错了,那也是你们自个儿要我说的。

    朱佑樘不由讶然,朕在问你呢,你倒好,居然反问起来了,他耐着xìng子,道:“你但说无妨吧。”

    柳乘风正sè道:“陛下,庆格尔泰是国使这没有错,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也没有错,咱们大明是礼仪之邦更没有错。不过微臣要问,庆格尔泰武艺精湛,勇悍无比,这般的人物,每年瓦刺人南下时屠戮边镇百姓的人里有没有他?在我大明烧杀劫掠的人里有没有他?他的屠刀上,染了不知多少边关将士,不知多少无辜百姓的血,因此在微臣看来,他不是国使,微臣乃是大明的臣子,在微臣看来,杀大明子民者,既微臣寇仇,微臣杀他,顺天应命,何罪之有?”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更何况,此人既是藩国使节,进京时竟提出要从大明门入我皇城,想要让我大明难堪,让陛下méng羞。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庆格尔泰辱微臣之君,微臣与他不共戴天,又何谈什么不斩来使。”

    他这一番话,差点儿没把所有了噎了个半死不活,什么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这不是摆明着说这天下就他一个大忠臣,其他人都对君忧君辱视而不见吗?这分明是两码事,偏偏这个家伙却把她们牵连到了一起,强词夺理。

    可是话说回来,强词夺理是强词夺理,那庆格尔泰是什么人,不过是个藩国使节,说的难听点儿就是个蛮夷,一个蛮夷,居然提出要从大明门进宫,等于是说要和皇上平起平坐,说皇上被这蛮夷羞辱倒也没有错,而之后的君辱臣死倒也说得通。

    只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柳乘风没有死,死的却是庆格尔泰,算来算去,这还当真是一笔糊涂账,你可以说柳乘风放肆,可是也能说柳乘风这是忠君之举,君王都受了侮辱,要嘛你死,要嘛你把侮辱君王的人干了,这都是忠诚的行为嘛。

    朱佑樘不由莞尔,随即道:“传旨,瓦刺使节庆格尔泰与廉州侯对阵,不幸遇难,朕甚哀之,令收敛尸首,以重礼护送其棺椁回国,赐其家人金十斤,银千两,从重抚恤。礼部这边,立即下国书,派出人员,前往瓦刺国为其祭祀……”

    朱佑樘摆明着是息事宁人,人都已经死了,反正不能复生,至于柳乘风当然也不能加罪,人家连君辱臣死的话都说了,若是这时候加罪,别人会怎么想,往后还会有人肯这般效忠吗?因此朱佑樘不但不能罚,还得嘉奖一番,否则如何树立表率,让大家学习这柳乘风的忠义?

    李东阳道:“微臣遵旨。”

    朱佑樘颌首点头,又看向柳乘风,淡淡笑道:“来人,给柳乘风赐坐。”

    这楼子里,除了朱佑樘其余人都是站着的,特意给柳乘风赐坐,其实就是朱佑樘的某种嘉奖,所谓帝王之术就是如此,有些时候,封官晋爵是没有用的,给予对方一种特殊的地位,反而更能让人感jī涕零,这就是为什么会有什么宫中走马、御前带剑的说法,别人不能享受的待遇你能享受,这就是殊荣。

    柳乘风倒也不客气,等到太监将锦墩搬了来,毫不客气的坐下,随即道:“谢陛下。”

    朱佑樘脸上lù出几许笑容,柳乘风这个家伙,总能让他刮目相看,别人做不成的事他能做,别人看上去难如登天的事,他不但做了还做的很好。

    就比如今日和瓦刺人对阵,明明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绝无可能的事,偏偏柳乘风漂漂亮亮的胜了。

    这个家伙,是个能臣。

    能臣倒也罢了,最紧要的是不结党营sī,见人就得罪,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忠臣。

    朱佑樘心里对柳乘风加重了两个印象,那深邃的眼眸子里,渐渐放出几许光亮来,对柳乘风道:“学生军不过操练三月,却能力克瓦刺铁骑,柳爱卿,你来说说吧。”

    若说方才大家还对柳乘风有什么不满,可是这时候大家都不吭声了,毕竟是人都有好奇心,都想听听,这里头有什么诀窍。

    柳乘风正sè道:“这一次胜败的因素很多,正如上次微臣向陛下提出的三胜三败一样,这一来呢,是瓦刺人骄傲自大,其二,是瓦刺人对学生军一无所知,学生军却早已熟知瓦刺人的战法。第三便是将士们肯尽心用命。”

    “除去这三条,还有一样最紧要的,就是火铳……”

    火铳……

    其实这一次,学生军的战法算是让所有人大开了眼界,柳乘风说到这火铳时,居然也无人反对这火铳发挥的作用。柳乘风道:“正是这火铳,才是克制瓦刺人的法宝,其实何止是瓦刺的铁骑,若是遇到其他的步卒,微臣敢保证,大明若是拥有一支如学生军这般的神机军,足以定国安邦。”

    换做是从前,柳乘风敢这么拍xiōng脯保证,在大家看来自然是有吹嘘的成分,只不过现在这些话从他口中说来,居然无人怀疑。

    朱佑樘沉着眉,道:“大明不是已有神机营了吗?”

    柳乘风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精光,真正的好戏上场了。

    他连忙回答道:“陛下说的没有错,神机营自太祖时就已经有了,可是神机营的战力,却往往并不乐观,可是火铳到了学生军手里,却发挥着极大的威力,陛下,这都是因为此火铳非彼火铳也。陛下不知,学生军的火铳,都是上乘的精品,经久耐用,无论是射程、精度、材质都是取自上乘。而其他神机营的火铳,却都是粗制滥造,这造作局里猫腻重重,不知多少人为了揩油,不顾边镇将士们的xìng命,偷工减料,致使这边镇的火铳往往射击不到二十发,竟有半数炸膛,非但没有伤敌,反而害了自己人的xìng命。陛下看学生军操练有素,可是神机营何尝不能操练有素,只是要操练又谈何容易,拿着这些粗制滥造的火铳,又有谁敢操练?结果就是,所谓的神机营,却是疏于管带,不但不知阵法为何物,有的人临阵之前,连火铳如何操控都未必清楚,天下的兵都是练出来的,神机营却偏偏练不了,练了说不准就要炸膛,炸膛就要伤及xìng命,谁肯练?”

    “说来说去,还是火铳的问题,若是火铳的问题不解决,那么大明纵有无数忠勇之士,又能奈何?请陛下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切中造作局粗制滥造之害,下旨彻查。造作局若是规范,则胜百万雄兵,又岂会让瓦刺人这般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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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往死里整

    第三百六十四章:往死里整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时候不少人的脑子才转过了弯来,柳乘风这拐弯抹角的,最后又咬上了造作局。~~他是非要把造作局拉下马,把这些与造作局有牵连的人一并裁处。

    不少人骨子里都冒着冷气,这么个睚眦必报非要把人整到死的家伙当真可怕。

    工部尚书徐贯此时也是呆住了,他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骇然,目光随即落在了朱佑樘的身上。

    朱佑樘没有说话,这么大的事,他当然要权衡,此时柳乘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准不准都要给一个话,朱佑樘脸上的喜悦不由收敛几分,借故去喝了口茶,却还是没有说话。

    “陛下……”

    柳乘风从椅上站起来,咬着牙拜倒在地,恨恨地道:“边关的将士,拿了这等粗制劣造的武器,却要他们为我大明效忠,将士们没有辜负社稷,何以朝廷辜负那洒血疆场的将士?我大明朝兵备不谓不强,每年朝廷调拨的兵饷数以百万计,何以处处受制,处处为人掣肘?若陛下整饬造作局,将贪渎的官员治罪,则朝野欢动,三军感恩戴德。假以时日,若以学生军之法cào练军马,到了那时,非但江山永固,万国岂敢不臣?请陛下以边镇将士们为念,以社稷为重,壮士断腕,为时不晚!”

    他说罢,恶狠狠地又继续道:“陛下……”

    朱佑樘动容了。

    辜负三军,这是利害关系,粗制滥造是罪名,以学生军之法cào练,整饬造作局,而江山永固、万国臣服,这是巨大的yòuhuò。

    朱佑樘不能不心动,若是从前,不晓得火铳的厉害倒也罢了,可是当看到火铳的真实威力,竟是可以和最令大明头痛的铁骑相当,那朱佑樘就不得不重新掂量一下了。

    为政最紧要的是取舍,有舍才能取。朝野震动,边镇将领们不安,这是舍;可是练就一支百万雄师,令江山永固和万国臣服,这是得。在此之前,朱佑樘若是整饬造作局,那只有舍而看不到能带来多大的好处,经此一役,才知道大明能得到比他想象中要多的多。

    朱佑樘的眼眸落在了刘健的身上,他已经有了主意,整饬造作局,追究有关人等,彻查!

    只是他不能立即拍板,单单柳乘风一个人陈情却还是不够,内阁若是能支持,那事情就好办得多。

    刘健见朱佑樘看向了自己,此时心中也在动摇,他是老臣,是首辅大学士,当然知道整饬造作局的坏事,这朝野和边镇不知多少人牵涉其中,可是柳乘风方才的话也确实让他也有些动心。

    是逆流而上还是顺水推舟,刘健当真犹豫了。

    陛下的眼神里透lù出来的信息很是明显,这是示意他顺水推舟,给皇上一个台阶。

    沉默片刻,刘健拜倒在地,正sè道:“陛下,老臣以为廉州侯所言甚是。”

    刘健一表态,李东阳也趁机道:“臣附议。”

    唯有谢迁,同意又不是,反对又不是,索xìng做个木桩子。

    其他的官员见内阁表了态,顿时也jiāo头接耳起来,纷纷有人拜倒:“整饬造作局既是利国利民,微臣附议……”

    “臣附议……”

    这片刻功夫,楼中的大臣居然跪下了一大半。

    毕竟这事儿确实靠谱,既然对社稷有好处,皇上和内阁又属意,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也是应该的,反正造作局和他们无关。

    只是那些与造作局有关的大臣此时却都是面如土sè,尤其是徐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最后会演化成这个局面,霎那间,一个念头自他的脑中划过,战书并非是太子下的,根本就是柳乘风怂恿的,借着这战书,柳乘风不但从牢狱中安然无恙出来,同时也借着与瓦刺人的对阵,让人看清火铳的威力,如此,再反过来收拾造作局,这一步步早就计划得好好的了,是柳乘风有意而为之。

    徐贯早该想到这一点,之所以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只是因为他不相信学生军和瓦刺铁骑对阵能大获全胜,既然不能胜,那柳乘风也扳不倒他,甚至可能连柳乘风自己都自身难保,谁知……

    有了这么大的台阶,朱佑樘的脸sè也凝重起来,朗声道:“造作局事关兵备,大明以文安邦、以武定国,文武不可或缺,造作局若果有贪渎不法之事,朕决不姑息,敕命,锦衣卫立即彻查此案,相关人等,一律严惩不待!”

    旨意一下,柳乘风不由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暂时告一段落,造作局要完蛋了。而且朱佑樘敕命锦衣卫彻查,话中所表lù出来的信息也很是明显,柳乘风就是锦衣卫,论起来彻查造作局最上心的只怕也只有锦衣卫了,让锦衣卫去,分明是宣示朱佑樘彻查的决心。

    众人一起大呼,道:“陛下圣明。”

    那徐贯等人却都是脸sè蜡黄,甚至有人差点儿没有晕倒过去,一旦彻查造作局,谁也别想跑,一辈子的功名利禄如今都成了镜中huā水中月,怎的不令人肝肠寸断。

    朱佑樘此时却没有心情顾忌他们的心情,兴致勃勃地站起来,道:“学生军震我国威,众卿随朕一道下城楼,一起去校阅学生军将士吧。柳乘风,你来带路。”

    柳乘风连忙道:“微臣遵旨。”

    说罢,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地下了城楼,朱佑樘的步履轻快,虽然整饬造作局的事仍然让他有着淡淡的忧心,可是在这天大的好消息面前,那毕竟算不得什么,他兴致勃勃地带着太子、内阁、六部的官员在禁卫的拥簇下进入瓮城。

    此时瓮城里,满是血污的学生军早已列队完毕,其实连他们都不相信,瓦刺的铁骑就这般地灰飞烟灭了,此时旗开得胜,几乎所有人都在强忍着心中的jī动,看到皇上带着人下来,一个个不由骄傲地tǐng起xiōng脯站在队中。

    朱佑樘进了瓮城,左右的禁卫想要先冲过去,将这学生军团团围住,以防有什么不测。朱佑樘眉头一皱,吩咐随驾的官员道:“将这些禁卫全部撤了,这些都是国家的忠勇之士,难道还会对朕不利吗?”

    一声令下,禁卫们只好如cháo水一般地退出去,朱佑樘只是带着太子和柳乘风三人走在最先,到了队列跟前,看到这些满是血污的人,不由暗暗点头,教官钱芳踏前一步,半跪在地躬身行礼道:“此役,学生军杀贼四百五十四人,俘虏五百人有余,军中死伤者二十三人,请陛下明察。”

    朱佑樘不由暗暗乍舌,瓦刺铁骑有近千人之多,可是战死的就是四百五十四人,几乎覆没了半数,才彻底崩溃,这和边镇上往往死伤十分之一就全军溃退的明军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瓦刺人骁勇可见一斑。

    不过他的眼角里浮出了笑意,骁勇又如何?今日有学生军,大明无忧也。

    朱佑樘一步步地从队前走到队尾,分明看到那一对对清澈的眼眸中在自己停驻在他们身前时散发着一股强烈的狂热。

    朱佑樘很满意,随即开口道:“来人。”

    随驾的官员立即小跑过来,道:“陛下……”

    朱佑樘淡淡地道:“传朕旨意,学生军有功于国,且忠且勇,实为楷模。从今日起,学生军调入东宫辖下,为东宫禁卫,上下人等,都有封赏,封赏的事让兵部去拟定。”

    顿了一下,朱佑樘继续道:“还有,柳乘风练兵有功,也要下明旨嘉奖,将此事记入邸报,告知天下。”

    朱佑樘这份圣旨,意思很明显,从此以后,这学生军就不再是孤魂野鬼了,算是名正言顺的禁军,且为东宫禁卫,虽然看上去比皇城禁卫差一些,其实不然,保护皇上的有京卫十二衙mén,什么金吾卫、锦衣卫之类,可是东宫禁卫却只有学生军,而这东宫早晚是要继承大统的,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这学生军的特殊xìng可想而知。

    至于柳乘风虽然只是个明旨嘉奖,其实也是宫中的一种态度,有时侯别看没有升官进爵,嘉奖的意义却也非凡无比。

    柳乘风连忙道:“微臣谢恩。”

    其余的将士也纷纷道:“谢陛下恩典。”

    朱佑樘哈哈一笑,道:“不必谢,这是你们应得的,只要肯尽心用命,朕将来还有赏赐,来人……”

    他这心情一高兴,又觉得这赏赐太少了一些,此时又想到了什么,向身边的随驾官道:“再颁一道圣旨,学生军上下皆赐穿飞鱼服,以示优渥!”

    其他的大臣离得远,没有听到朱佑樘的旨意,他们倒是不敢过分靠近,所以大多数人并没有听到这份旨意,可是那随驾的官员顿时呆了一下,所有人都钦赐飞鱼服……这……陛下不是开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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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水涨船高

    在大明的织造局专织一种飞鱼形衣料,系作不成形龙样,名叫“飞鱼服”。i

    这飞鱼服通常人以为就是锦衣卫的服装,其实并不是,锦衣卫的服装虽叫飞鱼服,也只是坊间的说法而已,平民百姓们觉得锦衣卫威风,高高在,便将他们与官员们联系起来,所以往往将他们所穿的公服为飞鱼,不过真正的飞鱼服却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这东西代表着尊贵,不但要有身份,还要有一定的品级。

    其实后世满清鞑子的黄马褂学的就是飞鱼服的颁发制度,赐衣以示尊崇。

    朱佑樘现在倒是痛快,学生军下人手一件,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不过这时候反对的人并不多,虽然有人认为赏赐过了一些,可是想想看,今日这些人所立的功劳实在不小,就算换了禁军来与瓦刺铁骑对阵,莫说是大获全胜,能维持个平分秋色就算是他们有本事了,学生军的宗旨本就是培育将才,所以选拔的都人,将来迟早是要放出去掌握军队的,赐穿飞鱼服,不但能令他们对皇家更加死心塌地,而且也代表了皇家对这支军马的重视。

    假以时日,这支为数不多的军马定会成为大明军中的骨干。

    朱佑樘下了圣旨,已是显得疲倦了,他哪里知道一边的柳乘风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一道旨意下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这京师除了禁军十二卫之外,一支新的力量正在冉冉升起,甚至凌驾于京卫之,什么是禁军,这才是真正的禁军,人人穿着钦赐飞鱼服出来,谁见了敢不老实?

    而这条圣旨对柳乘风也是极大的利好,学生军是他一手创立的,从招募到教官的选拔,从操练到军规,柳乘风几乎是一言九鼎,虽说这学生军的威武大将军是太子,可是太子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柳乘风完全可以说,这学生军是他一手掌握的力量,也是他的一个本钱,现在学生军获得如此殊荣,柳乘风虽未封赏,却也是水涨船高。

    “朕乏了……”朱佑樘打了个哈哈,一夜未睡,方才又激动了一下,朱佑樘已经感觉有些困顿了,道:“摆驾回宫,一应旨意,明日之前就会下达,柳爱卿,学生军的操练不可懈怠,你自己也说骄兵必败,所以别因为这一次获胜就沾沾自喜。”

    柳乘风忙道:“陛下训诫,微臣不敢忘。”

    朱佑樘摆摆手,带着一干人等去了,学生军这边也在教官的带队下回营,至于其他人也是一哄而散,柳乘风翻身了马,交代了钱芳几句话,便骑马回府,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趁着现在进了城,索性今个儿回家一趟,下午再回商行去给大家庆功。

    到了温家门房这边,门人见了柳乘风很是惊喜地来给他牵马,一面道:“姑爷,方才许多人来求见呢,都是些藩人,还带了不少礼物过来,说是姑爷不见他们,他们就不走,小人请示了老太君,老太君说你今个儿一准会回来一趟,就叫人把他们安排在客厅里喝茶了。”

    柳乘风不由笑了,翻身下马,将马交给门房道:“我知道了,你把马牵到马厩去,多喂些草料。”

    说罢,柳乘风进了温家,到了大厅这里,便看到有数十人正焦灼等待,这些人,柳乘风居然都认得,都是方才在城楼观战的藩国使节,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就都争先恐后地找门来了。

    柳乘风前脚刚迈进来,这些藩国使节们便纷纷给柳乘风行礼,客气到了极点,其实他们来,实在是被今日的场面震撼到了,此前早就知道火铳的威力,可是不曾想到,这火铳居然强大到这个地步,瓦刺铁骑享誉天下,这铁骑脱胎于蒙古铁骑,莫说是他们,便是在大食,谁会不知道蒙古铁骑的厉害?偏偏柳乘风一支操练了三个月的火铳队,居然能将他们一举击溃。i

    对他们来说,所谓的操练战法,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不关心,事实他们也不懂,最给予他们震撼的还是这火铳的威力,这玩意儿若是自己国中的军马不能给点用一用,睡觉都觉得不安生。

    更何况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比如安南和南掌国是世仇,若是安南国有了,南掌国没有,南掌国自然也必须得有,勒紧裤腰带也得买,而南掌国若是买得多,安南国买得少了,安南国就是拼了命也要再购一批。

    除了安南和南掌,那倭国和朝鲜,真腊与挝国之类,几乎人人都有仇家,你不买,我也得买,你买了,我更要买。

    大家的来意很明确,就是来和柳乘风洽商购买火铳的,谁知这里头所有人都怀着一个心思,大家到了温家碰了头,这才知道原来不只是自己想买,所有人都想买,大家暗自警惕,心里都在琢磨,你们都买,那我更要买了。

    各国使节之间的心思,其实柳乘风不必猜也知道,他负着手进来,哈哈一笑,道:“今日怎的这么热闹?平时我这儿门可罗雀,今日却又一下子门庭若市了,诸位都不必多礼,你们都是使节嘛,该是本侯给你们行礼才是,来,都坐下说话。”

    他口里虽说给你们行礼,却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的位置,手压着扶柄,笑呵呵地道:“不知诸位前来,有什么见教的?”

    安南国使节黎武已率先道:“侯爷,下使前来,是来洽商……”

    南掌国使节怕他争先,打断他道:“南掌国也是来洽商购买火铳事宜,只是不知侯爷有多少货物,南掌现在就要。”

    现在这安南和南掌正在打生打死呢,若是能拿到现货,好处极大,否则等订购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所以二人最是急躁,就差点儿恨不得在这堂中互掐了。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来买火铳的?既然是来买火铳,也不必这样心急火燎嘛,廉州那边此前就已经扩充了火铳的作坊,专供外销。如今在库中也有库存,火铳、火炮都有,诸位想要也不必和本侯商量,直接去寻聚宝商行刘大掌柜就是,一切事宜和他洽商就好了,不过你们既然了门,本侯也正好有件事儿要和大家商量一下。”

    众人听到库存足够,都不由松了口气,不少人已经开始心里盘算着这一次订下多少了,安南和南掌两国倒是不想这个,只是在琢磨能买得起多少,或者说大明愿意要他们多少的矿山和港口拿去做抵押,毕竟他们和别人不一样,别人还能缓口气,他们却只能全力以赴,否则连社稷都没了,还谈什么府库的银钱和矿山、港口?

    黎武连忙抢着道:“不知侯爷要商量什么?”

    柳乘风正色道:“商量的是技艺的问题,诸位也知道,这火铳乃是我大明精心研制出来的,不知糜费了多少人力。”

    这句话有点儿不太要脸了,还精心研制,这玩意早在宋朝的时候就出现了,至于研究这东西出了什么人力也只有天知道,历代虽然有改良,你可以说它先进,可是和什么惊心研制、糜费人力有点儿不太沾边。

    “所以嘛,这技艺的成果肯定也是要保护的,总不能我大明费了不知多少功夫制出来的东西,你们买了大明的火铳去,就拿去拆卸琢磨着怎么自产?”

    柳乘风当然不相信,这些所谓的藩国当真能自产出什么火铳来,至少在三十年之内,他们没这本事,毕竟火铳所需的钢铁和一些工艺,藩国们的技艺水平还没有达到,就算自产出来,和大明的相比较也差得太远,不过任何事讲的都是未雨绸缪,现在不能仿制不代表以后不能仿制,你丫要是山寨去了,还让聚宝商行怎么剥削压榨……错了,和你们自由贸易?

    所以这笔帐一定要说清楚,不说清楚迟早是要吃亏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还是没明白柳乘风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乘风继续道:“诸位既然要购买商行的火炮、火铳,这也容易,不过在买之前得签一份协定,各国不得仿制大明的火铳和火炮,若是谁偷偷仿制应用到了战场,被商行抓住了证据,那商行保留一切手段的报复权利。”

    柳乘风这一手也是狠的,你就算仿制了也不能战场,不能拿去打仗,你仿制了有什么用?若是抓住了把柄,所谓的一切手段其实也简单,你和别人开战,商行就可以资助你的敌国,甚至派出援助的护卫与你的敌人一道跟你动真格的。

    别看现在商行的力量还不强,即便如此,也有几千护卫在,将来少不得还要招募一些,这可是很可观的力量,所以还是别玩花样的好,一旦商行押到了你的对头身,也够你吃一壶的。

    众使节听了,不禁无语,不过眼下,他们本就没什么仿制的心思,只是想购买火铳而已,所以回答得倒也爽快,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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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

第三百六十六章:畏罪

    第三百六十六章:畏罪

    工部尚书徐贯的府邸。~~

    此时天sè已经黯淡,街上行人寥寥,可是一顶顶轿子,却已在这里汇聚起来,不少穿着便衣的人,坐在轿子里,打发着奴仆前去与mén房jiāo涉。

    可是平日见了这些客人们便笑脸相迎的mén房,此时却是绷了个脸,对这些人道:“老爷吩咐过,任何客人都不见。”

    奴仆们回去禀告轿子里的人,这些轿子里的人居然不肯走,亲自从轿中钻出来,与那mén房jiāo涉。

    “徐大人为何不见客,都要火烧眉máo了,今日再想不出对策,下官人头不保不说,徐大人又能落到什么好?”

    mén房却是道:“我家老爷有命,谁都不见,就是皇上来了,也一概不许进来,我家老爷还说了,诸位,事已至此,圣意已决,再说什么,再做什么又有什么用?垂死挣扎,莫要落个祸及满mén,还是各自回家待罪去吧。”

    mén子这么一回,那访客顿时目瞪口呆,这不是坐以待毙吗?大家不肯走,可是mén房无论如何不让进,只能僵着。

    这里的人越聚越多,竟有二十余人,众人都急的跳脚,有相熟的则是低声窃语,人人都是一副焦急的神sè。

    “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他就这么撒手不理了吗?可别忘了,这造作局里也有他的一份,咱们倒了霉,他难道能落个好。”

    “哼,多半他是想撇干净自己,我吴某人真是瞎了眼……”

    这一通牢sāo,自然传不到府内,在徐府的书房里,冉冉的油灯下,脸sè枯黄的徐贯靠在椅上,一动也没有动,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已经旧的有些发黄的《资治通鉴》,浑浊的眼眸盯在书页上,徐贯没有动。

    良久,他心luàn如麻的叹了口气,将这书放置在手边。

    到现在,他都没有想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从一开始,似乎自己就已经败局已定,偏偏他还自以为自个儿宦海沉浮洋洋得意,直到今日,当皇上在城楼上道出一句彻查时,他整个人都不由冰凉了起来,这股子寒意,直接透入了骨髓,让他差点没一下子昏厥过去。

    败了就是败了,事情到这个地步,内阁支持,百官附和,宫中已经定夺,锦衣卫只等圣旨下来彻查,到了现在,若是再不认输,实在是有些痴心妄想,徐贯入朝多年,岂会不知道皇上的脾气,皇上在下决断之前,总是犹犹豫豫,左顾右盼,可是一旦皇上下了决定,就很难更改。

    就如之前皇上不肯彻查造作局一样,若不是柳乘风使出了对阵这么一手,让皇上大开眼界,深知到造作局对大明武备的危害,皇上也不可能改变主意,下旨彻查。

    一步错,步步皆错……

    徐贯阖上了眼,那苍老蜡黄的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眼缝之中,一滴浑浊的泪水滴落了下来。

    他手搭在书案上,干瘪的嘴chún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启开,喃喃道:“自作孽不可活……”

    “来人……”

    他的眼眸陡然张开,眼眸中lù出了一丝jīng光。

    书房外头,早就有许多人在候命了,立即有人进来,道:“老爷有何吩咐。”

    徐贯道:“去,把少爷叫来,快……”

    徐贯只有一子,叫徐业,如今也在国子监里读书,不过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早就被叫回家了,见父亲将自己关在书房,因此就在这书房外头候着,听到徐贯叫他,徐业连忙进去,刚要行礼,徐贯摆摆手:“业儿,你坐。”

    徐业欠身坐下,略带几分英俊的脸上lù出几分忧sè,道:“父亲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什么样的坎儿,难道就真的过不去,父亲何必这样折腾自己?”

    徐贯摇头,良久之后,才慢吞吞的道:“为父景泰四年中举人,天顺元年中的进士,先授兵部郎中,又调为福建右参议,分守延平、邵武四府。时值当地饥荒,为父开官仓,减价出售,救济灾民,先帝闻听此事,特意下诏,彰显为父的功劳。随后,继而升迁为右副都御史,巡抚辽东。时有镇守总兵,多占军丁佃户,为父坚决取缔,以至辽东百姓,到现在还在为为父建祠,每每想及这些……”徐贯的脸上,闪lù出一丝红晕,眼眸变得空dòng起来,似乎在回忆着从前的往事。不过他的目光,已从几分无奈变成了恬然。他继续道:“想到这些,为父总是多有感触,几十年宦海,为父也还做了一些好事,此后朝廷升为父为工部尚书,恰好苏、松大水连年,皇上敕命为父前往治之。为了治理这河患,为父足足一年功夫,都没有睡过好觉,成日在河提上赤着脚带着人巡守,松江和苏水的水患就此弭平……”

    徐贯叹了口气,继续道:“今日和你说这些,为父是要告诉你,为父并非只是个罪人……”徐贯说到这里,泪光闪烁,喉头已经略略有几分哽咽了,用袖子去擦拭眼角的泪水,继续道:“这些就不说了,业儿,京师不是什么久留之地,若是有朝一日,为父有什么不测,你立即收敛了为父的尸骸,回老家蜀阜去,家里还有良田数百倾,足够你开销,你的母亲体弱多病,常年气喘,你要好好shì奉,还有,你的姨娘,她平时或许对你言辞有些刻薄,你也要shì奉她,不要偏袒,若是实在不能同住,在老家那边,蜀阜县城里还有个别院,可以请她暂时在那里住下,可是每逢节庆,你这做晚辈的,也不能失了礼数。”

    “还有一样,为父治水的时候,颇有几分心得,已经写就成册,就在卧房里藏着,到时候,你将这些东西都呈上去,或许对朝廷有些益处。”

    徐贯一边说,一边用手mō着案牍,徐业见徐贯一副要立遗嘱的意思,开口要说什么,却被徐贯用凌厉的眼神制止。

    “事到如今,为父也不瞒你,为父犯下的是死罪,就算陛下看在往日功劳的份上愿意赦免,为父又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君子无暇,为父这璞yù已经脏了,留之何用,你……你出去,去把你的母亲叫来,就说为父有话要和她jiāo代。”

    徐业听的头晕目眩,想要劝解,可是却知道徐贯的脾气,这时听他叫自己去叫母亲,心里便想,索xìng先将母亲大人请来,一起劝说更妥当。于是连忙出去,到了后宅,去请了家母徐夫人来,徐夫人听到这消息也是骇了一跳,忙随徐业赶到书房,开了mén,母子二人却是惊呆了。

    “爹……”

    徐业已经趴倒在了案牍上,肤sè漆黑,明显是中了毒,在案牍上,还有一盏未喝尽的茶水。

    “快,快叫大夫……”

    案牍上,摆放着一本奏书和一张字条,字条上用苍劲的笔法写着:“所遗之言,吾儿切记!”

    ……………………………………………………

    徐府的哭声,一下子让这些外头等候的官员们不由打了个jī灵,他们本就如受惊小鸟,此时被这骤然发出的声音一惊,有不少人脸sè更加苍白。

    “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大家相互询问,紧接着,就有徐府的家人出来,再接着有背着yào箱的大夫冲进去,随即,满府皆是恸哭,外头的人更是不敢散去,良久,才逮到一个徐府正要出mén去准备好报丧的人来问,才知道徐贯已经死了。

    这外头的,也有徐贯的mén生,听到恩师逝去,顿时滔滔痛哭,可是也有人,眼角处掠过了一丝微笑。

    徐贯死了……

    工部尚书自杀而亡。

    无论是畏罪,还是其他。

    至少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到时候锦衣卫要查,大不了将所有的干系推到徐贯头上。就算是推脱不掉,这皇上刚刚彻查,工部尚书就自杀,这案子还能再查吗?那一面倒的指责造作局的清议,只怕这个时候又要变得暧昧不清起来,毕竟人死为大,人都死了,别人只会同情弱者。

    “快,报丧,都去报丧!”

    有人醒悟过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却都鸟兽作散,只有几个徐贯的mén生故吏,却是长跪在这徐府的mén前,痛不yù生。

    这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样,一下子便传遍整个京师,各大衙mén里,原本都在议论彻查造作局的事,也有人津津乐道的谈及白日的对阵,当值的堂官,本来就闲的发慌,自然少不得要寻些话说,可是听到这消息,却也都呆了,徐贯在朝中,也算是干练,虽为尚书,待人也都还算客气,这满朝文武,与他有sījiāo的不在少数,虽说许多人知道,这造作局和徐贯有牵连,可是彻查造作局,就算牵扯到了徐贯,以徐贯以往的功劳,陛下肯定会网开一面,至多让他致仕而已,可是谁也不曾想,徐大人就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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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人死为大?

    第三百六十七章:人死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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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皇后与朵朵倚在榻上,张皇后半阖着眼睛,今个儿心情倒是不错,这一次学生军大胜确实振奋人心,连那学而报也都刊了文,大肆宣扬太子殿下如何cào练军马,此战固然有将士们用命,可是太子殿下统领之功却也是不小。

    张皇后的心思都扑在两个男人身上,皇上如今心里高兴儿,她自然高兴,朱厚照誉满天下,虽有人诟病他稀疏文事,可是至少太子在别人看来也不再是一无是处,总还有闪光的地方。

    张皇后自然也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在这殿中心是一方小案,案上放着茶茗、一个獸炉,还摆放着一张古琴,朱佑樘穿着一身便衣,手轻轻地拨动琴弦,琴音袅袅,时而高山流水,时而铿锵有力,张皇后一边听,一边向朵朵指点道:“你父皇方才的宫音重了一些,你可莫要学他。”

    朵朵只在一边咋舌,耳朵却是竖起来,认真听着这琴音,颇有几分痴醉。

    朱佑樘弹琴时很有君子之风,非要沐浴更衣之后再bō动琴弦不可,这一次本就是要给朵朵看看自己的琴技,因此特意换了一件潇洒飘逸的儒衫,头戴着方巾,十指拨动之下,那琴瑟之音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悠扬清澈;又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微风,清逸无拘;又如百huā丛中翩然的彩蝶,轻柔绮丽;又如雪舞纷纷中的那一点红梅,清寒高贵。

    时而琴音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瑟音沉稳如松飒崖,时而瑟音jī扬,时而琴音空méng。

    一家子人凑在一起,弹琴较技,倒是其乐融融,恰在这时候,外头传出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太监进来,喘了口气,重重地跪在地上。

    琴音未断,朱佑樘手指继续抚nòng,一边抬眸不悦地看了这太监一眼。

    “陛下,出大事了,工部尚书徐贯在府中饮鸠身亡……”

    锵……

    琴音骤luàn。

    朱佑樘的眼中lù出惊诧之sè,随即狠狠地一动琴弦,发出极为难听的锵声……

    “撤琴……”

    小太监将琴抱走,朱佑樘的脸sè略带几分苍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傍晚,酉时三刻,其子徐业今个儿一早报了丧,内阁那边递了条子到通政司,只是……只是……今个儿陛下没有看奏书……”

    朱佑樘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道:“他临终前说了什么?”

    “其子徐业已经递上了一份奏书和一本书册上来,请陛下过目。”

    这太监手里早就把东西拿了来,小心翼翼地将奏书和书册送到朱佑樘跪坐在前的小案上,朱佑樘先是看了奏书,脸sè显lù出惋惜之sè,随即又捡起另一本书册看,黑底的封面上写着‘余力稿’三字,翻开这书册,书中除了一些临时起意的诗词,更多的是各种治水的心得。

    朱佑樘小心翼翼地将书册盖上,叫上人道:“妥善保管,再抄录几分送到各衙mén。去,召集各部的官员,朝议吧,还有,把柳乘风一并叫上。”

    朱佑樘挥挥手,示意所有人全部退下。

    张皇后见朱佑樘这个样子,不由道:“陛下……”

    朱佑樘深吸口气,打断她道:“不必劝慰朕,朕没有事,徐贯也算是三朝老臣,这些年为朝廷做了不少事,松、苏的水患能弭平,他就功不可没。他是朕的左膀右臂啊,朕也知道他不是畏罪自杀,虽说他和造作局有关,朕念在他往日的功劳上也不会拿他治罪,他……”朱佑樘黯然道:“他这是没有面目再活在世上,是不敢再见朕,再面对同僚……不说了,去,叫人更衣吧。”

    清早的时候,徐贯自杀的消息几乎已经传遍了所有角落,宫里突然下旨,命百官入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多半和徐贯脱不了关系。

    这一次还特别让柳乘风一道入宫觐见,不过柳乘风在回了一趟家之后,便动身去了商行,因此宫里立即快马加急去传了圣谕,柳乘风这边也不敢怠慢,听到徐贯自杀的消息,他也骇了一跳,徐贯的死极有可能让整件事扭转过来,别人会怎么说?这还没有彻查呢,就死了个工部尚书,可以想象,到时候这彻查造作局的事会引起多少人的反感。

    只是这时候,柳乘风反倒猜不透朱佑樘的心思了,若是因为徐贯的死因而改变了朱佑樘整肃造作局的决心,那直接下旨就是,何必要朝议?可要是说皇上无动于衷,这也不对,否则怎么朝议上把自己叫上?朝议要议的不是造作局的事是什么?

    柳乘风飞快地到了京城,随即自午mén入宫,等到了正殿时跨了进去,这文武百官早就到了,不过人倒不算多,只有七八十人,都是朝廷方方面面的大佬,柳乘风分明可以感觉到,自己走进殿中时,这殿中有不少不怀好意的目光朝自己落过来。

    柳乘风只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躬身行礼,丹陛上的朱佑樘挥挥手道:“到班中去。”

    柳乘风进了班中。朱佑樘才开始说话,坐在御椅上,道:“念吧。”

    一个太监将徐贯的遗嘱奏书张开,朗声道:“臣以老悖之年,méng圣上不弃,忝为辅政之列,不能匡圣君臻于隆汉,反倒横生掣肘,误圣上军国事,死且有

    唯有一死以谢陛下知遇之恩,今大限已至,无常迫命,衔恨无涯,有不得不言于上者,请密陈之:造作局之事,臣久察之,涉猎官员有数十人,陛下yù革新造作之事,要害不在明堂,而在边镇也,首害必除,其余可以不问,否则势必尾大不掉,边镇上下,必有异志……呜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祈黄羊之心,臣知之矣,请陛下察之……”

    这一道遗奏念出来,百官骇然。

    原以为徐贯会在遗奏中为自己开脱,只是不曾想到,徐贯非但没有如此,反而为朱佑樘谋划,要彻底厘清造作局,应当如何。

    柳乘风听了,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徐贯这一次也算是如他奏书中所说其言也善了,他在奏书所提出的厘清造作局的方略倒和自己不谋而合。要把伸向造作局的黑手全部斩断,朝中那些牵涉到的大臣倒是暂时可以放一放,他们的危害不是最大,当务之急是解决边镇某些大佬,其余的人可以不论,可是这些头目一定要尽早控制住。

    解决掉他们,再慢慢地将那些小鱼小虾一道收网,如此一来,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就可以降到最低。

    不过这时候,柳乘风似乎也不是想着如何整人,此时的朱佑樘心情很不好,他从御椅上站起来,良久之后才道:“人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徐爱卿是三朝老臣,是朕的功臣,朕记得弘治五年,他从苏水河提那边回朝,朕亲眼看到他的手……”朱佑樘不忍再说下去,继续道:“忠于王事,徐爱卿做到了,他犯了错,如今徐爱卿以死谢国,朕……朕再不追究他的过错,下旨吧,工部尚书徐贯,素有功劳,有功于国,命厚葬,谥康

    追赠太子少保……”

    这一番的旨意下来,让不少人倒吸了口凉气,单这个谥号就足够了宫中对徐贯的肯定,陛下如此优渥,莫非是说……

    只听朱佑樘继续道:“造作局的事还没有开始办就已经死了一个工部尚书,令朕失了左膀右臂,朕岂能因为一个造作局,而令朕的肱骨之臣们人人自危?再下旨意,彻查造作局的事暂时放下来吧,谁也不许再提!”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不由议论纷纷起来,昨个儿还杀气腾腾地要彻查,今日就朝令夕改了,不过百官们倒是没什么意见,徐大人都已经自杀了,还要怎么样?难道真要nòng得血雨腥风不可?不能再死人了,再死人还成什么个样子?这件事放一放也好,也省得人人自危。

    可是柳乘风的心却是沉了下去,好不容易让皇上改变了心意,现在倒好,这个徐贯一死,居然来了个人死为大,好不容易准备妥当的彻查也得偃旗息鼓……

    柳乘风正要出班进言,谁知朱佑樘早就看穿了柳乘风的心思,冷声道:“柳爱卿,你不必再说,你要说什么,朕知道,可是朕现在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陛下……”柳乘风想了想,还是站出来,道:“造作局事关大明社稷,且徐大人遗奏中也说……”

    “住口!”朱佑樘冷着脸,道:“朕说过,朕心意已决!”

    柳乘风倔脾气发作了,道:“君无戏言,莫非陛下要朝令夕改吗?”

    “柳乘风,你好大的胆子……”朱佑樘深吸一口气:“敕命:柳乘风暂时不必去千户所当值了,闭mén思过吧,什么时候想好了,再来和朕说话,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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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大家不要着急上火,更爽的剧情还在后头。老虎不是虐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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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游戏才真正开始

    第三百六十八章:游戏才真正开始

    柳乘风不得不从朝中退出来,众臣们也随之一哄而散,在所有人看来,徐贯之死,和柳乘风不无关系,不少人已经开始琢磨着去祭拜了,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搭理柳乘风。

    柳乘风千算万算,原以为已经掌握了局面,谁知却是这样收场。

    皇上居然因为徐贯的死而改弦更张,至于让他闭mén思过,不必再去千户所当值,也见皇上此时正在盛怒之下,事后想来,自己方才还是太冲动了一些,yù速不达,自己的xìng子未免太急躁了。

    柳乘风想了想,随后又很没心没肺的笑了,若不是这个xìng子,又哪里有他的今日,这叫成也萧何败萧何,闭mén思过就思过吧,管他呢。

    他心里这般想着,刚刚过了金水桥,后头却有个太监追上来,叫住柳乘风道:“侯爷留步!”

    柳乘风不禁驻足,回眸看了这太监一眼,道:“公公有何事吩咐?”

    太监道:“陛下有口谕,敕侯爷立即去正心殿觐见。”

    峰回路转……

    柳乘风呆了一下,以柳乘风对朱佑樘的了解,朱佑樘平时并不轻易发怒,可是一旦发怒,这气儿哪里有这么容易消?

    他只是朝那太监点点头,随即旋身回宫中去,到了正心殿,朱佑樘正倚在椅上,看着徐贯的遗奏,见是柳乘风来了,将遗奏放下,看了柳乘风一眼,道:“柳爱卿的胆子倒是不小,居然在殿上顶撞朕了。”

    朱佑樘说话的时候很随和,如好友闲谈一般,话语中虽有苛责的意思,可是看他的神态,倒像是在说笑。

    柳乘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他连忙道:“陛下,微臣只是觉得,彻查造作局利国利民,陛下想想看,这造作局居然连工部尚书都牵涉其中,其中有多少黑幕,真是教人触目惊心。徐大人如今虽说以死以谢天下,可是陛下难道希望,这朝廷里再出第二个徐大人,第三个徐大人?再者说,造作局事关武备,朝廷要有所作为,非彻查造作局不可,微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佑樘不禁莞尔笑了,随即道:“你这么说,倒像是这天下就你一人关心江山社稷一样。”沉默了片刻,朱佑樘又有些黯然起来:“你的话有道理,徐爱卿从前勤于王事,两袖清风,何以今日落到这个地步,这自是有人拉他下水,是那些造作局的蛀虫们害了他,朕若是再对造作局置之不理,对得起徐爱卿所称的‘圣君’二字吗?”

    “来,你坐下说话吧,朕有事和你商量。”

    说罢叫人搬来了锦墩,柳乘风坐下,一副候命的样子。

    朱佑樘又捡起那份遗奏看了一眼:“徐爱卿的奏书说的没有错,这件事最棘手的是边镇的一些人,这些人手握重兵,一旦朕在京师有了动作,他们未必不会有异志,所以呢,朕才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向天下人诏告,这件事不能再查下去。”

    “可是……”朱佑樘的脸sè变得严肃起来,正sè道:“可是朕当着满朝文武这般说,不过是打个幌子,让边镇的人安心而已,你说的对,造作局再放任不管,迟早还要出大事,朕不但要管,还要管个彻底。”

    柳乘风心中大喜过望,不由道:“陛下圣明。”

    朱佑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淡淡的道:“朕让你不必去千户所当值,让你闭mén思过,是有事向你jiāo代。听说,聚宝商行出关走货已经筹备好了吧?什么时候动身?”

    柳乘风道:“这一两日就准备动身了。”

    朱佑樘颌首点头:“从明日起,你便在家中‘闭mén思过’,任何人都挡驾回去,要让全京师的人,知道你还在京城。只不过……”

    柳乘风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点就透,一下子就猜测出了朱佑樘的心思,朱佑樘这是想暗渡陈仓,表面上,他在京师思过,而朝廷也开始对造作局放任,与此同时,自己再随商行去宣府……

    柳乘风道:“陛下圣明。”

    “哎……”朱佑樘非但没有因为柳乘风一句圣明而沾沾自喜,反而显得很是黯然,叹了口气道:“圣明吗?若是圣明,又何必用这种鱼目hún珠的手段去清查造作局,这样做,朕也是无可奈何。你这一趟去,不可向人宣示自己的身份,就以掌柜的身份带着人去吧,朕会给你一道旨意,予你生杀大权,先斩后奏,先拿下边镇的那伙人,再回过头来收拾京师的涉案官员,这一趟,你会有一些风险,保重吧,对了,边镇凶险,你要记着,不要莽撞行事,先暗中查明了罪证,再行动手,否则出了事,朕也鞭长莫及。”

    这个计划其实说来简单,就是先制造出一个假象,让所有的人放松戒备,而柳乘风则以闭mén思过的由头,让温家那边,回绝所有的访客,就算他不在京师中出现,别人也不会怀疑他去了宣府。

    而恰好聚宝商行对关外的第一次大规模走货,也给柳乘风提供了良好的掩护,上万的商队,足以容纳柳乘风,甚至是他挑选出来的一批shì卫,有了这么一批人,再暗中搜集罪证,以雷霆一击的方式拿下那些犯事的官员,这个办法,既省时又省力。

    话虽是这样说,可是到了宣府,那里可就是别人的地盘了,柳乘风领着旨意做这件事,风险很大,一旦事泄或是被人察觉,那么随时都有xìng命之忧。

    所以朱佑樘才会叫他小心在意,柳乘风倒是愿意接受这个使命,理由很简单,牵涉到造作局的这些人,柳乘风和他们之间早已不共戴天,今天柳乘风就算放过了他们,可是这些人也有可能随时会咬他柳乘风一口,夺人钱财就是杀人父母,柳乘风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真以为这些人吃素的?

    既然如此,那么柳乘风完全不介意,把这些人全部送上断头台,野火烧不尽、chūn风吹又生,既然如此,那么索xìng一并打发了他们。

    “微臣明白,微臣一定幸不辱命。”

    柳乘风回答的很爽快,柳乘风能有今天,和他的一些举止也有莫大的关系,只要是宫里吩咐的事,他从不扭捏,一向是干脆利落。

    朱佑樘很欣赏的点头,道:“好极了,若是大功告成,朕自有丰厚赏赐。”

    说罢,又想起什么,道:“明日你去徐府走一趟,去告祭一下徐爱卿的在天之灵吧,他虽有错,可也有功……”

    柳乘风这时侯脸sè终于有了几分为难了,道:“陛下,这恐怕……”

    朱佑樘摇摇头:“没什么不妥,就说是朕命你去的,去完徐府之后,就好好回府‘闭mén思过’,好了,朕实在是乏了,你下去吧。”

    朱佑樘的脸sè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情绪jī动,因此脸sè疲惫,柳乘风只好道:“陛下多注意身体。”便告辞出去。

    从宫中出来,柳乘风不由松了口气,原以为造作局的事黄了,谁知道还能峰回路转,现在想来,柳乘风顿时也明白了什么。徐贯的事,对朱佑樘的触动不可谓不大,可是和朱佑樘的江山比起来,孰轻孰重,皇帝分得清,朱佑樘不是那种容易失去理xìng的人,如今已经看到了彻查造作局的好处,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方才的担心,实在有些多虑,在这宫外头,已经有随人在此等候多时了,柳乘风坐上了马车,躺在了马车里,对马夫道:“叫人去商行传个信,就说本侯今日暂且不能去了,让大家各司其职,做好自己手头的事。现在,去东宫吧。”

    去东宫……是柳乘风深思熟虑的结果,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柳乘风顶撞了皇上,如今已经被罚去闭mén思过,设身处地的想,任何人在出现这种情况,第一件事只怕就是四处找救命草了,毕竟惹máo了皇帝可不是好玩的,柳乘风一出宫就去东宫,不知内情的人只会以为柳乘风此时慌了神,他和太子关系最好,自然是希望太子出现为他周旋。

    而另一方面,柳乘风去东宫,也是确实有事要和太子商量。

    马夫听了柳乘风的话,倒也没多问什么,飞快打了马,带着柳乘风朝东宫过去。东宫位于东安mén那边,由御道相连,所以也没有什么寻常百姓在这儿闲逛,马车走的很快,一盏茶功夫,便稳稳的停落在了东宫,柳乘风从马车上下来,恰好看到刘瑾正弓着身碎步出来,似乎有事儿要办,他见了柳乘风,立即lù出虚假的笑容,忙不迭要给柳乘风行礼,道:“奴婢见过侯爷。”

    刘瑾对柳乘风的态度,可以说恭敬到了极点,偏偏他这种尊敬,让柳乘风有几分不喜欢,只是朝他点点头,道:“刘公公这是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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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柳呆子天然呆

    第三百六十九章:柳呆子天然呆

    刘瑾在柳乘风面前不敢放肆,听柳乘风问他,老老实实答道:“侯爷,奴婢奉殿下的命令,出去采买些东西。”

    采买东西……

    这东宫什么没有,就算是采买,那也不必刘瑾这样的太监去,柳乘风严重掠过一丝狐疑,可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颌首点头,便进了东宫。

    朱厚照得知柳乘风来了,也是喜出望外,亲自出来迎接,对柳乘风关切的道:“本宫刚刚听说柳师傅今日被父皇责骂了一顿,柳师傅胆子真大,在金殿上也顶撞父皇。”

    柳乘风却是脸sè一板,道:“殿下,闲话就不说了,为师有紧要的事和你说。”

    朱厚照听到紧要二字,顿时来了兴致,他本就是唯恐天下不luàn的xìng子,自然巴不得什么事都越紧要越好,左右看了一眼,道:“这里人多眼杂,走,咱们寻个僻静处说去。”

    这家伙……居然也懂得保密了。

    柳乘风不禁哑然失笑,方才好不容易绷紧了的脸做出来的严肃样子,此时不禁有些松弛。

    随朱厚照一起到了东宫的一处院子,在凉亭处坐下,朱厚照挥退随shì的几个太监,随即道:“柳师傅,到底什么事,还要劳你亲自跑来关照。”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其实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是不小。”说罢将朱佑樘的计划说出来,朱厚照听的很认真,不由惊呼道:“原来如此,这么说父皇在殿中对你发怒,原来竟是逢场作戏,倒是吓本宫一跳,咦,这么说柳师傅准备要随商队去宣府……”朱厚照的眼眸不禁放出光来,道:“本宫其实也很想去宣府,哎,只是父皇一定不会准许。”

    柳乘风道:“太子就算现在去宣府,又能有什么作为,日子还长着呢,今日为师来寻你,便是要jiāo代一下干系重大的事,这一次出发,我会安排一批学生军补充扮成护卫随行,可是学生军现在也是万众瞩目,不少人在看着呢,所以打算让一些护卫,暂时穿了学生军的号衣cào练,只不过要掩人耳目,殿下这边一定不能lù出马脚,往后太子仍旧要每日去商行督促cào练,无论对谁,也不能说起此事。”

    朱厚照听了,不禁大失所望,道:“本宫还以为柳师傅真有什么干系重大的事要jiāo代呢,原来只是这个。”

    柳乘风不禁笑了,拍拍朱厚照的肩,道:“这本就事关重大,若是你这边lù出了马脚,为师在宣府只怕要凶多吉少了。”

    朱厚照道:“柳师傅自管去,这里的事,本宫一定想办法遮掩。”

    柳乘风颌首点头,还想说什么,朱厚照倒是率先道:“柳师傅,本宫其实有一件事心里放不下。”

    柳乘风道:“太子殿下但说无妨。”

    靠着亭子是一片池塘,一汪池水在秋风下bō光粼粼,朱厚照居然也有惆怅的时候,看着这池水出了一会儿神,道:“母后那边,想将本宫的姐姐下嫁给英国公的世子,本来呢,皇家择婿,是尽量嫁去寒mén的……”

    柳乘风当然知道大明朝的制度,为了防止外戚干权,大明朝的驸马几乎都出自寒mén,一方面,是勋贵之家官家子弟都不愿做驸马,毕竟驸马这东西是不能做官的,管制很严格,但凡有出身的人,谁肯去做?

    另一方面,宫里也有自己的考量,毕竟皇室与某家结了亲,难免会让滋生出外戚出来。

    不过弘治朝的驸马却是不太一样,谁都知道,朱佑樘只有一nv,不像其他的皇帝一样,动辄就有数十上百,儿nv这东西其实和古玩之类的差不多,越少就越金贵,越少越值钱,更何况当今皇上独宠张皇后,张皇后嘛tiǎn犊之情重一些,谁做了这驸马,这身份只怕非同一般。以至于那些不太动心的官家子弟和勋贵世子们也不由怦然心动。

    祖制是祖制,以往历代先帝们恪守祖制,不是他们如何守规矩,只是因为人家nv儿多,嫁出去也没什么心疼的。可是这弘治朝就不太一样了,一旦成了驸马,至少这宫中的信赖,不会比寿宁侯这一对兄弟少,所以打主意的也大有人在。而张皇后与他们的心思也是一拍即合,毕竟是怕nv儿嫁出去吃苦,也想寻个mén当户对的佳婿,因此更属意各家的世子都一些。

    而这英国公则是靖难之役起家的,乃是靖难时有名的名将张辅之后,世袭罔替到现在,已是第二代了,其家世自然显赫无比,也只比那些藩王们要差了一些。

    朱厚照说张皇后属意英国公世子,这世子柳乘风也认得,其实叫世孙差不多,当代的英国公叫张懋,如今已经年届六十高寿,其子张锐早亡,只留下这么个儿子张伦,这张伦自然成了法定的英国公府世孙,因为自小没有父亲,祖父对他又是百般依顺,这家伙也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比如那烟huā胡同,张伦就是那儿的常客。

    朱厚照的担心也是这个,他这太子的名头不太好,可是那张伦的名头也好不到哪儿去,偏偏这位张世孙虽然爱胡闹,却很会讨巧卖乖,至少许多话传到张皇后耳朵里,和朱厚照的不太一样。

    再加上一干命fù为他吹嘘,这张皇后便属意了这张伦。

    朱厚照就这么一个姐姐,姐弟情深,眼见如此,偏偏无可奈何,在张皇后眼里,他就是个孩子,朱厚照去说那张伦的坏话,反倒让张皇后觉得自家的孩子有那么点点小小的嫉妒,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会真把朱厚照的话当一回事。

    朱厚照便急了,偏偏又不知如何下手,这时自然少不得来找柳乘风问计。

    柳乘风认真听了,随即莞尔一笑,道:“这种事不能cào之过急的,反正宫中也没这么快定夺,咱们呢,可以先等一等,且看看再说。”

    朱厚照见他漫不经心,不禁怒了,道:“亏得阿姐对你这么好,你却这般置之不理,那张伦是什么人柳师傅想必也有耳闻,若是我这姐姐嫁了他,不知会出多少是非来。”

    柳乘风哑然失笑,道:“殿下,说话要讲良心,公主什么时候对我好了?”

    朱厚照睁大眼睛道:“你竟不知?当日你去北通州的时候,阿姐听说那北通州是龙潭虎xùe,很是担心,还教我去为师父求平安符呢。”

    柳乘风顿时脑子luàn了,这什么跟什么,求平安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了,北通州……,当时去北通州的时候,确实是生死未卜,可是这件事他是当真不知道。只是这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头痛了,那公主平时见了自己都是凶巴巴的,为自己求平安符做什么?

    柳乘风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良久,才道:“咳咳……,殿下,我又没说不帮这个忙,只是这事儿需从长计议,总不能教我现在入宫去,对着张皇后编排那张伦吧,宫里这么多口,都在说英国公世孙的好话,为师就算去,娘娘也未必肯听,反正现在娘娘也只是属意张伦而已,公主下嫁这么大的事儿,哪有这么容易,咱们一步步的来。殿下,过两日我便要动身去宣府,方才和你说的话,你可要记在心上,该说的也说了,天sè不早,告辞。”

    柳乘风几乎是落荒而逃,朱厚照方才的话到现在还响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听了这种话,沾沾自喜会有一点,毕竟被nv子惦记着,确实也是一桩让人骨头发飘的事儿。可是头痛却也不少,怎么好端端的,揪扯到自己头上,柳乘风可不想做什么驸马,他已有了妻子,和那朵朵虽说还算熟识,可要说有什么感情那是白瞎。

    此时他心里luàn糟糟的,一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那朵朵公主,莫不是瞧上我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可是会死人的。

    可是随即一想,我又怕什么,是公主喜欢我,又不是我糟蹋了公主,宫里真要问罪,那就问罪好了,我柳乘风若是皱眉头,就不叫柳呆子。

    虽是这样和自己说,若说柳乘风当真一点不怕,那是假的,心情复杂的回到温家,过了mén房,也不会理会别人,到了自己的院落的时候,仙儿说温晨曦去老太君那儿了,问柳乘风要不要叫回来,柳乘风摆摆手,道:“不必。”

    随后又忍不住问仙儿道:“有些话我要问你,仙儿,到我这儿来。”

    仙儿很是扭捏,发现今个儿姑爷有点不对劲,心里小鹿luàn撞,低着头道:“姑爷要问什么?”

    柳乘风道:“若是一个nv子,咳咳……是谁你不要多问,她若是惦记着你,听说你要远足,为你求平安符,这nv子是不是……”

    仙儿脸骤然通红起来,裙摆儿一旋,吃吃的道:“姑爷……你……我不知道,我去斟茶去了……”说罢,飞快的跑了。

    柳乘风呆住了,róu了róu自己的鼻子,大家有话好说嘛,这是什么意思?摇摇头,只恨这大明朝没有劲舞团,若是有,又哪里有这么多藏在心底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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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宏图大业

    第三百七十章:宏图大业

    十月二十八。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黄历曰:宜出行,适婚嫁。

    黄道吉日,之所以选定在这年末出关,其实早就有考量的,这个时节,无论对朝鲜、对关外都是闲时,道路虽然不太好走,可是生意却还好做,秋末出关,开chūn回来,三个月时间,将这关外转个一遍时间倒还勉强够用。

    商队分为了两拨,一拨直入辽东,取道鸭绿江南下朝鲜,一路去宣府,从大同出关,与鞑靼、瓦刺人贸易。

    瓦刺人虽然这一次吃了瘪,还被柳乘风斩了来使,不过对聚宝商行却没有表现出反感,毕竟瓦刺太苦了,许多部族连铁锅都没有,游猎的弓箭都是用牛骨打磨而成,衣衫褴褛,空有无数牲畜,却是什么都jiāo换不了,聚宝商行的出现,恰好补充了他们的空白。

    尤其是瓦刺的贵族,他们也需要绫罗绸缎,需要瓷器、茶叶,毕竟当年北元的时候,贵族都是以这些物品为尊贵,祖上留下了不少这些贵重的物品,总不能父亲这一辈用的是瓷器,自个儿却是用粗劣的陶器。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鞑靼人已经和大明互市,准备着手与大明进行大规模的商业jiāo流,瓦刺岂能坐视不管,瓦刺和鞑靼都自称是北元正统,双方为了争夺草场打生打死了几十年,怎么让对方独占这等好事。

    庆格尔泰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草原,瓦刺汗帐内群情jī奋,不过也只是群情jī奋而已,学生军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让这瓦刺人有了些忌惮,原本打算好的南侵也不得不暂时放下,聚宝商行前去jiāo涉的人非但没有拘谨,反而是待若上宾,瓦刺人可不是傻子,当今瓦刺汗也不是个蠢材,越是如此,对大明他就越得小心在意,至于聚宝商行,更不能得罪,毕竟瓦刺铁骑虽然彪悍,可是这瓦刺国却身处在兀良哈、大明、鞑靼的包围之中,此时若不趁着贸易壮大自己,实在不智。

    鞑靼各部也是如此,鞑靼人如今开始势微,渐渐的在走下坡路,因此对大明释放出来的善意,也还愿意接受,再加上人家愿意来通商,对鞑靼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因此早就派了使节在大同等候聚宝商行的商队,只等商队抵达,护送他们出关jiāo易。

    朝鲜国的野心似乎也是不小,其实朝鲜国一直在打算盘,希望作为大明货物的中转站,让大明的货物从辽东直接与他们jiāo易,而后他们再高价转卖到倭岛去,对于这件事,朝鲜国上下都很上心,商行派出去的使者,在朝鲜国很是尊贵,四处都能受人宴请。毕竟朝鲜这疙瘩地方实在是穷困了一些,四处是山,一年到头都是大雪纷飞,地里头又长不出什么粮食,也就是人参、皮货之类的一些土特产,因此这朝鲜一向较为重视商业,原本就承担着不少大明与倭国之间的商业jiāo往。

    除此之外,海西nv真等部,自然也很是欢迎商行的到来,等各国都有了回音,都批准了这些贸易之后,大量的货物,也开始在大同、辽东等地囤地,聚宝商行在这两地都建立起了许多的货栈,货物的买卖虽然是在京师的聚宝楼,可是囤货点却在那里,一旦要准备动身,从京师这边,只有数百上千人出发到辽东、大同即可,等到了那儿,再与驻留在那里的人员会合,直接带货出关。

    队伍宛如长蛇,一大清早,雾水还很重,不过这两千余人已经开拔了,没有人相送,倒是有人在路旁好奇的看着这巨大的车队,足足数百辆大车,上千匹骡马的队伍,里头有马夫,有穿着儒衫的文书,有带刀的护卫,还有不少穿着褐衫的杂役,这么大的阵仗,却是没有带一点儿货物,一大串人,一齐向大同方向过去。

    柳乘风就坐在居中的一辆马车里,他虽不是贪图享乐的人,可是马车装饰的却也还算堂皇,里头书房的羊皮垫子铺在地上,四壁用的是上好的绸缎包裹,车厢的空间不小,容纳几个人绰绰有余,坐在里头,斜躺在固定在车厢的椅上,柳乘风眯着眼打盹儿。

    这一次随行的不但有锦衣卫,有东厂,还有礼部的官员,连学生军,柳乘风也一并将他们带了来,扮成护卫的模样,火铳、火yào都在车中存放。

    除此之外,宣府锦衣卫千户所那边也已经下了条子,至少到了宣府,柳乘风的力量也不算小,出了事,至少也有反击的力量。

    不过这只是这么一点而已,丘八们可不是好惹的,这些人吃兵血,贪渎钱财,朝廷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敢煽动下头的人兵变,所以对这些丘八,朝廷很头痛,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有什么作为,就怕真要惹翻了,闹出什么更骇人的事,姑息了这么多年下来,这些人骄横可想而知。

    柳乘风这一次要面对的,就是这些丘八,这绝不是什么好玩的,和文官不一样,文官们爱耍心机,用的至多也不过是yīn谋诡计,可是这些家伙,却是不一样,一拍两散了就cào家伙,绝不会和你有什么客气。

    正因为如此,柳乘风才想尽办法把学生军带来,至少在他看来,学生军是他最信任的武装。

    马车也不知走到哪里,在附近的集镇小小的歇了一下,李东栋便笑呵呵的掀开帘子钻进车来,柳乘风手那着学而报在看,见他进来,不禁道:“李先生有事吗?”

    李东栋是这一次为数不多的随员之一,他朝柳乘风笑了笑,道:“侯爷,学生的那辆马车有点儿进风,太冷了,这鬼天气……”他很不斯文的骂了一句,或许是经常和满口胡话的柳乘风打jiāo道多了,如今也传染了柳乘风的一点儿匪xìng,随即不客气的落座,道:“学生到这里坐一坐,大人在看学而报?”

    柳乘风放下报纸,笑呵呵的道:“今日的学而报头版上议论的是造作局到底该不该彻查,你来看看。”

    李东栋接过学而报看了一会儿,随即笑道:“这是侯爷的安排吧?朝廷现在已经偃旗息鼓,而侯爷则是暗渡陈仓,直接去宣府,为了表示侯爷不甘心就这么了解造作局的事,自然要在学而报中叫唤几下,哈哈,那些人瞧见了,只怕心里才更安生一些,侯爷越是在学而报中抨击的厉害,说明皇上不肯彻查造作局的态度更坚决,如此一来,他们就自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柳乘风拿起这车厢里用木盒子装着的梅子吃了一粒,笑呵呵的道:“什么都瞒不过李先生,咱们要想把事情做成,最紧要的是出其不意,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柳乘风还在京师,已经拿造作局没有了办法,狗急跳墙……”

    柳乘风说着说着,自己不禁笑起来。似乎觉得身体有些燥热,便脱下了一件外衫,随意披在自己身上。李东栋也不禁笑了,道:“侯爷这么做,确实也是完全之策,只是到了宣府之后,又该如何动手调查那些边将?”

    其实去宣府,最重要的还是把和造作局有关的人深挖出来,其实柳乘风手里已经有一份名册了,不过这还不够,只是初步的判断,前贼先擒王,得把这幕后的大人物拿住,才能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柳乘风一摊手:“宣府的事,我是两眼一抹黑,现在能有什么主意,反正是走一步看一步,咱们呢,暂时就把自己当作是商人,到了宣府到了大同之后,专心先做出关的准备,一面再命人打听,钱芳在大同也有几个年头,倒是认识不少人,不过他不能抛头lù面,倒是可以寻几个和自己有过命jiāo情的人悄悄去确认一下,这件事其实也不急,陛下虽说让我来宣府揪出这些丘八出来,可是也没说要赶早,本侯倒是觉得,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把聚宝商行的事理顺一下。”

    李东栋愕然,道:“侯爷,聚宝商行这边出关的凭引不都已经齐备了吗?还有什么说需要理顺的?”

    柳乘风冷冷一笑:“没这么简单,你以为聚宝商行出关之前,这宣府、大同这边就没人与关外的人做生意?实话和你说了吧,与瓦刺、鞑靼人贸易的人还真不少,如今咱们聚宝商行出关,他们的生意也别想做了。朝廷是不许商贾sī自带着货物出关的,这些人却能往返于宣府和大漠,在这边镇这边,肯定有人庇护他们,你等着看吧,咱们聚宝商行挡了人家财路,人家虽然不敢正面与你有什么冲突,可是暗地里使绊子是肯定的,所以去宣府有两件大事要办,一个是把这些sī自出关的商人和他们勾结的人收拾了,另一个才是了断造作局的钦案,以我看来,这两伙人,只怕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解决了其中一桩,肯定能牵连出下一桩出来。”

    听了柳乘风的分析,李东栋颌首点头,道:“侯爷说的也有道理。”

    二人商议了片刻,就绝口不再提宣府的事儿了,这李东栋掀开扯帘看到外头茫茫的林莽和道路,诗兴大发,正推敲着诗词,柳乘风继续捡起学而报斜躺着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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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豪族

    第三百七十一章:豪族

    转眼过了八天,京师距离大同并不远,天子守国mén嘛,这京畿自然远不到哪儿去,否则又哪里会有国mén之说?虽然这几日下了雨,道路泥泞,可是不可避免地抵达了大同。「域名请大家熟知」

    这偌大一支商队的抵达,自然引起整个大同的侧目,大同乃是整个宣府最重要的关隘,如今经过百年的经营,也成了商贸中转重地,热闹非凡,只是这热闹也只是和其他边镇相较,和京师和北通州比起来就寒碜得多了,就是现在的廉州,它也差得极远。

    聚宝商行早在这里买下了大片的土地,货栈、商号不少,柳乘风为首的商队到了这里,也不需特意去寻客栈,已经有人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

    接下来就是与官府jiāo涉,盘货出关,这些也要耽误不少的时日,下头的人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筹备起来,柳乘风倒也乐得清闲,不过他不宜过多抛头lù面,因此只是在商行中自娱自乐,有时和李东栋下下棋,有时看看学而报读读书。

    其实聚宝商行的商队还没到大同,早就有人收到了消息,而聚宝商队的到来自然也少不得让人揪心。

    与聚宝商行同处一条大街的乃是开泰商行,这开泰商行若要追溯得从元朝开始,那时候méng古人一统天下,关内关外的防禁松弛,大同作为关内外的必经之路,曾经繁华一时,而开泰商行便是在那个时候起家,传到现在,已经有了偌大的基业,而这开泰商行的东家姓范,叫范永。

    在这大同乃至宣府,还真没有人没听说过范家威名的,范家以出关贸易起家,财源广进,单下头的长随以及附近田庄的雇农就有数千人之多,家中富可敌国,绝对是那种抖抖脚街面都要颤一颤的人物。

    据说当年土木堡之变,大同失守,瓦刺人攻入大同,这大同内的百姓人心惶惶,唯有范家为首的大同八大姓不慌不忙,反而仍旧让自己在大同的店铺做买卖,结果,瓦刺人果然烧杀劫掠,偏偏范家这样的大家族却是秋毫无犯,甚至有人传言,瓦刺人不但没有烧杀他们的产业,甚至还派了兵丁保护,只是这些传言没有实证,谁也不敢说什么。

    其实这里头的关系知道的人也不少,以范家为首的大同八大姓做的本来就是和瓦刺、鞑靼人互通有无的买卖,朝廷禁止商贾出关贸易,可是八大姓早已买通了边关的守备,带着货物畅通无阻的与瓦刺、鞑靼人做生意,有时大明与瓦刺、鞑靼人关系缓和,便允许互市,可是一些违禁品却是查得很是严格,这八大姓却是满足瓦刺、鞑靼人,每年将许多马掌、刀枪、箭簇通过各种手段送到关外去。

    如此一来,瓦刺人几乎将他们当作了自己的后勤总管,虽然这贸易的规模并不大,而且要价极高,可是这关外的各部都离不开他们,自然不会和他们翻脸。

    范家就是八大姓的首领,除了范家之外,还有王、靳良yù、梁、田、翟、黄等姓与范家一道常年经营这些生意。在历史上,这八大姓因为后金的崛起转而向后金贸易,在后金最困难的时候,大量输送军械、粮食等物去支援金人,此后鞑子入关,为“财赋有出,国用不匮”,便将这八大姓的有功之商召入京城,赐宴便殿,入籍内务府,封为皇商,从此这八大走sī的豪族摇身一变成了八大皇商。

    范家在大同可谓根深蒂固,可是现如今却有一股子yīn霾笼罩在他们的头上,家主范永这几日出奇的没有去城外的清风观里与人对弈,每日只是在家中闲坐,范永一向自诩为君子,饱读诗书,生得也颇为倜傥,尤其是一到荒年,总会叫家人去施些粥米给城中百姓,因此大家都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他范君子。

    只是范家的下人们却都知道,范君子在外头虽然如沐chūn风,长袖善舞,可是在这范家里却是极严厉的一个人,一向是以军法治家,他的心情一旦不好,绝不是好玩的。

    范永这段时间的心情其实都不好,每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只有几个最亲近的奴仆去书房中与他汇报些事情,其他的时间,就是饭菜也都是命人送去书房去,不肯轻易出来示人。

    这是老爷心情不好的征兆,因此这阖府上下都是小心翼翼的,途径书房都是蹑手蹑脚地走过。

    此时正是正午,一个最亲信的老仆却是出现在了檐下摆满了盆栽的书房mén口,轻轻叩mén,里头的人威严地道:“进来。”

    老仆将mén打开一条缝隙,轻手轻脚地进去,范永此时则是斜躺在太师椅上,用手按着自己的太阳xùe,一副很是头痛的样子。

    “瓦刺和鞑靼他们联系上了吗?”

    老仆沉默片刻,道:“联系上了,他们……”

    老仆yù言又止。

    范永皱起眉,捏了捏那一向自以为然的美髯,道:“你说。”

    “是,他们那边的意思是说,咱们范家和他们是老jiāo情,有话自然好说。不过聚宝商行和他们做生意互通有无,若是咱们范家和他们聚宝商行的价钱一样,自然是先购咱们范家的货物……”

    “哼!”范永冷笑道:“原来咱们平时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事就值这么点儿jiāo情,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和聚宝商行做生意了?”

    老仆没有再说话,jiāo情这东西在商场上还真不值几个钱,做生意本来讲的就是一个利字而已,利字当头,不共戴天的敌人可以是朋友,合作多年的朋友可以成为寇仇,瓦刺和鞑靼人要的不过是货物而已,范家能去与他们jiāo易,他们就和范家打jiāo道,聚宝商行有货物,他们自然也就和聚宝商行打jiāo道了。

    范永喘了几口粗气,不过这君子之名却也不是白叫的,虽然脸sè很难看,可是很快又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良久才道:“聚宝商行这一次出关的底细查清了吗?这一次带队出关的是什么人?”

    老仆道:“打听了,只知道这人姓陈,单名一个丰字,这一次出关的规模很浩大,老爷是不知道,聚宝商行数月之前就盘下了不少的地产,里面都是堆积如山的货物,骡马就准备了数千头,相关人等足有三千之多,丝绸、茶叶、瓷器、就是一些铁器,他们也照常贸易。”

    范永的眼睛眯了起来,冷冷地道:“如此大宗的互市,以后咱们范家吃什么?看来这聚宝商行是要将咱们范家bī到绝境了。”

    老仆犹豫一下,道:“其实也未必,瓦刺和鞑靼人都对火铳有兴趣,聚宝商行那边倒是对瓦刺和鞑靼人没有兜售火铳和火炮,瓦刺和鞑靼人都已经放了话,说是火铳和火炮,谁要是能运出关去,这价钱都好商量。”

    范永森然笑道:“他们怎么对火铳有兴致了?”

    老仆道:“据说在京师那边有一支什么学生军,用火铳把瓦刺的铁骑打得落荒而逃,想必是这些瓦刺、鞑靼人想看看这火铳到底有什么稀奇,不过他们说了,不要边镇的火铳,要那什么学生军手里用着的。”

    范永冷哼道:“瓦刺和鞑靼人一向是生在马背上,他们用不了多少火铳,多半也就是要一些拿去研习一下,瞧瞧这火铳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而已,就算是他们价格不菲地收购,咱们也挣不了几个银子,眼下最让人难办的还是聚宝商行,聚宝商行这么一出关,咱们货栈中囤积的货物还有人要吗?出关贸易是范家的根本,我范家祖祖辈辈都干着这个营生,这基业不能到了我范永手里就没了,所以说,聚宝商行在,咱们范家就没有活路。”

    他眯着眼,随即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聚宝商行的来头似乎也不小,否则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这么大的生意,看来咱们得先拜访一下那带队的掌柜,是叫陈丰吗?你去拿了我的拜帖,就说请那陈大掌柜吃个便饭,就说他们到了这里,范某人身为地主,岂能不尽尽地主之谊?请他万勿赏光,若是他们肯给咱们一条活路倒是罢了,实在不成,只能用强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范永有很大的自信,这不是开玩笑的,范家在这里经营了上百年,关系错综复杂,是这宣府十足的地头蛇,说得难听些,就是朝廷派来的宣府巡抚多少也要给他一点面子,动强,范永还是很有这个自信的。

    老仆听了,连忙道:“是。”

    老仆正要按着范永的吩咐去做,范永又吩咐道:“还有,把大同的其他七姓也一并叫上,镇守宣府的崔公公也请他出面一下,壮壮声势。”

    老仆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那宣府巡抚左大人呢?”

    范永摇摇头道:“他是文官,这种事不宜出面,咱们这几年也喂饱了他,往后少不得还要他照拂,今日就不必请他来了。”

    老仆道:“是,小人这便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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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强龙叫板地头蛇

    第三百七十二章:强龙叫板地头蛇

    一封名刺送到了聚宝商行位于大同的mé書網域名请大家熟知」

    柳乘风坐在后院的huā厅里,一边值得玩味的看着这拜帖,一面心里想:“这才多久,对方就把自己的名字打听清楚了。”

    陈丰,正是柳乘风名字的谐音,不过柳乘风这一次虽然化名陈丰,为了保险起见,知晓他这化名的人也是不多,对方能轻易打听到自己的化名,并且将自己的化名写在这名刺上,看来柳乘风倒是不能小觑了他们。

    站在柳乘风的座椅对面的是一个老仆,老仆在柳乘风面前既不显得惊慌,也不因为柳乘风的年轻而感到诧异,只是静静的站着,听候柳乘风的回话。

    柳乘风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的笑起来,道:“你家主人是谁,这名刺里说的开泰商行范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开泰商行的底细,柳乘风早就查清楚了,这是宣府的地头蛇,宣府上下谁都知道大同的范家。不过他故意这样问,就是要装傻,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掌柜,带着商队出关去的,若是一下子能知道大同商行的底细,岂不是被人怀疑?

    这老仆微微一笑,道:“家主在大同做了些小买卖,久闻陈掌柜大名,因此特来相请,到时候不只是我家掌柜会来,便是这大同其他的一些大商贾也会陪同,宣府的镇守太监赵公公,也会去坐坐。”

    他故意把这赵公公的名儿咬的很重,赵公公毕竟是宫里的人,宣府的镇守太监,那可是不得了的人物,明着好像只是为宫中采买,其实还负责监军事宜,宣府上下十几万大军,这赵公公都可以过问,若不是宫中信任,能派他来宣府?

    柳乘风自然知晓这赵公公的份量,在京师,这赵公公或许并不算什么,便是见了御马监的太监,都得乖乖的磕头喊声祖宗,可是这儿是宣府,在宣府,他就是个不容忽视的人。

    柳乘风心里知道,人家把镇守太监赵公公抬出来,分明是告诉柳乘风,他家主人的份量不小。

    柳乘风不禁笑了,倒是觉得有趣,道:“既然如此,那么陈某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到时陈某人一定到。”

    这老仆什么都没有说,点了点头,便从huā厅中出去。

    柳乘风端起茶盏来喝茶,一边将眼睛落在那大红的名帖上,大红名帖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用,这姓范的一个商贾倒是嚣张,明明是个商贾,用的却是大红的名帖。

    由此可见,这个人不只像各方面打听来的消息那样,姓范的不只叫范君子,这为人嘛,多少有点儿傲气,土皇帝做得久了,久而久之,多半就不知自己有几两轻重了。

    这时候,耳房里李东栋走出来,方才柳乘风见那老仆的时候,李东栋就回避去了耳房,外头的话他当然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他嘴角含笑的到寻了个位置坐下,道:“侯爷,他们终于憋不住了?”

    柳乘风叹口气:“不只是憋不住,只怕还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呢。”

    李东栋却是摇头,道:“这不是下马威,是先礼后兵,这几日我也听说过一些大同这边的事儿,这范家是八大姓之首,在大同家大业大,做的生意和聚宝商行并没什么分别,唯一不同的是,只要有银子,他们什么生意都敢做,什么都敢卖,现在聚宝商行断了他们的财路,按道理,给侯爷一个下马威有什么用,多半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和聚宝商行拼一拼。”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为了利益,这些人敢铤而走险走sī货物去关外,敢卖别人不敢卖的违禁品,这事儿若是彻查出来,他们就是满mén抄斩的罪,所以本侯估计,这些人可以为了好处冒这么大的风险,这其一,是在这宣府上下,他们早就网罗了不少人为他们张目,才让他们这般的横行无忌。这其二嘛,他们的胆子极大,绝对不是那种打落了mén牙往肚子里咽的人,一旦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绝对敢铤而走险。”

    李东栋欣赏的看了柳乘风一眼,柳乘风这个家伙,最令他佩服的一点就是很能dòng察人心,这一点,反而是李东栋所欠缺的。

    李东栋道:“侯爷说的不错,他们有胆子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做违禁的生意,这世上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所以侯爷要小心了,这酒宴当真要去吗?”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为什么不去,有的吃当然要吃,反正huā的不是自己的银子。”他开了一句玩笑,随即肃然道:“不到最后关头,他们不会随意翻脸,所以也不必怕他们什么,本侯当然要去,倒是想看看这姓范的能摆出什么威风。不过先生就不必去了,先生是雅人,不必和这些满身铜臭的人应酬,本侯去会会他们。”

    李东栋道:“不过护卫的人选却是要jīng挑细选一番,除了两个宫中的shì卫,还得让几个人扮作随从一道儿去。”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那么李先生去安排吧。”

    傍晚的时候,天空竟是下了一场豪雨,磅礴大雨在层层乌云下淅沥沥的落下来,大同城里瞬时萧条了不少,大雨之中,柳乘风的马车已经到了一处酒肆下头,这酒肆很是堂皇,名儿也有趣,叫开泰楼,和那开泰商行多半是一个娘生的,柳乘风没兴致打量这奢侈的布置,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样的尊贵地方没有去过,因此任它如何巧夺天工、jīng雕细琢,柳乘风也没有太多观赏的兴致,急匆匆的上了三楼,那在前头引路的伙计将他带到一处灯火通明的huā厅,柳乘风跨槛进去,一时之间,这厅中十几人一起站起,纷纷向柳乘风作揖。

    “久闻陈掌柜大名,今日一见,竟是这般年轻,失敬、失敬……”

    “陈掌柜竟是叫我等久候了这么久,当罚三倍。”

    这种场面上的客套话柳乘风听的多了,他的目光落在了这座位上没有起身的两个人身上,其中一个,三旬上下,相貌堂堂,颌下乌黑美髯及到xiōng前,嘴角上含着淡淡的笑容,不过他就这么坐在那里,真有几分翩翩君子温润如yù的气质,在人群中,给人一种超脱的印象。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范君子?

    另一个则是穿着丝绸圆领衫的四旬中年,下巴没有胡须,皮肤白皙,此刻正拿着一只汗巾擦拭额头,仿佛这外头大雨倾盆,让他感觉有些燥热一样。

    此人一看就是个太监,不过瞧他样子,皮肤白嫩嫩的,很有几分养尊处优的气派。

    柳乘风只是笑笑,十几个人围着一张很大的八仙桌,只有一个空位,空位置在那范永的下首。

    柳乘风却是没有过去落座,这一次是他们宴请自己,却只给自己预留了这么个位置,而那范永和赵公公却是当仁不让的坐在主位上,若是柳乘风过去落座,就等于是矮了那范永一筹,无形之中,是给柳乘风一个下马威。

    柳乘风含笑着朝那些对自己喜笑颜开的人点点头,淡淡的道:“这儿天气闷热的很,倒不如索xìng去外间坐吧。”

    既然不让我坐上首的位置,那么索xìng我就掌握主动,重新安排一下座次,柳乘风不是个肯吃亏的人。

    那赵公公的眼中掠过了一丝厌恶之sè,显然对柳乘风的提议并不满意。

    至于那范永,却也只是微微含笑,似乎并没有听清柳乘风的话。

    很明显,这两个唱的的红脸,至于其他人却仍是嬉皮笑脸,这个道:“外间太吵闹,陈掌柜不如讲就一下。”

    “就是,就是……”

    柳乘风微微一笑:“坐在这里,让人压得有点透不过气来。既然诸位不肯去,那么陈某人索xìng今日先告辞,下次再来拜谒。”

    他的态度很坚决,一副旋身要走的意思,开玩笑,是你们把我请来的,这首位的位置非坐不可。

    众人眼中都lù出愕然之sè,更有几个,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那赵公公似乎对柳乘风这样的姿态很是厌恶,不禁冷哼了一声。

    “哈哈……”范永终于坐不住了,爽朗一笑,道:“主随客便,既然陈掌柜觉得这儿太闷,那么就到外间去坐,陈掌柜,你是稀客,听你是京师的口音,不知来这大同是第几次了。”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又吩咐这里的伙计撤了酒席,摆到外间去,不过他话的后半截,却似乎是在提醒着柳乘风什么,仿佛在说,瞧你这样子,多半是第一次来这大同,小子,你能在京师里或许有几分能量,可是这里是大同,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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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送到,汗,准备要去考驾照了,可惜,身份证又找不到了,估计是上次停电去网吧带着身份证去掉的,悲催了,老虎这个人很糊涂,身份证已经掉了不知道第几次了,都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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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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