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程鹏万里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三百一十三章:程鹏万里
聚宝商行已经开始大肆的招募人手了,虽说自从廉州开海之后,这天下各处,无论到处都在招募工匠,几乎到了打抢的地步,一开始,条件还算苛刻,只要有些技艺的,只是天下的手艺人只有这么多,可是各作坊扩大在即,只得把条件一再放低,甚至开始招募学徒工了。 全文字无广告
货物的上涨,虽然带动了物价,可是同时,也大量的刺激了商贾们扩大工坊的规模,随着丝绸、瓷器的价格上扬,江南那边,工坊的扩大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与此同时,流民一下子骤减,再加上修筑道路所招募大量的劳工,使得劳力也变得尤其紧俏起来。
在工钱的利诱之下,不少佃户纷纷不再续租土地,宁愿进城务工,这就使得江南豪族们一时竟寻不到太多可用的佃户,田价大跌。
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聚宝商行的大肆招募人手,却也不可避免的引来无数人的趋之若鹜,这聚宝商行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天下第一等一的大商行,月饷丰厚,谁不愿意进这里头做事,别看这天下各处都是用工紧张,可是来应征聚宝商行的各色人等却是多不胜数。甚至有不少落魄的读书人,也紧跟着这浩荡潮流。
大明朝一向扬文抑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就导致,这百年以来,读书人越来越多,至于大头兵,却无人问津。读书人的日渐增多,问题也就显见了。大家读书,为的都是功名,是为了做官,可是大明朝的官儿哪里有这么好做,一步步考下来,越来越难,越来越苛刻,功名二字重若千斤,可是真正能考取到的都是凤毛麟角。到了弘治朝,这样的情况凸显的更为严重,只杭州一地,读书人就已经超过了数万人,这些人不事生产,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是这杭州每年考取到进士,只怕一根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就这样,杭州还算是了不得的文星荟萃之处,天下的进士、举子,出来的不算少的,而对于其他没有考取到功名的读书人来说,他们只能重新再考,一次没有过,还有第二次,还有第三次,可是三次都没有考过,就令人难受了,对于那些家境优渥的人来说,倒也罢了,反正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放心大胆的在家读书就是,但凡有万一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可是读书人未必都是家境优渥的,也有不少家境一般,甚至家境贫寒之人,有的读书人,甚至靠的是妻子整日在家中纺纱挣下一点儿零碎银子度日,因此每次科举之后,都少不得有大量失意又彷徨的读书人,这些人功名无望,又身无一技之长,虽然可以去富户中教馆,可是教馆清苦不说,也没多大前程。
可是自从商贾们开始大肆招募文书和律师之后,才让这些读书人渐渐改变了处境,所谓文书,和官府的文吏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埋首案牍的事,要求能读能写,最好能写出一手好字,肚子里是要有些墨水的,不过在衙门里,文吏是最底层的工作之一,可是在商贾这边,文书多少还能有几个人使唤,再加上薪水也是不菲,所以有不少读书人走投无路之下,选择做了文书。
至于律师就更紧俏了,不少读书人开始钻研律法,从大明律到各种公文,研究的越透彻,商贾们就越喜欢,薪水甚至能达到每月银二十两,比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还多,这种事自然而然也就紧俏了。
聚宝商行需大量雇佣文书和律师,一下子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美梦既然破灭,总要混口饭吃才好,所以读书人们自然希望能找个好东家,寻个光鲜一些的去处,这聚宝商行乃是天下第一商行,只要进去,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因此大家都卯足了劲,死命想往里头挤。更何况聚宝商行所招募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单读书人就需要数千之多,所以机会也是极大,雇佣的消息放出来,就引来无数人应征了。
商行这边开始忙活起来,先是寻常的劳力、水手招募起来倒还算快,毕竟这些人没有什么门槛,只要有气力,有些经验,就可直接录用,文书、律师也渐渐招募的差不多了,这些人虽然有门槛,可不管怎么说,大明朝不缺读书人,有聚宝商行这块金招牌,还真不怕寻不到人,最难的反而是通译和小掌柜,小掌柜的条件更苛刻一些,这个且不说,通译就更紧俏了,毕竟大明朝这时候出海的人可谓凤毛麟角,若是精通朝鲜、倭国、安南等国语言的倒也好找,甚至是蒙古语的也还算容易,可是吕宋、南掌,甚至是大食、天竺语的就少了,好在泉州那边,有宋元时便定居于泉州的大食、天竺人,也有极少的一些人还能保留着母语的,只是口音生涩,也只能将就用着。
护卫的招募也已经开始,商行对护卫的需求很大,毕竟是去海外做生意,护卫若是少了,中途不知多少危险,所以这一次,招募的护卫就超过了三千人,三千还只是个初定的目标,其实未来船上的水手、苦力,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担负着一些护卫之责。
聚宝商行一下子招募数万人的大手笔,一下子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市面上的人手随着聚宝商行的招募,就显得更加紧缺了,以至于不少商贾为了和聚宝商行竞争抢人,不得不抬高了工价,也有一些商贾只好偃旗息鼓,等着这风头过去之后,再行招募的。
不过聚宝商行这边,在招募满了人手之后,还是放出了消息,未来几年,商行的生意一旦步入正轨,可能还要增添人手。
这就让一些商贾们有点儿欲哭无泪了,哪有这样抢人的,这不是要人的命吗?聚宝商行家大业大,叫大家怎么争。不过正因为如此,倒是让这天下各处衍生出了一个新的职业,叫做中介,这些人专门下到乡里去,劝说佃户们入城,等到入城之后,再为联系商贾寻个活计,而商贾们自然免不了要给他们一些好处费用,如今这乡间,越来越多这种专门劝说佃户的人了,气的不少士绅不得不防火防盗防中介,但凡是遇到中介,少不得叫人暴打一顿,只是这种事本就是利益驱逐,就是打了也屡禁不绝,最后也只能干瞪着眼。
聚宝商行招募了人手,这架子算是搭了起来,在文书之中,一些年纪较轻、身体较为英朗的读书人单独聚集起来,这些人全部安排进了京师城外二十里处的一处大庄子,这处庄子本是聚宝商行买下来作为培训人手用的,人是招募了,可是真正有经验的人却是不多,总要进行短暂的培训一下,才能外放到各处去,这些读书人奇怪的发现,他们居然被安排在侍卫们操练的一处地方,倒是无人让他们操练什么,只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别的人都开始进行了培训,唯独他们,似乎无人搭理一样,暂时也无人理会他们,不过好在,该拿的月饷一个子儿也没有少,文书拿多少,他们也拿多少,这些人一开始还有些忐忑,可是后来也就渐渐放心了,索性在这儿歇着养着。
就在市面上鸡飞狗跳的时候,一道圣旨,也从宫中传递出来,宫中责成兵部,立即进行清查,对一些不称职的武官,直接革职拿办,清查的主要方向,是大同、锦州一线的武官,宫里甚至有了明令,这件事关乎社稷,不得有误。
对于宫里头突然递出来的圣旨,内阁这边也是一头雾水,最近皇上可是越来越有主见了,好端端的,突然清查边镇的武官,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学京察?
不过内阁这边,对于这份圣旨,倒是没有太多的意见,毕竟每年朝廷也要对武官们清查一次,虽然都是做做样子,其实也就是相互忽悠,可是陛下既然要狠狠的清查一下,也没有必要反对,请查一下也好。
于是,一支由兵部领头,锦衣卫、东厂为辅的钦差队伍便启程了,直奔大同、锦州一线,这消息传到边镇,立即引起了鸡飞狗跳,大家不过混口饭吃而已,朝廷突然要动真格的了,这还了得,只是碰到这种事,也只能老老实实祈祷菩萨保佑,不要查到自己头上。
这一行钦差虽是兵部侍郎亲自领衔,可是阵仗却也是不小,东厂那边,派出了理刑百户,而锦衣卫这边,规格更高,派出了锦衣卫佥事,掌握着南镇抚司的温正,一行人都是杀气腾腾,气势汹汹的直奔第一个落脚点——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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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虎狼
第三百一十四章: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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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九边重镇之首,这里驻扎着十来万最jīng锐的明军,此时斜阳西下,壮丽雄观,郭固城坚的大同城显得格外的高耸,大同乃是九边之一,是山西、河北通往méng古的必经之路,因此也向来为朝廷所重,各种防御设施配套自成体系,乃是京师以北数一数二的重镇名城。
向北,就是茫茫的草原,这里土地虽然féi沃,却无人耕种,据说早在太祖和文皇帝的时候,外头都是良田,后来经历了土木堡之变,méng古人直抵大同城下,几次掠夺,都是以大同为突破点,兵荒马luàn的,谁敢耕种?
如今土地已经荒芜,变成了féi沃的水草,关下远远地可以看到牧人驱赶着羊群放牧,这些牧人并不畏惧明军,喜爱这里的水草丰美,几乎每隔一些日子都会带着羊群在这附近游dàng。
敢向北行的,除了商旅,就只剩下明军的斥候了。
这些商旅都是cào着山西的口音,自成体系,与其他商贾没有什么往来,却热衷于出关跑货,整个méng古的货物大多被这些商帮买断,再加上他们树大根深,在大同也有关系,所以出关时,都是成群结队,风风光光的,甚至有的商帮带着骆驼、马队携带着货物出了关,还会有三五成群的méng古斥候迎接他们,似乎有保护他们的意思。
与之相比,大明的斥候们出城时就显得要谨慎得多,一队斥候出去,往往前哨、后哨、左右两翼都要放出快马,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西出阳关无故人,有的只是世代的仇敌,虽说近两年关上还算太平,可是斥候被袭的事却是时有发生。
夕阳西下,早来的晚风将这关外的水草吹的起伏不定,一队明军斥候从地平线出现,上百个骑士放马狂奔,朝着这关上飞快而来。
为首的一个将军身穿着锁甲,头戴着一顶遮阳用的铜盔,铁青的脸上带着几分疲倦。
“将军带着弟兄们巡了一圈也是辛苦,待会儿进了关,弟兄们自个儿回营点卯,将军就先回府中歇下吧。”
眼看大同遥遥在望,奔驰中的一个小旗朝着那将军大喊一声。
小旗对待这将军,显得极为恭敬,其实不只是这些斥候,这整个大同府的三军将士,哪个会不认得这四旬上下,皮肤黝黑的将军?此人战功赫赫,名叫钱芳,据说从前也是个读书人,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弃笔从戎,因功升为百户,此后大获当时的大同右副都御史的王越器重,王越乃是一带名将,后升任宣府巡抚,屡屡对méng古用兵,这钱芳都在王越左右,最后升为游击将军。
只是几年前,王越病逝,新任的宣府巡抚显然对钱芳不太器重,道理其实也简单,一朝天子一朝臣,钱芳靠边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因此这些年,钱芳的日子并不轻松,宣府这边给他的差事就是巡边,钱芳口里虽没说什么,心里头却还是有点儿小疙瘩的。
钱芳听了那小旗的话,却是摇摇头,道:“耽误不了多少功夫,且先回营再说,这几日鞑子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越是这个样子,就越要打起jīng神,待会儿本官还要去左大人那儿去禀报一下,让左大人及早做好准备,这个时节也该是鞑子准备囤积粮草过冬的时候了,今年草原那边下了雹子,收成大减,肯定要来犯边的,得小心提防才是。”
那小旗听了钱芳的话,暗暗摇头,当年王巡抚在的时候,钱游击可是带着神机营的,这神机营乃是大同军中的主力之一,前程无量。现在却被发配来与斥候们为伍,实在有点儿屈才了。其实这倒也罢了,只是这钱游击到了如今还在琢磨着去和左巡抚倡议做好迎敌的事,也不想想看,左巡抚这般瞧不上他,这些话,人家肯听吗?
小旗不由惋惜地看了钱芳一眼,不敢再说什么,随着钱芳打马朝城下过去。
大同的城mén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是关着的,不过吊桥却会在白日放下,城mén边有个五人宽的小méndòng,专mén供巡边的斥候和商贾们通行,不过就算只是一扇小mén,防禁也是极为森严,三队百人的城mén卫,分三班值守,日夜轮替。
钱芳率先放马进了méndòng,听到有人唤他:“回来的可是游击将军钱芳?”
一般情况下,这大同上下的人要嘛称呼钱芳为将军,要嘛就是钱游击,就算是上官,再厌恶他的宣府左巡抚,也得称呼一声游击,毕竟钱芳的资历摆在这里,功劳也是不少,口头上总要尊重一下。
所以钱芳听到有人唤他大名,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发现这méndòng的两侧不但有守城的mén卫,更是出现了不少飞鱼服和褐衫的汉子,为首的一个骑在马上,脸sè肃然,正是指挥使佥事温正。
或许是常年在南镇府司里公干,所以温正一向不苟言笑,今日不知是什么原因,这脸sè就更加唬人了,他上下打量着钱芳,让钱芳浑身都不自在。
钱芳只好道:“鄙人就是钱芳。”
温正冷笑一声,道:“钱芳,你已经东窗事发了,你贪墨军饷,罪无可赦,此次本官奉旨前来清查边将,这军中的蠢虫,你是头一个,左右,将他拿下,暂且关押起来!”
褐衫的东厂番子虽然跟了来,可是一动不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锦衣卫的校尉们倒不含糊,一齐大喝遵命,随即便如狼似虎的朝钱芳扑过去,将他拉下马来。
钱芳听到罪无可赦四个字,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末将无罪!”
可是校尉们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将他拉下马来,拿下了。
温正淡淡地道:“有没有罪,你现在说了也没有用,这事儿证据确凿,你若当真有冤屈,将你押回了京师,自然有你说理的地方。”
说罢,温正不再理会钱芳,拨马便走。
后头的斥候们赶到,见到钱芳被拿了,一时目瞪口呆,先前那小旗官连忙要上前去问,却被一个校尉恶声恶气的校尉将他截住,大喝一声:“锦衣卫奉旨办案,尔等何人,再上前一步,连你也一道拿了。”
斥候们吓了一跳,纷纷拨马后退,眼睁睁地看着钱芳被锦衣卫们押走。
其实在大同这边,落马的武官不只是钱芳一个,足足有数十人之多,其中也有一些恶行昭著的,可是像钱芳这样遭受无妄之灾的却也是不少,钱芳等人直接被关押在大同锦衣卫驻所里,偶尔也会有人来探望,都是一些故旧,这些人想必也出于朋友之义,替他打点了一些,只是消息都不是很好,说是宫里头点了名要查他钱芳的,这场灾祸只怕躲不过去了。
钱芳也是呆住了,稀里糊涂成了犯官,瞧这样子,问题还十分严重,锦衣卫都动了手,边上还有东厂的番子,只怕这一次是必死无疑了。
想到这里,钱宁在牢中又是难过又是唏嘘,万念俱焚,沮丧到了极点,随后,钱宁便被装进了囚车,与许多人犯一道直接被送去了京师。
这一次钦差巡边清查,进行得很是仓促,甚至打了边镇这边一个措手不及,大家还没回过味来,一干犯官就已经启程押解回京了,时间虽然仓促,可是成果却是不少,足足四十多个犯官一同押回京师,殊为壮观。
边镇距离京师并不远,快马也就几日功夫,五天之后,这些人便全部下了诏狱,而钱芳所处的囚室也是乌七八糟到了极点,每日只送几个窝头来,便无人理会了。
事情到这个份上,钱芳倒是不怕死了,怕就怕这些锦衣卫不搭理自己,就算是死也得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岂能这样不闻不问?一开始,他索xìng不吃食物,决心要等人来审问,不过对付不进食的犯官,这诏狱的狱卒显然有的是手段,三两下功夫,倒也没有让他受皮ròu之苦,只是说了一句:“将军不怕饿死,难道不怕祸及家人吗?”
锦衣卫的凶名可谓宇内咸闻,钱芳虽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物,却也受不得他们这样恫吓,只好乖乖地就范,可是内心的不安和烦躁却是到了极点。
想他戎马一生,功劳无数,xiōng中有百万雄兵,虽然比不得王越,却也是大同数一数二的老将,尤其擅长带神机营出战,只是不曾想到,今日却要枉死在这诏狱里,生又生不得,死又不能死,实在窝囊。
日子一天天熬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暗无天日的诏狱里,钱芳只觉得度日如年,终于,有人提审了,来人是个锦衣卫百户,身材魁梧,按着绣chūn刀隔着牢mén的空隙看了他一眼,面目表情的拿出一份huā名册,随即道:“可是大同游击将军钱芳?”
钱芳阖着眼,满是污垢披头散发的盘tuǐ坐在牢中,既狼狈,又显出了几分骄傲,眼眸瞪视了这百户一眼,道:“是!”
“来,把他提走。”百户似乎也没心情计较钱芳的无礼,大手一挥,吩咐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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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剑与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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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芳被校尉们提了出来,只是令他不曾想到的是,他被提去的不是阴暗的刑讯房,也不是用大刑的公堂,而是带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竟是一下子出了城,沿着官道飞快奔驰,钱芳撩开帘子往外看,只见自己的马车边上,还有十几个骑士,都是校尉的打扮,显然是押着他去某个地方。
钱芳本就万念俱焚,倒也不喜不怒,手撑在双膝上,眯着眼养神。
在他看来,对方无论如何玩什么花招,他已怀着必死的心思,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稳稳的在一处庄子口停下,这庄子占地不小,而且四周又有了许多新的建筑,庄子的门牌上,挂着聚宝商行的旗蟠,这旗蟠很有意思,黑色的底色,带着几分庄肃,旗蟠的中央,则是一个交叉的符号,一柄锋利的长剑与一支百合花相互交叉在一起。
百合,象征着阖目,所谓百年好合,便是这个寓意。
而长剑则代表了武力和野蛮,剑锋所指,血流漂橹,战火燎原,伏尸万里。
这旗帜的标志,乃是太子亲自去请皇帝拟准之后才张挂出来的,其实说是太子的主意,真正的怂恿者却是柳乘风,百合是友谊,长剑是暴力,若是友谊不能解决问题,那么就用暴力来做生意,这就是柳乘风对聚宝商行的理解,通俗一点的意思就是,你丫的若是给脸不要脸,就煽你丫的。
当然,做生意讲究的是以和为贵,大多数时候,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所以旗蟠中的百合,比之长剑显得更显然了一些。
看到这旗蟠,钱芳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这商行倒是听说过,聚宝商行,在大同那边,据说不少晋商们也在讨论这商行,只是口气嘛,少不得有些阴阳怪气,阴阳怪气的口气的来由钱芳却是知道一些,想想看,蒙古人的生意一向是晋商垄断的,可以说,晋商与蒙人密不可分,大家都指着蒙古人发财,可是现在聚宝商行横空出现,得了朝廷的认可,背后甚至有宫中支持,与各国通商,这不是摆明着抢晋商们的饭碗?
所谓晋商,其实也不是所有的晋人商贾,而是一些专门从事与蒙古人打交道的商人,现在聚宝商行虽然还在筹备,可是这些商贾们已经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之下,恶语相向都还算是轻的,往重里说,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梁子早就结大了。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
原来这就是聚宝商行。
钱芳一下子出了神,心里想,这些人,将自己送到这聚宝商行的地头做什么?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马车稳稳的停在一处空地上,这庄子里头很是宽大,外头虽然只是用竹篱笆围起,看上去简陋,可是里头却盖了不少新的屋子,似乎为了节约空间的缘故,这些屋子兵没有太多的美感,更显不出太多的大气磅礴,反而显得局促了一些。
由校尉们领着往里走,居然还从屋舍里传出郎朗的读书人,那整齐划一带着几分迂腐口吻的声音一齐在念什么:“明律:户律三卷,曰《田宅》,言:田亩交割,需上呈官府,里长、亭长丈量……”
再往前走,其中一个屋舍中居然传出噼啪的打算盘的声音,钱芳做游击将军的时候,下头的军需官人等倒是需要算数,因此他也略有涉及一些这方面的知识,这里头噼啪的声音,如同有数百人一起拨打算盘,而且手速极快,犹如练兵演武的鼓声一般,震得钱芳心都随着这噼啪声跳跃起来。
随即,到了一处花厅,这花厅里早已有不少人在这里坐等多时了,有十几个人,大家或坐或是焦灼的来回踱步,见到钱芳进来,竟有不少人与钱芳是认得的,这些人中,钱芳确实认识几个,其中有两个更是他的老兄弟,不成想今日会在这里与他们会面,不过边上有校尉在,他倒是故意说什么,只是觉得今日所见所闻,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这时候,当然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大家的眼睛只是对视一眼,随即钱芳便寻了个椅子坐下,校尉们居然对他们还算客套,忙不迭去斟茶去了,其余几个校尉,似乎也没有看守他们的意思,借机出了这花厅,等校尉们走了个干净,整个花厅里的人就都不由振奋起来。
从在边镇被捉拿的那一刻起,他们这一路有担心受怕,有心灰意冷,更有不少,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谁知现在居然发现,事情并不像他们方才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现在终于拜托了监视,大家都是边镇出来的,就算不认识,多少也有些面熟,便纷纷议论起来,钱芳为人谨慎,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一边听,可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了。
“我在蓟镇的时候,就曾听说过这聚宝商行了不得,据说不但有锦衣卫支持,还有太子和皇上,更有人说,这聚宝商行多半是皇上办的。”
“可是为何却把我们押来这里,他们污蔑我们是贪赃不法,我吴某人自认是抠过一些银子,可是比起其他人却还算好的了,不拿别人却专来拿我等,这是什么道理?莫非……”
“莫非什么?”
“莫非是宣府巡抚左大人……”
不少人面面相觑,连那钱芳心里也咯噔一下,在座的人都是老将,这老将倒不是说他们年纪有多老,只不过他们都曾是王越王抚台大人时期的老资格,这左巡抚上任之后,为了消除王越的影响,确实对这些人多有排挤,可是偏偏,王越在的时候,宣府一线的边军可谓战功赫赫,跟在王越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军功卓著的,那左巡抚一时不能下口,说不准,还真是这姓左的借机报复也是未必。
原来钱芳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是这念头也只是一转即逝而已,毕竟左巡抚和他的关系虽然不和睦,可是又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又何必要置自己与死地,可是现在想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他正乱七八糟的想着,这时候,一个穿着钦赐飞鱼服的少年按着腰间的宝剑进来,少年的脸上如沐春风,步伐轻快,脚步还未跨入门槛的时候,就发出了笑声。
少年一笑,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警惕的看着这少年。
少年便是柳乘风,柳乘风自从从廉州回来之后,已是精神大好,歇了好一段日子,脸色更显红润,面对这些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丘八,他非但没有生出什么畏色,反而淡定从容,步履轻快。
柳乘风先是走到一个武官跟前,打量了他一眼:“你叫刘茂,蓟县人,世袭百户出身,十七岁亡父,接了亡父的差事,成化二十一年的时候,曾调任西南平叛,屡立战功,此后因功升了千户,调去了宣府,弘治三年,蒙古人犯边,你亲自带着一队军马,奇袭蒙人右大营,杀敌九十余人从容而去,刘千户,柳某人有礼。”
柳乘风一边将这叫刘茂的武官底细都说了出来,随后深深作揖,毕恭毕敬的样子。
大家都不知道柳乘风什么来头,都被震慑了一下,不过柳乘风将这刘茂光辉的往事说出来,让刘茂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手忙脚乱的道:“敢问……”
柳乘风直接道:“鄙人世袭廉州侯,锦衣卫现职千户,柳乘风是也。”
廉州侯,还是锦衣卫千户,或许在这京城里,一个锦衣卫千户不是很值钱,可是在宣府那边,一个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就完全不同了,甚至是宣府巡抚议事的时候,那锦衣卫千户也只是陪在末坐的,在宣府的排名,也不过是巡抚、监军之后而已。
再加上柳乘风又是侯爵,在丘八们眼里,这就很了不起了。
更何况人家还只是个少年,小小年纪,就已经身居要职,谁敢小视?
柳乘风一一走到武官们面前,说出他们的底细,随即躬身行礼,最后走到钱芳跟前时,柳乘风深深的看了钱芳一眼,道:“钱芳,山东人,少读书,后投笔从戎,深得王赴台信重,命其掌神机营,常对左右说,钱将军能文能武,有大才,钱游击驻守边关二十年,二十年来,这大大小小的功劳柳某人就不赘言了,真要说,只怕不知要耽误多少时候,钱游击,柳某人有礼。”
柳乘风作揖的时候,钱芳把身子微微侧了侧,一副当不得柳乘风大礼的样子。
这些个丘八脾气其实都一样,别人若是对他恶语相向,只怕这些人血充到脑门,什么事也做得出。可是要对他们言辞客气一些,他们反而觉得有些惭愧。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诸位将军皆是我大明栋梁,皇上不久前还曾说过,有诸位将军在,大明才能相安无事,天下承平,莫看这京师里歌舞升平,可是这歌舞升平,都是诸位用血肉之躯,在宣府在边镇一刀一枪拼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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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天赐良机
第三百一十六章:天赐良机
十几个犯官们目瞪口呆。「域名请大家熟知」
来京师不是问罪的吗,怎么?这口wěn倒像是论功来了。
事情的变化实在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转过弯来。
柳乘风坐在椅上,故意停顿了片刻,才微微笑道:“所以说,大明能平平安安,诸位功不可没。可是话说回来,功是功,过是过,自古以来功过是不能相抵的,历来多少功勋卓著之人最后因为过失而落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现在宣府那边有人举报你们贪渎克扣军饷,朝廷也派人去核实了,这一桩桩的事也确有其事。钱游击……”
柳乘风的目光落在钱游击的身上,慢悠悠地道:“七年前,你家境还不殷实,可是现在在山东老家却有良田数千亩,在当地也算是首屈一指的豪强了,钱游击,本侯说得对吗?”
钱芳连忙分辨道:“末将做事,对得起自己的天地良心,末将绝没有吃兵血,这些钱……这些钱皆是本地商贾们的孝敬。”
钱芳说起这话时,口wěn中颇有几分骄傲,整个边镇,哪个不吃兵血?一般情况下,朝廷发放下来的饷银若是将官们克扣三成,而实发七成,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有的甚至是克扣五成、六成,而钱芳却是足额发放,不贪墨一分银子,也正因为如此,每每战事一起,钱芳的神机营往往斗志最高,钱芳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肯去为他卖命。
柳乘风却是冷冷一笑,如坠入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钱芳,冷声道:“是啊,你没有吃兵血,可是本侯问你,那些商贾们为何要送你银子?”
钱芳呆了呆,随即道:“自然是希望给予他们一些方便,他们经常与méng人jiāo易……”
“若是正常jiāo易,按着我朝廷的法度jiāo易,他们何必要送银子到钱游击的手上?据我所知,那些商贾们送银子是在钱游击离了神机营,而去统领斥候营之后,他们之所以送银子给钱游击,只是怕你和你的斥候营搜查他们的货物而已。钱游击,后头的话还要本侯继续说下去吗?”
钱芳的脸sè又青又白,抿着嘴不敢说话。
柳乘风很不客气地道:“因为他们害怕在他们的货物中有违禁的货物,可能有资敌的军械和粮草,这些东西最后会落到méng人的手里,用以洗劫边镇,钱芳,你还不知罪吗?”
钱芳的额头上不由冷汗淋漓,若说方才柳乘风对大家表现出来的敬重让这些老丘八们松了口气,可是现在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钱芳在边镇还算是清正廉洁的,可是经柳乘风这么一说,罪行却是严重无比,在座的人的手脚都未必真正干净,真要论起来,杀头充军都是不可避免的,虽说边镇上早已烂得不成样子,他们这些人其实还算是好的,可是朝廷要治你的罪,还怕没有口实?
柳乘风的语气又淡然起来,道:“接密旨吧。”
密旨……
所有人不由动容,一个个七上八下地拜倒在地,纷纷道:“微臣接旨。”
柳乘风站起来道:“兹有游击将军钱芳,游击将军张……人等,皆有功之臣,却自恃其功,目无王法,贪墨钱财,而置家国不顾,可恨,可恨!即命革去官职,剥官去爵,以儆效……”
柳乘风念完了圣旨,看着下头跪了一地的人,慢吞吞地道:“旨意都听明白了吗?”
钱芳等人的心情此刻已经跌落到了谷底,原本还存着最后一丝的侥幸,此时也已经破灭,疆场上厮杀了这么多
最后却是落到这个结局,此时也怪不得别人,只是他们早已习惯了戎马的生活,现在解甲归田,连官职都没了,心里更是万念俱焚,强忍着悲痛,叩头道:“草民们明白了,谢主隆恩。”
柳乘风将这圣旨收起来,淡淡地继续道:“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你们犯下的这些事,朝廷自然是要惩处的,本侯问你们,若是有谁不服,本侯可以听一听你们的申辩。”
这时候倒是有人想申辩,可是申辩又该怎么个申辩法?难道要告诉柳乘风,这边镇到处都是贪赃枉法,其实自己和其他的同僚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吗?
大家还是谨慎地闭上了嘴,谁也没有吭声。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不过嘛,本侯给你们一个机会!”
机会……
所有人都抬起了眼,齐刷刷地看向柳乘风。
柳乘风又从袖子里chōu出一份密旨,道:“听旨意!”
大家本就拜倒,他们这一辈子也未必听过什么旨意,可是想不到,今日一听就是两份,而且还不带重样的,于是纷纷道:“草民接旨。”
柳乘风朗声道:“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万乘之国,文治武功缺一不可,先祖以降,南伐不臣,北征暴元,而有今日天下。及至文皇,伐安南,三讨méng古,赫赫武功,千古流芳。今天下升平,朕却不敢忘武,常念先祖开拓之功,心忧关外环伺虎狼……如今武事松懈,朕yù编练新军,特命廉州侯柳乘风,chōu调教头人等……”
一纸诏令念下来,大家才算明白了,皇上这是要编练新军,可是又不想事情泄漏,因此革去了他们的官职,命他们执教编练,借着聚宝商行的名义先cào练出一支骨干。
这一下子,所有人又惊又喜,那原本黯然的心思一下子又变得jī动起来。
朝廷居然选中了他们执教新军,这意义当然非同凡响,说明朝廷对他们还是认可的。而现在,这也是他们将功补过的一次机会,若是新军执教得好,说不准还有官复原职的一天。
柳乘风收了圣旨,随即道:“众位都起来说话吧,圣旨说得很明白,由本侯来挑选教头,而本侯挑选的就是你们,钱芳,你执掌宣府神机军,颇通战法,本侯现在命你为学生军步军总教头,从此以后,需重新做人,再不可贪赃枉法,好好地效命王事,你可明白吗?”
钱芳不由呆了一下,他jīng通神机营的战法没有错,所谓神机营,是大明专设的火铳营,不过在宣府那边,神机营虽是jīng锐,可毕竟只是辅助,只作为步兵的辅助兵种,这和弓箭队并无什么区别,可是柳乘风竟是让他这jīng通神机营战法的人来做步军总教头,这意味着什么?钱芳可不是傻子,柳乘风这摆明着是要将神机军来做主力啊。
心里虽然有许多念头,可是钱芳不敢怠慢,连忙道:“末将遵命。”
柳乘风颌首点头,见钱芳面带几分疑虑,道:“钱大人似乎有话要说?”
钱芳沉yín了片刻,很坦诚地道:“大人,末将只知cào练神机营,这步军总教头之职只怕不能胜任。”
钱芳说的是实在话,术业有专攻,神机营的战法和战术,他很有心得,如何临阵,如何却敌,如何cào练军马,他也懂,可是让他做步军总教头,这就有点儿为难了。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步军,有神机营就够了。”
钱芳不由呆了一下,这话什么意思?实在是超出了钱芳的常识,难道这新军就只有神机营?其他刀盾、长矛、弓箭队都不要了?
“大人,末将以为万万不可。”钱芳忙不迭地反对,道:“神机营有神机营的好处,可是弊端却也不少,若只是cào练神机营,这新军只怕用处并不大,且不说别的,就说这火铳,看上去似乎威力甚大,可是极容易炸膛,装填火yào起来也很是麻烦,放晴的时候还好一些,一旦遇到yīn雨天气,威力就要大打折扣,神机营只能为辅,岂能用作正途?”
钱芳还是很厚道的,他觉得柳乘风这个家伙实在有那么点儿缺心眼,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拿神机营做步军的主力,这种话在钱芳听来,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他是曾带过神机营没有错,而且三军之中,论起对神机营的了解,钱芳绝对属于数一数二的人物,闭着眼睛都知道阵形的变幻,和各种神机营的长处和短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提出了相反的建议,单靠神机营来自组成一军,不成!
不过柳乘风的态度却很是坚决,直截了当地道:“本侯说可以就可以,这些争议暂且放一放,你要想和本侯争,过几日再说。还有,往后不要叫本侯为大人,这支新军,叫学生军,都是读书人组成,本侯乃是学生军威武中郎将,太子殿下乃是学生军威武大将军,你往后,直呼本侯为将军吧。”
说罢,柳乘风也不理会他们,扬长而去。留下这些个一头雾水的犯官们目瞪口呆,可是很快有人回过神来,呼吸急促地道:“新军的什么威武大将军是太子殿下?”
这一下子,所有人就如同炸开了锅,一开始他们以为自己犯了罪,身家不保,此后又革去了官职,让他们万念俱焚,可是后来却又莫名其妙地做了教官、教头,这教官、教头不是朝廷的官职,所以他们还是平民百姓,这心里头虽然有了几分希望,可还有些不是滋味,直到现在,他们才知晓这新军的大将军乃是太子,这意味着什么?这可是天赐良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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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虎狼之师
全文字无广告第三百一十七章:虎狼之师
天气刚刚入秋,整个京师的城郊落叶纷纷,枯黄的树叶伴随着凛冽的秋风,宛如残云一般,成千数百地摇曳、飘落。全文字无广告
就在聚宝商行的庄子外头,一辆由数百个侍卫拥簇着的马车抵达这里,马车显得很朴素,却透着一股庄严,一股子肃穆。
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朱厚照,朱厚照从车帘子后头探出脑袋,边上伺候着的刘瑾便过来搀扶他,朱厚照不悦地摇摇头,直接从车辕上跳下来。
“瞧瞧,这就是商行了,样子倒是不错,就是离京师太远了一些。”朱厚照背着手,驻足在这庄子外头打量起来。
刘瑾在边上笑吟吟地道:“殿下,远是远了些,却也清静,再者说了,柳大人还打算在这儿修一条路去京师,往后从这里到朝阳门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说快也快得很。”
朱厚照颌首点头,打起了精神,道:“走,进去见本宫的师父。”
一行人进去畅通无阻,不过柳乘风却没有出来迎接,进了这庄子,正前便是一处大堂,叫四海堂,名字虽然俗气,却是聚宝商行的中枢,整个聚宝商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在这里决断,柳乘风名为聚宝商行锦衣卫千户所千户,不过办公的地方却不是千户所,千户所那边是由陈泓宇去办公,北镇府司那边已经下了委任,陈泓宇为聚宝商行千户所副千户。
这副千户一职是从五品,不过大多在寻常的卫所中多见,锦衣卫这边,这样的官衔倒是不多,不过鉴于聚宝商行千户所事务繁杂,所以特别设立。
陈泓宇如今也算是修成了正果,跟着柳乘风这么久,别人做百户的时候,他还是总旗,升迁比别人慢,做的活比别人多,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一跃成了从五品的武职,而且柳乘风在聚宝商行里头,虽然实职是锦衣卫千户,可是聚宝商行刚刚筹建,许多事要他署理,而且宫里头的意思也很明确,柳乘风必须协助太子殿下练兵。
这一次太子练兵,其实风声已经放出去了,大家心照不宣而已,明面上是挂在聚宝商行下头,可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这只是障眼法,是糊弄人的。堂堂太子居然去练兵,简直就是开玩笑,不过这满朝文武不满的虽然多,真正站出来反对的一个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一来嘛,要反对也得有借口,至少明面上,人家操练的是护卫,跟朝廷没什么关系,最多你可以说太子殿下不务正业,疏于管教,其他的,你能怎么说?
其次,满朝文武们都不开口,是因为都在等着瞧笑话,太子殿下是什么人,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家伙最多也就三分钟的兴头,皇上居然让太子去练兵,那就练着吧,到时候倒是要瞧瞧该怎么收场。
这满朝的文武一下子都安静了,似乎都搬了凳子专等看这好戏,既然皇上你不按规矩来办事,大家只好给你个苦头吃了。
其实朝臣们的心思,朱佑樘又何曾不知道?心知现在已经是赶鸭子上架了,这兵练得好也得练,练不好也非练好不可,事关着天下人对太子的看法,若是太子威望受损,这就不是练兵这么简单了,是很严重的政治问题。
为了这个,朱佑樘屡次三番召问柳乘风,不断问及练兵的事,其实这也是一种暗示,他不去问太子,是因为知道太子还需磨砺,问他也是白问。问柳乘风,一来是告诉柳乘风,练兵的事,朕很在意,你把事儿办砸了,就要负主要的责任,朕是要收拾的;另一方面,也知道这练兵的事是柳乘风真正主持,所以问柳乘风才是找对了人。
宫中的态度很清楚,所以千户所的事,柳乘风只能做甩手掌柜,聚宝商行的事也只能做个咨议,没办法事无巨细都去过问,真正要重视的是这支新军,不但要练好,还要让所有人都信服,让大家伙儿知道,别看太子殿下疯疯癫癫,可是真要做起事来却是不含糊的。
“太子殿下到。”外头的刘瑾,大叫了一声。
柳乘风才从案牍上起身离座,显然,这两日他有点儿疲倦,站起来去接了朱厚照进了四海堂,朱厚照打量了四海堂一眼,笑呵呵地连声叫好,具体哪儿好,只怕他也不清楚,只是‘新官’赴任,心里激动,而让他看什么都顺眼一些罢了。
“柳将军,本宫的将士们呢?”朱厚照倒也是开门见山,一开口,劈头就问起自己的将士,可见他‘入戏’还是很快很深的,真当自个儿是威武大将军了。
柳乘风苦笑一声道:“回禀大将军,将士们已经待命了,专侯太子殿下前来校阅。”
朱厚照颌首点头,难得露出几分凝重之色,道:“好,柳将军开路,带本宫去。”
靠着聚宝商行的后面就是一片大校场,两排是屋舍,形成一种四合院的样子,正中则圈了上百亩的空地,空地上填了沙土,一队人顶着萧瑟的秋风在钱芳等人的监视下软趴趴地等着太子殿下来。
这支军马,柳乘风叫学生军,意即读书人组成的军马,应征来的读书人都是十七八岁大小,顶天了也就二十岁上下,他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家贫却都读了十几年的书,有的连秀才的功名也有,只是家境不好,觉得这读书中举没有出路,为了补贴家用,不得不出去做点儿事儿挣点银子,于是纷纷去应征聚宝商行的文书,只可惜进了这儿之后才发现他们被忽悠了。
一开始的时候,不少人想逃,大头兵,傻子才做呢,结果很快,他们便被抓了回去,倒是没有打他们,直接将他们关押到黑屋子里去,接着,以钱芳为首的一群人就开始进行操练了。
这些读书人身子板弱,所以一开始别的都不管,只是打熬他们的身体,白日没命地操练,累得气喘吁吁,夜里还要他们抄录各种兵法,借着抄录的机会,增强他们对行军打仗的知识。
当然,所谓的兵法并不是孙子兵法,不是说这兵法高深,只是用处不大,毕竟三十六计之类的东西只是运筹帷幄用的,这东西教授了也没用,也没指望他们一个个做诸葛亮。而柳乘风所用的教材,主要是《将苑》、《百战奇略》、《唐太宗李卫公问对》之类的兵书,再其次就是明朝以来不少名将的笔记或者是手稿之类,这些书册的内容就显得繁琐了,里头大多是一队人马,所耗辎重多少,急行十里,需耗时多少,士卒作战时,如何与本队联络,作战之中,身为小旗、总旗,又该如何激励,如何团结士卒。
别看这些内容都是些细微的东西,似乎和那些波澜壮阔的大战没有多少联系,让人一看就打不起精神。可是如钱芳等人建议的那样,这才是军中最有用的教材,什么釜底抽薪、什么请君入瓮,那都是读书人自个儿意淫出来的,真正的军队大战是一场实力和勇气的拼斗,士卒们的心情每日都在变化,有时黯然,有时暴躁,有时贪生怕死,身为武官必须时刻注意他们的情绪,与此同时,充分考虑好补给,在作战时采取各种手段进行激励,如何及时补充后备队,如何在鏖战之后,换下疲倦的士卒歇息。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教材,每个武官最基本的素质不是什么釜底抽薪或是暗渡陈仓,而是精于计算,部署好自己的人马,探查对方的实力,然后作出最接近正确的决断。
可怜的书生们算是彻底地麻木了,白日的操练可谓严格无比,据说操练的内容是柳乘风和教官们亲自制定的,清早一起来便是站桩子,先站一个时辰再说,然后用早饭,早饭之后便是长跑,反正漫山遍野地跑就是,正午吃过饭之后倒是能小憩一下,不过也只是半个时辰而已,半个时辰后就是各种演练,几乎没有一丁点的空闲,柳乘风的宗旨就是,这些人不累趴下,制定的操练科目就没有一点儿效用。
虽然在这方面苛刻,可是在吃穿方面,柳乘风却给了他们极大的优渥,八百人,每日的伙食标准是米饭管够,每日杀一头牛,一头猪,其他的蔬果也是极为丰盛,平时书生们饭量不大,可是操练下来,体力透支的很是厉害,所以胃口也是极好,每人每日有一斤的肉供应,再加上米饭和蔬果,只几天功夫不到,不少人就显得身体结实了不少。
不过这操练的日子却还真不是人过的,偶尔还有几个人想逃出去,这个时候还有人敢逃,那就太不给柳乘风面子了,柳乘风也不客气,对这些逃了的,直接叫人抓回来,当着大家的面,狠狠地抽鞭子,一直打到皮开肉绽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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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书生们听话了,而接下来,威武大将军朱厚照要亲自上任,倒是让这些书生们心里多了几分希翼。[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
他们可是读书人,虽说体魄不济事,可是脑子还是很有用的,太子成了他们的将军,若是有朝一日,太子殿下登基,那么他们岂不是成了天子亲军,这天子亲军和锦衣卫那种亲军不同,这个亲,是亲密的亲,而锦衣卫的亲,则是亲自的亲,同样是一个字,意义却是不同。
这可是在大明王朝,皇帝还是很是很管用的,随便沾点光,这前程可就无量了。
若是文官,皇帝想提拔谁可不太容易,就算想突击提拔,内阁和吏部也不会同意,每一次遴选,可都是按部就班的,不但要熬资历,还得看吏部那边肯不肯给你个好评,想一步登天,那是痴心妄想,所以在大明,文官若想入阁,就算再受宫中器重,年纪不到五旬,那也是白瞎。可是武官不同了,很明显,内阁对武职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那种突击提拔的人却是不少,那些个勋贵子弟,哪个不是放在军中历练一下,随即直接升官的。
有了这一层关系,大家可都算是未来皇上的‘mén生’了,想来这一次,似乎运气也不坏,再加上那几个教官、教头,似乎也在暗示,大家只要cào练的好,大涨了太子殿下和廉州侯的脸面,将来都有前程。
说的再透彻一点,你一个读书人,为什么糊nòng着你来投笔从戎,难道真指望你上阵厮杀?呸,就你这几分力气,你配吗?为何要叫学生军,为何夜里的时候,为何让你们抄录兵法,到现在,你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吗?
近景凄凉,前程远大。
这就是书生们现在的处境,前程是可以期待的,做的好,至少能有个官做,虽然是武官,可是没有科举,不必去挤独木桥,不必万里挑一,武官也是官哪,这对他们这些家境贫寒的读书人来说,还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只是现在的日子嘛,就实在不太好过了一些,虽然大家都是寒mén出生,可是这几日功夫,把自己一辈子的苦都吃过了,让人难以忍受。
黑底的旌旗飘dàng在队伍之前,旌旗上的剑与百合格外的惹眼,突然,以钱芳为首的武官突然jīng神一振,随即笔tǐng的站直了身子,接着一声大吼响起来:“太……威武大将军到!”
这一声大叫,让所有人都不由打起了jīng神。
只见朱厚照穿着一身明晃晃的脸颊,头戴羽翎银兽盔,腰系麒麟带,身后是火红的披风,按着腰间的宝剑,雄赳赳气昂昂的阔步而来。
跟在他的身后,是穿戴着与朱厚照同样铠甲的柳乘风,只是那羽翎银兽盔变成了羽翎青铜兽面盔,这几十斤重的盔甲穿戴上身上,让他有点儿不太吃得消,每走一步,都像是丧了魂一样,要是哪个地方有些痒痒,那就更吃不消了。
“背着这么重的甲上战场,这不是找死吗?”柳乘风心里腹诽,却不禁看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这一年来,却又是长高了,身子更是结实了不少,现在的气力,想必已经不比柳乘风低了,柳乘风甚至在想,若是自己再冒充高手,只怕未必能打得过这徒弟。
如此一想,柳乘风心里有点儿发虚,只希望这徒儿不要记仇的好,打是亲骂是爱嘛,不过师父可以爱徒弟,徒弟万万不要爱师父才好。
朱厚照显得很是jī动,按这剑在队前逡巡了片刻,随即大喝一声:“本宫身为大将军,从今往后,你们就jiāo由本宫cào练,本宫往后每日会来一个时辰,尔等切记着好好cào练,不得偷懒,本宫是赏罚分明的人,练得好的,有赏,练得不好,自然也要惩罚,都明白了吗?”
朱厚照装起大将军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想必从小到大,早就幻想过这样的场景,所以这个时候居然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大叫了一通,还真像这么一回事。
书生们听了,一齐道:“明白了。”
朱厚照听到这些人整齐划一的回答,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笑呵呵的按剑继续踱了几步,走到柳乘风身边的时候,低声道:“师父,接下来本宫该说什么?”
柳乘风不由目瞪口呆,这家伙刚才还像这么回事呢,这才片刻功夫,就lù底了。他只好道:“殿下,该说的,末将已经说了,还是让他们继续cào练吧。”
朱厚照意犹未尽的tiǎntiǎn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偏偏想不出什么说辞,只好对钱芳等人吩咐道:“尔等继续cào练,本宫待会儿再来观看。”
说罢和柳乘风又回四海堂去。
这太子殿下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太子殿下亲自出现,很快证实了这学生军的传闻,太子当真是学生军的将军,这意味着什么,无论是教官、教头还是这些寻常的学生军卒,一个个都抖擞了jīng神,无论怎么说,有了个前程,jīng神自然要充沛了许多。
而柳乘风背着这重甲好不容易随朱厚照回到四海堂,连忙脱下了这重铠,似乎想起了什么,向朱厚照道:“殿下,这些铠甲哪儿来的?”
朱厚照却不肯将铠甲脱下,似乎穿着上了瘾一样,得意洋洋的道:“这是工部为本宫定制的,本宫特意向他们多要了一套,孝敬给师父用。”
柳乘风却是微微一笑,道:“殿下,能不能请工部那边,再多定制一些,来个八百套,让大家一齐穿上。”
朱厚照一下子犹豫了,道:“只怕不太容易,这样的重甲,千户都未必能穿戴,至少要游击将军才能佩戴的,本宫若是去讨要,多半会吃闭mén羹。”
柳乘风心里不禁失笑,不过想了想,也觉得朱厚照说的有道理,工部那边,十分难缠,柳乘风这几日就曾和他们打过jiāo道,索要一些军械辎重,结果这些家伙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现在还没有音讯来。
朱厚照问道:“师父要这种甲胄做什么?”
柳乘风倒是不瞒他:“自然是cào练。”
“cào练?”朱厚照一头雾水。
柳乘风解释道:“殿下想想看,穿着这数十斤重的铠甲cào练,会如何?”
朱厚照不禁咋舌,这种重甲,穿着显摆一下可以,当真拿去cào练,这不是要人命吗。连忙道:“只怕将士们吃不消。”
柳乘风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可是若是平常让将士们穿这个cào练,等到临战时,再解下这身铠甲,又会如何?”
朱厚照却也不是蠢人,眼睛一亮:“师父,本宫明白了,这就如习惯了拿丈八蛇矛的张飞一样,若是叫他舍了蛇矛,去拿十几斤重的陌刀,岂不是身轻如燕,如释重负。”
柳乘风重重点头,道:“对,就是这个道理,现在不但皇上在看着我们,朝廷的文武百官都在看着我们,有人希望咱们刮目相看,有人就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眼下时间紧迫,太子殿下必须要练出一支jīng兵来,有道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咱们学生军要想比别人jīng锐,要想比别人更厉害,唯有吃苦,别人不能吃的苦,学生军要吃,别人吃不消的东西,学生军也要吃,待到学生军练成的那一日,便是殿下扬眉吐气之时!”
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处处都为朱厚照着想,朱厚照本就是最好面子的人,听的时而咬牙,时而jī动之sè溢于言表,有人想瞧他热闹,他知道,他当然不是傻子,有人为他担心,他也知道,他心里跟明镜一样,可是这些话经柳乘风一点透,他jīng神不由一振,道:“师父说的没有错,本宫不会让人看笑话,也不会让人失望,这重甲的事,索xìng就由本宫自个儿掏钱锻造吧,工部不给,本宫给。”
朱厚照舍得给钱锻造,柳乘风倒没有话说,其实柳乘风也有钱,不过他不愿意给,倒不是说他小气,八百副铠甲能值多少钱,对别人是天文数字,对柳乘风就是九牛一máo,可是这东西若是给了,多多少少有点避讳,可别忘了,明初的时候大明首富沈万三是怎么死的,虽说当今皇帝不是朱元璋,可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少做为妙。可是太子的身份就做就不同了,难道还有人敢说太子殿下居心不轨不成?
朱厚照拿定了主意,随即又问:“不知这学生军还有什么困难,依本宫看,现在这学生军大致上已经筹备起来了,是不是从现在开始,埋头cào练就成了?”
柳乘风摇摇头,道:“事情还多着呢,比如这军械粮秣,还要和工部那边斡旋,事情还多着呢,不过殿下放心,这些事,为师来cào办就是,殿下若是有闲,就来督促cào练一下。”
朱厚照显然也不愿意和工部打什么jiāo道,忙不迭点头:“有师父在,本宫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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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老官油子
第三百一十九章:老官油子
工部衙mén距离东安mén并不远,紧邻着兵部,是一处不太起眼的建筑群。
自从弘治皇帝继位之后,这工部衙mén的mén前就mén可罗雀起来,再没有了从前的热闹,工部,顾名思义就是个包工头,不过重要的顾客却不是别人,而是宫里。
往年的时候,皇帝们修宫殿、建陵寝,可谓热闹非凡,这工部上下,都像是陀螺一样的围着宫里头转,甚至每日都有太监进出,只是现如今,弘治皇帝对修筑宫室和陵寝似乎并不太上心,工部的职能也就渐渐的少了许多。
此外,工部还管着造作局,只是这些年还算太平,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事,武备松弛,内阁那边,也不愿意穷兵黩武,自然而然的,造作局也有些闲置了,就在去年,造作局还辞了一批工匠。
不过现如今不同了,朝廷要修筑道路,这工程量实在不小,从南通州到廉州,那可是上千里的路程,沿途要劈山搭桥,所糜费的银钱,相当于朝廷往年一年的岁入,发动的劳力有上十万人。
工部这边,开始忙碌起来,为了铺设这一条道路,所需的青石板子就足够重建一座北京城,除此之外,大量的粘土、石灰都需大量的投入,工部这边,还要派出官员带人勘测路线,拿出许多规划的章程。
按理说,现在工部应该满足了,毕竟闲置了这么久,总算有一点儿事做,多多少少,也能捞点油水,只是可惜,这些都是痴人说梦。
修筑道路的钦差,是寿宁侯和建昌伯,这二位别看傻乎乎的,可是对修筑道路的事尤为上心,修路的钱,他们张家也投入了一份,怎么肯让工部的人捞油水?于是乎,寿宁侯和建昌伯可谓大包大揽,事事都chā手过问,两个人人手不够,就直接从聚宝商行chōu调人手,聚宝商行那边,自然也肯用心,毕竟事关着陆路的jiāo通,路若是修的不好,对聚宝商行来说损失极大,不少大股东一个个跳出来,开始指手画脚,若是想糊nòng寻常的百姓,工部自然是信手捏来,可想在这偌大的工程上糊nòng这些个jīng打细算的商贾,可就难如登天了,无论你如何报账,人家一看账簿,便能dòng察这账簿里头的小九九,寿宁侯和建昌伯再出面恫吓一下,那仅存一点儿的贪念便立即收起来了。
所以修筑道路对工部来说,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路没修好,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可是油水,却一丁点也进不了他们的口袋,寿宁侯和建昌伯那边都是咋咋呼呼的人,你若是怠慢一下,人家能嚷的满京城都知道。
工部尚书徐贯气不过,索xìng将这修筑道路的事放给了下头的shì郎、主事们去做。其实这位徐贯徐大人也不是个hún账的糊途官,在弘治朝也算是能臣,曾主持过几次苏、松河堤的修建,做事一丝不苟,很见成效。
不过徐大人对河堤上心,那是因为苏、松一带水患严重,沿途百姓深受其害,徐大人是能臣,当然要悉心治理水患。可是对他来说,这修筑道路,为的是商贾们服务,哼,士农工商,商人为何最贱?因为这些人都是投机取巧之辈,口舌如簧之徒,徐大人对他们瞧不上眼。再加上寿宁侯和建昌伯的指手画脚,让徐贯勃然大怒,索xìng就眼不见为净了。
而负责修筑道路的成了左shì郎席敏,这位席大人这几日的脸总是拉的长长的,可是寿宁侯来jiāo涉的时候,他却不敢怠慢,只能忍着,怪只怪他只是个shì郎,不是尚书,尚书可以做甩手掌柜,他shì郎却是不成。
眼看天气已经渐渐凉爽,一大清早,席敏便到了公堂当值,坐上了椅子,倒不急着看公文,而是先捡起学而报来看看,说也奇怪,这聚宝楼和学而报都是柳乘风的产业,偏偏聚宝楼和商贾们扎成一堆,学而报却是立场鲜明的站在了读书人这边,甚至几次发文,都是斥责一些商贾豪强偷jiān耍滑的行径,虽然不痛不痒,却让这位席大人看的很舒坦。
甚至有人怀疑,这柳乘风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一面鼎力去为商贾服务,一面又办报刊去抨击商贾,其实真正了解柳乘风的人才知道,这个家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益,若是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人了,学而报主要的受众群体是读书人,当然要站在读书人这一边说话,否则这报刊刊印出来,送给谁去看?而聚宝楼的受众群体是商贾,自然要为商贾们排忧解难,否则还聚什么宝,铜钱都聚不来,柳千户是没有立场的,有的只是利益,他永远站着的,都是银子这一边。
看完了报,席敏便喝了盏茶,慢悠悠的打了个小盹,才慢吞吞的开始办公,现在工部显得有些空dàngdàng的,尚书大人告了病假,其余的官员则放出了一大批前往各府各县带着人手勘测地形,这工部大堂,就剩下席敏来做主了。
席敏对修筑道路的事不上心,除非是张家兄弟来催促一下该怎么做,他才慢吞吞的去把事情做好,若是那边不催促,他就磨洋工,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
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了几篇公文,外头有差役快步进来了,席敏本就心不在焉,所以一听到脚步声,眉头便不禁皱紧起来,一般情况,差役是不会擅自进来的,除非有人拜访,或者有重要的公文,他不悦的就是这个,多半是那张家兄弟又来了。
“大人……”差役进来,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席敏压住心里的不悦,平淡的抬起下巴,看了这差役一眼,慢慢的道:“什么事?”
“大人,外头有人拜访。”
想必又是那张家兄弟了,一想到张鹤龄和张延龄,席敏便大敢厌恶,这两个家伙就是牛皮糖,无论你摆给他什么脸sè,给他什么暗示,他们都视而不见,一味的说他们修筑道路的事,有时候席敏恨不得直接给他们两巴掌。
“是什么人?”
“回大人的话,说是聚宝商行锦衣卫千户所的一个司吏,叫王韬。”
“是他?”
席敏想起来了,这个什么司吏倒是来过几趟,都是催促工部尽快给学生军供应军械的事,这什么劳什子学生军,真是可笑,堂堂读书人,却让他们去做大头兵,这倒也罢了,既然他们挂在聚宝商行的名下,那么就让聚宝商行养着就是,却又要向朝廷索要军械,按理说,这什么学生军宫里头确实发了旨意,让朝廷供应军械,不过那王司吏来要的时候,工部这边也不客气,直接告诉这王司吏,这事儿不归工部管,你要索要,就去兵部去要,兵部管着这事儿的。
把这王司吏打发走了,谁知王司吏现在又来了。
席敏的心情更加不好起来,沉着脸,对那差役道:“叫进来说话。”
他没说请,可见他对这王司吏的印象并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略带几分书生稚嫩的王韬便走了进来,他比之从前晒黑了一些,脸上虽带着稚嫩,可是眼睛却闪lù出一丝老练,跟在柳乘风身边,经过了这么久的磨砺,总算有了几分老吏的jīng明,进来这大堂之后,他恭恭敬敬的朝席敏行了个礼。
席敏故意低着头去看案牍上的公文,装作没有看到,随即淡淡的道:“王什么……司吏是不是?你怎的又来了,本官不是说了吗?你要军械,那是兵部的事,工部只和兵部那边jiāo涉,兵部下了条子,工部再将所需的军械送过去,由兵部去和你们打jiāo道,怎么现在又来了。”
这种踢皮球的手段,乃是官场上的惯常办法,做官的,哪个不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都是大明最聪明的人,再经过几十年宦海生涯之后,都可谓是人jīng,不想管的事,踢给别人就是,反正有的是理由。
王韬客客气气的道:“学生听了大人的话,确实去兵部那边走了一趟,不过兵部那边却说,学生军不归兵部管,不属于朝廷的军马,所以就算派发,也不必经过兵部,直接到工部来jiāo割就是。”
兵部那边,明显也不太愿意与学生军jiāo涉,又把这皮球踢了回来。
兵部官员的心思,席敏当然清楚,心里不由冷笑,这些家伙,倒是会找借口。他并没有抬头,继续用眼睛看着公文,慢悠悠的道:“哦?是这样吗?不过话说回来,工部直接与你们jiāo割,道理上也是说不通,这是朝廷的规矩,你这样,倒是让本官为难了。”
王韬更是恭敬的道:“大人,将士们急需军械cào练,太子殿下和廉州侯此时也急了,无论如何,请大人通融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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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这口气,咽不下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三百二十章:这口气,咽不下
“通融……”席敏的脸色拉了下来,不客气地道:“规矩就是规矩,朝廷的法度岂能说通融就通融?你当这儿是菜市口,还可以讨价还价的吗?”
这一通训斥,让王韬的脸色也有点儿不太好看了。 全文字无广告
官场里的伎俩,他今日算是见识过了,先是踢皮球,后来又是拿这种官话来搪塞,弄得他这几日疲于奔命,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早已身心疲惫,可是学生军那边急需军械,又不能耽误,王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脸色显得很不好看。
席敏眯起眼来,冷冷一笑,道:“要通融是不要想的,这种事,本官怎么通融?本官只是工部侍郎,又不是内阁阁老,这么大的事也不是本官能拍板做主,不如你再去兵部一趟,兵部那边点了头,工部这边才好行个方便。”
方才打了一棒,现在又给一颗枣子,只是这枣子是甜是苦也只有天知道,席敏又将这皮球踢到了王韬身上,这是告诉王韬,想要军械,让兵部下条子,只是王韬却深知,说是去兵部下条子,兵部那边又不知会用什么来搪塞自己,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在兵部和工部之间来回奔走也未必能将批军械拿到手。
王韬已经吃过了一次亏,当然不肯再这般像皮球一样被席敏轻易支使,这时候心里也有了一点气,正色道:“朝廷的旨意明明白白,宫里的意思也清清楚楚,学生这一次奉太子殿下和廉州侯之命特来讨要军械,大人,学生军与兵部并无瓜葛,说得难听一些,这兵部就算想管到学生军头上,兵部尚书也没这个胆子,工部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将说好的军械交割,学生军操练正急,没有军械,如何操练?大人这般推诿,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王韬所说掷地有声,不过他的底气还是有的,他奉的可是太子殿下和廉州侯的命令,且不说廉州侯,单说太子,这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天潢贵胄,未来的大明天子,而且王韬直接说了,兵部没有权利管学生军,兵部尚书想管到太子殿下头上,凭他也配?
这句话表面上是在轻侮兵部尚书,又何尝不是警告席敏?言外之意是说,你一个侍郎是什么东西?我可是奉了圣旨,奉了太子殿下来公干的,你若是再推诿,我也不是怕事的人。 全文字无广告
只是王韬却是忘了,他越是摆出太子来,席敏就越是不怕,若是这时候席敏服了软,那才是受人耻笑,说他没有风骨,谄媚迎上,若是强硬反而能落到一个刚直的美名,弘治朝的官儿,骨头可都是很硬的,至少这表面上要硬朗,否则如何在当官这一行当里混下去?
席敏冷冷一笑,道:“你少和本官扯什么太子,太子殿下就是你们这些人教唆坏的,现在居然还有脸在本官面前狐假虎威,太子殿下固然是天潢贵胄,可是忠臣不私,私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节。上下雷同,非朝廷之福。善事上官,便是陛下圣旨,臣也不敢奉诏,更何况是太子乎!”
此话说得大义凛然,大意是:忠诚的臣子不图私利,贪图私利的臣子不忠诚。履行正道,奉公守法,是臣子的节操。如果下级对上级随声附和,那不是朝廷的福分。现在你要我谄媚迎上,便是有圣旨,我也不敢奉诏!
席敏说罢,随即大喝道:“立即给我滚出衙堂去,有什么话就让太子亲自来说,别以为你们这些人在太子面前搬弄是非就可以胡作非为,工部的规矩就是工部的规矩,你说破了天,不按规矩来办,这军械也不会交割给你们!”
王韬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这家伙抓住把柄了,一时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忍不住道:“大人何必如此?大人若要兵部下条子,学生大不了去兵部走一趟便是。”王韬当然知道正事儿要紧,这个时候也不是和席敏逞口舌之快的时候,人家学富五车,引经据典,圣人先贤的道理信手捏来,又是混迹官场的老油子,和他争辩,只怕就是说到口疮舌烂到最后也是一笔糊涂账。
席敏又是冷冷一笑道:“兵部还不够,还要内阁的条子,内阁大臣们不点头,这军械就别想到工部来领,来人,送客!”
王韬呆了一下,原以为自己后退一步,席敏自然也会行些方便,谁知竟还穷追猛打来了,兵部还不够,还要内阁,这皮球踢得未免也太远了一些。
若是这般下去,这军械天知道要哪年哪月才能领来,王韬急得跺脚,忍不住道:“席大人何故咄咄逼人……”
“呸!”席敏朝王韬冷笑,大喝一声:“就是咄咄逼人又如何,滚出去!”
王韬这时候也是怒了,不由破口大骂:“狗官,好张狂!”
席敏却只是冷笑,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坐下去喝茶,几个差役已经冲进来要逐客,这时候听到王韬叫骂狗官,再看看席敏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其中一个差役会意,一把揪住王韬的衣襟,狠狠地甩了王韬一个耳光,破口大骂道:“放肆,竟敢骂我家大人,你是什么东西!”
王韬被打懵了,就在这工部大堂居然被几个差役赏了几巴掌,他毕竟是读书人出身,哪里能有什么反应?接着便被几个差役提了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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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宝商行这边一下子乱成了一团,王韬刚回来,已是鼻青脸肿,堂堂廉州侯跟前的红人,相当于柳乘风秘书的王司吏居然被人打伤了,这事儿可就让人有点儿震惊了,不只是聚宝商行的人,千户所的校尉也出来围看了,有人将王韬送入一间寝室,过了一会儿,柳乘风就阴沉着脸和李东栋二人一起来了。
李东栋回到京师之后去了李家几天,随即便搬了自己的铺盖到聚宝商行住下,毕竟柳乘风才是他的东家,身为柳乘风的入幕之宾,继续住在族兄那里终归不好。
李东栋原本还在和柳乘风商量着事儿,这时候听到动静,也是吓了一跳,打人不算什么事,可是这动手的人和挨打的人都很敏感,这意义就不同了。
李东栋和柳乘风分开众人,挤入卧室,柳乘风进屋之后便看到躺在榻上的王韬,床榻边上还站着陈泓宇和几个聚宝商行的几个掌柜,柳乘风快步过去,什么也没有说,先是检视了一下王韬的伤口,随即长出了一口气,道:“只是皮外伤,叫人取冰来敷一敷青肿的地方,再上些药物也就好了。王司吏,动手的是谁?为何打你?”
王司吏不敢相瞒,把事情的原委一并说了。
陈泓宇在旁听得龇牙裂目,他和老王司吏可是有交情的,在他眼里,王韬就是他的子侄,现在被打成这个样子,他身为副千户,肚子里憋了一股子的气,不由恶狠狠地道:“侍郎又如何?在公堂里指使人动手,锦衣卫莫非还怕了他?”
柳乘风问道:“席敏没有开口指使人动手打你?”
王韬摇头,道:“席敏只是坐在椅子上,几个差役便冲进来,似是看了他的脸色,于是就动了手。”
柳乘风听了还没有反应,李东栋已经苦笑摇头,道:“此人是官场的老油子,怎么可能授人与柄?咱们就算要追究这件事,只怕也追究不来,总不能拿了那几个差役来泄愤?更何况人家巴不得把事情闹大一些,好让天下人知道他不畏强暴,不惧太子和廉州侯,这清直之名只怕不用多少功夫就可传遍天下,成为读书人的楷模。’
柳乘风狠狠地攥紧拳头,一拳砸在自己的腿上,腿上传出的痛感让他清醒了几分,心里也不由暗道席敏老奸巨猾。
“此人可恨!”
陈泓宇眼巴巴地看着柳乘风,道:“大人,可要为王韬做主。”
李东栋却是道:“大人,切切不可冲动行事,席敏就等着大人去闹呢!这件事只能暂时先忍着,这样吧,王司吏辛苦,暂时先养着伤,至于讨要军械的事就交给学生去做,学生一定将军械要回来。”
李东栋的冷静也是情有可原,席敏起先说的话,字字都显出自己不畏强暴,不惧太子,此后差役动手打人时,他也没有吱声,若是去闹,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只会越来越僵,他席敏非但无罪,而且还能得来偌大的名声,只怕到时候内阁也会出面,好好地褒奖他一番,全天下的读书人也会对他交口称赞。而柳乘风在道理上就已经落了下风,越冲动,影响只会越坏,很有可能授人与柄,借机反对学生军的事。
这些道理,柳乘风岂会不明白?只是这口气,他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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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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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张皇后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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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了一口气之后。
柳乘风缓缓的站了起来,四顾左右。
他突然发觉,自己面对的敌人,再不是狡诈的恶徒,也不是那种凶残的敌人,而是一群历经宦海沉浮,比泥鳅还滑的官油子,这种人,刀刺不进,水泼不进,反而比从前所遇到的对手更加厉害。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随即道:“那么讨要军械的事,就交给李先生了。”说罢又对王韬道:“你好好养伤,这几日就不必署理公务了。”
王韬连忙道:“学生知道,侯爷,你们都去忙吧,我受的都是皮外伤。”
柳乘风点点头,一边的陈泓宇想说什么,柳乘风突然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是不是积攒了一肚子的火气?你生气,我又何尝不生气,只是有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着吧,终有一日,教那姓席的后悔!”
柳乘风说罢,什么也没有说,拂袖而去。
陈泓宇吁了口气,显得有些胆战心惊,从跟着柳乘风到现在,他还从来没见柳乘风发这么大的火儿,有些尴尬的站在这床榻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东栋也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床榻上的被子,道:“李某告辞了,王司吏,好好养身吧。”
有了这件事,整个聚宝商行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柳乘风的心情显然不好,当时便直接回京师去了,回到温家,温晨曦见他板着脸提早回来,不禁问:“怎么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柳乘风摇摇头,深吸口气,随即露出笑容道:“没什么,只是近日有些疲倦而已。”
温晨曦抿嘴一笑,不疑有他的道:“你也是的,一回来就一惊一乍的,这几日你早出晚归,是该歇一歇,哦,对了,方才有人送了一封信来,你等等,我叫丫头去取来。”说罢款款出门去,过了一会儿,取出一封信来,交给柳乘风。
柳乘风心里觉得奇怪,这个时候,谁写信给自己,信套上,只写了廉州侯亲启的字样,并没有落款,柳乘风将封泥撕开,打开信笺,里头竟是一沓足额的聚宝钱庄银票。 (全文字电子书免费下载)每一张,是纹银一万,足足十张,白银十万两。
万两一张的银票,整个聚宝钱庄,只发行了三十张,每一张,都有柳乘风亲自的署名,此后每发行一张出去,都极为谨慎,想不到这小小的信封里,竟有十万两银子。
柳乘风不由吸了口冷气,发现在这银票之中还夹着一张便笺,柳乘风展开一看,便笺中写着:“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短短的八个字,还是没有落款。
柳乘风眯起了眼睛,想了想,便叫来一个府里的下人,对他道:“去钱庄走一趟,看看那三十张银票,都流落到了哪里,是哪些商贾兑换的。”
下人们飞快去了,过了半个时辰,才气喘吁吁的回来禀告道:“说是流散了出去,最多的一个,是宝丰行的东家兑换了三张,不过有十一张银票,似乎都是山西的商人兑去了。”
“山西的商人,晋商……”
柳乘风明白了,他们没有署名,是因为根本不必署名,想必以柳乘风的手段,肯定能查出他们的底细,而这十万两银子送了来,却没有告知所求何事,可是柳乘风却知道,晋商这是向他求和,倒不是说柳乘风和他们有什么冲突,只是将来聚宝商行的扩张,肯定会和晋商们有冲突,这些晋商是希望柳乘风手下留情,给他们留点儿残羹剩菜,这残羹剩菜,自然就是蒙古了。
柳乘风微微一笑,将这银票收起来,既然人家一定要送,他自然也不客气,不过别人都以为聚宝商行是柳乘风当家,可是真正的大东家是太子,和他柳乘风无关,这贿赂,似乎是送错了门路了。
天气渐渐变凉,柳乘风接下来除了去聚宝商行,便是深居简出,躲在家中歇养,李东栋去和工部斡旋,工部那边,总算还是给了李东栋几分薄面,将那批军械交割了出来,不过那席敏的侍郎,似乎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是巴不得柳乘风打上门的,柳乘风闹的越大,对他好处越大,可惜柳乘风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倒是教他有些失望。
只是这些事,不可避免的传出去,一时之间,不少人也是议论纷纷,有人耻笑柳乘风胆小鬼,别看平时凶神恶煞,一遇到狠得,就夹起了尾巴,也有人不禁暗暗皱眉,觉得这席敏虽然占住了理,却还是有一些过份,只是坊间的流言,也没人去当真,聚宝商行这边,下发了武器之后,便开始提着新送来的火铳操练起来。
其实最紧张的是宫里,大明的皇帝,比之历朝历代的帝王都要消息灵通一些,毕竟有厂卫在,有些消息就算不关注,也多少有些耳闻。
工部发生的事,朱佑樘起先有些生气,觉得这工部未免过分了一些,可是随即,也变得忧心重重起来,本来经历了开海的事,君臣之间,已经出现了些许的裂缝,朱佑樘不是不明白,他离不开这些文武官员,所以这时候,一直希望能够弥补,从新拉近关系,可是这时候若是柳乘风做出什么傻事,这可就真要糟了,到时候文武百官们的怒火一起发泄出来,事情就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朱佑樘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柳乘风这个家伙,可是有前科的。
可是随后几天,一切太平,才让朱佑樘松了口气,朱佑樘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不少,清早的时候去见张皇后,张皇后见他喜滋滋的,便问道:“陛下,今个儿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精神奕奕,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朱佑樘一向对张皇后没有什么隐瞒,笑吟吟的道:“喜事倒是没有,不过却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哦?殿下说来听听。”
朱佑樘将自己的担忧说了,随即道:“柳乘风确实比从前更稳重了一些,这样很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朕这边,也分担了一些压力。”
张皇后不由莞尔:“原来是这个事,不过那工部侍郎未免也太过份了一些,以直取名,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外朝的事,臣妾本不想议论,可是朝臣们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惜自己羽毛了,皇上都已经下了旨意,让工部供应军械,他们倒好,把人家当皮球一样来踢,臣妾也知道,有些人见不得太子好,想看看咱们厚照的笑话,可是这样推诿拖延,岂不是有故意让厚照出丑的嫌疑,厚照毕竟在练着兵呢,没有军械,怎么操练?臣妾倒是希望,这柳乘风能闹一闹。”
朱佑樘苦笑:“皇后有所不知,这件事牵涉很多,总之朕一时也说不明白,柳乘风现在不闹,那道理就双方各占一边,可是一旦闹起来,道理就都站在了那工部身上,若是捅了这个马蜂窝,只怕就是朕,也未必能保他了,朕的天下,还要靠百官们治理分忧,就算他们有千错万错,朕还要借重倚赖他们,真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张皇后倒是明白事理的,知道朱佑樘在和百官们弥补关系,颌首点头道:“这些道理,臣妾也是知道,只是心里不忿,生生闷气罢了。对了,皇上,朵朵现在年纪也大了,寻常百姓家,像这样的年纪,也到了出阁的时候。臣妾听说,吴国公的嫡长子年纪和朵朵相仿,生的也风流倜傥……”
朱佑樘听到张皇后要找女婿,不由信中有些郁郁不乐,自己就这么个女儿,这时候嫁出去,反而有些割舍不开,于是便道:“再议吧,朕要回正心殿署理公务了。”
张皇后不禁摇摇头,只好送朱佑樘出去,等朱佑樘走远,张皇后才回到寝殿,唤来一个嬷嬷,道:“那吴国公的世子,当真是一表人才吗?你方才说他学富五车,可以叫他写一些诗词进宫来,给本宫瞧瞧。”
嬷嬷笑吟吟的道:“自然是要给娘娘看的,娘娘若是有闲,召进宫来瞧瞧也好。”
张皇后莞尔一笑:“且先看了他的本事再说,这么急着招进来看,反而不好。对了,太子这些时日都出城去练兵?”
“是,每日清早出去,不过皇上有旨意,去了那里只能待两个时辰,午时的时候就要回来,太子殿下可勤快了,每次都起的大早,精神奕奕的。”
张皇后幽幽道:“他有了兵练,倒是把本宫这做娘的抛在脑后了,这么久也没有入宫来见一见,是了,待会儿你叫个人去寻柳乘风一趟,告诉柳乘风,这太子本宫可是交给他了,无论如何,不要教本宫失望,本宫现在算是明白了,朝廷里那些个大臣,没几个好东西,都是一群老狐狸,一个个袖手旁观着,就是要看太子的戏呢,太子是储君,他们口口声声,天地君亲师,却也没瞧见他们有多忠心。”
这嬷嬷连忙应了,心里却知道,张皇后虽然只是叫人出去叮嘱一下,却是别有深意,是告诉柳乘风,往后再有人欺负到这头上,张皇后会给他们撑腰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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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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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 全文字无广告
柳乘风穿了一件袄子出了家门,仍旧去聚宝商行当值。
聚宝商行这边已经有了一番模样,人数的增加导致这里极为热闹,虽说这里只是城外的一片庄子,可是身为聚宝商行的中枢,周围已经有不少商贾在附近购置了土地,开起了门面,虽然都是暂时搭建起来的小楼,可是已经有了一些街市的模样了。
第一批文书、通译、律师已经去了廉州那边,聚宝商行的生意虽然刚刚起步,却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至于学生军,操练得也开始有模有样起来,八百人在朱厚照的督促,教官、教头们的苛刻教习之下,体魄渐渐强健,毕竟每日高强度的操练不是玩的,在体力耗尽之后,再补充足够的营养,只是一个月的功夫,所有人的面貌都是一新。
清晨站队,上午开始长跑,来回二十里,而现在,下午开始练起了火铳。
按照柳乘风的构思,这一支新军都是按神机营的配备,所有人都只操练火铳,至于其他刀枪剑戟,则是抛到了一边。
毕竟有了后世的经验,知道发展的方向,若是再去练习刀枪搏杀,那新军练不练也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这个时候,火铳的发展还出于初期阶段,火铳的威力和给养都有极大的制约,柳乘风只能先让学生军们先用原始的火铳操练,往后的事再想办法。
到了四海堂,李东栋早已在这里开始处理公文了,抬眼见柳乘风进来,要准备起身行礼,柳乘风朝他压压手,随即坐回自己的案牍后去,问道:“王司吏的伤势如何了?”
李东栋道:“已经大好了,今日说要当值,学生让他再歇两日。”
其实王韬伤得并不重,不过柳乘风对王韬很是优渥,李东栋少不得要关照一下,柳乘风颌首点头,道:“太子殿下今日怎么还没有到?”
李东栋搁下手里正要批示的笔,笑吟吟地道:“清早就来了,不过有些事先回去了一趟。太子殿下这些日子操练将士们也很是辛苦。”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这个倒是,难得见他这样尽心。”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个声音,道:“柳师傅,说的可是本宫吗?”
只见朱厚照穿着一件学生军的队服,这队服以灰色面料为主,都是短装打扮,胸口处还绣着聚宝商行的标志,白皙的脸已经晒得有些黑了,不过精神倒是极好,朱厚照进来,脸上带着笑,俏皮地朝柳乘风眨眨眼。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殿下不是回城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朱厚照道:“不到正午怎么能回去?待会儿等大家用罢了饭,本宫还要带着大家长跑呢,是了,师父去不去?你是威武中郎将,岂能整日埋首在这案牍里头?”
柳乘风也来了精神,道:“去,当然要去。”
所谓的长跑,其实就是背负着火铳出了商行,朝十里外的一处小丘打个转,那儿人烟较少,所以适合操练,朱厚照带着人列了队,人手背着十斤重的火铳,一会儿功夫便已经列队完毕,朱厚照显得精神极好,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话,还真有几分大将之风,下头的军卒们此刻也都是精神饱满,操练了一个月,学生军上下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若说一开始还有些抱怨,现在连抱怨的时间和气力也已经没了,更何况是太子和廉州侯一起陪着他们操练?大家当然无话可说,一声令下,便随着前头打旗的旗手开始慢跑起来。
朱厚照精神奕奕,所以在前打头,而柳乘风显然没他这兴致,只在后队押后,别看来回只是二十里,可是背着火铳跑完一圈对体力的消耗却是极大,到了目的地,一处靠着通州的小丘上,这小丘上已经搭建起了凉棚,也有人随时烧水,专供操练的将士们来喝。
十里地跑下来,柳乘风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了,平时不注重锻炼,这时候乍然剧烈运动,实在有些吃不消,他坐在小丘上的凉棚里,看着山丘下的景致,远处的一处光秃秃的桃林,天气渐冷,一开始柳乘风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地穿着衣服,可是这么长跑下来,已是浑身热汗淋漓,所以脱掉了外衫,喝了口茶才勉强顺了气。
朱厚照坐在他的对面,笑嘻嘻地道:“师父,本宫从前以为你是高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柳乘风板起了脸,道:“可是殿下认为为师厉害不厉害。”
朱厚照几乎毫不犹豫地道:“自然厉害。”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师父厉害靠的不是拳头,一人敌有个什么意思?万人敌才是真正的厉害,想要做到万人敌,就需动脑子。”
朱厚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笑嘻嘻地道:“本宫打算下午不回城了,下午练习火铳,本宫想看看。”
柳乘风倒是没有拒绝,看了一眼四周疲惫的学生军卒们,这些皮肤晒得黝黑的人早就没了书生的稚嫩,连眼神也变得刚毅了起来,他颌首一笑,道:“回去吧。”
朱厚照打起精神,大呼一声:“旗官何在。”
旗官连忙小跑过来,道:“在。”
朱厚照道:“打起旗来,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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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时候,用过了饭,柳乘风有了几分疲态,便去四海堂的耳房里歇了,学生军还在磨砺,而这一支军马搭上了朱厚照的关系,这些人迟早是能一飞冲天的,这就是柳乘风的期望,别看现在是朱厚照是学生军的正主,可是将来,若是太子登基,学生军迟早会以自己马首是瞻。
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柳乘风才真正掌握了一支立足的力量。
当然,现在的前提是,一定要将学生军练出样子来,至少战力也要与边军不相仲伯,否则这如意算盘迟早要竹篮打水。
或许是这几日太过忙碌的原因,柳乘风午休的时候睡得很是香甜,梦里,他看到了自己,仍是那个呆呆的书生,摆着字摊,在一个街角上,脸上带着几分稚嫩,带着几分迂腐,给路过的行人代写着文书。
人……是会成长的,谁曾料到,一个书呆子,最后却成了一个老奸巨猾的权臣。
从前的那种只求温饱的生活状态,只怕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再见到了。
“砰……”
柳乘风是被一声巨响吵醒的,他睡觉的时候并没有脱衣,这一声巨响着实不小,让柳乘风打了个激灵,随即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
等他刚刚起来询问的时候,就发现商行里头传出许多嘈杂的声音,显然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着了。
火铳的响动不是这样,虽说声音也是不小,可是柳乘风特意吩咐过,让他们到商行外头去操练,所以在商行里只能听到炒豆大小的声音,而这响声显然类似于爆炸。
柳乘风连忙出了耳室,恰好李东栋正小跑着进了四海堂,似乎要来禀告什么。见了柳乘风,李东栋道:“大人,出事了。”
“出事,出了什么事?”
柳乘风压着眉,这个时候出事,可不是好玩的,朝野上下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一旦出事,事情可就糟了。
李东栋道:“将士们在操练火铳的战法,原本还好好的,可是才射了一次,第二轮射的时候,两个军士手里的火铳突然炸开,其中一个军士重伤,边上的军士也有不少被碎片打中,已经叫了大夫去了,大人,学生一时也说不清楚,大人去看看吧。”
火铳爆炸……
柳乘风的脸色彻底地变得狰狞起来,飞快地带着李东栋,出了四海堂,叫人取了马来朝两三里外的操练地过去。三里之外,是一处射击的校场,占地极大,而现在,整个校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朱厚照也在这边,若是上午的时候,他还有几分大将风范,可是现在真遇到了事,毕竟从前也没经历过什么世面,一下子便如热过蚂蚁一般团团转了,看到柳乘风远远地骑马过来,朱厚照连忙迎过去,大叫一声:“师父!”
这一声呼唤,带着些许惊喜和紧张,朱厚照对柳乘风的依赖之情,此时也是溢于言表。
柳乘风心里也是着急,连忙翻身下马,可是看到这么多人乱糟糟的,他心里明白,若是自己都不能镇定,那么事情只会越来越严重,他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大喝一声:“都不要乱,所有人全部席地坐下,受伤的由同伴扶出来,全部安静,否则军法论处!”
柳乘风说的话在学生军中还是很有用的,其实这些人主要是没有主心骨,没有一个拿主意的人,现在柳乘风站出来告诉他们怎么做,这些盲目的人反而都乖乖地席地坐下,听候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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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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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孰不可忍
第三百二十三章:孰不可忍
整个校场瞬间安静下来,刺鼻的硝烟还没有散去。~~
几个背着yào箱的大夫,已经蹲下给一边的伤者们诊治,显然,有一个军卒伤的极重,浑身上下多处伤口,血流如注。
柳乘风走到朱厚照跟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朱厚照的脸sè苍白如纸,不过有柳乘风在,他才松了口气,道:“是这样,方才cào练的时候,一队人上了火yào之后,正要shè靶,谁知……谁知……这火铳就炸开了……”
柳乘风的脸sè更是yīn沉,看到钱芳快步走过来,劈头盖脸的道:“工部jiāo割火铳的时候,我不是吩咐过,这一批火铳,一定要好好的检验,不要出了luàn子,你自己睁开眼看看,这些火铳都是什么货sè,这才第一次使用,就是这个样子,你这教官,是怎么做的?”
钱芳骇了一跳,连忙拜倒,似乎想申辩几句,可是到嘴的话却又说不出口,趴伏在地上,道:“末将知罪!”
柳乘风冷笑:“只是知罪就成了吗?如此玩忽职守,草芥人命,今日我若是不惩治你,又如何对得起这些受伤的将士?来人,将钱芳拿下!”
几个柳乘风的亲随不由面面相觑,却不好去拿人,毕竟这钱芳,平时做人还不错,碍于这情面,谁也不愿意动手。
柳乘风大喝一声:“还愣着做什么,先将他拿下,关押下来,这笔帐,到时候再和他算!”
几个亲随才动了手,不过对钱芳没有下什么重手,只是轻轻将他扭了,反手将他带走。
钱芳倒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身为教官,出了这么严重的事,就算是有申辩的理由,也会给人一种强词夺理的印象,他久与那左巡抚打jiāo道,再蠢,也已经学到了不少经验。
待这钱芳被押走了,其他几个教头一起围上来,纷纷替钱芳求情,道:“大人,这事儿真怪不得钱教官,工部的火铳,一向都是如此,炸膛是经常的事,钱教官奉大人之命去检验这批火铳,说实在的,与边镇的相比,这火铳已经是上等的了,只是不曾料到……”
柳乘风此前就曾听说过,造作局那边造出来的火铳不太牢靠,质量低劣,不过也没往心里去,认为就算再低劣,至多也不过放不出火yào而已,还能怎样。只是不曾想到,问题居然这么严重,出了这样的事,所谓的新军简直就是个笑话,这一次cào练之后,且不说别的,谁还敢胡luàn开火铳,这火铳可是名副其实的大杀器,能杀敌,也能杀自己。
柳乘风这才意识到,为何大明的火铳五huā八mén,可是应用却不广泛了,按道理,以大明现在的火铳技术,组织一支jīng锐的神机营,且不说能横扫天下,至少对付méng古铁骑也不至于处处落于下风,最大的问题还是这火器的质量上,想想看,质量如此低劣,一支火铳打一发,都都巨大的生命危险,谁还敢轻易去cào练?神机营平时不cào练,一到迎敌的时候,肯定是要手忙脚luàn的,再加上士兵出于对火铳本身的恐惧本能,拿着这样的铁疙瘩去上战场,本身就是一种要命的事。
冷笑一声,柳乘风对这些教头道:“你们不必再劝,外头的规矩本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如何,和本侯有什么关系。可是这新军里,本侯有本侯的规矩,钱芳身为教官,玩忽职守,才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谁再求情,与他同罪!”
柳乘风一番话,吓得大家不敢再吭声了。
柳乘风又对朱厚照道:“太子殿下,下官还有些事要处置,请太子殿下回避!”
柳乘风这一次不再自称为师而自称下官,摆明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是这细微的变化,朱厚照却没有察觉,不禁道:“什么事,本宫难道不能看看?”
柳乘风正sè道:“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有些事还是回避了的好,刘瑾……”
一旁的刘瑾听到柳乘风这般呼喝他,就像是指使自己的家奴一样,他毕竟是朱厚照身边的红人,心里就已经有些不喜了,可是想到柳乘风的身份,却不敢和柳乘风抬杠,只好道:“奴婢在。”
柳乘风道:“带殿下回东宫吧,沿途不要耽误,若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更不要让太子四处走动。”
他吩咐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一些,对朱厚照道:“殿下,有些事,殿下不能做,可是我这做臣子的却可以,太子是储君,需顾忌自己的名声,下官说的只有这么多,去吧,听下官一句话,无论出了什么事,殿下不要出头。”
朱厚照意识到了什么,不禁道:“师父,你要做什么?”
柳乘风朝刘瑾使了个眼sè,刘瑾不敢得罪朱厚照,连忙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朱厚照道:“殿下,时候不早,是该回宫了。”
朱厚照极不情愿的随着刘健走了。
柳乘风一直目送走他们,才冷冷一笑,道:“所有人听令,伤患者,立即抬去聚宝商行,悉心养伤,一切费用,由本侯支付,其余的人,全部集结!”
“所有人听命,集合!”
教头们立即将柳乘风的命令贯彻下去,别看柳乘风平时不太管事,可是一旦遇到了事,立即就成了新军的主心骨,这些学生军毕竟是一群书生组成,遇到这样的事早就慌了,可是柳乘风这时候站出来,他们自然毫不犹豫的执行柳乘风的命令。
只片刻功夫,这一个月的cào练还是卓有成效的,很快,八百人分为十六列站在了一起。
谁也没有吭声,只有xiōng膛的起伏和急促的呼吸。
队列前的旗帜被风吹的猎猎作响,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的看着柳乘风,或许对柳乘风,大家从前有过抱怨,抱怨他苛刻不近人情,也曾有人憎恨,憎恨柳乘风将他们‘yòu拐’到了这里,可是这时候,所有人都又敬又畏的看着他。
当人们不知所措的时候,自然期盼着有这么一个人,他语气刚硬,神sè凛然,泰山崩于前而神sè不变,镇定自若,去告诉大家,大家该去怎么做。
这个人,无疑就是柳乘风,很显然,他的镇定和毅然明显的感染到了所有人,至少大家总算回过神来,至少没有从前那样的慌张和紧张了。
柳乘风没有说话,按着腰间的绣chūn剑,在这队前踱步,其实此刻,他已经心luàn如麻了。
随即,他驻住了足,眼眸在这些书生的脸上逡巡了一下,入目的,是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庞,还有那攥着火铳,犹如受惊小鹿的紧张神态。
柳乘风眯起了眼,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又似乎觉得不妥,随即抿了抿嘴。
短暂的沉默之后,柳乘风终于开了口。
“吾皇圣明,闻知太子殿下在此cào练新军,特地下旨,赐粮秣军械若干,圣上隆恩浩dàng,便是希望学生军无后顾之忧,努力cào练,成为我大明栋梁。可是工部呢?旨意下达,非但不但不努力筹办,却是极力推诿,王司吏是谁,想必大家也认得,王司吏和你们一样,也是读书人,为了将军械和粮秣jiāo割来,努力与工部斡旋,工部非但不肯给,反而为此,竟是在工部大堂,狠狠羞辱殴打了王司吏……”
柳乘风的目光凌厉起来,咬牙切齿的道:“他们说王司吏不懂规矩,好,那就算王司吏不懂规矩,咱们学生军,都是山野莽夫,不晓得他们工部的规矩,是活该受他们的气,挨他们的打,可以任他们作践,任他们欺侮!”
王司吏被欺负的事,在聚宝商行上下,早已让大家很是不爽,这些学生军的书生,别看是被柳乘风糊nòng来的,可是经过这么多时日的cào练,对这里也有了归属感,其实肚子里何尝没有憋了一口子气。
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这书生意气迸发出来,却也有惊涛骇làng般的力量。
大家听了柳乘风的话,那脸上的茫然,不禁被一股子怒火所取代。
“他们欺负本侯,欺负王司吏,本侯不与他们计较,本侯的职责,是cào练新军,是执掌千户卫所,纠察不法,培养朝廷栋梁。可是今日!”柳乘风狠狠的用手指指向京师的方向:“本侯却不能忍了,本侯不管工部供给边镇的火器如何,本侯只知道,他们给咱们的火器粗制劣造,为了他们上下其手的贪渎,造成了这么多的将士的伤患,他们是人,本侯是人,你们也是人,学生军,凭什么为他们的玩忽职守去流血丧命!”
“是可忍孰不可忍!工部的狗官,今日,本侯不忍了,所有人听命,带上武器,随本侯出营,去工部,今日,本侯带你们要讨还一个公道。一切的后果,由本侯承担,不愿意去的,可以不去,本侯并不勉强!甚至要走的,本侯也绝阻拦,只是出了这营mén,从此以后,大家两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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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嚣张
第三百二十四章: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嚣张
“同去!”
队伍中爆发出一个声音。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书生也是有脾气的,别看他们平时xìng子温和,可是一旦挑起了火气,也敢血溅五步。
柳乘风叫人翻身上了马,翻身上去,坐在高高的马上,脸上lù出残忍之sè,道:“好,既如此,所有人现在出发,来人,带着十柄火铳,其余人,将手里的武器全部放下!”
将士们哗啦啦的将火铳放置于地,而柳乘风已经打了马,小跑着向京师方向去了。
宛如长蛇一般的队伍,跟随着柳乘风的马小跑起来。
出了校场,前面就是商行,而这时,李东栋已经与陈泓宇几个冲出来,看到了这动静,李东栋呼喊道:“大人哪里去?”
柳乘风朝李东栋笑了笑,道:“血债血偿!”
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乌压压的人群直奔朝阳mén。
李东栋看到这气势,当真是骇了一跳,工部有错在先是没有错,可是现在带着这么多人去工部,这不是反了天吗?
有话,也得好好说啊。
至少在李东栋的人生哲学里,应当是这样的。不过很明显,柳乘风是另一个极端,他比较信奉拳头。
李东栋不由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就算要拦,只怕也拦不住了。
很明显,一旦去了工部,矛盾一定会jī化,到时候如何收场,只有天知道。
站在李东栋身边的陈泓宇此时跃跃yù试,只觉得这一次廉州侯不太厚道,这一次居然没有带上自己,李东栋看了他一眼,对陈泓宇道:“陈千户,事急矣,此次柳大人若是当真去了工部,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这件事,既然已经不能阻止,却要想个万全之策,你速去北镇府司一趟,立即请牟指挥使出面,但愿他能带着人,及早赶到工部。”
“不过是个赃官,却又如何?”
陈泓宇不屑的道。
李东栋却急了,道:“天下赃官何其多,为何却无人东窗事发?你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吗?实话告诉你,那席敏就算是赃官,可是这军械的事,他捞的好处只是小头,现在柳大人却以这个理由去寻他的麻烦,其他的人会如何想?那些在军械上贪吃克扣了的官员难道会无动于衷?官官相卫,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谁也保不住他。”
陈泓宇这时候也呆住了,道:“当真有这么严重?”
李东栋叹了口气,这里头的东西,他知道的最清楚,说白了,在这工部上下,早已形成了一只隐形的大网,不知多少人,都牵涉进了造作局里头,这些人表面上,似乎与造作局没有牵连,可是背后,却有着很大的利害关系。现在柳乘风带着人去闹,想把事情闹大,而官场里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有人想去揭开这盖子,就有更多人去捂盖子,到了那时候,就不再是单纯的贪渎弊案这么简单了。
闹起来,极有可能是一场极大的**。
李东栋道:“何止严重,我直接和你说吧,就是内阁,也不敢揭造作局的盖子,你知道为何?因为这件事牵连的太广,边军、督抚、工部、兵部,从辽东到宣府,从宣府到京城,这些人,都是同气连枝的,你不要再问,立即去北镇府司。”
“那先生做什么?”
李东栋叫人牵来了马,道:“我去李府一趟。”
陈泓宇对李东栋还是有几分敬佩的,见他这么说,连忙道:“好,我这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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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
mén口的几个差役,正懒洋洋的当值,那建昌伯张鹤龄刚刚来了一趟,又是那建筑道路的事,为了这个,大人们正在生着闷气,因此这些差役也不敢躲懒,乖乖的站的笔直。
他们全然不知道,危险此刻正在临近。
远处的街角,突然出现了乌压压的人,柳乘风打头,后头数百人紧紧尾随,这么大的阵仗,也吸引了无数人的围看,一时之间,人群竟是充塞了数里长的大街。
黑压压的人群,朝这边过来。
几个差役见了,脸上也不觉得有异,其中一个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的这么热闹。”
“这些人,倒像是朝咱们工部来的,想不到咱们工部,居然也有mén庭若市的一天。”另一个差役不由打趣道。
工部这衙mén,确实比不得吏部、户部这样的衙mén,单说吏部,不知多少人为了跑官天天在那mén口转悠呢,吏部出来的差役,都吃香的很,平时少不得吃拿卡要,可是工部就寒酸的多了,倒不是说工部没有油水,只是有油水,也轮不到差役们罢了。
正说着,当先的柳乘风,已经骑着马到了这工部衙ménmén口,呼啦啦的新军士兵拥簇着过来,一个个怒气冲冲,不过他们大多都是赤手空拳,并没有带什么兵器,不过看这来势汹汹的样子,倒是能唬住人。
几个差役再也不敢打趣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柳乘风,其中一个挤出笑容,道:“诸位是什么人,这儿可是工部……”
柳乘风扬起马鞭,狠狠的chōu下去,居高临下的chōu在这差役的脑壳上,打断他的话道:“工部shì郎席敏在哪里?叫他出来说话。”
“嘿哟……”这一鞭子下手不轻,打的这差役大叫一声,抱住了脑袋,当了这么多年的差,除了这工部的老爷们给过他们脸sè看,还真没有人这样对他们不客气的,不由叫骂道:“哪里来的反贼,作死吗?瞎了你的狗眼,这可是工部!”
柳乘风的鞭子再没有挥下去,冷冷呼喝一声:“来人,拿下了!”
“遵命!”
后头呼啦啦的士兵早已按耐不住,蜂拥冲上去,将这几个差役拿住,柳乘风翻身下马,眯着眼走到那口里叫骂的差役面前,瞪了他一眼,随即揪起他的头发,令他的脸对着自己,慢悠悠的道:“方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平时这些做差役的,一向欺软怕硬,这时候才知道,眼前这家伙似乎不太简单,别看年纪不大,可是气度却是不凡,再加上这样的口气,这时候才明白,今个儿算是遇到了硬茬罢了。
差役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忙道:“饶命……”
柳乘风冷哼一声,也没有什么闲心和他瞎扯什么,道:“本侯再问你一遍,席敏在哪里?”
“您……您说的是席shì郎?他在huā厅里取暖。”
柳乘风便没有再和他说什么,掸掸身上的灰尘,道:“去huā厅!”
工部衙mén和所有衙mén一样,也分前衙后衙,前衙办公,后衙供官员们休憩,柳乘风带着人,如入无人之境,带着人蜂拥进去,里头差役见了,想去阻拦,可是看到对方凶神恶煞的样子,立即吓得缩了回去。倒是有一个人认得柳乘风的,从一边的偏堂里冲出来,朝柳乘风行了个礼,道:“卑下内东城千户所坐堂校尉张乐见过千户大人。”
柳乘风在锦衣卫内部的声望可不是盖得,几乎所有校尉,都奉柳乘风为楷模,这张乐乃是工部衙mén的坐探,这时候见到柳乘风,自然乖乖出来相见。
柳乘风只是朝这张乐点点头,道:“张乐是吗?你在前带路,引我去huā厅。”
张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柳乘风是锦衣卫千户,说不准是来办案也不一定,反正他也不归工部管,平时虽然不敢得罪那些老爷,可是能在柳乘风前面表现一下却是当务之急,连忙道:“大人随卑下来。”
有了这张乐带路,事情就简单的多,一会儿功夫,众人直接抵达后衙的huā厅,因为现在风大,所以这huā厅的mén是关着的,柳乘风也不客气,一脚踹上去,将这缕空的楠木mén踹开,随即阔步进去。
huā厅里,有不少工部的官员,因为天气冷,这工部的事也都已经jiāo代给了书吏去做,所以大家聚在一起,温酒闲谈,看到有人破mén而入,先是惊愕,随即个个都怒不可遏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天下最至关紧要的几个衙mén,天下的中枢所在,比之内阁虽然不如,可是全天下的工程,都需经过这里下批文,偏偏有人,居然敢如此大胆,打到了工部衙mén里,还有王法吗?
等到柳乘风走进来,众人打量了他一眼,已经有人拍起了桌子,勃然大怒道:“你是何人,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柳乘风不禁笑了,这倒是奇怪,为何到了这工部,什么人都要问他一下,自己是什么人,自己是什么人,他们会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揣着聪明装糊涂。
柳乘风的回答很是干脆利落,没有去回答那官员的问题,目光在这huā厅里扫视一眼,道:“席敏,哪个是席敏,站出来和本侯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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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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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的诸位工部老爷们都呆住了。全文字无广告
见过嚣张的,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有人忍不住站出来,捏着胡子,冷言冷语的道:“这里是工部,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无论你与席大人有什么私怨,也不能在这里喧哗!”
这时候,在柳乘风的身后,已经有许多人涌了进来。
花厅里的官员们才发觉,事情已经不是这么简单,人家是有备而来,而且连人手都带齐了。
那为柳乘风引路的坐堂校尉朝着一个官员指了指,对柳乘风道:“大人,这人就是席侍郎……”
叫张乐的坐堂校尉,本来是想直呼席敏的大名,可还是临时改了口。
张乐所指的席敏,穿着绯红色的官袍,柳乘风这些人冲进来,席敏并没有吭声,仍是坐在椅上观察。
当听到柳乘风指名道姓的要找自己,他不由愣了一下,看柳乘风的样子,其实不少人已经猜测出了柳乘风的身份,对柳乘风,席敏的印象极坏,上一次,那个王司吏席敏就是成心要收拾的,你不是锦衣卫吗?不是廉州侯吗?今日打了你的狗也就打了,你又能奈我何?不要以为攀上了皇帝,攀上了太子就可以旁若无人,这大明朝,还真不是皇上和太子就能一言九鼎。
当柳乘风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寻到自己的时候。
席敏其实并不害怕,而是感觉有些可笑,他总算是沉不住气了,多半是为了那王司吏的事,这时候柳乘风带着人找上门来,对席敏只有好处,不会有什么坏处,席敏反而对柳乘风上门有些期待了,这柳乘风居然敢带人闹到工部,今日看他如何收场。
这时候,柳乘风慢吞吞的走近来席敏,慢悠悠的道:“你就是席敏?”
席敏大半辈子,也没有人直呼他的大名,要嘛是以官职相称,要嘛是呼为老爷,面对柳乘风这毫不客气的话,席敏反而定住了神,他心里深信,站在他面前只是个莽夫而已,一介草莽,又有何惧,这儿可是天子脚下,是大明的衙门。他气定神闲的笑了笑,捋须道:“本官就是,你便是廉州侯?廉州侯来寻本官,所为何事?不过有言在先,今日廉州侯带人闯入工部,无论是何理由,本官身为工部侍郎,届时也要和你算一算。”
席敏的口吻,前半句还算客气,这是要表现他的气度,可是后半句,威胁之意也很明显,到时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柳乘风只是对席敏笑了笑,席敏原以为柳乘风会说些什么,谁知这时候,柳乘风居然抬起了腿。
随即,一脚迎面踹过来。
几乎所有的同僚都发出一声惊呼。
席敏也吓了一跳,只可惜突然坐在椅上,无处可避。
这一脚,不偏不倚的踹在了席敏的心窝上,一股闷痛传出来,席敏毕竟年纪不轻,开始剧烈的咳嗽。
可这只是开始,这一脚,已经将席敏连人带椅的翻到,这一声剧烈的咳嗽还没有结束,咚的一声,席敏便狼狈的跌在了地上,浑身的骨骼都传出一股酸痛……
摔倒在地的席敏已经狼狈到了极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柳乘风敢带人来工部闹事倒也罢了,居然还敢带着人在这里行凶,此时斯文扫地,也顾不了什么,席敏不由大叫:“柳乘风,你要作反吗?本官工部侍郎,朝廷三品大员,你这贼厮……”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连气都喘不上了。
其余的几个工部官员见状,都是面面相觑,他们起先看到了柳乘风的嚣张,可是想不到竟嚣张到这个地步,有人不禁大喝:“来人,来人……”也有人眯着眼,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似乎在瞧着好戏,更有一些着了慌的,不禁吓得脸色苍白,纷纷后躲。
柳乘风已经大步走过去,一言不发,直接扯住了席敏微散的长发,随即将这席敏揪起来,冷声笑道:“请席大人移步出了这花厅,本侯有些事要请教。”
柳乘风一扯头发,便有钻心的痛感传遍席敏全身,席敏为了减轻痛感,只好顺着柳乘风手拉扯的方向走,整个人像是提起的小鸡,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又想维持几分体面,可是偏偏,到了这个份上,斯文早就扫地了。
柳乘风将席敏扯出花厅,这外头,早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这是后衙的一处小园子,正中是天井,正前是影壁,地势较为开阔,除了学生军的军卒,几乎所有的工部差役似乎都跑了个一干二净,让这些差役吓唬吓唬人可以,一遇到这样的阵仗,谁敢出头。
到了空地上,柳乘风扯着席敏的头面向了影壁,冷冷一笑,道:“席大人,看到前方的影壁了吗?”
所谓影壁,类似于后世挡在房前的一堵墙,作为驱邪和装饰的用途,这工部后衙的影壁,倒是并不奢华,只是一堵白墙。
席敏咬着牙不说话。
柳乘风扯住席敏头发的手不由加重了劲头,再问一遍:“我再问你,看到前方的影壁了吗?”
席敏痛的龇牙咧嘴,终于吃不住痛了,连忙道:“看……看到了……”
柳乘风冷笑,道:“看到了就好,今日,便是请席大人来,让咱们学生军的将士们开开眼界,也让大家知道,席大人的工部,督造出来的火铳是怎么个用法。”
他朝向一个军卒道:“拿一柄火铳来,为席大人装填火药。”
这一次大多数学生军虽是赤手空拳,却也带来了十柄火铳,听到柳乘风的话,立即有军卒为一柄火铳装填了火药,交给柳乘风,柳乘风将火铳交在席敏手上,手指向影壁,道:“席大人,请吧!”
席敏呆住了,原本以为,柳乘风是为了那什么王司吏来找麻烦的,现在才知道,这柳乘风打的是火铳的主意。
别看席敏是工部侍郎,可是对火铳,席敏是一窍不通,此时手里揣着这沉重的铁疙瘩,席敏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虽说造作局那边,整个京师不知多少官员上下其手,可是火铳到底是什么样子,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危害,他却是一概不知。
柳乘风在边上,后退了几步,随即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剑,狰狞的大喝一声:“席大人若是再迟疑,柳某人的刀就不迟疑了!”
席敏不由畏惧的吞了口口水,秀才遇上兵,席敏相信,这柳乘风是什么都敢做出来的,且不管以后如何打这一场官司,可是至少现在,绝不能再和这柳乘风抬杠了,人家说不准真敢动手杀人,席敏咬了咬牙,只好勉强抬起火铳,等到有人给他递了火折子,随即所有人全部后撤了数十步,连柳乘风,也抬剑后退到了三丈开外,这样子,倒像是席敏是瘟神一样。
席敏这时候,只是大惑不解,刮油水是刮油水,可要说他对这火铳的质量到底有什么概念,他还真不知道,用火折子点燃了引信,随即手里的火铳似乎把握不住一样,砰的一声,随着火铳管中的火药炸开,填充在期间的铁片飞射出来,啪啪啪……悉数打在影壁上。
整个铳管也烫的通红一片,席敏呆了一下,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柳乘风在旁只是冷笑,随即又对一个军卒道:“再为他装填火药,让他继续打。”
席敏已是一头雾水,等到又有人递上来装填了火药的火铳过来,看着柳乘风那杀人的目光,席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点燃引信。
席敏的运气,似乎出奇的好,连续射了两次,也是有惊无险,柳乘风不为所动,仍旧叫人给他装填火药,这席敏此时倒是巴不得拖延时间,可以想象,工部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有人来过问,现在让他在这里打火铳,总比在这里饱受柳乘风殴打的好。
所以席敏倒也乖乖听话,有人给他递来火铳,他便按着吩咐打出去。
直到打到第七次的时候,轰的一声,这一声巨响,显然比之从前的声音更大,这巨大的抖动,让席敏的手都有些抓不住铳柄了,而随即,一团火光竟是从手里的火铳溅出来,随即整个火铳的铳管突然散架一般,那烫红又碎成了无数铁片的铳管飞溅出来。
“啊……”
席敏倒地,与此同时发出一声骇然的大吼,在他的脸上、身上已是出现了几十个伤口,浑身都是鲜血淋漓,尤其是一只弹片,直接擦着他的耳朵划过去,整只耳朵直接削了下来,随着一声惨呼声,这堂堂工部侍郎就这般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旁驻足围看的工部官员们,见到此情此景,也都吓了一跳,纷纷发出一阵惊呼。
而对四周的学生军们来说,此时他们的眼中并没有同情,有的只是无尽的怒火。
可以想象,这些火铳低劣到了何种的地步,射了七次,便造成了这么大的隐患,而火铳,却是这些工部老爷们交割给学生军的,让学生军拿着这种东西操练,只怕操练一个月不到,学生军就已经伤亡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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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匹夫之怒
第三百二十六章:匹夫之怒
在李府的huā厅里,李东栋背着手,急得团团转,不断催促李家的管事道:“为何还没有来?是不是当真去内阁值房请了?再叫个人去,就说出了大事。~~”
这管事与李东栋熟识,在他的心里,李东栋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可是今日却表现得极为烦躁,管事心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苦笑道:“已经让张顺去了,四老爷不必着急,先喝喝茶,顺口气再说。”
李东栋在这李府因为族中排行第四,所以大家都叫他四老爷。
李东栋亦是苦笑,意识到自己太急躁了一些,只好坐回椅上,缓缓地呼了口气。这件事,他实在不能等,必须得赶在事情出来之前,先与族兄商量,若是等京师震动的时候,什么都迟了。
李东栋心不在焉地喝了口茶,心里不由暗暗告诫自己,李东栋啊李东栋,这个时候再急又有什么用?平时静心养气的功夫都去哪里了?
他这样一想,心里突然有些惊讶起来,柳乘风是他的东翁,可是话又说回来,自己什么时候居然对柳乘风的事如此上心了?毕竟,就算是幕僚,可是幕僚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而为而已,像方才那样为了柳乘风而失态,莫非……
李东栋不禁又是苦笑,和柳乘风虽只是几个月的相处,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李东栋对柳乘风只是保持着东家和幕僚之间的关系,可是越是对柳乘风秉xìng了得得透彻,李东栋反而对这个家伙有些佩服,此人未必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也未必有什么治国安邦的贤能,可是他的一言一行都带着爽快,这样的脾气很对李东栋的胃口。
李东栋对柳乘风的深为佩服之处,是在有些立场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以做的事,柳乘风却能义无反顾地去做,这让深谙官场,mō透了人xìng的李东栋有了一些惊讶,甚至有一些无所适从。
李东栋是骄傲的人,正是因为这份骄傲,才让他对柳乘风心生佩服,现在,李东栋渐渐不再将与柳乘风之间只当作是主幕间的关系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着急,险些失态。
正在这时候,外头传进声音:“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已经到了中mén。”
坐在椅上的李东栋整个人像是针扎了一样,一下子弹跳而起,刚才还在琢磨自己为何失态,现在又不禁失态起来。
李家的格局,李东栋mō得一清二楚,所以也不说什么,直接从huā厅中出来,穿过月dòng,穿过长廊,直接到了前院的中mén,远远看到李东阳行sè匆匆地落了轿子,才放慢了脚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整了整头顶的纶巾,尽量做出一副克制的样子,到了mén房这边,迎了李东阳,口里道:“族兄让我等得好苦。”
李东阳本在内阁当值,家里人突然托宫里太监来传话,说是自己那族弟突然回家,一定要尽快见他一面,李东阳心里觉得奇怪,自己这族弟是什么人?虽然不敢说有什么厉害的养xìng功夫,可是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怎么会这般máo躁?
越是了解这族弟,李东阳就越是心惊,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这族弟如此着急上火。李东阳只好到刘健那里告了半天的假,飞快地赶了回来,刚刚到了家,便看到李东栋气喘吁吁地从中mén迎出来,虽然表面上尽量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可是对自己的族弟岂会不知道?李东阳已经明显地看到李东栋的眼里带着一丝焦急之sè。
“族兄,我有些话要和你商量,是这样的……”
李东阳微微一笑,不待李东栋把话说完,牵住他的手,淡淡笑道:“有什么话到了后院huā厅后再说。”
李东栋看到左右都是人,这才意识到什么,yīn沉着脸,随着李东阳到了后院的huā厅。
李东阳在huā厅坐下,叫人斟了茶,轻轻抬眼看了李东栋一眼,道:“好吧,你来说。”
李东栋心里已经不知打了多少遍腹稿,倒是没有提王司吏的事,只是将今日火铳cào练的事说了一遍,随后柳乘风一怒之下带着人去了工部,看这架势分明是要动手的了。
李东阳听了不由眉头深皱,整个人呆了一下。
这个柳乘风,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闹到工部去!
本心上,李东阳对柳乘风的所做所为有些反感,不管怎么说,席敏再如何,也自有朝廷自有内阁会惩处他,你一个锦衣卫,带着一帮子连编制都没有的新军却是打去了工部,这是要做什么?简直是岂有此理!
李东栋把事情说完,额头上已经密布出汗珠来,继续道:“族兄,这件事,柳千户虽然有错,可是工部难道就没有错?你说柳乘风匹夫之怒也好,说他不知上下尊卑也罢。可是工部如此监造火铳,伤及无辜,难道不是人神共愤?这是糊涂官司,柳千户是冲动了一些,可是……”
李东阳摇手打断了李东栋,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族弟不是特意跑来告知这消息,而是跑来游说的,毕竟自己是内阁大学士,只要自己不吭声,事情就不会恶化,至少不会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李东阳只是淡淡地道:“你错了,柳乘风不是冲动……”
李东栋呆了一下,道:“族兄这是什么意思?”
李东阳眼睛微阖,眼仁中掠过一丝jīng厉,淡淡地道:“为兄说的是,柳乘风并不冲动,你可知道柳乘风现在的处境吗?”
李东栋一头雾水。
李东阳继续道:“建新军是他的主意,让太子来cào练新军也是他的主意,这件事做成了就是大功,于他柳乘风就有天大的好处,可若是做不成,这朝野上下多少人在盯着他犯错?到了那时候,太子殿下颜面大失,宫中颜面大失,朝野中的人群起攻之,柳乘风就算是能保全自己,可是再想如从前那样圣眷加身,只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李东阳看着李东栋脸sè的惊讶之sè,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这一次cào练新军,柳乘风不容有失。他cào练新军的法子,老夫也略有耳闻,据说这新军是神机营,专以神机营的办法cào练,老夫不去论他的新军这般cào练有没有成效,只说这神机营最紧要的就是火铳,而现在火铳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柳乘风若是无动于衷,东栋,你来猜猜会有什么后果?”
李东栋顿时明白了,连忙道:“只是一轮cào练就已经非死即伤,往后谁还敢cào练?这新军又怎么练得成?”
李东阳道:“对,就是这个道理,你只想着柳乘风这一次这般冲动,逞匹夫之怒,却是忘了,柳乘风要安抚住人心,要稳住军心,就必须给新军一个jiāo代,否则,他这新军就练不成。柳乘风不是冲动,他只是被bī得急了,反戈一击而已,新军练不成,对他没有好处,倒不如索xìng闹一闹,先稳固住军心,再借机给工部一个教训,把火铳的事捅出去,闹到天下皆知,火中取栗。”
李东栋接口道:“可是……族兄,工部的烂账,族兄不是不知道,便是族兄也不敢轻易去革除造作局那边的流弊,工部上下不知牵连了多少人,柳乘风把这件事闹出去,这些人肯定是要反弹的,柳乘风未必吃得消,惹得急了,这些人可是敢杀人的。族兄……”
李东栋的脸sè苍白,其实柳乘风是一时冲动也好,是抓住时机放马一搏也罢,对李东栋来说,现在最紧要的不是去知悉柳乘风的动机,而是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巨làng之中,保住自己这东家。
李东阳不由叹了口气,看了李东栋一眼,淡淡地道:“柳乘风既然敢这么做,未必没有谋划,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要捅的马蜂窝,和你我无干,内阁这边也绝不可能为他出头,东栋,你明日去聚宝商行收拾了行礼回家吧,过几日我给福建巡抚写一封书信去,可以给你谋划一条出路。”
李东阳的意思很明显,这一次柳乘风是狗急跳墙,没必要搭救他,工部里的水深着呢,从文皇帝到现在,这都过去了多少年,锦衣卫、东厂、内阁的首领换了一茬又一茬,为何所有人对造作局视而不见?大家的眼睛都没有瞎,能hún到这地位的,哪一个都是人jīng,什么事看不透?可是偏偏,无论这些人是忠是jiān,是能臣还是昏聩,却都对造作局绝口不提,理由很简单,这里的水太脏,太深了!
柳乘风既然要去闹,那就让他闹,大家隔岸观火就是了。
更何况,这家伙居然闹到了工部衙mén,这打的不是工部的脸,分明是打内阁的脸啊,你这柳乘风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若是这个时候,李东阳表态声援,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眼下对李东阳最要紧的不是去关心柳乘风,而是关心自己这族弟,族弟的前程才是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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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杀人不见血
全文字无广告 第三百二十七章:杀人不见血
李东栋的脸色变了。 全文字无广告
族兄所言,他岂会不明白。
此时明哲保身,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
李东栋咬咬牙,从椅上站起来,深吸口气。若说从前的李东栋,那脸色多会流露出一些世故,身在宰相家,天下间的事什么看不透,什么瞧不明白,书里的世界固然清澈,可是李东栋却知道,现实的世界却是肮脏无比。
可是现在,李东栋的脸上,居然有了几分书生的意气,他与李东阳对视了一眼,随即双膝弯曲,拜倒在地,郑重其事的道:“圣人曾说,忠臣不事二主,正如国家养士,丈节死义本就是臣子的本分一样。我身为柳乘风幕僚,柳大人待我若上宾,极尽优渥,主幕之情实难割舍,现在柳大人有难,李东栋岂能弃之而去,若是如此,东栋又有何面目示人。族兄若是如此,东栋无话可说,这便告辞。”
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与族兄,名为手足,实为父子,教养之恩,来世再报。”
说罢长身而起,转身要走。
李东阳不禁动容,不由陷入深思,显然他没有料到,李东栋竟然是这样的态度。就在这一恍神的功夫,李东栋已经要抬腿走出门口,李东阳心念一动,伸手道:“且慢。”
李东栋旋身,脸色带着几分毅然,做出这个决定,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或许是受了柳乘风的感染,这个家伙,可以为几个军卒而奋不顾身,自己不过一介书生,又何足惧哉。
李东阳叹了口气,道:“你且回来,为兄有话要说。”慈爱的看了李东栋一眼,他比李东栋年长了二十多岁,正如李东栋所说,他们二人名为兄弟,实为父子,所谓长兄如父,就是如此。这些年,李东阳悉心教导,在李东栋身上不知糜费了多少心血。而李东栋也是投桃报李,宁愿在家赋闲,也不愿出仕让李东阳为难。
李东栋只好坐回原位。
李东阳阖着眼,纹丝不动。
似乎是在想着措辞,良久之后,才淡淡的道:“为兄这就下条子给顺天府,让他们拿了柳乘风,至于其他的事,一切都靠你们自己了,为兄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东栋,跟了这柳乘风,或许能有大富贵,却也极有可能惹祸上身,为兄希望你能明白。 全文字无广告 你看上去已经有了火候,可是今天,表现的却太毛躁了,要学的东西还多,只是可惜,往后为兄再不能在旁督促,一切只能看你自己,该说的,也说了,你走吧。”
李东阳艰难的露出几分笑容,若是仔细端详,能发现这两鬓斑斑的老人脸上,闪露出来的是无奈和几分对李东栋的期望。
他没有再说什么,撑着椅柄站起来,一步步走出花厅,随即对外头的管事道:“备轿,去值房,另外替老夫修书一封,去顺天府,让顺天府得了信,立即拿人。”
吩咐完了,便扬长而去。
拿人……
李东栋的眼眸,此时陡然闪露出了一丝精光。族兄这一步棋实在妙不可言。
乍看上去,李东阳似乎是要对柳乘风动手,可是真正的目的却完全不一样。想想看,这件事发生之后,定然会引发整个朝廷的公愤,若是柳乘风扬长而去,这滔天之怒只会积攒的越来越多,等到爆发出来的时候,绝不是好玩的,若是那些与造作局有关的人再从中挑拨,柳乘风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吃罪不起。
带人杀入工部大堂,历朝历代也没有这样的事,真要追究,可大可小。可是先让顺天府将柳乘风关押起来就不一样,一来,柳乘风只是关押,还没有定罪,却也让朝野的怒火不至于到失去控制的地步,这就等于是给柳乘风争取了时间。
此外,造作局的事,与京卫都指挥使司脱不了关系,甚至整个大明这么多卫所,哪个人不是和造作局息息相关,这些人和工部的大老爷可不一样,惹急了是敢杀人灭口的。
所以柳乘风呆在顺天府,反而更安全。
等到事情慢慢沉淀一些,再进行反击,总比在这风口浪尖上动手的要好。
而且,京师这么多衙门,让锦衣卫拿人,明显有偏袒之嫌,毕竟谁都知道,柳乘风就是锦衣卫的人,这么做,只会让人觉得有人偏袒柳乘风。而东厂和刑部,又有些不妥,东厂与柳乘风之间素有瓜葛,而刑部的人也不是很靠谱,唯有这顺天府,李东栋早就听人说过,那顺天府的府丞周泰就是柳乘风的人,至少可以照拂一下。
“事情就这么定了。”
在李东栋心里,也只能这么走一步看一步。暂时先保住平安再说。
至于其他,如何反击,如何收场,却是要看柳乘风自己了。
李东栋叹了口气,想到方才李东阳垂垂老矣的样子,心里不由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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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大堂外头,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不少人引颈翘望,纷纷的议论流出来,而这时候,街尾马蹄声骤然响起,围看的人朝声源看去,有人惊呼一声:“缇骑来了。”
别看锦衣卫在弘治朝灰头土脸,可这也只是对衙门来说,他们的威名在寻常百姓中却有着极大的杀伤力,这些瞧热闹的人听到了动静,顿时一哄而散,走了个干净。
这一行校尉,打头的就是气冲冲的牟斌,牟斌到了这门口,驻马看了一眼这破败的工部衙门,翻身下马,身后数十个校尉也纷纷下来,跟随着牟斌按着腰间的绣春刀快步进去。
刚刚进了前衙,便传出有人惊恐的大呼:“杀人了,杀人了……”
杀人……
牟斌心里打了个哆嗦,那陈泓宇跑到北镇府司报信,当真是吓了牟斌一跳,他这个指挥使做的并不如意,许多时候,甚至要听命于内阁,可是不如意归不如意,至少还可以混混日子,可是这柳乘风,居然闹出这么一桩骇人听闻的事,他身为上官难辞其咎。
这一次只怕要被柳乘风害死了。
牟斌已经顾不得后悔,从前二人如漆似胶,关系紧密,京师上下谁不知道,现在就算想撇清关系,这关系撇的清吗?
原以为柳乘风只是来这里闹一闹,可是听到杀人二字,牟斌感觉自己的腿已经迈不动步子了。
敢到工部衙门里来杀人,这还了得,简直是翻天了。这件事一旦追究,就形同谋反了。
加紧了脚步,到了后衙之后,这里已经被学生军围的水泄不通,几个翅帽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的官员此时正在惊恐地大叫,而学生军们却是面无表情,牟斌冷哼一声,身后的校尉为他分开人群,等进了人墙,就看到在距离影壁不远的地方,一个人面目全非倒在血泊之中,腿脚似乎还在抽搐,站在这人身边的,不是柳乘风是谁。
还是来迟了一步,牟斌的脸色更是难看无比,快步进去,大喝一声:“柳乘风你疯了。”
牟斌现在的心情还真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他对柳乘风一向青睐,可是这柳乘风,居然为了一点儿意气而闹出这么大的事,他就当真无法无天,不怕加罪吗?
柳乘风见了牟斌,倒是没有表现出嚣张,看都不看地上的席敏一眼,连忙过来,拱手抱拳:“大人。”
牟斌先不理柳乘风,连忙对身后的校尉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去看看,还有没有气。”
一个校尉飞快过去,探了席敏的鼻息,道:“大人,还有鼻息,一口气还吊着。”
“救人!”牟斌铁青着脸,大喝一声。随即脸色可怖的看着柳乘风,严重都要喷出火来,血泊中的人虽然血肉模糊,可是凑近了看之后,他倒算是有了点儿印象了,这个人不是工部侍郎席敏是谁,锦衣卫千户,带着人跑到这工部大堂,差点儿把工部侍郎打死,这种事出去,不但锦衣卫吃不了兜着走,柳乘风的前程也算完了。
这个家伙,还真是疯狂。
牟斌手指住镇定自若的柳乘风,手指在半空摇了摇,咬牙切齿的道:“你呀你,本官……本官……”
到了如今这地步,牟斌居然连骂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骂他有什么用,骂了还不是这样吗?
柳乘风居然朝牟斌笑了,对牟斌道:“大人莫非是想问事情的原委吗?”
牟斌无语,撞到这么个人,该是他祖宗没积德,到现在他居然还嬉皮笑脸。
柳乘风自问自答,道:“大人,这一切,都和卑下无关,是这席敏自己要试验火铳,火铳炸膛,因此才致如此。卑下行事确实冲动了一些,带了这么多人来工部闹事,现在回想,确实是卑下有错,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叫人来验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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