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机关算尽太聪明
朱佑樘声sè俱厉之后,又显得忧心忡忡起来,他急不可待地道:“午朝的朝议就到这里,众卿散了吧。柳乘风,你留下,随朕去坤宁宫。”
这个结果,柳乘风早有预料,因为这份报纸出来时,柳乘风就完全可以预料皇帝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所谓的政治,柳乘风其实并不比这朝中的衮衮诸公懂得更多,不过拜他前世知识爆炸的经验所赐,柳乘风还多少有一点觉悟。
就比如这一次他弹压民变,一开始就不是刑法的问题,而是严重的政治问题,也正因为如此,柳乘风有没有罪,都已经不是问题了,问题在于这小子政治十分不正确。
当今皇帝要以德治国,要用礼法来治理天下,可是柳乘风居然敢二话不说,抄了家伙就去杀人,这种愣头青所做的事未必不会对国家有好处,可是对国家有好处是一回事,杀人又是另外一回事,若是皇帝不加罪于你,朝廷的百官都为你说话,这岂不是说所谓的德治和礼法都是一句空话?
所以柳乘风采用了另一个办法,把这过审,又引申到政治正确的问题上。
有‘人’大张旗鼓地宣传他的观点,先是骂柳乘风,说柳乘风罪无可赦,另一面又铆足了劲头去骂皇后,说这皇后善妒,这个人在朱佑樘眼里就是不正确,甚至只能用可恶来形容。
朱佑樘要向天下人证明张皇后并不是妒fù,也证明自己不是妻管严,唯一的办法就是搞臭这个‘人’,搞臭一个人又变成了政治问题了,就好像古今中外无数的事例证明一样,要搞臭一个人,就要将这个人的一切都否认掉,比如你贪赃,你乱搞男女关系,你娈童,你还吃狗屎等等。
朱佑樘就是要搞臭写文章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个疯子,是个居心叵测的坏人,还是个胡说八道的混账。他说的话没有一点是可信的,一丁点都没有。
“此人居心叵测,心怀不轨,指鹿为马,罪无可赦!如此信口雌黄,诽谤亲军,诽谤张皇后,诽谤朕的朝廷命官,其用心险恶到了极点,传朕的旨意,立即办了他!”这一句,就是朱佑樘真正要说的话,到了这个时候,什么圣明、什么清议的看法,朱佑樘全然不顾了,因为这已经涉及到了他的核心利益,涉及到了他的妻子。
朱佑樘已经甩袖而去,匆匆往坤宁宫那边去了。
一干朝臣看到这个变故,都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方才那小太监在丹陛上低声说话,张皇后昏厥的消息现在还没有散播出去,所以大家都是满头雾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恕几个心里倒是明白,只是这些话又不敢说。
萧敬眼中也掠过一丝诧异之sè,随即恢复了正常,正sè道:“散朝了,诸公各回直房吧。”
等到三三两两的人散去,萧敬弯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报纸看了一眼,一下子恍然大悟。
柳乘风这时候正要由小太监领去坤宁宫那边,萧敬看着他的背影,随即将报纸扔下,微微一笑,道:“柳百户留步。”
柳乘风驻足,旋身看着萧敬,淡淡地道:“怎么?有事?”
萧敬对那小太监道:“柳百户由杂家领着去坤宁宫,你退下。”
那小太监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萧敬走向柳乘风,随即朝柳乘风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肩并着肩出了正殿,沿着大殿之间的甬道朝着后宫方向过去。
萧敬走得慢,走了几步,已是气喘吁吁,偶尔伴杂着咳嗽,在这烈日之下,身形佝偻,让人看一眼,便生出同情。
不过他的脚步迈得极稳,一双浑浊的眼眸虽是透着一股由身到心的疲惫,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锐利,迎面过来的太监远远看到他都停住脚步,一直在甬道边束手候着,等他与柳乘风过去时,便行个礼,低声道:“萧公公好。”
萧敬对这些太监并没有回礼致意,仿佛就应当受他们的敬畏一般,连眼角都没有扫过去一下。
“皇上继位以来,一再清退闲置的宫人,可是这偌大的皇城却还是少不得咱们。”萧敬淡淡地看着远处巍峨的宫墙,朝柳乘风瞥了一眼,慢悠悠地道。
柳乘风一直不知道这萧敬到底玩什么花样,按常理来说,这个人应当是自己的对手才是,若不是他,今日这件事不会如此复杂,可是这人举止投足间似乎都有着一种让人不能向他恶语相向的气质,让柳乘风感觉很压抑。
柳乘风琢磨着萧敬的话,不禁笑了起来,道:“皇上自然离不开这皇城的公公,可是这天下想做公公的如过江之鲫,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萧公公说是不是?”
萧敬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听出了柳乘风话中带刺的意味,莞尔道:“你和人说话总是这样咄咄逼人的吗?”
柳乘风浑身放松了,心里想,***的,我这一条xìng命差点栽在你手里,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他耸耸肩,自嘲笑道:“咄咄逼人有什么不好?这世上的人都是贱骨头,你退一步,他就进一步,得寸进尺,贪婪无度。”
萧敬沉默了。
这姓柳的家伙是当着和尚骂秃驴,这贱骨头,暗讽的是谁?
萧敬突然停住脚步,脸上lù出如沐春风的笑容,道:“杂家想起来了,待会儿还有点事要处置,柳百户,这坤宁宫反正也要到了,告辞。”
柳乘风道:“萧公公一路走好……”他的脸上lù出那种别人家办丧事那般的悲痛。
萧敬却没体会出柳乘风的言谈举止的深意,淡淡笑道:“杂家有一句话要赠给柳百户,柳百户想听吗?”
“萧公公赐教。”
“柳乘风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若是往坏里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味耍弄小聪明和一味鲁莽或许能得到一时的好处,却不是经世之道,柳百户,你很聪明,可是离立足却还差得远了。”
萧敬抛下这一句话,随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瞥了柳乘风一眼,旋身离去。
柳乘风脱身的办法确实可谓高明,可是在萧敬看来,这种走钢丝的举止,就算是再如何聪明,也不过是小聪明而已,今日能脱身,下次呢?
一个真正的上位者,需要的不是小聪明,这是萧敬的理解。
柳乘风看着那佝偻的背影想了想,随即撇撇嘴,柳乘风不这样理解。
到了坤宁宫,这里已围满了不少御医了,一个个背着药箱,急得团团转,这些人见到了柳乘风来,却是百忙之中偷偷在窃窃sī语。
“此人是谁?”
“据说是个叫柳乘风的百户。”
“是他?上次是他开的药方调理好了陛下的病?”
“就是他!”说这话的人,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嫉妒。
这时候,外头值守的几个太医看柳乘风的眼神已是有点儿不怀好意了,大家出来混,无非是混口饭吃而已,能到御医这一步,大家为了修习医术,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所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其实这学习医术也是如此。
大家本来好好地混日子,功成名就,谁知却冒出这么个小子。想想看,原本大家是御医,天下最好的医生,无人敢质疑。可是突然来了这么个家伙,把他们治不好的病给治好了,这不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打他们的脸吗?
“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个药方招摇撞骗,竟是让他méng对了一次,哼!”有人不客气地对身边的同僚道。
这句话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柳乘风的耳朵里,柳乘风停住脚步,不禁看了说话的太医一眼,随即微微一笑,道:“先生是在我说我吗?”
这太医想不到柳乘风居然会笑嘻嘻地来问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跺跺脚,背着药箱到另一处地方去了。
柳乘风也懒得理他,在殿外大叫一声:“微臣柳乘风来了。”
里头传出朱佑樘焦灼的声音,道:“进来。”
柳乘风进殿,这殿中已是围了不少人,青丝帷的牙chuáng上已是水泄不通,柳乘风没看到朱佑樘,走过去拨开几个吓得脸sè苍白双tuǐ打颤的小太监,钻到人群里去。只看到朱佑樘正握着张皇后的柔荑坐在chuáng沿上,张皇后则是平躺在榻,有个御医跪在chuáng下给她把着脉。
柳乘风叫了一声:“皇上叫微臣来……”
朱佑樘急匆匆地道:“说这么多做什么!你不是也通医术吗?快,看看皇后为何到现在还昏厥不醒!”
按常理,急火攻心,若是体质较为孱弱之人一时昏厥,大多数时候也很快就能苏醒。可是现在过了这么久,又来了这么多太医,几番诊断,居然还没有苏醒的先兆,这就把所有人吓坏了,柳乘风注意到,就在这朱佑樘边上,那个上次见到的朵朵公主,大呼一声:“是,快来看看,这些庸医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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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东搞西搞很不好
我了个去,你这是在坑我呢。”柳乘风听了那朵朵公主的话,
心里腹诽一番。因为他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不少的御医恨恨的朝他看过来。
什么医德,这是对病人的,可是对竞争对手,哪里有什么〖道〗德可言,这个校尉,明显是来砸饭碗的。
公主方才那一句庸医,几乎刺伤了所有御医的自尊心。御医这碗饭,其实也不是这么好吃的,毕竟要看病的都是宫里的贵人,人家说你是庸医,你能如何?大家对这公主殿下,自然不敢生恨,可是对柳乘风这家伙,却都摆出了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
柳乘风压力很大,不得不凑到榻前去,看了那给张皇后把脉的御医一眼,道:“老兄,不知张皇后的脉象如何?”
被柳乘风问到的御医,一副童颜鹤发的样子,显得精神矍锋,只是那一对儿三角眼,让人瞧得浑身都不太舒服,这御医乃是尚药房尚药御奉柳溪如,柳溪如见柳乘风来问,却是冷冷一笑,道:“老夫手拙,还是请柳先生来把脉吧。”柳溪如对眼前这毛头小子很是不爽,治病看人,虽然不太时兴论资排辈,可是医术这东西与经验是分不开的,眼前这小子就是天资再高,又能有几分本事?再加上他作为尚药房的掌总,一直负责调理皇上身体,此前也开过不少药方,可是这皇上作息反复,进膳时又无常,柳溪如也是无可奈何,结果让一个不知名的小子三下五除二,把皇上的身体养好了,这还了得,柳溪如就如被人直接一巴掌煽在他的老脸上,既羞又怒,可是偏偏事实摆在他的眼前,他又能如何?
现在朵朵公主又是这般对他呼叫,又说什么庸医让柳溪如更觉得颜面大失,现在柳乘风居然还想从自己身上探口风真是休想。
“也罢,张皇后这病倒是颇为疑难,索xìng就让这小子来,到时候出了事,也没老夫的干系。”这柳溪如顶了柳乘风一句,心里这般想便冷冷的退到一边,为柳乘风腾出位置来。
柳乘风见他分明是刁难,倒也不客气了,索xìng占据了他的位置,手正要搭上张皇后的手腕,可是下一刻,却是顿住了。不禁讪讪的对朱估樘道:“微臣mō一mō张皇后的手,皇上不会吃醋吧?”柳乘风虽然做人很不客气,可是有些大忌却是要注意的就比如这皇后,太监们碰一下没有事,这些七老八十的御医碰一碰也不打紧,可是柳乘风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这就是两说的事了,谁知道这朱估樘会不会吃醋,到时候借机收拾自己。
朱估樘被这小子一问立即眼睛瞪大了,原本不忌讳的事,现在捅破了窗户纸,反而不知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
倒是一边的朵朵催促道:“你不是拜了我父皇做师父吗?你现在就是父皇的门生,是小辈,把脉有什么打紧不要罗嗦,快点儿治病要紧。”柳乘风无语,不禁想:“我还是你弟弟的老师,按道理,和你母后也是同辈,我要是和你们朱家算起辈分来,这可就造孽了。”
他想了想索xìng道:“且慢,先让我看看。”站起来,俯着身上下端详张皇后的脸sè,中医讲究的是王文望闻问切,这都是后世的总结之词这望字,就是从病人的肤sè和表体特征来诊断病情张皇后的脸sè并不苍白,血sè红紫,倒是一点不像是气血攻心从而导致昏厥的迹象,更像是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口鼻,另她呼吸困难一样。
“这倒是奇怪了,难怪现在还没醒来,莫非不是气血攻心引起的?”柳乘风心里琢磨,随即便问道:“皇后昏厥的时候,当时谁在身边。”朵朵公主道:“我在。”柳乘风便道:“当时张皇后昏厥时,是什么样子。”
朵朵公主想了想,道:“我我不记得了。就是这样”她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尝试着回忆道:“然后啊呀一声就软倒下去。”“啊呀了一声?”柳乘风对朵朵的演技显然不是很欣赏,却是抓住了啊呀一声上。
朵朵公主连忙点头道:“对,对,没错。”
柳乘风想了想,便道:“谁来帮帮忙,将皇后的嘴掰开一些,喂喂,那个谁谁谁,你去拿灯笼来。”
柳乘风所指的那个谁谁谁,自然是尚药御奉柳溪如,柳溪如差点儿没有气个半死,可是眼下这柳乘风既然出面诊治,若是不听他的话去做,他要是说一句柳溪如耽误了救治的时间,那柳溪如该找谁说理去?
柳溪如无奈,只好去接了一盏灯来,那朱估樘听到居然还要掰口,便伸手过去轻轻捏住张皇后的两颊,将张皇后的嘴微微捏开。
柳乘风不禁道:“陛下,再张大一点。”柳乘风做起事来还是很认真的,更何况这皇后气成这个样子,却也是由他而起,毕竟那文章,却是他偷偷炮制,又自办了个空头报馆,好将这张皇后牵涉进自己的案子里,用来自保。所以柳乘风看起病来很是用心。
其实张皇后的病,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把握,毕竟他前世是门诊医生,一天接待的病人没有一百也是数十,什么样的疑难杂症,都有所涉及。至于这些太医,别看一个个医术精湛,各有所长,可是比起柳乘风来,却略显经验不足了,因为他们的多数知识,都来自于书本,成了御医官之后,一年到头这宫里的贵人也未必能看几次病,所以一旦遇到书本里没有的知识,立即就瞎了火。
再加上时代的局限,柳乘风叫那柳溪如将灯移近之后,看了张皇后的嗓子。
随即了然了,微微一笑,道:“张皇后在几日之前,是不是曾染过伤寒?”朱估樘正要说话,朵朵抢着道:“是,几日前还说身子骨有些软,连父皇都没有告诉,生怕父皇担心,你是怎么猜出的。”
“废话,扁桃体有炎症,应该是病毒xìng感冒引起,不过刚才那些太医没有把脉时没有发觉异样,那就想必没有发烧,我明白了。”柳乘风心里想着,随即道:“前几日是不是还经常吐出浓痰?”
朵朵不禁道:“你又猜对了,我还叫母后看太医呢,母后说不必了,只是小症。”
见柳乘风一再猜出张皇后的身体状况,朵朵对柳乘风有了几分期待,道:“母后能治好吗?”柳乘风已经了然,道:“这病要治起来也容易,张皇后此前喉头化脓,已经有了炎症,再加上今日又受了惊吓,情急之下,浓痰堵住了食道,只要将这浓痰吸出来就没有事,不过时间紧迫,再不吸出,只怕就有xìng命危险了,谁来吸?、,这病说复杂不复杂,说不复杂,却也算疑难杂症的一点,其实就是一种病,在经过某种变故之后,转化为另外一种病,这种病说病也谈不上,很难解释,这样的巧合,只怕十年也寻不到一个,可是偏偏发生了,也好前世的柳乘风平时在门诊部时,看一些医学报之类的报刊,里头就有世界各地各种疑难杂症,这种病,有一个澳洲的女子也曾得过,一开始几个专家级医生无论如何也寻不到病症,后来做了B超之后,才发现了食道里有粘稠物体。
柳乘风当时看到这新闻。因为老是琢磨着怎么吸的问题。很是YY了一番。因此才记得特别清晰。
柳乘风这时候心道好险,还好看病的是个女人,还是皇后,否则让自己来吸,这倒是麻鼻了。
“吸”朱估樘听到有xìng命之忧,已有些乱了分寸了:“怎么吸?”柳乘风想了想,道:“就是办事之前的前戏。”
“前戏又是什么?”不只是朱估樘,这满屋子的御医,都对柳乘风冒出来的专业术语一头雾水。
柳乘风无语了,只好道:“生孩子怎么生知道吗?”
这么一说,大家明白了,都是恍然大悟的点头,这个都知道,除了少数的太监和那瞪大眼睛的朵朵公主。
柳乘风道:“生孩子之前要做什么?”“这个这个”朱估樘明白了,又觉得柳乘风说的实在太lù骨,正要打断,谁知道柳乘风觉得还不够透彻,特意加了一句:“生孩子办的事,之前不是还要东搞一下,西搞一下?反正除了乱mō或者用用手指、舌头搞些乌七八糟的事之外,剩下的就是吸了。”
那些个御医都是老脸通红,连太监都不禁忍俊不禁,朱估樘一时膛目结舌,只有那朵朵,还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mō什么,还有手指、舌头的……”“朵朵,住口。”朱估樘连忙呵斥了一句,随即道:“所有人,全部退下!”
这满大殿的人,心里了然,纷纷退出去。
坤宁宫里,只剩下了张皇后、朱估樘、柳乘风和朵朵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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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皇帝的心思
柳乘风是不能出殿的,毕竟张皇后病重,他是主治之人,遇到了紧急情况还要柳乘风在边上照应。
至于朵朵,看到朱佑樘眼睛向她扫视过来,便道:“父皇,母后垂危,做儿臣的岂能惘然不顾?我要在这儿看着。”
朱佑樘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摇摇头,老脸不禁一红,俯身下去,深呼吸,与张皇后两口相对。
“jī动人心的时候到了。”柳乘风只恨自己不是陈冠希,手上没有照相机。
至于朵朵,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俏脸上,染出一抹红晕。原来还想留下,可是这时候恨不得立即逃出去。
朱佑樘觉得不好意思了,叹了口气分开口来,斥道:“都不许看。”
柳乘风打了个冷战,连忙把眼睛别开,这一次将目光落在朵朵的身上。朵朵自然不敢看过去,便把眼睛撇向别处,本文字仅由贴吧友情提供。
那chuáng上的朱佑樘已是开始吸允了,柳乘风倒是显得很是轻松,听到边上的动静,又忍不住看看那樱桃小嘴,tiǎn了tiǎn嘴。
朵朵瞪了他一眼,在心里道:“你再看就剜了你的眼睛。”
柳乘风心里却在想:“她多半想剜了我的眼睛,这样恶毒的女人真是少见,不成,非要多看她几眼才是。”
朵朵受不了了,想要发作,又发作不得,一抹羞红红到了耳根,心里愤恨地想:“这小子好大的胆,下一次非要让他好看不可。”
柳乘风心里想:“她现在在想什么?莫非是让我好看不成?这样的女人不能得罪,可是已经得罪了怎么办?既然如此,只好继续得罪了。”他的眼神,显得更加炙热了。
正在这时候,朱佑樘呼噜一声,随即吐出一口浓痰来,那张皇后似乎也shēn吟了一下,朵朵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返身回到榻前,道:“母后……母后……”
柳乘风的办法有效果了,张皇后似乎是长吐了一口气,美眸才幽幽地张开一线,朱佑樘的惊喜声也传出,道:“皇后醒了?”
柳乘风道:“现在已经没有了大碍,不过还需要静养一下。”
朱佑樘已放宽了心,颌首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朵朵,你声音轻一些。”说罢又叫了人进殿伺候,所有人都蹑着手脚,都没有发出声音,有人给朱佑樘端来一盏茶,朱佑樘漱了口,随即长舒一口气,道:“朕就不在这儿等候了,待会儿若是皇后醒来恢复了一些,立即叫人来报朕。”
说罢朝柳乘风努努嘴道:“你随朕来。”
柳乘风跟着朱佑樘出了坤宁宫,外头的御医见了柳乘风出来,一个个老脸一红,这一次又被这小子砸了饭碗,可是人家的本事放在那儿,别人把脉把不出的病却被他一眼就看出,这还叫人怎么混饭吃?他们的脸皮再厚,这个时候也不敢说一个不服。
可惜柳乘风压根就没有理会他们的心思,大剌剌地随朱佑樘离了坤宁宫,不知拐了几个弯,到了一处长亭下停住了脚步。
这长亭边是郁郁葱葱的林木,规划整齐,远处是大湖,bō光粼粼的湖水中央隐隐还有个湖心岛,岛上的林木更是茂盛,隐隐之间,可以从缝隙间看到亭台楼榭的影子。
秋风吹拂,湖面bō光粼粼,带来些许飒爽。
朱佑樘在亭下驻足,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他才慢悠悠的看开了口:“柳乘风。”
柳乘风连忙道:“臣在。”
朱佑樘吁了口气,道:“你看,这园林如何?”
柳乘风想不到朱佑樘问出这么一句话,随即道:“微臣仿佛置身画中。”
这一句形容倒是颇有几分意境,朱佑樘听了,不禁莞尔,随即道:“这是朕的父皇建起的,叫上苑林,当年朕还记得,万贵妃经常在这儿戏水纳凉,好生自在。”
万贵fù……
柳乘风一下子打起了精神,这个人在弘治朝一直是个禁忌,所有人尽管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可是似乎又都不知道一样,柳乘风自然也知道一些,这是宫中的禁忌,当年先皇在位的时候独宠万贵妃,而万贵妃又很是善妒,现在这个皇上是先皇与一个宫女所生,最后的结果是万贵妃害死了皇帝的生母,而朱佑樘在万贵妃的yín威之下,也度过了一个相当不咋地的童年。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这万贵妃就是朱佑樘最大的禁忌,这个时候他突然提起来,到底是什么心思?
朱佑樘哂然一笑,随即道:“园林虽好,可是朕却从不来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乘风只好顺着他的话道:“请陛下示下。”
朱佑樘吁了口气,目光中流lù出一种别样的光彩,那锐利的眼眸中,似乎隐藏着百万的雄兵,滔天的大志。
朱佑樘一字一句地道:“朕不是先皇,也学不会万贵妃那样地享乐。朕不是他们,人生如白驹过隙,岂能荒废在这区区花石草木?”
柳乘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朱佑樘叹了口气,继续道:“朕奋发图强,不可谓不勤政,这些年,朕从未贪享一时之欢,更不曾有过片刻放纵。你知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吗?”
朱佑樘越是这般和颜悦sè地说,身后的柳乘风便越觉得压力沉重,他站在朱佑樘的身后,看着这孱弱的背影,微风迎面,那午朝时还未换下的冕服飘飘,长袖摆动。
柳乘风心里生出一种错觉,背影的主人是个复杂的人,他有着非同寻常的经历,也有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思想,此刻,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为什么不说话?”
柳乘风沉默了片刻,道:“陛下与别人不一样?”
“哦?不一样?”朱佑樘笑了。
柳乘风正sè道:“陛下是君,他们是人。”
朱佑樘微微意动:“你继续说。”
柳乘风道:“陛下志在四海,心在社稷,所以是君,可贵为天子;他们贪图享乐,就算称王称霸,却也还是人。人有yù望,而君也有yù望,人的yù望不能克制,可是天子的yù望却非克制不可。天下人谁不贪图享乐,难道陛下就不贪图吗?这不对,是因为陛下知道还有更多的事要去做,陛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关乎社稷,关乎千百万人的福祉。陛下可曾听说过:布衣之怒,血溅五步,伏尸二人;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句话并不是说天子如何尊贵,手中掌握着何等的权势。而是告诫天子,天子不可以动怒,需要隐藏自己喜怒哀乐,克制自己的yù望,如此,才能避免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之事。陛下正因为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一言一行,都慎之又慎。”
朱佑樘的眼睛一亮,似乎柳乘风的话说中了他的心坎。
柳乘风心里却在想,跟皇帝奏对,可比泡妞的难度要高上几个档次,猜不中女孩儿的心事大不了再去找一棵树上吊就是,反正森林到处都是。可要是猜错了皇帝的心事,一着不慎,说不准就有麻烦了。
“你说的没有错,朕这么多年来,也总算有了个知己了。”朱佑樘微微一笑,和蔼地拍了拍柳乘风的肩,淡然道:“朕愿做君,不愿做人,所以朕才处处苛刻自己,不愿意效仿先皇。可是你可知道朕为何要和你说这些话吗?”
柳乘风这一下真的是力竭了,只好摇头道:“微臣不知。”
朱佑樘笑得仍然很和蔼:“第一嘛,是因为你是朕的门生,朕行事要顾忌大局,你这做天子门生的,一举一动也与朕息息相关,自然是告诉你,要慎言慎行。”
柳乘风心里想:“早说不就是了,偏偏绕这么大的弯子。”
朱佑樘继续笑道:“这其二,就是告诉你,往后不必再耍你那些小心机了,那篇清风报的文章可谓精彩,可是朕不希望再有下次,张皇后也再受不得这惊吓,知道了吗?”
柳乘风的脸sè骤变。
原来自己的手段,朱佑樘居然早已洞悉,而把自己叫到这里来,不是和他讲道理,而是警告,本文字仅由贴吧友情提供。
可是朱佑樘为什么不加罪呢?柳乘风这时候脑子乱嗡嗡的,心里想:“或许是朱佑樘的xìng子本就有些温厚,自己救治他的身体,又教导太子读书,所以念着这份旧情。又或者是……”
不容柳乘风多想,朱佑樘的目光居然没有杀机,反而清澈无比,淡淡地道:“你不必怕,朕若是要加罪于你,就没有必要和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君王要慎言慎行,臣子和门生,也当如此。好啦,朕也该去看皇后了,你出宫去吧,迎春坊的事,你既然快刀斩了乱麻,行事虽然孟浪了一些,可是做得还不错,虽然有非议,却是凭着你的本心去做,杀贼护民不计较后果,可见你的本心并不坏,不过往后不许这般鲁莽了。”
朱佑樘已经站了起来,叫来个太监,道:“送柳爱卿出宫。”接着又对柳乘风嘱咐道:“月中时记得入宫来练字。”
“臣遵旨。”柳乘风浑浑噩噩地道了一句,呆呆地目送着朱佑樘离开。!。
第一百三十九章:母仪天下
坤宁宫。
宫里香炉袅袅,远处传来琴声,似远又近,飘渺无常。
只是这琴……隐隐之间似有杀机,弄琴之人似乎心境起伏不小。
那时而流水淙淙,时而惊涛骇浪的琴音飘入殿中,朱佑樘对着张皇后,不禁lù出了苦笑。
张皇后已是幽幽醒转,恢复了几分颜sè,不过太医嘱咐要多歇息,朱佑樘不让她趿鞋下地。
张皇后幽幽道:“朵朵的琴技是好了,可是这琴音为何这般明快?”
朱佑樘想了想,若有所思,道:“她的心情似乎不好,罢了,不必管他。”
张皇后抬眸看了朱佑樘一眼,道:“陛下眉宇不展,是有什么心事吗?”
朱佑樘含笑,给张皇后掖了掖被子,从榻沿上站起来,慢吞吞地道:“朕在想那个柳乘风。”
“嗯?”张皇后不禁失笑,道:“这一次多亏了他,若不是他,本宫只怕要有xìng命之忧了,这个倒是个能干的人。”
朱佑樘却是笑着摇头,走到那宫灯前,看到宫纱罩子里火光跳跃,散发出淡红的光线,让朱佑樘的脸sè多了几分红晕。朱佑樘深吸了口气,道:“这就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道那什么清风报的文章是谁写的?”
张皇后一副不解状。
朱佑樘道:“正是他写的,这篇文章是逼着朕赦他无罪,朕明知道这是他的诡计,却无可奈何……”朱佑樘不由哂然一笑,自嘲地道:“所以朕看不透他。这个人胆大妄为,却又精通医术,治好了朕的顽疾;与太子相处得也极好,比如太子这些时日是长大了不少,学问也长进了。”
张皇后不禁惊讶道:“他就不怕陛下和本宫治罪吗?”
朱佑樘莞尔一笑道:“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他胆大,却也聪明。朕的xìng子多半已经被他mō透了,朕一向不以言治罪,也不嗜杀戮,就算猜出了他的诡计,却还得维护着他,因为他那篇文章已经将他和皇后连在了一起,逼得朕不得不袒护他。”
“不过……”朱佑樘微微一笑,继续道:“若是李学士或是宁王这样的人使出这些诡计倒也罢了,可是偏偏,使出这手段的却是一个少年,这个人心里在想着什么,朕却没有猜透。”
想到那文章原来竟是柳乘风用去自保之用,张皇后反而松了口气,若是这文章乃是士人的想法才是她最紧张的,这一次虽然受了惊吓,总算化险为夷,张皇后xìng子敦厚,也即释然,随即道:“陛下,本宫问你,那柳乘风到底有没有罪?”
朱佑樘道:“自然无罪,这一次民变已经彻查清楚,是幕后有人挑拨,意有所指,若不是他及时弹压,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坏。”
张皇后嫣然一笑,道:“这就是说他有功了?”
朱佑樘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有些事就是这样,有功,也绝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宣扬,所以就算是朱佑樘在盛怒之下,也只是给柳乘风一个功过相抵,因为这件事毕竟流了血,柳乘风做事的目的没有任何指摘之处,可是手段未免血腥。
张皇后吁了口气,道:“明明是有功之臣,陛下和朝廷百官却要加罪,却是要依靠着诽谤本宫才能自保,这样的人也是怪可怜的。陛下只怪他诡计多端,却没有想到若是没有这文章,大明朝的功臣只怕要罪无可赦了。”
朱佑樘听了,脸上生出几许惭sè,若不是张皇后提醒,倒是他这做皇帝的先不喵厚道了,若是当时哪怕声援一句,又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朱佑樘吁了口气,道:“皇后说的对,说起来也是朕有错在先。”
能说出这番话的皇帝,从古至今,也只有朱佑樘了。朱佑樘这个人与其他人不同,自幼的经历让他对许多事抱着一种淡然的态度,可以想象,连郑贵妃这样杀母之仇的人,他都可以原谅,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也可见他的xiōng襟。
朱佑樘莞尔一笑,食指轻轻地搭在黑楠木的灯架上,慢悠悠地道:“不过柳乘风终究还是个有趣之人,朕这么大的时候就不如他这样洒脱,那时候……”朱佑樘负着手,微微凝眉,似乎在拾回久远的回忆碎片,慢吞吞地道:“那时候,朕见了人,总是唯唯诺诺的,尤其是面对父皇和郑贵妃的时候,心肝儿都要吓得跳出来。”
张皇后嫣然一笑,二人有过相当长的一段记忆似乎都与朱佑樘和郑贵妃的记忆有关,那种患难的日子除了战战兢兢,更多的还有那相濡与共的柔情。张皇后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难掩的光泽,幽幽道:“若是陛下那时候过于张扬,只怕就没有你我夫妻今日了,这是因为郑太妃心xiōng狭隘,睚眦必报,所以陛下不得不如履薄冰。可是柳乘风能张扬,却是因为陛下心xiōng广阔的缘故,否则以柳乘风的智慧岂敢这般造次?他是料准了陛下是好人呢。”
朱佑樘失笑道:“你这样一说,倒像是柳乘风拍了朕的一记马屁一样。”他徐徐走到榻前去,牵住张皇后的手,深望着张皇后道:“方才真是吓煞了朕,现在见皇后凤体刚健,便想到了从前那些苦尽甘来的日子。”
这二人的柔情还未太久,远处的亭榭里,琴音又变得高昂,杀伐之气磅礴而出,宛若千军万马奔腾。朱佑樘不禁摇头,道:“这个女儿,却为何有大丈夫的气概。”
张皇后幽怨地瞥了朱佑樘一眼,嗔怒道:“这怪得谁来?只怪陛下太放纵了。”
朱佑樘想了想,不禁莞尔一笑,道:“好吧,都是朕的错。对了,再过几日便是皇后的诞日,是不是要好好操办一下?”
能记得老婆生日的皇帝,只怕从古至今也未必有几个,张皇后不禁笑道:“操办什么?惊动了旁人反而不好,倒不如陛下与臣妾在宫里叫了厚照和朵朵一起来,随意用一次膳也就是了。”
朱佑樘摇头道:“若是往年,你要这样,朕也依了你,可是柳乘风弄出这么一篇文章,却是再不能草率了。朕要让天下人看看国母是如何母仪天下的。你不必再说什么,这件事朕来操办,只是到时候请一些人入宫来贺寿,人选方面都依着你就是,你拟出个名单来,朕叫人下金册去请。”
张皇后无奈,只好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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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胪寺又恢复了冷清,藩王们纷纷别了圣驾,各回藩地,那些奴仆随扈自然也一并带走。鸿胪寺的差役们也总算是闲了下来,不少人趁着这空当纷纷告假。
天气已是转凉,尤其是这北京城,秋风一吹,这街道已是冒着丝丝的干冷了。
宁王父子是从南昌来的,一时受不了这北京城的天气,所以都套了一个金丝袄子,又叫人在房里生了炭火,似乎还嫌不够暖和,便叫人把门窗都关紧了。
碳盆里炙热的炭火发出金黄的光晕,带着丝丝热气,四壁悬挂的灯笼也将这屋子照的通亮。
原本按道理,他们早该在几日前就返程就藩,只是因为殿上的事,二人都受了伤,这伤虽说早就调理好了,可是宫中体恤,特地下了圣旨来,准许他们在京城多驻留几日,他们父子二人倒也一点不客气,也就住了下来。
这京城和藩地的区别实在太大,多待一日,父子两个就越显得火气重。再加上紫禁城里受辱的事,尤其是朱宸濠的心情,已是越发的暴躁了。
今儿一早的时候,就因为一个shì从行礼迟了,被朱宸濠足足打了三十鞭子,朱宸濠面sè冷峻,此刻坐在这屋子里看着自己的父王发呆。
而宁王朱觐钧此刻却是半张半眯着眼睛,淡淡地道:“宸濠,你怎么看?”
朱宸濠犹豫片刻,恨恨地道:“原以为柳乘风这一次必定死无葬身,谁知道这样还能让他走脱。父王,你一向说这京城里头有三个人非忌惮不可,这第一个是皇帝,第二个是内阁学士李东阳,第三个是秉笔太监萧敬,可是儿臣看来,那萧敬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原以为有他出马,还可以省了我们的事,谁知柳乘风却又是活蹦乱跳地从宫里出来。”
朱觐钧捋须含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不是萧公公手段平庸,实在是柳乘风的运气好了一些,你不必愤愤不平,要做大喵事的人又怎么能只记得这些小过节?以为父看来,这一次为父虽是颜面丧尽,却也并非没有得到好处,至少……现在的局面就对我们有利。”
朱宸濠原本还能表现出宗室的气度,听了朱觐钧的话,不由道:“这还有利?父王,咱们来到京城时是何等的风光?平时和咱们关系好的大臣,哪个不是接二连三的来拜访?现在咱们在宫里挨了打,连这些人都不见了踪影,冷冷清清,门可罗雀,经营了这么久,原以为京师已经有了自己人,谁知道全是一群趋炎附势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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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金册
?朱觐钧不由笑了,摆了个舒服的坐姿,含笑道!’,这些人。连爪牙都算不上,只不过是父王偶尔赠些礼物出去,让他们为父王说话而已。
宸濠,父王若是靠这些人,早已尸骨无存了。凡事,靠的是我们自己的人。他们本就是趋炎附势之徒,你又何必动怒?”
见父王笑的自信满满,朱宸濠不禁问:“那父王所说的好处是什么?”朱甑钧目光一闪,淡淡道:“其一,柳乘风是你我大敌,也是那萧敬的敌人,萧敬为人虽然豁达,可是他非杀柳乘风不可,柳乘风一曰不除,秉笔太监和东厂厂公的威严就dàng然无存,连东厂,也难以维持下去。这个人一旦动了杀机,就会不择手段,难免会让你我父子渔翁得利。”“这其二嘛”朱觑钧笑的更加深沉,慢吞吞的道:“你我父子在殿中与太子反目,这是好事……”
朱宸濠不由的道:“这也是好事?”
“当然。”在朱觑钧从位上站起,负着手,在这屋子里来回踱步:“宸濠,你还是太年幼了,有些事,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我父子虽是颜面大失,可是却可以让那朱估樘便是对我们在南昌做的事起了疑心,也绝不会轻易动手。你想想看,现在天下人都知道,你我与太子已成水火之势,皇上对我们,只会安抚,绝不会再挑衅,就算他怀疑我们有什么动作,也绝不敢大张旗鼓的查探,你可知道为什么?”
朱宸濠想了想,眼睛一亮:“他就算是查,天下人也只会说,皇帝是为太子张目,为了太子,而欺凌宗室?”在朱甑钧笑了,道:“正是如此,换做是别人倒也罢了,可是当今皇上一向爱惜羽毛怎么可能为了一点蛛丝马迹,而坏了自己的声名,毕竟,我们是宗室,这欺凌宗室之名,却不是他能消受的。为父这些年来夜夜辗转难眠,为的,便是怕许多事被东厂、锦衣卫侦知,现在却是等于有了一个护身符,往后我们在南昌的计划,可以再快一些了。”
“你等着瞧吧,皇帝为人最懂得收买人心,现在我们与他的太子反目,他不但不敢报复反而会对你我更加优渥,让大家知道,他为人公允,不会偏袒自己的儿子,我们在京城也呆了这么久,听说赵阳门外二十里,靠近通州的地方有一处桃林此时虽是秋风萧瑟,可是据说那里,酒旗林立,站在酒肆里登高望远,向北,可见京师,向南则可一览通州,这句话虽是言过了些,不过我们索xìng无事,明日就去看看。”“现在又不是桃huā盛开的季节,去那里喝酒做什么?”朱宸濠皱起看道。
朱觑钧却是摇头,道:“为父之所以去那里,你以为只是去看光秃秃的桃林吗?为父是想看看咱们在通州的生意。”
“生意……”朱宸濠恍然大悟。
这天下的通州有两个一个在江南,一个在京城南郊,所以便有了南通州、北通州之称,这两个通州却是一点都不简单,因为分别是京师连接江南的大运河起始点和终点每年,无数的漕船从南通州出发抵达北通州,再将无数的钱粮赋税,经过官道由朝阳门进入京师。
所以说这大明的天下,南北通州未必最为富庶,可是若说商贾云集,人流如织,却非这南北通州莫属,据说但凡是生意到了一定程度的巨贾,都会在南北通州租用货栈或是门脸,否则定会被人小视。
朱宸濠道:“父王的意思是……”
朱觑钧淡淡一笑:“南通州父王已经安插了人手,唯有这北通州,父王却还只是叫人正在收买筹措,若是能将南北通州纳入手中,将来若是有事,这钱粮还需担心吗?”
朱宸濠深吸了一口气,南北通州这两处地方,可谓是天下最至关紧要的枢纽,甚至可以说,大明可以没有南京,没有苏杭,却绝不能没有南北通州,谁若是悄悄掌控了这里,且不说富可敌国,就是一旦有事,让人堵塞住这运河要道,放一把火,沉一些船,也可以堵塞住南北之间的水道数月,烧掉江南一个月的赋税,别看只是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可是真要做起什么大事来,这点儿时间却是足够了。
正说着,外头有随扈禀告,道:“王爷、殿下,宫里来了人,递了个本金册来。”父子二人停止了交谈,朱觑钧一副淡然之sè,捋须道:“进来。”那随扈进去,将一本金册交在朱甑钧的手里,朱觑钧接过,随即翻开了一下,不由莞尔笑道!“父王竟差点忘了,再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诞辰,宸濠,你看,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请你我二人入宫祝寿呢。”
朱宸濠不禁道:“祝寿?”接过金册看了一会儿,随即哂然一笑:“这又是叫我们父子入宫去给皇上演一出宗室和睦的戏码了。”
朱甑钧想了想,笃定的道:“我们要去,不只是要去,而且还要备上一份大礼。”
朱宸濠不禁道:“这又是为什么?”
朱觑钧镇定自若的道:“我们和太子反目,可是反目归反目,这皇后娘娘却还是要巴结一下,巴结她,是要让人知道,你我父子二人心xiōng宽广,不过若是我们送的寿礼比那太子更丰厚,那太子会如何?”
朱觑钧眼眸一亮,冷笑道:“让太子那草包出丑,也教天下人看看,这皇后虽是太子生母,可是却还不如父王和儿臣对皇后更有心意。”
朱甑钧微微一笑:“只是送什么礼物好呢?”
朱宸濠迟疑了,犹豫片刻:“据说娘娘好华琴”
父子二人,同时lù出古怪的笑容。
“而且这一次,说不定连那柳乘风也会去,他不过是个小小百户,却和太子走的近,父王,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让这柳乘风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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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中出来,柳乘风并没有急着回家,不过已经叫了邓龙,帮忙先去知会一声了,至于他,则是雇了一辆马车,飞快往百户所去。
柳乘风倒不是不想念家里的妻子,只是他这时候还有一件事去做。
雇来的车夫倒是健谈,一见柳乘风从午门附近出来,以为遇到什么贵人,便问柳乘风是哪个衙门的大人,柳乘风反问他:“你说呢?”
这车夫笑道:“大人要去烟huā胡同百户所吗?哦,小人知道了,大人文质彬彬,又从宫里出来,想必是新进的翰林,这烟huā胡同是非多,想必大人是要微服sī访的。”
柳乘风不禁笑了,心里说,原来我是新进的翰林,这倒是奔趣。
那车夫问柳乘风到底是不是。
柳乘风只是不答,车夫便洋洋自得的道:“想必是被小人言中了,呵?
…”他爽朗笑了笑,颇为自得。
这一路到了烟huā胡同百户所,柳乘风从车中下来,那车夫刚要说一句:“大人小心”那烟huā胡同百户所门口的几个校尉正带刀卫戍,自从柳乘风押去了大理寺,烟huā胡同百户所这边,已经渐渐没了多少生气,虽然王书吏还在勉励维持,可是没了柳百户,这里头的变故已经越发明显了。
柳百户在的时候,大家行在街上都是横着走,烟huā胡同的油水,也无人敢来插足,只是柳百户一走,不只是东厂来了人,连那顺天府也一下子冒了出来,烟huā胡同的油水,已是骤减,越发不如从前了。
这时候门口的校尉见到柳乘风从马车上下来,都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即擦擦眼睛,确认是柳乘风之后,立即大喜过望,从前还不觉得这百户大人的好处,可是一旦离了他,才知道没有百户大人不要说吃香喝辣,连西北风都眼看没得吃了,再加上素来对柳乘风的敬重,这几个校尉竟是眼眶都有些红了,忙不迭的冲上去,纷纷拜倒行礼:“百户大人,您可回来了?”
“大人,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柳乘风受不了他们的热切,刚要说有什么话进里头说,我先付过了车钱。
可是他一转手,那马车就动了,车夫竟是脸sè苍白,二话不说的扬鞭抽马,飞快要走。
柳乘风不禁大叫:“喂,车钱!”
他是个死心眼的人,坐了你的车,车钱就非给不可,眼看马车要走,便连忙追上去,可惜还是迟了几步,只得奋力追赶。
那几个校尉见了,先是一头集水,随即有人醒悟:“还愣着做什么,把那贼骨头的车夫拦住。”
几个校尉随着柳乘风一道儿追。
车夫在前头疯狂赶车,看到后头的人要追上来,更是吓了一跳,练练催促马儿快跑,只是这里毕竟是繁闹的瓣市,很是拥挤,车夫不得已,只好拉住缰绳,希律律的停了车,若是再慢一刻,前头一个摆在路边的摊子和三四个闲人,只怕就要撞到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老虎发威
马车一停,柳乘风追上去,那车夫已从车辕上胆战心惊地下来,纳头便拜,朝柳乘风道:“百……百户大人饶命。”
见这车夫战战兢兢的样子,柳乘风不禁觉得好笑,道:“谁要你的命,给你车钱。”丢下钱,便带着校尉扬长而去。
那车夫看着柳乘风的背影,目瞪口呆,心里琢磨,这个人就是在迎春坊屠了一百多口人的煞神?看来,也并没有那么可怕阿。
方才他听到柳乘风是这卫所的百户,才知道柳乘风并不是什么新进翰林,一想到那柳百户,连车钱都不敢要,就想仓皇逃命了,谁知这柳乘风似乎并没有传言中那样的坏。
车夫上了车,慢慢地赶车走了。
百户所这边,上下人等已是欢欣鼓舞,陈泓宇也是刚刚从刑部大狱里出来,柳乘风无罪,他们自然也是无罪,不过与柳乘风相比,在刑部大狱里,陈泓宇想必吃了不少苦头,于是去换了衣衫,叫人上了一些药,总算精神了几分,本文字仅由贴吧友情提供。
百户所的直房,老霍、王司吏、陈泓宇都已来齐了,那老霍和王司吏又是欢喜,又是喋喋不休地道:“自从大人去了大理寺,东厂和顺天府如今都派驻了人来向商户索要钱财,河堤码头那边,道门和泼皮无赖又出现了。卑下们倒是想叫校尉去闹一闹,谁知他们根本不理,甚至还扬言迎春坊和烟花胡同从此之后再没有我们的事,叫我们一边凉快,大人……”
柳乘风无语,不过话说回来,烟花胡同百户所之所以强势,正是因为有了自己这个主心骨,自己入狱,各路的神仙们自然不会放过迎春坊和烟花胡同这等油水丰厚的地方,老霍这个人不必说,虽然最近长了一些胆气,可是毕竟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自己在,他的胆子还能大一点,现在自己不在,还能指望得上他?
至于王司吏,是案牍书吏出生,让他管管文书传送,调配分派一下各校尉之间的职责倒不会有什么差错,可是让他去与别人争强好胜,却实在难为了他。
柳乘风突然发现,这百户所里还真的没有什么人才,虽然大家各有专长,可是没了自己,这百户所就像是不能运转一样。
眼下倒不是想着招募一些人才的时候,这才几天功夫,就有人敢在骑在烟花胡同百户所头上,这是柳乘风绝不能容忍的。
他的脸sè一板,道:“这么说这个月的进项,弟兄们是少了很多了?”
王司吏道:“足足少了八成,不过好在百户所里头还存了一些银子,给弟兄们足额发点儿体恤钱还是够了。”
柳乘风却是摇头,道:“有句话不是说吗?无功不受禄,百户所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体恤钱可言?这个月的饷银只发两成。”
“两成……”王司吏不由地呆了一下。
柳乘风道:“两成我都觉得多了,就这么办。我记得今日开饷,是吗?”
王司吏道:“大人不在,小人本来要延后几日再开的。”
柳乘风道:“现在就把饷银开出去。”
王司吏领命,出去把人召集起来,招呼大家领饷,那些个校尉一见到到手的饷银立即傻了眼,原先一个月至少有二三十两的银子,现在却只有四五两,平时他们都大手大脚惯了,这时候突然收入剧减,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不少人围着王司吏开始抱怨,这王司吏只是板着面孔,道:“大人说了,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饭,你们想要银子,大人也绝不会吝啬,可是大人去大理寺的这段时日,大家可曾用命吗?”
这一番话说得大家满脸羞红,倒不是他们不肯用命,实在是没了这柳百户,原来敢做的事一下子就没了胆。比如柳百户在的时候,校尉在码头、河堤那边一站,谁敢生事?就算撞到滋事的,也毫不犹豫拔刀相向,喊话时的声音都要粗重一些,可是离了百户大人呢?
不少人突然发现,虽然调来这百户所的时日不多,可是早已对柳百户生出了依赖,百户大人在,大家吃香喝辣,腰杆子tǐng得也直,百户不在,却又回到从前的潦倒。
这么一琢磨,不少人就念起柳乘风的好来。
“咱们百户大人在的时候,烟花胡同哪里轮得到顺天府和东厂说的算,他们见了咱们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哼,看看他们现在是什么嘴脸?竟敢对我们大呼小叫,真是气煞人了。”
“天幸百户大人无罪开释,否则弟兄们真要吃西北风了。”
这一通议论,让不少人感慨万千,从前没有对比还没发觉,现在有了对比,才知道柳百户的好处。
这院子外头议论纷纷,陈泓宇这时候按着刀出来,大吼一声:“小旗以上的全部来直房,大人有话要交代。其余人全部在院子里候命。”
陈泓宇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打起精神,那些个总旗、小旗,还有帮闲的头目纷纷从人群中出来,随陈泓宇鱼贯进去。
柳乘风坐在直房里,慢悠悠地把玩着镇纸,向所有人扫视一眼,道:“陛下的意思很明白,上一次民变是有居心叵测之徒从中挑拨,煽动民变,这是什么罪?这样的恶徒又怎么能让他们逍遥法外。所以虽然宫里没有旨意,可是咱们锦衣卫亲军却不能坐视不管。本官召你们来,是让大家都打起精神,待会儿就带人此处出动,去迎春坊,按图索骥,不可放过一个贼人。”
柳乘风这一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那些人既然敢和锦衣卫对着干,这件事就没有完。
“既然要拿,那就先从那个叫什么雷彪的人开始,先是雷彪,日夜拷问,叫他把所有人全部招供出来,他有多少同党,又有多少党羽,一个不剩,本官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雷彪上次被柳乘风拿了,可是柳乘风去了大理寺,百户所又定不了他的罪名,最后还是将他放了出去。
听到这一次又去拿雷彪,直房里的人都jī动了。
压抑了这么久,大人现在也已经回来,是该扬眉吐气,把这几日所受的气通通奉还回去。
“遵命!”
柳乘风临末了,淡淡地嘱咐他们道:“记住,宁杀勿纵,但凡是有牵连的,都拿到百户所来。”
随即,柳乘风又将王司吏叫来,对王司吏道:“这一次捉拿的是煽动民变的反贼,按道理,也应该知会一下北镇府司,王司吏,你去走一趟,告知一下也就是了。”
王司吏点了点头,柳乘风则是伸个懒腰,道:“好了,我也该回家了,有什么事都等明日再说。”
王司吏与柳乘风一道儿出了百户所,随即分道扬镳,王司吏径直到了北镇府司,门口的校尉将他拦住,大喝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是谁,也敢求见指挥使大人?”
王司吏客客气气地道:“学生烟花胡同百户所司吏,奉了百户大人之命……”
一个校尉冷笑道:“一个百户所的司吏也敢……”随即,他的脸sè变了,不禁道:“烟花胡同百户所?”他的脸上生出古怪之sè,这烟花胡同百户所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他不知道,只知道得罪了那里的百户是要死人的,于是连忙道:“我进去禀告。”
过了一会儿,那校尉出来,对王司史道:“大人请你进去。”
王司吏直入大堂,牟斌已稳稳坐在这里,慢悠悠地喝茶了。
“大人。”王司吏朝牟斌行了个礼。
牟斌淡淡一笑道:“不必客气,你是烟花胡同百户所的?叫王淡是不是?”
王司吏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正是学生。”
牟斌又道:“柳乘风回百户所了?他有什么话要传?”
王司吏将柳乘风的意思明确说了,牟斌的脸上乌云密布,心里不禁骂,这才刚刚逃出生天,就开始不安分了,撞到这么一个家伙,还真是心惊肉跳。
不过……
牟斌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柳乘风这般做,他倒是还算理解,柳乘风这是要告诉大家,他又回来了,不但回来,而且一如既往的狠辣。
这么做,对北镇府司倒是没有坏处,况且皇上也已经有了定论,民变是乱民煽动而起,煽动民变,就是谋逆大罪,借着这个机会,立立威也好,本文字仅由贴吧友情提供。
牟斌淡淡一笑,朝王司吏道:“你回去告诉柳乘风,就说本官知道了,你回去吧。”
他这一句知道,可谓慎之又慎,所谓知道,就是既然没有表态支持,也没有表态反对,你要怎么做,由着你去做就是,跟指挥使大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牟斌现在对柳乘风这个人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这个家伙就是个呆子愣子,做事从不计后果,还是和他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一个锦衣卫百户居然闹到连指挥使大人都害怕跟他牵扯关系的地步,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王司吏当然明白牟斌的心思,心中不由苦笑,乖乖地退了出去。
…………………………………………………………!。
第一百四十二章:投其所好
回到家里,柳乘风总算松了口气,浑身上下不禁觉得有几分轻松感,温家上下已是有不少人相侯了,都听说柳乘风无罪,阖府上下已是欢欣鼓舞,柳乘风在这温家虽是算个过客,而且也有了搬出去的心思,可是不知不觉,已有不少人将他当作了顶梁柱,毕竟这家里的男丁太少,温正虽是家长,可是南镇府司公务繁忙,许多事都抽不开身。所以听到这消息,已是有不少女眷出来相迎,连中门都开好了,换洗的衣衫,沐浴梳洗的用具和接风洗尘的家宴也都提前准备妥当。
温晨若眼尖儿,看到柳乘风骑着马回来,大叫一声:“姐夫回来了。”
这一叫,便引来无数人瞩目,连那街上路过的行人,这时候都不得不朝这边看过来。
柳乘风骇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欠了这小姨子的帐没有还,人家是来讨账的一样,这声音真真吓死人。
他拨马走过去,下马与大家相见,随即被众星捧月似地迎入府中,以至于看到温晨曦孤零零地站在边上,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机会。
吃过了家宴,柳乘风才挣脱出来,随温晨曦回房,温晨曦言语很少,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不过那眼眸中掠过一丝担心。
柳乘风略带几分抱歉,轻轻拉着她的手,道:“让你担心了。”
“嗯……”温晨曦点点头,随即微微一笑道:“男人的事,我这fù道人家并不懂,有道是夫唱fù随,只是希望夫君往后做事要计较一些后果。免得令人担心。”
这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早便有门房过来禀告,道:“姑爷,宫里有人送了个金册来。”
“金册?什么金册?”柳乘风不禁好奇,接过门房手中的一份金漆本子,略略看了一眼。原来是皇后大寿,让柳乘风入宫拜寿去的。柳乘风不禁苦笑,对这皇后,他倒是有一些对不起,只是不知皇帝是否将那文章的事告知了张皇后。若是告知了,张皇后怎么还送金册来?
柳乘风甚至在心里yīn暗地想:“莫不是张皇后要趁机让我入宫,好教训我一下吧?”
随即又想,又或者是张皇后xiōng襟广大,并不以为杵。想了一阵也没有头绪。不过既然是皇后大寿,这礼物总要备齐了,皇后要降罪,带了份好礼物去,好能求得一些原谅。若是皇后不降罪,也可以补偿一些亏欠。
只是送什么礼物呢?这倒是为难了。寻常的珍宝肯定不成,不是柳乘风没钱。只是你再有钱,能比得上皇帝?这紫禁城里。金银珠宝应有尽有,便是使出浑身的解数,糜费万贯家财,也未必能动张皇后的心,倒不如送一些别致的礼物。
柳乘风想了想,不禁有点犯难了,别致……说得倒是轻巧。
不成,这事儿得先去和太子通通气不可,柳乘风心里这般想,原本是想先去百户所,可是却临时改变了主意,叫人牵了马,飞快往东宫去了。
东宫这边的门人见了柳乘风,也不阻拦,反而过去给他牵马,柳乘风嘱咐他们喂一些好点的草料,那门房道:“太子殿下现在还未醒,大人只怕要多待一下。”
“太子还没醒?这是为什么?”
门人道:“太子殿下昨夜与刘瑾几位公公打麻将,一直到三更才睡。”
人渣!柳乘风心里暗骂一句,打麻将这东西虽然是他教的,可是这东西本就是适可而止的小玩意,谁知道这朱厚照玩心重,居然学那些赌鬼玩通宵麻将,皇帝亲自下旨意让自己督导太子读书,若是知道太子这般,到时候肯定是要龙颜大怒的,这简直就是坑师啊。
柳乘风板着脸,道:“日上三杆了还不醒来?怎么没人去叫?你,给我领路,我亲自去叫太子醒来。”
门人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太子的脾气一向不好,这柳师傅也就罢了,可是若是太子被吵醒,知道是自己带柳乘风去的,这还了得?
柳乘风眼睛一瞪,恶狠狠地道:“还愣着做什么!”
谁知道,远处传来太子的声音,这朱厚照不知什么时候从一个照壁后头出来,身后带着几个太监,看上去像是要出门的样子,远远看到柳乘风,又惊又喜地道:“师傅。”
柳乘风便迎过去,朱厚照拉住柳乘风的袖子,道:“本宫正要寻你呢,出事了。”
柳乘风道:“不是说殿下在睡觉吗?”
朱厚照脸上通红,急促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睡觉?实话和你说,我最新得到消息,这一次我母后的寿辰,请了许多人入宫去。”
想不到朱厚照也是为了张皇后的寿辰,柳乘风不禁道:“太子殿下担心什么?”
朱厚照与柳乘风一边往东宫深处走,一边道:“这一次还请了宁王父子入宫,宁王父子透出了风声,说是为了给母后祝寿,要送给母后一份大礼。”
朱厚照一副不服输的样子道:“本宫的母后过寿,却还要他送什么礼?他们这样做,分明是要给本宫好看,让别人说自家的儿子竟不如外人。师傅,你来说说看,本宫该送什么礼物好。”
柳乘风瞪大眼睛,道:“师父还想来问你呢,谁知你还问起我了。这个嘛……这个嘛……”
朱厚照对柳乘风已经形成了依赖,但凡有什么事,都觉得这个师父一定会有主意,一看柳乘风踟躇,眼中不由掠过一丝失望,道:“原来师父也不知道,这可惨了,宁王父子最是狡猾,财力又雄厚,本宫虽然贵为太子,可是每月的月例却只有这么多,这一次只怕要遭人耻笑了。”
朱厚照、柳乘风与宁王父子算是结下了梁子,这一次张皇后过寿,两边送去的礼物一定会成为市井的谈资,这天子脚下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闲人太多,大家左右无事,自然少不得就谈论些八卦,至于宫中和各衙门的秘事那就更引人注目了,可以说历朝历代的野史,都是各朝京师里流传出去的,虽然朝廷一再严令百姓不得谈论宫闱,可是你越禁什么就什么都禁不住,反而让人谈论起来,有几分刺jī和神秘感,洪武和文皇帝年间倒还好些,可是到了弘治朝,几乎就已经完全失控,各衙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东厂和锦衣卫也极少去惹这麻烦。
柳乘风见朱厚照一副失望的样子,心知这少年心高气傲,尤其是忍不了与被宁王父子比下去,他沉吟片刻,道:“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据说宁王父子家财万贯,单这一趟来京,送给别人的礼物就huā费了金银巨万,他们有钱,或许能买到什么珍贵的礼物,可是送礼最讲究的是能投其所好,并不是越贵重越好。”
朱厚照眼眸一亮,道:“师父说的没错,可是本宫该送什么?”
柳乘风一摊手道:“我问谁去?”
朱厚照又是沮丧了。柳乘风大剌剌地拍着他的肩,道:“不如这样,你和皇后娘娘是嫡亲母子,皇后娘娘有什么喜好,你总是知道,倒不如这样,我们琢磨一下,想想看皇后娘娘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再对症下药如何?”
“这倒是个好办法。”朱厚照又来了精神,道:“到房里去说。”
二人勾肩搭背到了一处偏殿,那刘瑾笑呵呵地给柳乘风斟了茶,柳乘风对刘瑾的印象并不算好,只是朝他点点头,这个时候的刘瑾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柳乘风也不必和他啰嗦太多。
柳乘风道:“张永,你去拿笔墨纸砚来,让太子殿下把皇后娘娘的喜好和一些生活习xìng都写出来。”
“真要写?”朱厚照问道。
柳乘风正sè道:“这是自然,这件事既然涉及到了宁王父子,我们就不能掉以轻心了。这宁王父子是什么人,殿下不是不知道,他们这是要趁机羞辱我们,我们不打无准备的仗,当然要猜透皇后娘娘最喜欢什么,最不喜欢什么,如此才能投其所好,把宁王父子比下去。况且当日入宫贺寿的王公大臣必定不少,这么多人的面,殿下总不能当众丢脸。”
朱厚照一听,顿时严肃起来,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平时嘻嘻哈哈,可是一旦涉及到丢面子,这少年心xìng中就难免有几分争强好胜,便催促张永拿了笔墨,想了想,便将母后的各种喜好想出来,用笔记下。
柳乘风还不忘道:“不只是要写喜好,就是娘娘不喜欢什么也要记下来。”
朱厚照嗯了一声,下笔疾书,足足化了一盏茶功夫,才大功告成,拿给柳乘风去看,柳乘风拿了这张便笺坐在椅上,一时陷入思考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鸿门宴
张皇后出身并不显赫,可以说整个大明的皇后出身大多都是如此,
为了防止外戚干政,大明历代太子所选择的妃子都是从寻常人家的女儿中挑选。
不过要想入东宫,却也没这般容易。首先,你要家世清白,所谓家世清白,是从祖上七八代算起,都不能从事行商、娼盗之类的贱业。
除此之外,还要三族以内的德行好,其实说白了,要的是读书人家出身,至于女子的相貌、品德、xìng子也都是候选的因素之一。
而张皇后恰好符合所有的条件,她出身家境贫寒,父亲曾是国子监监生,却未中第,学问虽然好,只是总是不太走运。原本这样的家庭千千万万,这太子妃的人选慎之又慎,张皇后是无论如何也别想有这际遇的。
可是偏偏,朱估樘做太子的时候,为他挑选太子妃的人是他的父皇和张贵妃,他的父皇一向对这个儿子不太重视,自然撤手不管,面张贵妃也并不在意,只是朱估樘行了冠礼之后,大臣们见朱估樘还没有老婆,于是纷纷上书,那张贵妃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便随意挑选了一个。
这个人就是现在的张皇后,可以说在这种奇特的背景之下,才缔造出现在的国母。
由于出身贫寒,所以张皇后平素并不铺张浪费,在宫里的用度一向从简,而苛刻的家教也让她养成了敦厚娴熟的xìng子,这样的女子,可谓是完美。
刚刚与朱估樘大婚的时候,朱估樘的地位很是尴尬,是张皇后与他同甘共苦,也正是如此,才得到了朱估樘的敬重。
张皇后除了爱好弹琴,似乎并无其他爱好了,柳乘风看着朱厚照写出来的单子,不禁拧起眉,莫非送琴?这似乎不妥,若是送一方寻常的琴显然不够诚意,可这世上的好琴却都价格不菲,比如柳乘风摆字摊的时候就知道,曾经有一个古琴就卖到了三万两银子,就这还算不上最为名贵,只算是古物而已。
至于其他的喜好倒是都不明显,不过柳乘风注意到,张皇后似乎有个怪癖。
“殿下,皇后娘娘幼时从不肯轻易抱你?”
说到这个,朱厚照显得有些尴尬,道:“这母后平素待我极好,唯有……”
柳乘风随即又道:“而且皇后最讨厌出汗?有时一日要沐浴几次?”朱厚照更显尴尬:“师傅不必问这么多。”
柳乘风深吸一口气,道:“这个很重要,我问你,皇后娘娘还有其他怪癖没有?比如接见外臣命fù时,是不是一向都敬而远之。”朱厚照沉默了一下,良久才道:“似乎有一些,就是相熟的命fù,往往也是分榻面坐。”
柳乘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明白什么?”
“这个”柳乘风不禁lù出尴尬,道:“这种事还是不和你说的好,不过师父现在却是明白,师父该送什么礼了。”
朱厚照不由气吁吁地道:“师父,你怎么能光想着自己?本宫的礼物怎么办?”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其实殿下的礼物是最简单也是最廉价的。”“哦?”柳乘风朝朱厚照翻了翻白眼,道:“殿下只要将孝经抄录个数百遍送入宫中,谁敢说殿下的礼物不贵重?殿下不需要送礼,只需送殿下的孝心到慈母身前就成了。”
“这样也成”朱厚照想不到竟如此容易,不由呆了一下。
柳乘风信誓旦旦地道:“反正你抄录的孝经越多,在天下的百姓看来,对皇后就是最厚重的礼物,那宁王父子算什么?这世上最珍贵的就是孝道,而不是什么元宝珠玉,殿下按着我说的去做,保准不会出差错。”朱厚照也是极聪明的人,这么一想,也不禁点头,道:“有道理!”说罢兴致勃勃地继续道:“那本宫现在就开始抄录,一定要讨母后的欢喜。”
柳乘风这个时候却在想着自己的事,皇后寿辰,自己身为锦衣卫百户受邀入宫拜寿,这已是极大的面子,不够珍贵的礼物却是不能送的,一方面是柳乘风和宁王父子比起来,摆不起这个阔,另一方面,他一个百户,就算有钱,送个价值几万两银子的礼物上去,别人会怎么想?多半那皇上会认为自己横征暴敛弄来的钱。
所以,礼物既要糜费少,又要吸引皇后,大致mō清了张皇后的喜好和忌讳之后,柳乘风心里便有了一个想法。
“就这么办,权当赌这一场。“柳乘风心里想了想,随即便告辞道!“太子既然要准备礼物,
为师也有公务要做,告辞了,过几日皇后娘娘寿辰的时候,我们一道入宫吧。”
“嗯,师傅尽管去,到时候本宫去邀你。”
柳乘风拜别了朱厚照,随即便赶去百户所,那迎春坊里已是一片狼藉,校尉们倾巢而出,四处缉拿反贼,先是拿了雷彪,拷打了一夜之后,雷彪招供出几个人来,校尉继续去拿,而这几个人又把自己的伙伴招供出来,结果那些街面上的泼皮一个个风声鹤唳,什么义气,什么兄弟之情,这时侯全然顾不上了。若是换了别的人,大家还能团结一心拼一拼,可是柳乘风留给他们的yīn影实在太yīn暗,那横刀立马杀人的场景可是无数人亲见,撞到这么个狠人,谁敢再有异动?
再加上雷彪先是熬不住拷打,先招供出几个人来,他雷彪都不讲义气,大家自然也不会客气,一个个如倒竹筒一般,把参与其中的人都供了出来,如此一来,迎春坊的一群市井无赖算是彻底瓦解,这些人之所以能走到一起,无非为了所谓的市井义气而已,连义气都没了,还谈什么休戚与共?锦衣卫现在四处出动,一个个拿人,有的已经收拾了家当,连夜奔逃,有的怀着侥幸之心,纷纷被拿去了百户所,整个迎春坊,一时肃然。
与此同时,东厂的档头、各道门的道尊、以及不少大商户和顺天府的都头都接到了名帖,发帖之人乃是柳乘风,帖子里的内容很简单,次日午时三刻,柳乘风在云霄阁侯驾,务必赏光。
收到这帖子的人都是一头雾水,这个柳乘风到底要玩什么huā样?不必多猜也能猜出几分,因为接到帖子东厂档头、顺天府都头,都涉及到了烟huā胡同,至于各大道门和商贾也都和迎春坊有关。
这个柳乘风,难道想立威吗?
就在这云霄阁里,却已是来了不少人,这时距离柳乘风的酒席还有一夜功夫。
比如那东厂的邓档头,顺天府的李都头,还有几个大商贾,大家坐在一起,酒过三巡,却谁都没有提柳乘风这么档子的事。
直到大家都微醉了,那李都头才呵呵一笑,又敬又畏地看了东厂邓档头一眼,道:“邓档头,柳百户的酒宴似乎请了不少人,除了你们东厂,还有咱们顺天府,以及在座的几位兄台,连那道门的人都请了,他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邓档头冷冷一笑,道:“无非是向我们所有人立威而已,他一个百户竟是连谁都不放在眼里,真是可恨。“李都头双眉不禁挑了一下,其实按常理来说,顺天府是不会和柳乘风有什么交集的,只是柳乘风被拿去了大理寺,烟huā胡同一下子空门大lù,顺天府趁着这个机会插一脚进来也捞了不少油水,现在柳乘风又回来,按道理顺天府这边也该识趣地退开,可是这烟huā胡同的油水实在太丰厚,李都头舍不得。
所以对柳乘风的一举一动,李都头很是关注,不过这时候他也关注着东厂,若是东厂肯识趣退开,他自然二话不说,立即收拾包袱走人,可是东厂不动,说不准还可以再争点好处来。
李都头现在就是在试探邓档头的意思,这邓档头到底肯不肯屈服才是李都头现在最关心的。
其实是人都知道,在柳呆子口里讨饭吃,和虎口夺食差不多,可是这里头的利益实在太多,不到最后关头,李都头怎么舍得就这么放手?
“邓档头,你说句实话,若是柳乘风要对咱们立威,你我当如何?”李都头半眯着眼,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邓档头也犹豫了,柳乘风的厉害,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可是就这么屈服了,心里却又不甘心,上一次就是因为这个,他被狠狠地训斥了一次,这一次人家还没动手,你就乖乖地服软,东厂的面子还要不要搁?
邓档头的脸sè已是变得有几分狰狞了,狠狠地一拍桌案,恶狠狠地道:“邓某人不信,咱们这么多人,就对付不了一个锦衣卫百户,只要矢家肯同心协力,又怕个什么?可别忘了,被柳乘风请去的那几个道门,背后可都不简单,大不了咱们跟在他们后头,看他们如何,若是柳乘风逼得狠了,大家只要肯拧成一团,又何惧之有?”!。
第一百四十四章:立威
第一百四十四章:立威
云霄阁这边闹了个通宵,与此同时,迎春坊的天一道香堂里,此刻已到了深夜,那码头处虽然灯火闪闪,一船船的货物正在卸货,此起彼伏的纤夫、脚夫彼此吆喝声随着这夜风传到香堂,天玄子推开窗,一双浑浊的眼眸遥看向码头,夜风拂过他满是褶皱的脸上,颌下的白须,迎风挥洒。
“天凉了……”天玄子的眼中掠过一丝冷意,由这里可以看到码头,在从前,码头虽然不是完全处于天一道的控制之下,天玄子也有足够的影响。
可是自从有了个柳乘风,这霸道之人居然凭借蛮力将原有的道徒、会众全部驱逐出去,此后柳乘风入狱,原以为事情已经结束,谁知这个人居然又放了出来。
天玄子不由吁了口气,道:“这个人到底想玩什么花样,明日的酒宴,贫道该参加吗?”。
站在天玄子的身后,是一个和尚。
天一道,本是道门,可是在这里,却有一个干瘦的和尚,穿着一件破旧的僧衣,四旬上下,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样子。
这个人半张半眯着眼,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随即在蒲团上坐定,手捻着佛珠,没有说话。
天玄子回眸,看着和尚,似乎奇怪他没有说话。
和尚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之色,随即冷冷一笑,道:“你做天一道的道尊已有几年了?”
“五年……”天玄子眼中掠过一丝异色。
和尚莞尔一笑道:“当年是谁供你钱财,谁给你挑选人手,又是谁让你在这里站住脚跟?”
天玄子连忙道:“自然是教祖。”
和尚双眸一张,厉声道:“你不过是教祖门下的一个走卒,竟敢这样和贫僧说话,对着贫僧跪下。”
天玄子骇了一跳,回想方才的言谈,似乎是有一些放肆,连忙跪倒,对这和尚磕头道:“请左护法责罚。”
和尚的语气缓和下来,道:“教祖说你在这里做得不错,算是在这迎春坊站稳了脚跟,而且还和寿宁侯、建昌伯有了点儿交情,这样很好。”
天玄子吁了口气,连忙道:“教祖青睐,小人感激不尽。”
和尚道:“至于这个柳乘风的宴请,你还是去一趟,且看他玩什么花样。”
天玄子道:“宴无好宴,只怕是给天一道来下马威的。”
和尚颌首,沉思片刻道:“此人太鲁莽了,竟想一次性给道门、巨贾、东厂、顺天府来一次下马威,这样的人不必你我动手也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样的人不足为虑。”
和尚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道:“倒是眼下当务之急的是北通州,教祖已经有了教令,北通州那边,明王已经涉足,你要想办法在那里为明王分忧,若是南北通州控制在手,则咱们的大事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天玄子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心里想,护法近来才到京城,这柳乘风的厉害他却是不知道,这般轻视此人,迟早要吃亏。至于什么明王的大业,天玄子却也只是一知半解,更不敢问,只是道:“小人明白。”
和尚叹了口气道:“好了,你下去吧,早些休息,贫僧明日就离京去北通州,那儿才是紧要之处。”
天玄子挤出几分笑容道:“护法这么快就走?”
和尚淡淡地道:“这里魔气太重,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去了的好。”
他说的话带着几分玄机,天玄子愣了一下,和尚就已经合上了眼帘,双手合掌,滚动着佛珠入定去了。
天玄子蹑手蹑脚地出去,对此人表现出了十分的敬重,小心翼翼地为他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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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正午,天空雷声滚滚,秋雨骤然而降,那雨幕宛若水帘一般,呼啦啦在雷声闪电之中直落下来。
这样的天气使得街道一下子冷清下来,便是在迎春坊的码头也见不到多少人烟。可是在烟花胡同却是另一个景象,云霄阁外头,一顶顶轿子,一辆辆冒雨而来的马车停下,奴仆们撑了油伞,或是为主人披上蓑衣,在众星捧月之中,一个个尊客跨入这云霄阁的门脸。
进来的客人,脸上都显得凝重,他们只要一出现,根本不必招呼,便有人领着直接带他们上了二楼的雅座。
雅座里,已是来了不少人,足足三十方丈的大房子里,三张圆桌,数十个座椅,紧靠着临街,推开木窗,便可以看到这窗外淅沥沥的大雨和无人的长街。
十几个客人各自坐着,都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咳嗽声。
那东厂的邓档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他来得较早,也一直保持着沉默。表面上,他的表情虽是淡定从容,可是心里头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倒是坐在他身边的李都头,这时反而镇定下来,那柳乘风再可怕也只是个百户,自己也是个都头,又怕他如何?能坐在这里的,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就比如靠着窗坐的一个商贾,李都头就有些耳闻,这商贾并不是寻常人,或者说他背后的站着的人绝不简单,柳乘风就是再厉害,难道能把这里的人全部得罪光?
这么一想,李都头反而气定神闲,甚至抽空和身边的人低声说了两句玩笑话。
隔桌坐着的,是一些道门的人,或是穿着僧衣,或是穿着宽大的道袍,都是入定一般,也是一声不吭。
时间早就过了午时三刻,可是那正主儿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一个焦躁的商人不禁推窗去看外头,却不禁惊呼了一声。
这商人的惊呼几乎是刺激了所有人的神经,不少人都站起来朝那窗外看过去。
大雨磅礴的大街上,竟是出现了一队队的人马,这些人披着厚重的蓑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以一丈为间隔,默默地站在雨中。他们的手,分明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大雨呼啦啦地自他们的斗笠上滴落,那斗笠的边沿,宛如水帘一般落下无数雨水。
这些人都没有声音,仿佛凭空出现一样,都没有动。
“怎么回事?这些是不是锦衣卫的人马?难道柳乘风疯了……”有个商贾吓了一跳,面如土色地大叫道。
其余人都没有做声,可是脸上分明写满了畏惧,这个柳乘风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还能把大家一网打尽了不成?他就当真一点也不怕,一点也没有顾忌?
正胡思乱想着,清脆的马蹄声盖过了电闪雷鸣,哒哒哒地出现在长街的尽头。
数十个骑士开路,拥簇着一辆马车,马车飞快,随即在这云霄阁门口稳稳停下,里头的人似乎并不急于下车,候了一会儿,才从车中钻出来。
走出来的人自然是柳乘风,柳乘风戴着一顶斗笠,穿着钦赐的飞鱼服,腰间按着绣春剑,自车辕上跳下来。
随后冒着雨,气定神闲地走入云霄阁。
“来了……”
所有人不禁长呼了一口气,至少柳乘风似乎并没有带人进来,这就是说,显然还没有动杀机。
楼梯已传出咯吱咯吱的踩踏声,厢房里的人尽皆咳嗽,纷纷回到各自的位子坐下,这沉重的靴子声居然让在座的人感觉到了几分害怕。
在座的人,哪一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时候许多人不禁在想:“老夫跌打滚爬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可是偏偏那脚步,给人带来无穷压力一般。
脚步戛然而止,厢房的门被人推开,柳乘风来了,他摘下斗笠,漫不经心地扫视了这里一眼,眼眸中没有锋利和咄咄逼人,只是清澈见底,带着几分笑意。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诸位恕罪,柳某来迟,来,都请坐下。”
他就仿佛是这里的主人,压压手,所有人心里对他带着几分怒意,可是偏偏都不听使唤似地站起来,朝柳乘风施了个礼,随后纷纷落座。
柳乘风大剌剌地过来,直接坐在邓档头和李都头身边,先看了邓档头,道:“邓档头,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邓档头只好道:“好,好得很。”
柳乘风又看李都头,微微一笑道:“想必这一位是顺天府的李都头了,李都头好吗?”。
李都头道:“托柳百户的福。”
柳乘风在这一桌的人里逡巡了一下,随即含笑道:“让大家久候了,当罚酒三杯,来,替我斟酒。”
他这一句替我斟酒,让李都头和邓档头都不禁脸色微变,这厢房里并没有奴仆和伙计,酒水倒是上上来了,可是谁替他斟酒呢?
李都头看看邓档头,邓档头看看李都头,谁都不肯,可是想到那楼下大雨滂沱中的校尉,二人都不禁深吸口气,李都头哈哈一笑道:“柳百户确实当罚酒三杯。”说罢,提了酒壶,为柳乘风先斟酒一杯,送到柳乘风身前,道:“当罚酒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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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立威
第一百四十四章:立威,到网址
第一百四十五章:柳百户的酒不喝也得喝
柳乘风也不客气,端起李都头送来的酒盏,连续三杯酒下肚,随即用衣袖抹了抹嘴chún上的酒渍,双目四顾了所有人一眼。
被柳乘风看到的人都不禁感到后背有些发凉,这个人眼神并不可怕,甚至带着几分温和,可是偏偏这么一个不久前还举着屠刀到处杀人的家伙用这种温柔的眼光看着你,让人觉得头皮都麻了。
柳乘风如沐春风地笑了笑,随即道:“今日请诸位来,是来商讨一些事的,大家都知道,烟花胡同百户所如今管着烟花胡同还有迎春坊,说得难听一些,实在是有些抽不开身,可是既然朝廷的规矩在这里,柳某人这做亲军的,自然是要恪尽职守才成。这烟花胡同、迎春坊自然是要死死地稳住。前些日子,本官呢,去大理寺走了一趟,可是回来却发现亲军的规矩被人破了……”
柳乘风说到这里,笑得更是灿烂,手里把玩着酒杯,继续道:“明人不说暗话吧,原本在烟花胡同里,锦衣卫收的平安钱,如今东厂也参合了一脚,连顺天府也进了来,大家想想看……”柳乘风换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那些烟花胡同里做生意的,本本分分,安安生生,苦心经营,逼良为娼难道就容易了?从前的时候只要交一份的平安钱,现如今却是要交三份,这要多少姑娘卖多少笑才能挣回来?这婊子钱,你们挣得又于心何忍?”
邓档头和李都头两个人的脸sè拉了下来,心里都不由骂:你赚得,我们为何赚不得?你要是不忍心,大不了让锦衣卫退出就是,又何必来恫吓我等收手?
柳乘风深吸一口气,道:“除了这个,还有迎春坊,客商登岸是缴了税的,可是有些个不安分的人却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势利,竟敢明目张胆地去收香火钱,人家千里迢迢来京师做生意容易吗?人家上有父母,下有妻儿,无非是挣口饭吃而已,有些人就这么下得了手?”
邻桌几个道门之人,脸sè不禁一变,有的显得胆战心惊,有的却是不以为然,那天玄子只是入定一般坐在椅上,一动不动,本文字仅由贴吧友情提供。
柳乘风随即笑起来,道:“还有一些人,与人串通压低货物的价格,再高价贩卖出去,甚至强买强卖到杀人越货的地步,真是可恶。”
他随即一笑,看着那些尴尬的人,喝了一口酒,直截了当地朝一个商贾道:“你看别人做什么!柳某人说的就是你,你叫王海是不是?做的是丝绸生意……”
那王海怒了,大家是有身份的人,现在这姓柳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居然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骂,王海砰地一声拍了拍酒桌,正sè道:“柳大人说的话,鄙人一点儿也不明白,今日大人相请,鄙人感谢盛情,特来赴约,不过现在不胜酒力,告辞。”
柳乘风坐着不动,那王海已是拂袖而去。
这在座之人的目光都看在王海身上,王海刚刚掀开厢房的帘子,却发现在这厢房外头早有几个校尉按刀伫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王海的脸sè变了,随即冷哼一声,旋身对柳乘风道:“柳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柳乘风淡淡地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柳某人请客,也是你说走就能走的吗?”
柳乘风的脸sè已经骤然变了,方才是如沐春风,现在是冷漠无情,嘴角微微地扬起,带着几许冷笑。
王海怒道:“这是有王法的地方,莫非你还能杀了我不成?哼,告辞!”他二话不说,便要闯出去。
其他几个人也不禁怒了,你柳乘风要请客也就罢了,你不过是个锦衣卫百户,大家哪个人的身份也未必比你低,可是你这般当着大家的面数落,却又是什么意思?三言两语竟是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你不给大家脸面,大家又何必给你脸面?难道还真怕了你不成?
又一个人站出来,起身道:“鄙人有事,先告辞。”
有了人打头,其余人也都jī动了,可是冲动的人毕竟不多,许多人的目光都不禁落在了邓档头和李都头身上,这二人都是官面上的人物,涉及到了东厂和顺天府,看看怎么做再说。
而邓档头和李都头相互对视一眼,似乎都在等待对方的动作。邓档头心里已经感觉到机会来了,东厂现在虽然被锦衣卫压了一头,可是这脸面还是要的,柳乘风再可怕,难道还能砍了自己的脑袋?
再者说了,现在这是柳乘风自己找死,居然三言两语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个干净,若是这个时候自己起个头,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响应,这柳乘风难道还敢把所有人都杀了?
邓档头现在在等,等李都头的动作。
李都头其实也在等邓档头来表态。
这二人像是卯足了劲一样,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就等着对方先沉不住气。
可是李都头就像是老僧坐定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肯做这出头鸟,邓档头已经急了,咬咬牙,突然站了起来。
酒宴中的人看到邓档头站起来,眼睛都不由一亮。
邓档头冷笑道:“柳乘风,你太放肆了,别说你只是个百户,就是你们的千户来了,在座之人也没几个怕的,哼,你请大家来吃酒,大家瞧你的面子上来了,可是你却这般待客,又是什么道理?邓某人今日不胜酒力,告辞!”
他二话不说,冷哼一声,拂袖就走。
邓档头说完,李都头也站起来,笑了笑,道:“看来这酒是吃不下了,李某人也告辞了吧。”
由他们两个打头,其余的人纷纷站起来,人多胆子大,这柳乘风就是凶神恶煞,这个时候也都没什么可畏惧的了,纷纷道:“柳大人,告辞。”
数十个人,除了几个胆子小的,还有那入定了的天玄子,都一起出去,外头的校尉虽然按着刀挡在门口,可是那些人从他们身边擦身过去,他们也没有拦。一下子,这厢房里就冷清了下来。
柳乘风脸上看不到喜怒,只是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这么多好菜,那个……待会儿打包带回去给弟兄们吃宵夜吧。”
他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和几个剩下的商人笑道:“他们都走了,你们为何不走?”
这几个商人唯唯诺诺,想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
邓档头带着一干人下了楼,外头仍是大雨倾盆,这些人倒是不急于走,而是等着下人把蓑衣、雨伞拿来,可是这时候,街尾处,突然传出一声厉喝。
“钦犯雷彪……”
“钦犯刘东……”
“钦犯杨建……”
大雨之中,六个校尉,押着三个湿漉漉的人出来。
一个小旗模样的人带着斗笠,冒着雨用脚踩着一个人跪倒,托起他的下巴,似乎是在验明正身,随即大喝道:“是雷彪没错了,来人,行刑。”
边上站着两名刀斧手,二话不说,手中的长刀狠狠斩下。
咔嚓……
这不可闻的刀锋入骨声很快被雨声淹没,一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四溅……
那小旗按部就班,又走到另一个钦犯跟前,抬起他的下巴:“没有错,行刑……”
长刀在半空划过一道半弧……
jī烈的嘶吼声,刺破了雨声,本文字仅由贴吧友情提供。
邓档头的脸sè一下子变得苍白,他身为东厂档头,草芥人命的事也不是没有做过,可是他看到的是,那雨幕之中足足数十人全部用绳索绑起来,一个又一个,宛若走马灯似地被人押到泥泞之中,小旗的声音洪亮又刺耳,一声令下,就有一个人头落地。
邓档头和李都头倒也罢了,那些身后的道人和商人都是面如土sè。杀人,谁都见过,可是这般地杀人,他们却是初次见到,更何况那小旗所叫喊的一个个名字,哪一个,大家都略有耳闻,那雷彪曾经也是与他们把酒言欢的人物,在迎春坊跺跺脚地皮也要颤一颤的。至于刘东也是走在哪里也吃得开的好汉,谁惹到他头上,就能将你闹到家破人亡,绝不肯罢休的狠辣之人。
杨建虽然也是个赖子,可是据说这个人的爹在某公府里做清客,因此在京师可谓横行无忌,手里虽有几条人命,可是官府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这些如雷贯耳之人却一个个如死狗一般在雨中被淋成落汤鸡,双手被草绳捆绑,口里堵了干草,眼睛中lù出极度的恐惧,随即被斩落了脑袋。
又一颗人头落地。
其中一个商贾,吓得裆部已经湿了一片,脸上的肥肉颤抖着,眼睛呆呆地终于闪掠过一丝亮光,大叫一声:“柳百户请咱们吃酒,咱们怎么能驳了他的面子?方才我糊涂了,其实我家中并没有事,我……我要回去……回去……”
他翻过身,毫不犹豫地朝二楼的楼梯冲上去。
其余人也都吓得牙关打颤,纷纷往回涌,争先恐后,像是犯了疯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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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建功封侯
第一百四十六章:建功封侯
申时三刻。4∴⑧0㈥5
大雨总算停了,乌云散去,天空放出万道红霞,那霞光挥洒,空气清新了许多。
这一场酒宴虽有bō折,最后却是宾主尽欢,柳乘风从云霄阁出来的时候,一大群宾客笑脸相送。
带着几分酒意,柳乘风回到了百户所,坐在案牍上打了个盹儿,总算恢复了几分jīng神。
按常理,人犯不经三法司审判、核验是绝不可能判斩立决的,只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那就是谋反。柳乘风无罪,就意味着民变是造反,而煽动之人自然是谋逆大罪,柳乘风这么杀人,名正言顺。
可是这一杀,却足以震慑住所有人,想玩狠的,你还能狠得过锦衣卫?既然玩不起,就不要玩。
所以柳乘风回到百户所,就已经知道大局已定,现在他的重心都放在了张皇后的寿辰上。
如何着手,柳乘风心里已经有了一些计较,不过要实践,却还要huā费一些功夫,只是得找几个帮手才成,他心里琢磨着,自己这些时日为了前程冷落了自己妻子,倒不如明日带着nv眷出城去游玩一下。
只是去哪里好呢?
喝了一口新炮制的热茶,那肚子里的酒意冲淡了一些,柳乘风曾听说在通州与京城之间有一处桃huā林,现在桃huā虽然谢了,可是靠着桃huā林却有一处寺院,叫什么寺,柳乘风不知道,只知道那儿的桂huā很有名。
“倒不如去那儿玩玩……”柳乘风微微一笑,那肃杀之气渐渐收敛。
坐了一会儿,眼看天sè就要黑了,柳乘风起身准备回家,出了直房,王司吏恰好从签押房里出来,叫了一声:“柳百户。”
柳乘风回头,道:“王司吏也要回家了?正好,我们一起走。”
王司吏却是摇摇头,道:“请大人到签押房来一趟,学生发现了一些东西。”
柳乘风只好返身,在签押房坐下,王司吏似乎显得有些紧张,喉骨咕隆了两下,道:“大人,前几日查抄了不少钦犯的府邸,那雷彪,大人还记得吗?”
“雷彪……”柳乘风沉默了一下,道:“自然记得他,今日不是已经处决了吗?”
王司吏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长吸了一口气,道:“学生在清点他家库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王司吏颤抖着着手,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yù佛来。e^看
这yù佛说来也奇怪,说是佛,可是这佛像中的人却是披着长发,说他不是佛,这表情、姿态却与佛无异。
柳乘风小心捏起yù佛,仔细端详了一下,一头雾水地道:“这是什么?”
王司吏惊讶地道:“大人竟然不知?”
柳乘风不禁瞪他一眼,道:“你不说,我如何得知,再者说,一尊佛像而已,我又不是空mén中人,知道它做什么?”
王司吏苦笑,压低声音道:“这不是佛像,而是光明像。”
“光明?”柳乘风仍是不解。
王司吏不禁无语,显然对柳乘风这孤陋寡闻的态度很是着急,只得道:“大人,我朝太祖靠的是什么起家?靠的是明教,这明教与五斗米教一样,其实也是一个道mén,只是当时元人暴戾,太祖皇帝提三尺剑愤而反元,能定鼎天下,这明教可谓功不可没。只是到了太祖初年,太祖皇帝下诏严禁白莲社、明尊教,为了严防后世子孙不能遵守,特意将这诏命写入《明律》十一《礼律》之中。这礼律中明令,任何人敢收藏、参拜光明佛的,一律以谋逆罪论处。而这yù佛……就是光明佛……”
柳乘风呆住了,不禁道:“这也未必,毕竟是yù像,或许雷彪并不知道这里头的玄机,随手收藏也是未必。”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毕竟是个yù佛,若换作是不知情的柳乘风把它收藏起来也是正常。
王司吏却又是摇摇头,道:“大人且看这yù佛的下座。”
柳乘风翻过来看了一眼,这yù佛的下头似乎一个yù坐子,用来固定yù佛的,底部明显有香灰的痕迹,柳乘风轻轻用手指捻了一丁点,放在鼻下闻了闻,脸sè顿时凝重起来,道:“有香灰,这即是说有人供奉,这香灰并没有凝成块状,这是说这香灰应当就是在这几个月之前还有人用过。”
柳乘风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个雷彪,就是个光明教的徒子徒孙?”
王司吏道:“若真是如此,这光明教估计又死灰复燃了,学生听人说,光明教有左右护法,更有分堂、分舵,这分堂、分舵所拜的佛像大小各不相同,这yù佛这般小,想来雷彪的身份,只怕只是寻常的教徒。又听说自从太祖取缔光明教之后,也有光明教的余孽继续活动,为了防止朝廷侦知,因此除了紧要的人,其余之人都互不联络,每人的上头只有一根线,如此说来,这些传闻都是真的,而且一个迎chūn坊的头面人物才不过是光明教的徒子徒孙,由此可见,这光明教如今已是声势不小了。”
听了王司吏的话,柳乘风的脸sè骤变,他依稀记得,这光明教似乎并没有起事,不过这点,他也不敢肯定,这光明教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邪教,那些余孽难保不会改头换面重新塑造一个身份。
“这件事太大了……”柳乘风沉着眉,慢吞吞地道:“王司吏,你谁也不许说出去,这yù佛更是只字不要和人提起,你重新去买一块yù佛来,用来冲抵这块,这yù佛我拿去,若有机会,直接请陛下定夺。”
王司吏道:“学生也是这样想的,事情若是传出,必定京师震动,到时候走漏了消息,那些贼人,只怕早已销声匿迹,倒不如故作méng在鼓里,暗中查探。”王司吏的眼眸不由火热起来,压低声音继续道:“太祖在的时候,曾立下铁牌,说是后世若有明教余孽,凡缉拿、举报之人可敕侯伯,百户大人,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哪。”
柳乘风不由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道:“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司吏却正sè道:“若是有功,自然全是大人的功劳,学生知道轻重,自然不敢居功。”他似乎怕柳乘风不信似的,继续道:“大人,学生说的并不是客套之词,学生现在想明白了,大人就是学生的大树,只要大人在,学生只要紧跟着大人,将来自然少不了学生的好处。所以大人站得越高,学生的功业也是迟早的事。”
柳乘风不禁无语,道:“这是什么理论?现在先不说这个,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暂时隐忍一下,等我禀明了圣上再说。”
收了yù佛,柳乘风心里砰砰跳起来,王司吏这个人很聪明,这是一种在京城hún久了的老油条子,就是因为太聪明,反而让柳乘风对他有了几分好感。这样的人懂得自己的身份,不会有太大的胃口,而选择将功劳都揽到柳乘风身上,其实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否则贸然去邀功,这京城里有多少豺狼,谁不眼热?到时候只怕连东西都没有jiāo出去,就已经被人生吞活剥了。
不过话说回来,柳乘风这个人虽然不是很厚道,可是拿人家的功劳到自己脸上贴金的事,他是不做的,不过现在他要考虑的不是这桩事,这种事只能慢慢地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当务之急还是张皇后的寿辰要紧。
柳乘风拍了拍王司吏的肩,道:“那雷彪的家人,务必还要再清查一遍,所有的信件、用具都要仔细地探查,看看还有没有蛛丝马迹,这几日就辛苦你一下了。天sè不早,我先走了。”
王司吏点点头,道:“大人放心就是,学生知道怎么做。”
待柳乘风走了,王司吏便又伏身到案牍上,仔细查了记录,随即叫来一个校尉,对那校尉道:“从雷彪府上带回来的信笺全部拿来,我要仔细看一看,还有,明日知会一下陈总旗,让他带着弟兄再到雷彪的府上,再仔细搜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暗格、暗道之类,不可疏忽大意。”
那校尉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王司吏想了想,突然用手磕了磕桌子,道:“回来。”
校尉道:“王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王司吏半张半眯着眼,道:“叫几个人仔细盯着雷彪的房子,不要在明处,暗暗地盯紧就是,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人出入,又或者有人在附近徘徊,遇到可疑的也不要打草惊蛇,立即报上来,这是百户大人的意思,不要出差错。”
校尉领命去了。
王司吏坐下,喝了口茶,才定住了心神,那yù佛被他认出之后,王司吏不是没有想过将这yù佛据为己有,拿着这yù佛报上去,至不济也能有个世袭百户的爵位,可是左思右想之后,王司吏放弃了,这个功劳,他不能揽,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这个份量。
而且jiāo给柳乘风,给了百户大人一个进身之阶,以柳大人平时待下头人的样子,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好处,大树底下好乘凉,王司吏不是不懂得这个道理。
想到这里,王司吏不由吁了口气,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
……
第一百四十七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十月二十。
大雨之后,空气格外清新,两辆马车在温家外头稳稳地停住,女眷们已经登了车,柳乘风穿着一件圆领儒衫,打扮成一副富家公子的样子在前头骑着马,左右是几个老霍调来的帮闲做随扈,此时天sè尚早,红日斜在半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
“启程了。”柳乘风难得出游一次,从前摆字摊,要为了生计,而今却是为了前程,功名利禄,争了这么久,也没有个头绪,索xìng趁着今日这功夫出去好好玩玩。
一行人从温家直接往朝阳门方向而去,这朝阳门乃是重要的商道,各地的商贾,除了押送货物由水路进京,这陆路也只有朝阳门可以过了,不只是因为朝阳门这边货栈多,商人的货物可以就地停靠,更重要的是这儿是唯一一处守备较为松弛的城门,毕竟漕粮由水陆入京,水路的倒也罢了,陆路也都是走这朝阳门,大量的车马涌进来,若是严防死守,一个个搜查,只怕到了天黑也没几个能进京的。
而户部那边,每日在催促漕粮进来,等着核算点验,京卫指挥使司索xìng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虽是清早,可是这朝阳门外却是排成了长龙,那些个京卫卫军开门放行倒是没有让人停车检查,反而是不耐烦地催促前头的车快走,好给后头的车挪地方。
眼看就要到年底,是户部那边核算税赋漕粮的时候,每日都有人去与京卫指挥使司交涉,户部虽然比不得吏部,却也是不容小觑的,人家毕竟是紧靠着内阁。上头还有内阁的阁老为他们张目,京卫指挥使司当然惹不起。
柳乘风看到这拥堵的场景,不禁皱了眉,想要打马领着家眷挤出去,却被一个京卫的卫所兵拦住,大喝一声:“只许进不许出,先到边上等半个时辰。”
柳乘风无语,呵呵一笑。与这兵卒交涉:“老兄,行个方便……”
“给了你方便,咱们就不方便了,一边儿去,若是等不急,就从崇文门那头过去。”
柳乘风咬着牙瞪着这兵卒,那兵卒双方一叉:“怎的!莫非不服气吗?”
前头的车马探出个头来,温晨曦道:“夫君,算了吧,改走崇文门吧。”
第二辆车扯帘掀开。温晨若探出脑袋,道:“今儿就往这里过,姐夫,打他们!”
那兵卒对这一对姐妹不禁无语。正要呵骂几句,谁知柳乘风比他更加无语,讪讪道:“好,好,我服气,来人,走崇文门。”说罢调转马头,带着一干人灰溜溜地往崇文门方向过去。
那几个随扈的帮闲不禁暗暗觉得奇怪,这柳大人是什么脾气。他们岂会不知?这可是打上东厂,操了刀就敢杀人的人物,如今撞到这么一个门卒,居然就哑了火?未免也太让人mō不透了一些。
一个随扈壮起胆子。快步上去,为柳乘风牵马,一面问:“大人,一个门卒而已,何必受他的气?咱们是锦衣卫,怕京卫做什么?”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你没看到那么多粮车、货车要入城吗?人家也是秉公办事而已,若是我们出去,那些进城的货车就必须在外头相侯,又不知要耽误多少时辰了。只怪我当时没有先打听清楚,不知道朝阳门竟是如此热闹。”
那随扈挠挠头。很难消受柳乘风的话,这百户。讲理的时候,似乎十分讲理,可是不讲理起来,就跟禽兽差不多。
从崇文门出来,绕路出去,已是耽误了半个时辰,好在外头的官道还算平坦,一路向南走了一个时辰,前方已可以看到一片光秃秃的林子,柳乘风驻马远眺,不禁问:“那就是桃林了吗?”
“没有错,那就是津要桃林。再往南走,就是北通州了。”
柳乘风点点头,指着桃林边的靠水的一处寺庙道:“走,去寺里走走,桃花虽然未开,可是听说寺里栽种的许多桂花树却是开了花,待会儿让两位小姐一起去采些花来。”
众人继续启程,其实这座寺占地并不大,可是香火却是鼎盛,寺名昭明,据说是沿途的商贾为了保证货物畅通募捐起建,来这儿歇脚的游人倒是不多,可是经常往来北通州和京城的客商却是不少,柳乘风扶着温晨曦出来,在后头的马车厢里的温晨若道:“姐夫,我也要扶。”
柳乘风与温晨曦对视一眼,温晨曦不禁莞尔一笑,朝柳乘风使了个眼sè,柳乘风一副苦兮兮的样子,低声道:“男女有别,虽有亲缘,为夫也是个正人君子,可若是别人看了,难免会说闲话的。”
温晨曦笑道:“哪有这么多话?快扶她下来。”
柳乘风领了懿旨,立即屁颠屁颠地跑到温晨若的车厢边儿,手一身,那温晨若的柔荑搭在他的手上,只感觉这手儿晶莹剔透,宛若脂玉一般的柔滑,温晨若从车上下来,柳乘风笑呵呵地道:“小姨子,往后可不许再这样了,你姐夫是清白人家,大庭广众的,不能让人笑话。”
温晨若不禁道:“笑话什么?”
柳乘风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道:“待会儿你和你家姐姐去折些桂花枝来,我叫人到寺里开一个厢房……”
温晨若打断他道:“姐夫为何老是提那桂花,姐夫若要,自己去摘就是。”
柳乘风道:“只听过女人折花,男人摧花的。姐夫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去采花?那是贼子做的勾当。”
说罢不再和温晨若纠缠,又回到温晨曦身边扶着她的手,一步步登了阶,带着一干从人进了山门,这寺庙说是寺庙,其实说是个客栈更贴切些,虽然也有香火,有僧俗,可是因为过往的客商多,这儿就成了歇脚的中转站,柳乘风打赏了十两银子的香火钱,要了一个房间,立即有小沙弥去上了茶来,温晨曦、温晨若则去采桂花,柳乘风有些担心,便让扈从们跟了去。
折花之类的事,柳乘风是不肯去做的,所以在这屋子里百无聊赖,便不禁打量起这厢房起来,这房子的陈设倒是简单,与其他地方并无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只怕就是多了一方小供案子,柳乘风走到供案前,发现这儿有香灰的痕迹,却没有供什么佛像,心里不由发笑:“这倒是奇了,菩萨像莫非是被人偷走了。”
他看了这香灰的痕迹,发现香灰散落在四周,唯有一个椭圆之处没有任何香灰痕迹,这想必就是放佛像的地方,拜佛的时候,佛像放在这里,香灰跌落,所以散的到处都是,可是因为这空白之处原先放着佛像,自然是一尘不染,佛像被人取走,这地方是变得尤其醒目了,就好像一个人身上贴了膏药出去晒太阳,回来的时候全身luǒlù的皮肤都呈现黑红,把那膏药一撕开,被膏药贴着的皮肉却是晶莹如雪。
柳乘风看着这椭圆的地方,不禁道:“这地方并不大,莫非所拜的佛像只有拳头大小吗?”
他心里疑huò,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身上将那昨日从王司吏那儿拿来的玉佛取出来,将玉佛的底座放置在那空白之处,随即,双目不禁亮了起来。
空白之处与玉佛的底座完全wěn合,这意味着什么?
柳乘风不禁眯起了眼:“这儿也曾有人安放了玉佛,对这光明佛参拜过,这么多香灰,只怕参拜的人还不少,难道,这些人也是光明教的?”
柳乘风这时才发现,那深藏不lù的光明教绝不简单,迎春坊的雷彪,还有这昭明寺,居然都有光明教活动的痕迹,莫非……
柳乘风目光一闪,将玉佛收起来,笑呵呵地叫来个小沙弥,问道:“这厢房,前些时日是谁住的?”
小沙弥微微一笑,道:“施主问这些做什么?”
柳乘风淡淡笑道:“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你没闻到这屋子里有女人的香气吗?啧啧……原来这寺里夜间还收留女客?”
小沙弥连忙道:“小寺虽有女檀越来往,却是绝不留宿的,这屋子,明明前几日住着……几个贵人,绝没有女客。”
柳乘风一听,目光一闪,道:“贵人,什么贵人?”
方才他故意说屋子里有香气,不过是开口试探,一听到贵人二字,柳乘风立即打起了精神。
小沙弥不由语塞,道:“这个小僧就不便多说了……”
柳乘风手往袖子里一探,一把碎银抓出来,直接交在了小沙弥手上,道:“乖,叔叔给你买糖吃。”
小沙弥连忙称谢,这时候才认真回答起来:“前几日来了几个贵人,带来了数十个仆从,那两个贵人自然是住在上院,可是不少仆从却是住在这里,他们操着的像江西一带的口音,其余的,小僧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江西……贵人……
柳乘风双眼一阖,陡然想起一个人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又死了一个
柳乘风陡然想起一个人来看,的脸sè也变得越来越yīn沉。
江西的口音,贵人,带着许多扈从,柳乘风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是客商,若是客商,一定会尽量地低调,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走货的商人让人一眼就看出是贵人,还带着一大帮子的奴仆,除非这人是得了失心疯,否则早被人惦记了十遍八遍,不说官府要盘录,那些宵小恶霸也足够让他们喝一壶的。
富人远走他乡,有哪个会刻意去显摆的?一个外乡人,当然是越低调越好。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人根本就不怕被人惦记,他的身份不一般。
而从江西来的贵人,除了那一直逗留在京师附近的宁王父子,还能有谁?
“莫非这宁王也是光明教的徒子徒孙?”一个念头从柳乘风脑海中冒出来,可是随即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宁王是什么身份?上次王司吏说得明明白白,光明教内部曲径分明,什么样的地位拜什么样的佛,就比如之前住在这房间里的人所拜的光明佛,摆明了是雷彪那个档次的人才参拜的,以宁王的身份就算混进了光明教,也绝不可能和雷彪一个档次。
“是了,这是宁王扈从所住的房间,也就是说,宁王的扈从有一些是教徒,只是宁王到底知不知情,又到底与光明教有没有关系?”
柳乘风想了好一会,也找不到头绪,只是觉得,这宁王未必没有和光明教有关系,毕竟带入京的扈从一定是宁王千挑万选、知根知底的人,这些人中有人虔诚邪教,宁王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就算如此,柳乘风也无可奈何,宁王毕竟是宁王,说得难听一些,就算是宁王身上带着玉佛,柳乘风也不能将他怎么样,毕竟这个人实在太尊贵,除非有铁证,不然谁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不过至少,柳乘风知道雷彪、宁王有些牵连,也知道光明教的势利已经不只是在京城,只怕在江西也已经有了气候。
正在柳乘风胡思乱想之际,外头传出说笑声,那盈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温晨曦和温晨若一边低笑交谈,一面进了这屋子。
“姐夫,桂huā给你折来了。”温晨若率先开口,她的手上捧着一大把桂huā的枝桠,枝桠上如指甲大小的桂huā新鲜yù滴,带出淡淡的桂huā芬香。
除了温晨若捧着,身后的几个随扈也都各自抱着一大捆,其中一个笑道:“大人,咱们去摘桂huā的时候,那些和尚还不准呢,小人拿出了一串钱,他们才肯让我们随意的,大人是不是要把那钱”
柳乘风回过神来,嘻嘻一笑道:“别想,这是你自己给的香火钱,这是为你行善积德,哪有给了和尚钱,反过来向别人索要的道理。”
他将桌案摆好,命人将车中的一些器皿拿来,叫温晨曦一对姐妹去将桂huā摘下,再用剪刀切成碎末,随后又用一个小瓶装了清水,用纱布méng了瓶盖,开始动作起来。
边上的人看到柳乘风的动作,都是一头雾水,温晨若一边剪着huā瓣,一边问道:“姐夫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做什么?”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你好好地剪,到时候送你一些好东西。”
一阵鼓捣之后,切碎的huā瓣置入清水之中,用méng好的布过滤之后,柳乘风又让人从车中取来了一些早已备好的液体,与这huā瓣、清水混在一起,拿了木塞将瓶盖盖全,均匀摇了摇,将小瓶收起来,笑道:“大功告成了。”说罢对温晨曦道:“这儿的景sè不错,听说靠着山门那边有一个怪石,我们去那边看看。“温晨曦颌首点头,笑面如huā地道:“就依夫君。”
温晨若道:“我也要去。”
柳乘风面带犹豫,对温晨曦道:“晨若既是来了,就一起去吧。”温晨曦显得有些尴尬。
斜阳之下,那庄肃的山门外头,柳乘风与温晨曦相依着坐在一方椭圆的大石上,目视着山下潺潺的溪水,温晨曦的脑袋微微靠在柳乘风的肩上,jiāo躯微微颤抖,柳乘风手环抱着她的纤腰,心神不由dàng漾,往下眺望,是光秃秃的桃林,和笔直的官道,远处还有浮桥、弯曲的河流。
温晨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惜这时候没有春光明媚,否则那桃huā开了,与夫君在一起赏这桃林该有多好?”
柳乘风抿嘴一笑,道:“能与你在一起,便是赏这光秃秃的桃木也是好的。”
二人低声说着话,背后一颗脑袋探出来,温晨若狞着眉道:“姐夫,你挪开一些,我没地方坐。”
柳乘风的脸sè微微一变,不禁叹了口气,只好挪开一些,温晨若插在二人中间,好不容易挤出一个位置,左肩依着柳乘风,右手搭着温晨曦,一双清澈的眸子眺向远方,道:“快看,官道那边有许多人骑马过来,乌压压的看不到尽头,只怕有数百人之多。”
柳乘风原本想呵斥她几句,可是听了她的话,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乌压压的一只骑队,从京城方向朝着这昭明寺过来。
等那些骑士近了,柳乘风眯眼一看,认得对方穿的是飞鱼服,心里不由觉得奇怪,想:“这个时候,这么多锦衣卫来这里做什么?”柳乘风对温晨曦道:“你和晨若暂且先避一避,去房里喝茶,我去看看出了计么事。”
说罢,柳乘风先从大石上跳下来,伸出来,接引这一对姐妹下来,让扈从们领着晨曦、晨若进寺,自己则单独一人下了山门下的石阶,到了山下,便看到为首的人居然是指挥使牟斌,牟斌的马已被人牵去系在了马桩上,yīn沉着脸,显然没有想到在这儿会遇到柳乘风。
他身后的一应百户、总旗、小旗、校尉人等纷纷下了马,似乎是因为赶路赶得急,所以喘气都有几分粗重。
柳乘风迎过去,朝牟斌行了个礼,道:“大人怎么来了?”牟斌正sè道:“北通州千户所出了大事,本官带着人去北通州看一看,人困马乏,在这儿歇歇脚,顺道让这里的沙弥取些马料来喂喂马。”二人说话的功夫,已有校尉前往与寺中的和尚交涉去了,牟斌倒是不避讳柳乘风的,在他心里,柳乘风虽然行事乖张,可是毕竟还是自己人,他一边和柳乘风进寺,一边道:“北通州千户所千户邓通前几日突然下落不明,原来以为他只是有些事耽搁,千户所里也没在意,后来发现不妥,便去他家寻找,把这亲朋好友也都搜了一个遍,也没见到人,昨天夜里,北通州那边送来消息,说是邓通的尸首已经找到,
是在运河下游十里处发现的,死之前明显有刀伤,一刀封喉。”
牟斌的脸sè变得凝重起来,继续道:“堂堂北镇府司千户,朝廷五品武官,谁知竟是被人杀死,况且这北通州千户所一向至关紧要,这件事只怕涉及到了咱们锦衣卫在通州的利益纠葛,一定要彻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又是谁指使,这件事绝不干休。”
若说锦衣卫的这些个千户所,除了内城卫所之外,最紧要的就莫过于南北通州、南京、天津这几处的千户所了,几乎这些地方的千户,必定是指挥使的心腹,现在那个什么邓通突然暴毙,而且摆明了是被人杀死,这种事一旦发生,也难怪牟斌心中紧张。
锦衣卫是什么?是天子亲军,而锦衣卫千户就更加了不得,敢杀锦衣卫千户的人,这个人不是权倾天下,就一定是反贼,也难怪牟斌如此紧张。
柳乘风安慰道:“大人不必心急,眼下当务之急是速速安抚北通州千户所的弟兄,让他们不必惊慌,另一面,大人亲自坐镇安排好千户所的事务,再严查凶徒,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
牟斌摇摇头道:“你不懂,这件事太蹊跷,邓通死之前只说是去赴宴,并没有带任何亲卫,这即是说,宴请邓通的人一定与他相交不浅。而且据他家里的人说,邓通临死之前很是焦虑了一阵子,莫不是邓通知道自己有xìng命之忧?既然知道有xìng命之忧却为何不肯带任何人去赴宴?柳乘风,你是个聪明人,本官也不和你打哈哈,你想想看,这杀邓通的人简单吗?”柳乘风想都不想,道:“绝不简单。
牟斌点头道:“而且,若是寻常人,为了的是sī仇,就算要杀死邓通,那也该做出一副暴毙的样子,可是杀邓通的这些人却是明目张胆,用刀割了他的脖子,再丢入水中,他们这么做,可谓是有恃无恐,只怕本官这一次去,也未必能把北通州的事理顺。”!。
第一百四十九章:智商很重要
第一百四十九章:智商很重要
听了牟斌的话,柳乘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隐隐觉得在这昭明寺里拜佛的人和那邓通的死脱不了干系。「域名请大家熟知」
只不过这些话,他如何能对牟斌说,就算说,人家也未必肯信,柳乘风只是道:“既然如此,那么指挥大人去北通州时可要小心了,那些人敢杀千户,却也未必不敢对大人动手。”他话音刚落,不禁回头看了那身后数百个jīng壮的校尉一眼,心里想,自己说这些做什么,人家带了这么多护卫,那北通州又有数百的自家兄弟,可以说除了调动京卫的军马,谁也别想对牟斌不利。牟斌早就有了防备,哪里还需要自己提醒?
牟斌果然对柳乘风的话不以为然,不过柳乘风这一句小心,却是让牟斌看柳乘风的眼神多了几分温柔,他和蔼的道:“你在迎chūn坊的事本官已经知道,本官待会儿还要继续赶路,也不和你赘言了,不过在迎chūn坊,需谨记着恩威并用,一威去恫吓别人,是不能长久的。好啦,话不多言,后日就是张皇后寿辰,本官需在后日之前赶回京师,这北通州留给本官的时间已经不多,在这儿用一下饭,就要出发了,你是带了家眷来吗?为何不见nv眷?”
柳乘风便引着牟斌到屋子里,去叫温晨曦和温晨若来见牟斌,二nv乖乖的给牟斌行了礼,牟斌不禁捋须笑起来,道:“老温的nv儿,本官一直想见一见,原以为你们生的像温正,谁知道……哈哈……”
他这笑话,明显有点过头了。
不过柳乘风却明白牟斌的心思,牟斌这个人表面上有点傻乎乎的,可是内里却是心机深重之人,他故意开这种有伤大雅的玩笑,甚至当着别人nv儿的面取笑一下温正的相貌,其实就是透lù一个信号——大家已经不是点头之jiāo了,是深jiāo。
只有jiāo情深厚的人,才会和你开这种玩笑。
牟斌虽然只是一句话,却透lù出了自己的意思:姓柳的,从此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你跟皇帝关系似乎不错,和太子也有jiāo情,往后可不要忘了给本官美言几句,本官的后半辈子,可要仰仗着太子殿下的。至于你在这北镇府司里也放心就是,能方便自然会给你方便。
温晨若听了牟斌的话,自然不理解他的意思,却是皱皱鼻子,道:“其实你生的也不过如此,头发稀疏、胡子拉茬、马脸小眼,活脱脱一个马猴一样……”
牟斌脸一下拉了下来,他这一辈子,未必有人这般形容过他,老脸不禁涨的通红,拼命用咳嗽来掩饰尴尬。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柳乘风连忙训斥温晨若道:“晨若,这是谁教你这样说话,牟指挥使是你爹和姐夫的上官,就算长得像马猴,岂是你能说的,还不快给牟伯父赔不是。”
温晨若梗着脖子争辩道:“马猴就是马猴,难道还不能说吗?”
柳乘风无语,怒道:“牟指挥使长得像马猴,可姐夫看你长得像仙鹤,难道姐夫以后也叫你仙鹤?”
“我……我哪里像仙鹤了……”温晨若的脸腾地红了,期期艾艾的道。
柳乘风道:“你的脖子这么长。”
温晨若的脸更是羞红,道:“哪里有,比姐姐还长吗?嗯,姐姐,我们比比看。”她说到比的时候,眼睛都放光了,很是得意的样子。
牟斌的脸sè已经完全拉下来,低头喝了口茶,道:“柳乘风,天sè不早,你带着nv眷,这城外并不太平,快快回城去吧,本官去用一些斋饭,告辞。”
过了半个时辰,柳乘风带着nv眷回城,他在前头骑马,温晨若从后头伸出车窗唤他:“姐夫……姐夫……”
柳乘风只好放缓马速,与温晨若的马车并排而行,道:“什么事?”
温晨若朝柳乘风眨眨眼,道:“姐夫,我的脖子当真修长吗?为什么我照镜子时不觉得什么?”
柳乘风yù哭无泪,只好道:“太长了,比长颈鹿还长。”
温晨若好奇的道:“什么是长颈鹿?”
柳乘风道:“你自己琢磨,便拍了马,飞也似得赶到车队前头去了。”
温晨若坐在车里,捧着脸儿暗暗琢磨:这鹿是什么却是知道,噢,明白了,原来是长脖子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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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柳乘风那一次请客,烟huā胡同里已再没有了东厂番子的身影,仿佛平白消失了一般,连那邓档头,从此也没有再来过。至于顺天府的差役倒是偶尔会来,只是绝不敢再进商户人家了,只是在这街面上巡视一下,若是撞到了有校尉路过,他们立马就走,大家互不干扰,都是一副相安无事的心思。
烟huā胡同一片祥和,迎chūn坊也是如此,如今这码头栈桥处,锦衣卫已经设下了亭子,带着货物要上岸的商人,需要先到亭子里huā钱买一张锦衣卫签发的条子,这条子价格也不贵,不过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对走货的商人来说,不过是九牛一máo,可是有了这条子,在这迎chūn坊里谁要是敢索要商人的钱财,这就是要和烟huā胡同百户所翻脸了,这两天倒是有几个泼皮仗着胆子,想浑水mō鱼,结果被商人揭发,立即便有校尉将这几个泼皮架走,这几个泼皮后来是什么样子,是死是活,却是无人知晓,只是据说有人看到城隍庙里,有这几人的脑袋。
锦衣卫杀人bī供,大多数时候都不是拉去卫所的,也没兴致走什么程序,一般的情况,是先把人寻个荒僻的城隍庙,随后严刑拷打,熬不住的,就此弃尸而去,谁也不敢多嘴。不过这是先帝在的时候的规矩,弘治登基之后,便开始整肃,锦衣卫的军纪一时焕然一新,不过烟huā胡同百户所里的校尉也管不了这么多,这种街上的泼皮收拾了也就收拾了,反正无人给他们喊冤,到时候说一句栽一个宵小分赃不匀,以致相互残杀的理由就能hún过去。
民不举、官不究,这也是潜规则,没人会在意。
因此这些过往的客商,都愿意jiāo钱买这锦衣条子,这东西比平安符还管用,huā费也不大。从前不少被这里的瘟神折腾的怕了的客商宁愿多huā路费走陆路从朝阳mén入城,可是现在,却都开始往这边过了。
一时之间,整个迎chūn坊繁华更甚,过往的客商每日都达千人,而锦衣卫这边,一天就能入账一千多两银子,一年下来,便是三十六万。
说起挣钱,百户所里的校尉没一个不佩服柳百户的,除了烟huā胡同的平安钱,迎chūn坊的条子钱,柳大人还自个儿在迎chūn坊靠近货栈的地方买下了一大块地,这地规模不小,占地数百亩,据说单这块地,就糜费了纹银七千两。现在这块地已经开始大兴土木,到底要nòng什么名堂,却无人知晓。
柳乘风是个很公道的人,公家是公家的钱,sī人是sī人的,就比如那平安钱,那条子钱,都是要入百户所的账目,这些账目每个月都会让王司吏公开来一次,这个月赚了多少,又huā费了多少,一笔笔,清清楚楚,只几个月功夫,这百户所已经攒下了纹银十万,这还扣除了帮闲、校尉的薪饷奖励,否则更多。
至于柳乘风,虽然每个月也从百户所领一份薪俸和奖励,不过这几百两银子他已经看不上了,学而报现在的价格已经降到了五文钱一份,可是销量却是大,甚至有不少外地来的商人直接进货,运到外地州府去贩卖,一天的销量稳稳的在十万份上下,刨除掉所有的开支和太子那边的huā红,柳乘风一月的收入,随随便便都是上万两银子。
不过这两日百户所的人发现,这位柳百户这几日除了鼓捣他的huā瓣,似乎还在琢磨着什么,王司吏平时和柳百户走的最近,因此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点风声。因为柳乘风有时会把他拉过去,向他询问:“王司吏,你来说说看,这商人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王司吏呆了呆,难以理解。
想了老半天,王司吏才道:“商人最怕的是官府。”
柳乘风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叹口气,继续问:“除了官府呢?”
王司吏沉默了,良久才道:“无信。”
“对,就是这个!”柳乘风微微一笑,随即很神秘的对他道:“老王,柳某人要发大财了。”
王司吏不禁无语,自个儿拿了yù佛给他,他不琢磨着什么侦破这光明邪教,却是在琢磨着怎么发财,只是这柳百户一向神神秘秘,便压低声音道:“大人莫非又想到了什么赚钱的营生,不如……”王司吏这时候心里动了一下,柳乘风搂钱的本事这可是一流的,若是他肯让自己参一股,说不准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他道:“让学生也加入吧。”
柳乘风道:“这个本大人要考虑考虑,明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辰,等这寿辰的事办妥了,再慢慢计划,不只让你参一股,还有老霍、陈总旗人手一份,本官是厚道人,共同致富吗嘛……”
柳乘风笑的很灿烂,自己手头上能用的人,也就这么三两个,这几个人对自己还算忠心,不过柳乘风却也知道,要想让人家给你效死力,首先就是要有共同的利益。这一笔生意若是能做成,柳乘风有饭吃,他们也有粥喝。
十五世纪什么最重要——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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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皇帝很惆怅(含泪拜票)
紫禁城里,为了迎接张皇后的寿辰,已是开始布置了,这种事自然不必皇帝着急,所以朱佑樘的生活并没有被打断,昨天夜里按时睡了,今日起了个大早,到了午时的时候,外臣就要进宫拜寿,所以朱佑樘并没有急着到张皇后那里去,而是直接到了正心殿,琢磨着好趁着这个功夫把今日的奏书看完。
今日事今日毕,这就是朱佑樘的处世之道。
不过今日或许是因为寿辰的关系,内阁那边倒是没有递什么坏消息来,除了一些重要的大事,其余的都是些贺表罢了,张皇后在宫中这么多年,平素从不干预政事,为人也谦和,与那万贵妃一比,当真如圣女一般,朝臣们对她的印象倒还不错,这贺表也写得很动人,不像万贵妃在的时候,也是一次贺寿,这些个老东西表面上是上贺表,可是却是大玩春秋笔法,文章里虽然是花团锦簇,可是却暗藏着无数的机锋暗讽。
朱佑樘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琢磨着要挑选几篇贺表送到张皇后那边去。
喝了口茶,朱佑樘的精力大好,按着柳乘风的药方,朱佑樘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几道奏书看完,今日也就可以安心去为张皇后的事张罗了。
正是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提着袍裙小心翼翼地进来,道:“陛下,午门外头,锦衣卫百户柳乘风求见。”
按道理,一个锦衣卫百户是没有觐见资格的,可是柳乘风的身份不一样,他在外头求见,午门那边还是通报了一声。
朱佑樘听了,不禁疑huò地抬起眸来,道:“不是说午时之后,百官再入宫贺寿吗?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陛下,快到巳时了。”
还有一个时辰,这个柳乘风这个时候跑来做什么?朱佑樘的心底透着一点儿疑huò。随即正sè道:“叫他进来。”
小太监匆匆走了,过了半柱香功夫。柳乘风穿着簇新的钦赐飞鱼服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正sè道:“微臣柳乘风见过陛下。”
朱佑樘虚抬了下手。道:“平身。”他不由打量了柳乘风一眼。见柳乘风脸sè沉着,眉宇之间略带几分忧sè,便道:“来人,给柳百户赐坐。”
柳乘风慢吞吞地坐下,才道:“张皇后寿辰,可喜可贺,陛下想必今日也高兴得很。”
朱佑樘莞尔一笑道:“张皇后是朕的贤内助,今日过寿,自是一桩大喜事。”
柳乘风才道:“原本今日微臣是不想打搅陛下的。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在贺寿之前提前入宫,禀告陛下一些事。”
朱佑樘挑挑眉,不疾不徐地道:“什么事?”
柳乘风从袖中掏出玉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交给朱佑樘,道:“请陛下过目。”
朱佑樘接过玉佛,脸sè已经骤变了。这玉佛他第一次见,式样只在书中见过,可是这东西,他却知道——光明佛。
光光明教与白莲教,是洪武太祖皇帝亲自写入明律的邪教,但凡教徒,不管出于任何理由,都以谋逆罪论处,抄家灭门,决不姑息。此后近百年过去,虽然偶有白莲教余孽打着各种名义活动,可是光光明教似乎已经销声匿迹。
这其中自然有朝廷官府对光光明教提防甚严的缘故,数十年间已经鲜有光明教的踪迹了,反观白莲教却是声势浩大,在永乐年间,甚至还出现了唐赛儿起义,bō及甚广,白莲教聚众数万,攻打州府,转战山东诸城、即墨等地,失败之后,文皇帝朱棣为了捉拿唐赛儿,甚至下旨“尽逮天下出家fù女”。先后被逮捕、受害者达数万人,然而仍无法获得唐赛儿的踪迹。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朝廷对光明教的管禁渐渐松懈,转而将更大的注意力放到了白莲教上。
朱佑樘吃惊的是,没想到百年过去,光明教竟是死灰复燃,他的脸sè不禁凝重起来,他不是朱见深那样的糊涂皇帝,对任何事都抱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朱佑樘拧着眉,看了柳乘风一眼,正sè道:“这玉佛是从哪里来的?”
柳乘风道:“是百户所王司吏在查抄反贼雷彪的府邸时发现的。”
“雷彪……”朱佑樘喃喃念了一句。
柳乘风连忙解释,将这雷彪的身世说了一遍。
朱佑樘的脸sè显得更加难看了,雷彪在京师居然是一方豪强,可这豪强竟只是光明教的徒子徒孙,那么可以想象,明教的火候到了什么地步,它的骨干份子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朱佑樘站起来,负着手开始来回踱步,每次神经紧张时,他都会下意识地如此,那一双眼睛射出骇人的光芒,这件事实在太大,不得不小心谨慎,千里之堤毁于蚁xué,现在天下散布着一群教匪,就算声势不大,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闹出大乱子,若是某地发生了灾荒,这些教匪趁虚而入聚众煽动,那么随时可能会变成第二个唐赛儿,甚至是第二个张角。
柳乘风趁机道:“除了这个雷彪,微臣还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接着,柳乘风又将自己在昭明寺的发现尽皆说了,最后道:“连宁王的扈从之中都有明教的信徒,只怕这件事不简单了。”
朱佑樘的脸sè骤变,走到一处屏风前,手扶着屏风,脸sèyīn郁不定,教匪甚至还牵涉到了亲王,这就更不好办了,且不说这件事与宁王到底有没有联系,就算是宁王被人méng骗,是光明教之中有人混入了宁王府,并且获得了宁王的信任,这也足以想见那光明教的可怕之处。
他们既能混入宁王府,难道就不能混入宫中?若是如此,连宫中贵人的安全只怕也难以保证了。
朱佑樘在这殿中转了几个圈,随即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柳乘风道:“除了王司吏,就只有微臣了。王司吏口风紧,微臣也是守口如瓶,之前早就商讨过,在陛下没有决断之前,暂不告知任何人知晓。”
朱佑樘微微颌首,眼中掠过一丝欣赏,道:“你做得不错,若只是光明教,朕自然该责成内阁立即昭告天下,命各州府以及各千户所四处缉拿,可是涉及到了宁王,就不能如此大张旗鼓了,而且这般做也容易打草惊蛇,这件事只能从暗处着手。”
柳乘风道:“陛下圣明。”
朱佑樘吁了口气,道:“朕若是圣明,又岂会有光明教余孽?朕问你,宁王在这朝中是否党羽甚多?”
这一句话让柳乘风心里不禁打鼓,瞧这朱佑樘的样子,是已经怀疑到了宁王了,只是没有铁证而已。
柳乘风连忙道:“这个……臣并不知情。”
朱佑樘脸sè平淡,慢悠悠地道:“你不知情,可是朕却知情,宁王到京的时候,六部之中有不少人去拜访,其中还有你们锦衣卫的武官甚至是东厂的理刑百户。”朱佑樘慢悠悠地道:“或者,他们拜访完全是出于客套,可是宁王既然涉及到了教匪,朕就不能掉以轻心了,所以要查光明教,须从暗中着手。”
朱佑樘负着手,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继续道:“镇府司不能用,东厂也未必能用,怕就怕朕的旨意下去,就有人走漏了风声,这件事……就交给你暗中办理。”
“啊……”柳乘风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让自己一个小小的百户来办这么大的案子,他不禁苦笑道:“不是微臣不愿尽力,实在是光明教教匪或许已经遍布天下,微臣不过一个小小锦衣卫百户,手头上的人手至多也不过两百人,还要维持辖内治安,只怕会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朱佑樘的心思很明确,这件事太棘手,绝不能惊动了宁王,也不能打草惊蛇,而宁王一向长袖善舞,与这京师中的许多人都打过交道,据说每年都有宁王府的长史押着金银珠宝入京四下打点。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件事交给哪个衙门去办,都可能会走漏消息。
反而是这柳乘风,素来与宁王父子有怨,况且这件事也是他来禀告的,忠诚断不成问题,再加上他此前雷厉风行的手段,也留给了朱佑樘深刻的印象。
不过柳乘风所说的话倒也没有错,柳乘风毕竟不过是个百户罢了,一个百户,手头的资源有限,要办这么大的案子,实在是有点儿寒碜。
朱佑樘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两可的办法来,只好苦笑一声道:“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这件事,朕再思量思量。”
柳乘风见朱佑樘lù出yīn郁之sè,不由笑起来,道:“陛下,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都是微臣万死,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不过微臣现在还有一桩好事,想告知陛下,好让陛下高兴一下。”
“哦?什么好事?”朱佑樘虽然听到好事二字,脸sè仍是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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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同学们,现在月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后面的人随时可能追上来,老虎不能半途而废,只能含泪拜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