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战
张浩然走到于同跟前,小声说道:“我们刚才在山林里发现了一个采药人,他说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子午岭”。
一听能绕过子午岭,所有人都来了精神,齐声问道:“真的”?
在采药人带着于同他们绕小道走的时候,二道岗子这里已经打的热火朝天,小鬼子在得到二老炮的保证后,又连续不断的发起了三次冲锋,不过都被张八子他们打了回去。
连续打退三次鬼子进攻,张八子他们付出的代价也特别大,七十多人的队伍目前还活着的仅剩三十人,包括重伤员在内。
面对众人的问询,张八子给出六个字“听天命尽人事”,万幸的是,小鬼子在没有发动第四次攻击,至于鬼子为什么没有发动第四次攻击,原因谁也不知道。
第二天清晨,鬼子又组织了近四百人,差不多一个大队的规模,开始向二道岗子阵地发起进攻。
从整个战场态势来看,鬼子是想借着强大的火力,一举拿下二道岗子。
鬼子进攻的主攻方向是二道岗子前面的突出阵地,这个阵地也是张八子考虑再三,趁着天亮鬼子不注意的空挡,派了两个班的战士重新回到了这里。
对于这两个班的战斗力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士兵差不多都是四连目前剩下的精锐,据险防守,别说一个大队的日伪军,就是一个大队的小鬼子也能顶两个小时。
与此同时,张八子又让屠夫所在的二排从侧翼为吐出阵地的战士提供火力支援。
后半夜,他们几个人有惊无险的回到了二道岗子防线,在得知情况后,屠夫将二道岗子防线交给刘振,他自己一个人趁夜潜伏到侧翼高地,同守在哪里的二排进行会和,目前他们的兵源减损严重,要想在第二天挡住鬼子进攻,侧翼所在的二排必须当起主力来,不然根本守不住。
鬼子第一轮组织的步兵攻击受到了侧翼及正面部队的顽强阻击,战斗刚刚打响不到一个小时,鬼子就扔下了二十几具尸体。
强悍的鬼子,即便在地理位置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也毫不畏惧,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但被挡了下来。
攻击不顺,小泉又从后方要到了炮火支援,开始准备下一轮的进攻,他们这次进攻的炮火准备非常充分,从声音上判断,约有十几门山炮同时在向二道岗子阵地猛轰。
二道岗子所在的阵地主要是依托二道岗子炮楼和五辆缴获的坦克为依托,然后再布设沙袋。
大体来讲,防炮能力还是很差的,一时间,四连在炮击中伤亡严重,三十多人锐减到十八人,尤其是突出的钳形阵地里,两个班的士兵全部阵亡。
骄横的鬼子不待炮击结束就开始朝四连的阵地上冲,第一排的鬼子全部由军官组成,个个脱了呢子大衣,只穿了一件白衬衫,端着刺刀,怪叫着涌了上来。
站在远处指挥炮击的张八子用望远镜看着下面,然后下令,四门迫击炮同时开火,炮弹落在冲锋的鬼子人群中,炸死杀伤不少人,残肢断臂满地都是。
当然也有漏网的鬼子,这些鬼子可不像伪军那样,随便找个地方躺在地上装死,而是继续朝着二道岗子冲锋,看到鬼子冲上来,心急的虎头山战士扔掉手里的步枪,抓起大刀扑了上去。
整个阵地上已经打的白热化了,四连所在的二道岗子阵地已有两处被相继突破,成群结对的鬼子像蚂蚁一样顺着缺口处上冲。
一个受伤的战士,躺在地上,手中的大刀看到穿黄色翻毛皮鞋的就砍,还有一个重伤员,愣是抓着好几颗手榴弹,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鬼子。
侧翼骚扰和牵制鬼子的屠夫刘振两人,看到二道岗子防线被攻破,都急了眼,命令战士们不住气的朝着小鬼子开枪,怎奈小鬼子像是铁了心要吞掉二道岗子,对于屠夫他们的骚扰和牵制并不在意,除了派出一个小队的鬼子阻击外,剩余所有的全部参加攻击,朝着二道岗子涌去,最后为了延缓鬼子进攻二道岗子的时间,屠夫带着二排战士冲了下去。
张八子看到这个景象不禁心里直打鼓,从来没见过打仗这么凶狠的,他回头看看自己身边仅有的二十几个战士,吩咐道:“你们十个留守在这里,不停的给我发炮,万一守不住了,宁可把这炮炸了,也不能留个小鬼子,剩余人跟我去支援四连”。
这时,涌上二道岗子阵地的鬼子正在拼命向纵深和两翼猛攻,尽管他们突破二营阵地后已经很疲劳了,但攻势丝毫不减。
三十多个鬼子在两挺机枪的掩护下,拼命猛攻,突然,从战壕后面扔出来十几枚手榴弹,精准的落在鬼子人群当中,
爆炸刚停,后面便冲出来十多个彪悍的爷们,个个腰间都插着手榴弹,端着刺刀扑了过去。
这十多人和鬼子正好撞到了一起,双方很快开始了白刃战,就见阵地上到处都是拿刺刀、手榴弹在血拼厮杀。
冲在最前面的张八子浑身是血,他步枪上面的刺刀早已被鬼子的肋骨别弯了。
他一边投弹,一边招呼身边的兄弟向前冲。
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战士开枪打倒了一个向他突刺过来的鬼子,还没来及换子弹,就被另一个鬼子一刀扎穿,那个兄弟发出一声惨呼,伸出右手,紧紧攥住鬼子的枪管,愣是用自己的左手拽响了挂在腰间的手榴弹,然后纵身扑向鬼子,两个人搂在一起滚向攻来的鬼子。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后面的兄弟个个奋勇,一排密集的子弹打了过去,把盘据在缺口处的鬼子短暂压制住了。
后面督战的鬼子的指挥官嗷嗷叫着,拔出指挥刀带着剩下的二十几个鬼子扑了过来。
又是一阵密集的子弹,手榴弹像雨点一般落了下来,鬼子顿时被炸翻了十几个,前面的鬼子死了,后面的鬼子照样玩命的死冲。
第一一二章战(一)
双方兵力不成正比,攻上二道岗子的鬼子越来越多,这还是侧翼屠夫他们在不停的吸引火力,不然鬼子更多。
危急时刻,打得精疲力竭的四连后面出现了一支生力军,紧赶慢赶,于同所带的虎头山主力还是及时回援。
三百多战士同时开枪,子弹像泼水一般朝剩下的鬼子打了过来,瞬间彻底压制住了鬼子的火力。
四连此时也打红了眼,由张八子带着五六个战士,每人背着十枚手榴弹,短短三分钟全扔了出去。
鬼子最后据守的工事被炸得一片火光,尸首横飞,手榴弹刚爆炸完,四连的战士端着刺刀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眼看着本来已经夺下的阵地重新易手,增援的鬼子也陷入了癫狂,他们不待机枪火力压制,就朝阵地的缺口处涌了过来。
于同果断让杨前进的一连去堵,用密集的子弹封锁缺口,阵地上的战士拼命朝鬼子投弹,打倒最白热化的时候,有的兄弟身上挂满了手榴弹,怪叫着冲出阵地,朝着涌来的鬼子扑去。
围绕着短短十几米的缺口,两军反复争夺十几次,整个缺口处尸体堆积如山。
最后冲上来的鬼子几乎都是踩着己方同伴的尸体冲上来的。
双方一直激战至晚上,鬼子在累计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后撤了下去,虎头山方面也差不多也是百十人的伤亡。
当鬼子撤下去的那一瞬间,屠夫、刘振、张八子几人,都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是他们目前遇到最危险的一次,二道岗子差点就被攻破,新生的虎头山差点就落入敌手。
后面督战的小泉在望远镜里看的很清楚,防守二道岗子的四连已经没有多少兵力了,就在他们已经攻到二道岗子阵地,快要拿下的时候,虎头山的主力回援了,不甘心的小泉在给了二老炮两个耳光后,电令驻守在子午岭的寺内中队,向他们问询虎头山主力部队的情况。
不问还好,一问小泉更是火冒三丈,因为寺内给他的电文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小泉在发火,于同的心里也不好受,经过今天的血战,虎头山支队战斗减员共计一百七十多人,尤其是新编四连,更是被打残了建制,全连上下能喘气的不足十五人。
经过这次血战后,鬼子一连三天都没进行攻击,可能是在同虎头山的几次交手中,都没有沾到什么光,所以鬼子也被迫改变战术部署,以守替攻。
虎头山也终于能从连续两天的恶战中喘上一口气,尤其是四连,成了队里伤亡最惨重的部队,士气极端低落,于同从一连和二连各抽调两个班的士兵补充到三连。
这段时间尽管鬼子没进攻,但炮击还是时不时地来上那么几发。主要是山炮,只要表面阵地上一有人走动,对面的山炮咣当一下就砸过来。
常常是刚走出工事,就听“巨”的一个尖利的声音,赶紧就得往回跑,有腿脚慢了的兄弟,不是被炸死,就是被炸伤。
一连几天,鬼子的冷炮打得特别准,炮连连长张八子就开始犯嘀咕了,这周围一定有个鬼子的观瞄哨所,甚至有可能有一门鬼子的山炮或者步兵炮在这附近。
张八子把这个想法和屠夫说了,他本来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屠夫却认真了起来。
根据对面山炮来袭的方向和声音,两个人将观察哨可能存在的位置一一排除,最后他们把目光盯在三处地点上。
这三处都有很好的观瞄条件,此外其中的两处都靠近道路,弹药补给非常方便,最为关键的一点,到达这三处地方,中间必须越过鬼子的步兵防线。
屠夫心里憋着气,铁匠心里也不好受,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凑在一起,什么事情不敢干。
正好于同也因为鬼子冷炮的问题犯愁,他听了听张八子的想法,觉得倒是有一定的可行性。
当天夜里,张八子孤身一人从二道岗子出发,分别对那两处靠近道路,并且便于炮火部署的地点进行了侦察。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来,在二道岗子正面东侧约一公里远的地方发现有一个小队规模的鬼子驻防,同时还有两门没见过的低矮步兵炮,另外还有整整两辆大车的弹药。
于同权衡了半天,最后还是同意屠夫带一个排,跟随张八子去端掉鬼子大炮,这次作战以张八子为主,屠夫为辅,但目标一定要明确,就是以鬼子大炮为主,能炸掉就炸掉,炸不掉也无所谓,总之,一切以人为本。
屠夫心里有气,为了给四连报仇,他带着自己手下的兄弟整整准备了一天。
期间,刘振也过来好几趟,帮着他们收拢一些必要的弹药,例如像集束手榴弹等等武器,当然,这一切都是背着徐应龙暗地里进行的,临到最后,铁匠也跑了过来,这家伙身上背着六百多发机枪子弹,手拎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说什么也要跟着屠夫走。
屠夫本来是不同意的,后来一想,没准还真用得着铁匠这个机枪手,便点头同意了。
从他们离去后,于同就在二道岗子指挥部里焦急的等待着,等到了后半夜,就听见远处传来了震天的爆炸声。
于同冲出指挥部,只见远处的夜色中,一大团橘红色的火球腾了起来。
直到天亮的时候屠夫他们才回来,走的时候共计二十二个兄弟,但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不到十个,屠夫是被铁匠给背回来的,属他伤的较重,子弹从肩胛骨处打了进去,从右肋骨处钻出一个贯穿伤,整个背部被贯穿。
尽管伤亡过半,但那一个小队的鬼子也基本上被全歼,两门步兵炮,数辆大车的弹药补给被炸毁。
不管怎么来讲,这次偷袭于同他们都应该是有收获的,至少此后的日子里,鬼子再也无力组织起冷炮对他们进行冷炮袭击了,战士们也不用刚出工事在扭头往回跑了,更能够从容的修补工事,加固防御。
从另一个方面来讲,鬼子观瞄阵地被打掉,对二道岗子阵地的观察也大大减少。
第一一三章勇士
敌我双方短暂的平静了几日,下面的鬼子又开始频繁的调动,鬼子调动频繁,二道岗子上面的一连战士也都提心吊胆。
万幸的是,在这几天时间里,于同带着附近几个村的老乡们争分夺秒的修筑了大量工事,除用沙石袋构筑五个机枪阵地外,还挖了十多个躲避鬼子炮弹的防空洞。
次日拂晓,鬼子果然又重新集中兵力猛攻二道岗子阵地,这次攻击的火力空前凶猛,是往常的数倍,从攻击的火力来看,参战的鬼子最少有一个大队,再加上几乎同等数量的伪军,黑黝黝一片,给人的感觉特别压抑。
头一轮攻击,就让整个二道岗子阵地全部陷入火海,毫无准备的一连守军,根本没想到鬼子会在开饭前发动攻击,立马被炸死炸伤十多个人。
杨前进不在阵地上,刚来不久的指导员担起了责任,别看他长得白白净净,是个书生,可打起仗来,一点也不含糊,他抓住身边一个还傻站着的士兵,嚷道:“鬼子炮击,你赶紧躲到防空洞里,傻站着不要命了”?
刚骂完这个战士,扭脸一看,还有十几个战士怵在哪里,直愣愣的瞪着下面的鬼子,急忙跑了过去,照着领头的一个班长就是一下,骂道:“鬼子炮击,你他娘的带着战士在这里看戏曲那?还不招呼他们进防空洞,还有一排长,赶紧组织人手把伤员抬下去”。
脑袋上挨了一下的那个班长,回过神来,看着一脸怒意的指导员,又看看自己手下几个不争气的家伙,顿时也慌了。
其实不怪他,整个一连,包括几个排长在内,都没有料到小鬼子会在开早饭前朝他们攻击,这就是人典型的一种惯性思维。
鬼子的炮火持续了十多分钟,便停止了攻击,一连指导员从被炸开的豁口中探出头,就见下面黑黝黝的一片人群,忙喊道:“鬼子上来了,所有人各就各位,一百米攻击”。
所谓的一百米攻击,就是把鬼子放到距离他们阵地一百米的位置上在攻击,这也跟他们手中所装备的复装弹有关。
复装弹就是利用捡回来的弹壳,重新填装火药,安装弹头,供战士二次使用的子弹,也称回装弹。
这类子弹普遍存在射程低,且弹道极不规范,不过错有错着,这种极不规格的复装弹,在打入鬼子体内后,造成的伤害远远高于那些正规子弹。
两百米……
一百米……
等鬼子进入一百米攻击范围的时候,战壕中的指导员一声令下,各种武器同时开火,子弹朝着小鬼子打去。
双方的交火仅持续了五六分钟,攻击的鬼子便退了回去,而且摆出一副防守的态势。
“指导员,小鬼子搞什么鬼”一排长跑了过来嚷道?
指导员瞪了一眼一排长,没好气的回道:“小鬼子搞什么名堂,我怎么知道,还有,通知下去,让战士们都提高警惕,别再犯刚才的错误,对了,连长回来没”?
“从队部到我们这里五六里路程,怎么也得十分钟,应该快了”一排长回了一句。
指导员架起望远镜,观察着小鬼子的一举一动,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远处的一处小山坡,有些不安的问道:“一排长,小山坡上面的战士撤回来没有”?
“不太清楚”一排长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不清楚,还不给我去查”指导员咆哮道。
很快,有人把清查结果报了上来,不查还好,一查吓了指导员一跳。那个居高临下的小山坡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在战斗结束后,又在那里设置了一个哨位,里面有一个班的士兵在防守驻扎。
指导员听完后,顿时朝着几个排长一通咆哮,严令立刻从连里抽出人手,把人给救回来,话虽这么说,可此时哨位已经孤悬敌后,又被鬼子重兵围困,哪里还能救的回来。
事到如今,鬼子的作战意图十分的明显,就是要拔掉这个钉子,从而可以更加从容的进攻二道岗子。
志在必得的鬼子,这次集结了一个中队的鬼子,指挥这次战斗的鬼子军官还是小泉,在他的带领下,两个小队的鬼子连续发动了两轮冲锋,但都被居高临下,占据地位优势的一连战士给打退。
为此,小泉很是愤怒,他放下望远镜,拔出指挥刀,朝着溃退下来的鬼子兵喊道:“你们都是帝国的军人,为了报答天huang陛下的恩情,建立功勋,一定要打败对面的敌军,拔掉这颗插入我们阵地的钉子,攻击”。
在他的鼓动下,身受武士dao精神迫害的鬼子兵们,朝着哨位发起了第三次攻击,冲锋的鬼子兵貌似疯了,竟然脱掉上衣,光着膀子,举着刺刀在个字军曹的带领下,怪叫着冲了上来。
哨位设置在地理位置极其险峻的小山坡上面,正面只有一条仅供两人并排穿行的小道,剩余三面分别是深达十几米的沟壑,这些沟壑有天然形成的,也有人工挖掘的。
鬼子勇猛地冲上小道,在他们冲锋的过程中,守卫在上面的一连战士并没有开枪,又是一场典型的百米攻击战。
果不其然,等小鬼子冲到距离哨位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从哨位里面打出来一阵排枪,随着轻快的捷克式轻机枪响起,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鬼子兵相继被打倒。
前面的人死了,跟他后面的人并没有后退,而是继续踩着己方同伴的尸体发起攻击,小鬼子这点比起大部分杂牌**战士强出不少,不然二战中,也不能出现多达数百万的伪军。
哨位上的射击非常精准,而且都是朝着最狭窄的那处通道开火,这一路上,鬼子簇拥在一起,火力和兵力都很难展开。
有一个鬼子曹长,他在腹部中弹的情况下,坚持着抄起掷弹筒朝哨位方向上打了两发榴弹,其中的一发准确地打在哨位前面,顿时哨位里面反击的枪声稀落了不少。
借着这个机会,鬼子又一窝蜂地向上冲,在他们冲到五十多米的时候,那熟悉的捷克式轻机枪又一次响起,两名鬼子兵负伤倒下,即使是倒下的日军,仍然在朝着哨位爬。
第一一四章勇士(一)
举着望远镜观察的小泉,对于守卫在里面的守军,他还是挺佩服的,在自己重兵围攻下,他们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在望远镜里,几个鬼子士兵差不多在冲到离哨位不到二十米的地上被打倒在地,后面跟着的鬼子还在攻击。
稍微想了一下,小泉下令停止攻击,他不想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哨位上牺牲太多士兵的生命,从哨位里面反击的火力来看,这里至少驻扎了三四十人以上。
小泉冲着副官说了几句,二十多分钟后,从东北方飞来两架陆军航空部队的攻击机,盘旋在哨位上方,距离哨位下方一百多米处的一名鬼子士兵,朝着哨位方向打了一发红色信号弹。
片刻功夫,整个哨位上便被鬼子飞机扔下来的航空炸弹炸成了一片火海,扔完炸弹的飞机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继续盘旋扫射。
望着远处的火海,小泉心里,已经认为这个哨位此时不会再有生命存在了,他抽指挥刀,猛地指向远方,大喊道:“士兵们,为了天huang陛下,为了我们huang军的荣誉,冲啊!”
鬼子如同潮水一样,冲向了哨位。
这是鬼子的第四次冲锋,在他们冲到距离哨位不足百米的地方,在他们的前方,又一次打过来密集的子弹,而且这次射击中还夹着歪把子的声音,很显然,是哨位上的中国士兵捡拾了被打死的鬼子士兵遗留下的机枪。
这轮冲锋再次被哨位上的守军给压制了下去,小泉在望远镜中看到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刚才被炸断的粉碎的哨位,竟然从里面升起一杆带着硝烟的红旗来,残破的旗帜在寒风中飘扬。
这是**裸的示威,是中国人在示威,他们用这面红旗在示威……
人在,哨位在,哨位在则旗在,只要有人,这面旗帜就会继续飘扬下去,即使是全部阵亡,这面旗帜仍将高悬于国土之上。
寒风中,那面遍布弹孔的红旗似乎在昂扬着一个不屈的民族精神,更是在讲述哨位上这些中华民族铁血男儿那份悲壮的骄傲。
一面旗帜,一面国旗,当几十年后国旗一次又一次在国际赛事上飘扬的时候,旗下的运动员会留下激动的泪水。
可是抗战期间那十余载血拼厮杀的日子里呢,一面旗帜,当它被无数铁血男儿扛在肩膀上冲锋的时候,当红旗插在鬼子尸体堆上的时候,当红旗在炮火中屹立不倒的时候……
我是中国人,所以即使我已经被包围,但为了我的国土,我将血战到底,为了我们的后辈不在受人欺辱,能够抬头挺胸站立的时候,我将血战到底……
当年的抗战,正是那面旗帜在不断激励着热血男儿走上战场,带领着铁血男儿奋勇杀敌。
中国人饿着肚子,穿着草鞋打完了这场战争,打完了这场艰苦卓绝的战争。
铁脚板扛着红旗踩过鬼子的钢盔,穿着草鞋的人们举着大刀迎向鬼子的子弹,它都在迎风飘扬。
那不是一面简单的旗帜,那是一种精神,一种五千年里让我们从不屈服、奋勇顽强的精神,正是这种精神让中国人呐喊着、厮杀着、哭泣着、昂扬着走向胜利的辉煌……
旗帜无声,旗帜摄人。
小泉被震撼了,他身边的副官在催促他,炮兵那边在等待着开火的命令,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惋惜,身为军人,最好的归宿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小泉立正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军装,然后轻轻地,将戴着白手套的手掌向下一挥。
远处,几门大口径重炮抖动着身躯,将死神的羽翼覆盖在那个昂扬着不屈的民族魂魄的哨位上……
剧烈的爆炸之后,大地陷入了谜一般地宁静,一群初春季节难得一见的白鹤展露着优美的身姿从山谷中飞向远方。
鬼子敢死队冲上了山峰,在他们快要冲到哨位的丝毫,两个浑身是伤的年轻战士出现了,稚嫩的面孔,伤痕累累的身体,似乎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的鬼子。
为首的一个军曹,制止住一个要扑刺的鬼子兵,用生硬的中文道:“投降吧”?
“做梦”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却铿锵有力,正是因为有无数像他们这样的无名英雄,才能铸就我们今日的辉煌。
两个年轻的战士牺牲了,在临死前,他们还拼劲全身力气,杀掉了三个鬼子。
夺下哨位的鬼子兵开始清点战场,清点的结果让他们震惊,迟滞他们数小时,打退他们四次进攻,毙伤近百人的哨位阵地上,只发现了七名中国士兵的尸体。
接到报告后,小泉再次被惊呆了,不可能,对方居然只有七个人。七个人怎么可能阻击自己一个中队如此之久,而且面对如此猛烈的炮击。
有些不不相信的小泉,带着副官等人,来到阵地,当他看到并列放在地上的那七具中国士兵的遗体的时候,他不得不信服了。
地上那七名普通的中国士兵脸上似乎带着神秘无比的安详,可能包括小泉在内,所有的鬼子兵都无法理解那种安详,他更不知道对于中国的文脉传承而言,这七名勇士已经将他们的人生价值张扬到了一个极致,他们为国尽忠了……
小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朝着地上七名中国勇士的遗体敬了一个军礼,扭头冲着副官道:“将他们清洗,然后合葬。”
山坡上,两百多名鬼子向这七名长眠地下的敌人深深地鞠躬。
鬼子在顺利拿下侧翼阵地后,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以放心大胆的朝着二道岗子发起新的攻击,鬼子在重新集结,这次他们集中重兵,企图一举拿下二道岗子,消灭虎头山抗日根据地,解除对小麻地的威胁。
二道岗子的正面,是鬼子冲击的重要进攻路线,不管任何,鬼子都得从这个区域进行突击。
中午十二时左右,也就是小泉所属部队攻下侧翼前出哨位两个小时之后,整个二道岗子阵地也即将陷入血拼之中。
第一一五章血战
这次进攻,鬼子投入的兵力是空前的,黑压压的一大片,约有一个大队五百多名鬼子,他们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朝着二道岗子阵地反复冲击。
鬼子的炮火异常猛烈,想要一举拿下二道岗子,由于二道岗子处在虎头山脉于盆地交界处,一面是土,一面是荒山,炮弹砸到土里还好,大不了溅起一阵灰尘,可是砸到石头上,使石块横飞,无形中增添了许多威力,几个士兵躲闪不及,被炸出来的石块砸伤。
于同和徐峰各自带着二三连战士防守第二和第三条防线,从此之外,他还让人组织人手,加紧修补工事,另一方面,他又把村里能使枪的汉子给拉到阵地上,组成预备队,由李梅暂且担任队长。
事到如今,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将是一场惨烈的厮杀。
炮击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透过浓厚甚至无法消散的烟雾,鬼子步兵出动了,一个大队的鬼子呈散兵线朝一连阵地扑了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鬼子都是机枪射手,他们冒着弹雨沿山坡向上攀爬,不断有人被一连射出的子弹击中,惨叫着滚了下去,即便如此,鬼子整个进攻队伍也毫不停顿,依旧在朝着一连所在阵地猛攻。
攻守的双方都知道,只要突破一点防线,然后迅速展开,那么整个防线就很难守住了。
一连的数挺机枪,不断地朝山坡上冲锋的鬼子射击,整个战斗之激烈,几乎所有的机枪都要不断地朝上面泼水,否则枪管过热发胀,子弹也会卡壳。
而鬼子也极力想打掉连里的机枪火力,冲过来的鬼子有很多是端着机枪在和连里的机枪火力对射,往往是鬼子的机枪手前脚被打到,边上的鬼子立马又将机枪从地上捡起来,继续射击着。
不仅是鬼子的机枪手,整个一连的机枪射手、副射手在战斗打响后一个小时内全部伤亡殆尽。
鬼子有很多掷弹筒射手,也是拼了命地朝一连所在的五处的机枪火力点上面开火,有些射手被枪弹打倒在地,仍然爬到有利观瞄的地形上去,继续朝一连阵地的机枪火力点上扔榴弹。
一连也是拼了血本在和鬼子鏖战,打倒了一个人,边上的兄弟含着眼泪,把他身上的弹药解下来,搂着枪子继续开火。
战死了一个机枪射手,旁边的副射手马上端起机枪继续扫射,从头到尾,防守二道岗子的一连阵地上,机枪始终没有停止射击,不过打到最后,很多机枪已经更换过五六名机枪手了,有的甚至是七八名机枪手。
战士们都知道,鬼子的火力专门盯着乙方的机枪火力点打,但谁都没有退缩。
打……
狠狠的打……
打出八路军的威风,打出中国人的士气……
就算我们没有飞机大炮,就算是我们没有火力优势,但咱有一条命和一个视死如归的信念。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当她的民众,当她的士兵可以在她生死存亡的时候,毫不吝惜自己的生命,视死如归地血洒疆场,那么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将无法被任何外部势力做征服。
后面督战的小泉有些目瞪口呆,他也是第二次看到如此顽强且有毫不退让的中国人,在他心里,彻底的收起了当初的那种轻视之情,转而变得更加重视起来,重视起对面的对手来。
自九一八以来,他们第一次看到了这个民族勇敢顽强的一面,当堂之上那些政客不再指手画脚的时候,中华民族骨子里面骁勇的秉性在这片土地上完美地展现出来。
敌我双方在短短一个小时战斗中,都伤亡巨大,鬼子攻击部队第一线的上百名士兵几乎全部阵亡,但后继部队也不救护伤员,更不抢运尸体,反而更加不要命的攻击着,很多鬼子兵负了伤也不后撤,而是就地用自己人的尸体构筑简易工事,顽强的朝一连阵地射击。
第一轮冲击失利,督战的小泉立马下令,很快又组织起了第二轮的攻击,这次攻击一线投入的兵力更多,而且还投入了一支装备尽量的敢死队。
这支敢死队分成了两组,前面的一组光着膀子向上攀爬,一边冲锋一边投弹,在他们胸前都挂着一个掏空的野战背包,里面满满地塞着手雷。
后面的一排全部装备着冲锋枪,跟在前面的投弹组后面不住气的扫射着。
在他们的后面,鬼子大约二十多个掷弹筒射手用密集的榴弹提供抵近火力支援。
霎那间,整个一连阵地正面被强有力的火力完全压制住了,鬼子的投弹手最先冲上阵地,有几个投弹手冲上来的时候早已身负重伤,他们拉开手雷的保险环,朝阵地上的中国士兵人群里扑,身中数弹的情况下和中国士兵同归于尽。
还有几名投弹手依托着残垣断壁坚守着,机枪火力将他们打得站不起来,但仍旧在朝远处投掷手雷。
鬼子凭借敢死队的顽强作战很快在一连阵地撕开一个两米多宽的缺口,后面的敢死队陆续冲上了阵地,其中很多敢死队员冲上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弹药了,只好在阵地上捡拾尸体上的武器弹药继续作战。
杨前进连续几次组织反扑,都没有堵住被撕开的阵地,等于同带着二三连战士赶到的时候,整个一连阵地已经完全被鬼子控制。
刚才的数次冲锋,让杨前进身中一身中两弹,肋部和腿部各中一弹,可即便就是这样,他也不肯轻易退出战场,手里抓着手枪,不住气的朝着小鬼子射击
于同眼看着一连营阵地守不住了,命令二连战士进入二道岗子的第二道防线,同时传令一连,让他们想办法撤退下来。
在开战前,有感于防线单一,经过队里大多数人商量决定,在二道岗子防线前面以间隔三四米的距离重新构筑两条防线,第一条由杨前进的一连驻守,第二条由二连驻守,三连及四连加上炮连驻扎在二道岗子防线,也是他们虎头山的最后一条防线。
第一一六章血战(一)
等一连撤退回来的时候,于同第一眼就看到被担架抬着,浑身是血的杨前进。
看到队长过来了,一连的好多战士都哭了,杨前进挣扎着从担架上下来,跪倒子啊于同跟前,嚎啕大哭:“队长,完了,全都完了,咱们一连的老兄弟都差不多打光了,是我无能,害了兄弟们啊”。
今天的战斗一连伤亡的太厉害了,一百多战士,伤亡过半,不过这次战斗,于同从望眼镜里看的很清楚,鬼子凭借优势装备发动的猛攻,一连几乎是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在拼杀,再同鬼子的钢铁拼杀。
看着被硝烟熏得满脸黑灰,军服被烧得,撕扯着的一片片布条子,腹部、腿部缠着肮脏的绷带的杨前进,于同心里像是有刀子在戳一样疼痛。
他又何尝不知道仗打得艰苦呢,他又何尝不知道一连已经伤亡过半呢。
鬼子在拿下第一条防线后,又趁势对第二条防线发起了数次攻击,但都被于同带着二连战士给顽强的打退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落日从地平线上挣扎着射出最后一缕光线,然后被远处群山的深青黛色所吞没。
骄横的太阳终于收起了他傲人的面目,因为一场布满了厮杀血腥的夜色即将悄然来临。
二连防线里,黑压压地站着五十多号,天黑都看不清脸孔,再说他们也不敢点火把什么的。
借着星光,于同表情肃然。
“同志们,你们是队伍里唯一能调集的生力军了,今天下午,我们一连阵地被鬼子撕开了口子,一连的战士们伤亡过半,二连和三连的防线也岌岌可危,二道岗子是我们根据地的门户,不容有失,今天你们要完全一件必死的任务,去消灭对面的鬼子指挥官,现在!”
说到这里,于同停了下来,从身后的卫兵手里接过酒碗,然后撒在地面上。
“这碗酒不是咱们喝的,这碗酒是祭奠死去的弟兄的。咱们要喝的庆功酒就摆在队部里面,等你们夺回了阵地,猪肉粉条子,烧锅酒,敞开了造。”于同把酒碗递给狗子,狗子又将酒碗倒满,于同将酒碗接了过去。
“请兄弟们端起来。”
地上一个个倒满酒的搪瓷碗被庄严地端了起来,五十多条铁打的汉子站成一个钢铁的方阵。
“干了这碗酒,这是咱这里有名的二锅头,全中国最好的酒,也是最烈的酒,只有有种的爷们才配喝的酒。”于同说完,一扬脖子,了咕咚咕咚一口气干了。
“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下面有人在喊。
赵龙走到队列的最前面,他胳膊上缠着绷带,灰布军帽已经脱了,身上左右各挎了两个手榴弹袋,右肩上斜斜地显出一把大刀的刀把。
“全体都有了,今天我赵云豁出去了,老子不知道什么是救国救民,也不知道什么有国才有家的大道理,老子就知道他娘的血债血偿,他娘的日本鬼子打我的兄弟,老子就整死他狗日的。今天谁不想和我做兄弟的就站出来,是兄弟的,跟着我冲,为咱队里死了的兄弟报仇,为全中国的兄弟报仇。”赵龙一边说,一边接过酒碗,脖子一仰,一饮而尽。
“好酒”!
下面的兄弟个个眼睛里都是通红的,五十多人如同一群恶狼一般,齐声道:“好酒”。
赵龙从身后拽出大刀,一支手掂着机头大开的驳壳枪,微弱的星光下,显出了他铁塔般的身躯,宛如凶神恶煞般。
他猛地扯掉吊住胳膊的绷带,道:“全体都有了,跟我上。”
五十多人跟在赵龙的身后消失在夜幕中,这五十多人从四个连队中抽调出来的精锐组成。
于同也是疯了,把最后的家底和血本都扔上了,每个人二十发手榴弹,子弹全部按照两个基数配发的。
而且从其它部队抽调六挺捷克轻机枪支援给他们,在他们的后面,五门迫击炮和两门山炮,加上全团五百多发炮弹将为他们提供火力支援。
这支不打算活着走下战场的敢死队,在夜色中出发了,他们从二道岗子经一条羊肠小道穿插到一连下午被鬼子夺去的阵地东南侧,随后绕过山坡,直奔下面的鬼子防线。
为了给他们提供掩护,于同命令二连剩余战士猛地朝着下午被鬼子夺去的一连阵地猛攻,同时又让两门迫击炮提供支援,这番架势下来,鬼子还让他们给唬住了,借着这个功夫,赵龙带着五十多人一路急行。
迫击炮开火后,于同果断命令张八子不在藏私,两门山炮也发出它们的怒吼,按照急速射的射速开始朝鬼子的阵地进行火力急袭。
就在山炮开火的同时,敢死队冒着被己方炮火杀伤的危险朝鬼子的阵地上攀爬,赵龙飞带着老兵冲在最前面,他们手足并用地迅速攀登上去。
这次炮火准备效果非常好,很多鬼子都是在睡梦中被炸上天的,即使是在炮击中保持清醒的鬼子也产生的误判。
因为此时,于同带着二连已经同一连阵地上的鬼子交上了火,这使鬼子误判,误以为攻击他们阵地,就是不想让他们对一连阵地形成支援。
鬼子打死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一群毫不畏死的中国人要从绝地攀岩而上,像尖刀一般直插他们的心窝。
等到赵龙带着第一批攀登上阵地的兄弟开始投弹的时候,炮火准备仍未结束,兄弟们迅速朝鬼子阵地上投弹,此时的鬼子早已经被两个方向的进攻打乱了阵脚。
第一拨手榴弹将鬼子中队长大竹炸成重伤,几个鬼子手忙脚乱地把他抬到一边。
但大竹不接受他们的包扎,而是坚持要指挥鬼子进行反击,不过他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认为这伙突然从身后冒出来的敌人,只是一支佯攻的小股部队,为的就是要牵制和骚扰他们
尽管指挥官身受重伤,怎奈鬼子的建制并没有被打乱,炮击结束后,他们一方面对正面佯攻方向进行火力压制,另一方面组织人马对身后冒出来的这股小部队进行反冲锋。
第一一七章血战(二)
大竹的误判,使得敢死队争取到了宝贵时间,短短数分钟,几十个鬼子试图冲过来拼刺,都被兄弟们拿手榴弹砸了回去,而山崖下的兄弟顺着上面丢下的绳子陆续往上爬。
一部分作战经验丰富的鬼子,发现身后这支小部队兵力正在迅速壮大,于是有人就朝山崖下面看,借助上面爆炸火光,只见山岩上一个接一个的中国士兵正在向上攀爬。
这些鬼子就朝向上攀爬的兄弟开枪,不断有人被打中后掉了下去,下面被砸倒在地的也不少,而下面其它正要攀爬的敢死队员从摔死的兄弟身上解下弹药继续抓起绳子向上攀登。
攀登上去的兄弟越来越多,密集的手榴弹扔向了鬼子,一阵接着一阵的爆炸打开了鬼子防守缺口,后面的兄弟举着大刀依靠手榴弹的火力短暂压制扑向火海。
人类战争史上悲壮惨烈的一幕,在东方古国千百年来护佑它的土地上,上演了。
一个没有现代化装备的农业国,为了民族的自强,为了主权的独立,它麾下的铁血男儿用最原始的冷兵器和一个工业、军事强国的优势装备开始了血肉厮杀。
大刀,这种延续了几千年的冷兵器在它诞生之日起,无论谁也无法想象它会在二十世纪席卷全球并彻底改变人类命运和世界格局的一场大战中拥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也只有中国人,才能拼着自己的血肉之躯,举着拿熟铁打成的大刀,和武装到牙齿的敌军展开血拼。
也只有中国人,才能揣着对自己脚下这片国土的挚爱,将自己的生命供奉。
血,流成了河。肉,堆成了山。河山似血。
长城,用血肉筑成的长城。
眼睛里血红的,眼睛里是满腔的仇恨,自己的家园被你们毁了,自己的家乡被你们占了。
大好的河山,黑黝黝的高钙土,大小兴安岭啊,山连着山,山是那么美,水是那么甜,松花江边盆能舀出鱼来,华中、华北,一片片的国土沦陷,亿万万同胞在敌人的铁蹄下哀嚎。
家没了,兄弟死了,鬼子,我能饶了你吗!
举着大刀扑向火海的抗日健儿们,昂扬着一曲千古绝响的悲壮战歌,将一个个伟岸的身躯矗立成为中华民族那根打不断的脊梁。
血泊中的徐小华将手榴弹袋子从身上解下来,他的胸膛被一发子弹击穿,血汩汩地向外冒,浑身没有一点气力,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将五发手榴弹捆在一起,然后拧开盖子,将弦缠绕起来。
这些简单的动作就把他累得几乎支撑不下去了,他的嘴角开始往外流血,此时他已经严重内出血了,因为大半个肺部都淤满了血,所以他感到气根本喘不上来。
距离他四十多米的地方一处机枪火力点正在朝他的兄弟扫射,徐小华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双手用力,朝着鬼子的火力点爬去,鲜血,鲜血在他身下形成一道刺眼的……
机枪射手发现了这个举着手榴弹捆子,想要爬过来的中国人,他浑身的衣服都被战火烧成了一片一片的,摇摇晃晃的身躯在火光中显得那么的飘摇。
机枪子弹扫断了那个中国人的右腿,但也就与此同时,他胳膊猛地一抡,手榴弹捆子落在机枪工事前面不足两米的地方爆炸了。
一声巨响,鬼子的机枪射手整个上半身被弹片扯成了两截,两个耳朵被震出血的副射手挣扎把机枪扶了起来,他的脑袋被刚才的爆炸震出了脑震荡,眩晕的感觉使他产生了极度的呕吐感。
他一边扶着沙袋剧烈地呕吐着,一边费劲地把枪机拉动,看来机枪没有被炸坏,他把支架重新压实,眼睛模糊地朝对面扫射。刚才的爆炸把他的视网膜震的脱落了,他只能勉强辨认出前面摇曳的绛红色火光。
躺在地上的徐小华,感觉从腰部以下都失去了知觉,他觉得身子底下一片湿漉漉的,是腿部被打穿的动脉在往外喷射着热血。
嗒嗒嗒,他听到鬼子的机枪又响了,一个兄弟冲过去想要拿大刀砍死机枪手,但都被机枪扫倒在地,挣扎着,挣扎着向前爬去,在他的身后,一道鲜血留下的痕迹。
血慢慢流下来,流进群山,流进国土。
徐小华感到身体在慢慢变冷,在慢慢失去力气,他从地上的兄弟身上捡起一枚手榴弹,然后用一支砸破了枪托的步枪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他一步一晃地用步枪拄着向前挪动。
一个鬼子看到断了一支腿的徐小华,一步步扶着步枪朝机枪工事走了过去,他被惊呆了。
徐小华停了下来,他拧开手榴弹的盖子,用牙咬住拉环,把手榴弹拉冒了烟……
徐小华一瘸一拐地扑向机枪,他安详自豪地将身躯换成一片片如同舍利般闪光的碎片,然后被晚风挥洒向四周的国土上。
巨大的爆炸声中,万物变得宁静。
徐小华感到自己漂浮起来,他从半空中向下望去,一片火海的阵地上兄弟们正在和鬼子血拼厮杀着。
这时从地面不时升起一个个精致夺目的光球,光球升到半空后就悬浮着不动,那一个个光球正在坦然凝视自己的兄弟在人间为他们报仇,为中国人报仇。
光球缓缓地漂浮着,晨光从远处的地平线上乍现,光球高速飞离长城,向远方冥冥中未知的光荣之地飞去。
赢了,这场战斗赢了,在赵龙他们五十多人的拼死战斗下,打赢了这场战斗。
至此,虎头山以付出五十多人的代价,击毙了包括中队长在内一百多鬼子,还炸毁了无数物资,。
当鬼子撤退的消息传到于同他们耳朵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呼了,
炊事班连夜赶工,当热腾腾的饭菜还有酒送上来,阵地上立刻热闹起来。
大概为了庆功,这次送上来的饭菜非常丰盛,有猪肉炖酸菜,有粉条子熬白菜,还有几坛子酒。
平时战士们都是吃的高粱米饭,今天送上来的却是白面馒头,馒头发的很开,掰开了一股子香气真蹿鼻子。
第一一八章会议
老班长坐在石头上,看着阵地上的战士们一边打闹一边抢酒喝,他看着这些年轻后生,心里就觉得活着不容易啊。
打仗的时候,人的性命就不值钱了,现在阵地上活蹦乱跳的弟兄们,没准儿明天就阴阳两隔了。
这次饭菜全部管够,所以阵地上的兄弟都敞开了可劲开造,好久吃不上白面馒头的战士们,一闻到馒头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顿时就勾出来了。
连个子小小的狗子居然也一口气吃了三四个馒头,然后拿搪瓷碗抢了一碗猪肉炖酸菜,这个油水厚,也是最先被兄弟们抢光的,他一边就着酸菜一边啃着馒头,白面放了不少的碱,咬到嘴里不用嚼就化了。
于同坐在地上,一边吃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徐峰见状,走过来,坐在于同跟前,从自己的碗里夹了两块大猪肉片子,塞在于同碗里,说:“队长,看你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啊”?
“我在想他们,昨天还在跟我们一起吃饭,今天就阴阳两隔了”于同哽咽着说完。
“没办法,我们底子薄,只能用人去填,谁让我们活在这个年代那,战争……”。
他们两人正聊着天那,一旁的狗子小心翼翼的挪了过来,直勾勾的看着于同碗里的肉。
“狗子,哥最近胃口不好,这点肉给你了”于同看了一下狗子道。
“真的队长”狗子一听,来了精神,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
“当然,真没胃口”于同回了一句,把碗递给狗子,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香烟,抽出一根,点燃用力吸了一口。
狗子接过于同的碗,看着徐峰问道:“政委,你说小鬼子为什么要打我们”?
“他们就是一帮畜生,畜生还有良知吗?没有……”。
第二天清晨,徐峰来到队部,刚进门,就见除了他,几个连长和指导员都到了。
于同环视了一下众人,道:“这场阻击仗,我们是胜利了,不过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新成立的四连被彻底的打残建制,一连能动的不住三十人,二三连也有伤亡,关于我们虎头山支队的下一步行动,大伙都有什么想法,说出来”?
徐峰打开自己跟前的一个小本子,看了一下上面的内容,道:“这是昨天我们统计出来的数据,我跟大家念一下,开战前我们共有四个步兵连和一个炮兵连,人数在五百人以上,属于加强营规模,但是,经过昨天一战,我们一连和四连被打残建制,二三连也有伤亡,目前整个连队的兵力加起来不足三百人,存贮的枪支弹药消耗过半”。
说到这里的时候,徐峰突然加重了语气,看着众人道:“如果这个时候鬼子再次对我根据地发起围剿,后果不堪设想”。
一连长杨前进接过徐峰的话音,开口道:“二道岗子是我们的门户,不能不守,不然小鬼子闯进来,根据地的乡亲们可就遭殃了,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理由是这么个理由,要是以前,我们兵强马壮还可以跟小鬼子拼一下,现在伤亡过半,怎么跟小鬼子拼”三连长李凯想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小鬼子也是长一个脑袋,怕什么”张浩然站起来,瞪着李凯道。
“我不是怕,我是在叙说事实,我们可以跟小鬼子拼,但不能盲目的跟小鬼子硬拼”李凯毫不相让,反驳道。
“你们两个闭嘴”于同冲着二人冷哼一声,然后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下道:“其实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想我们是不是转到牛角尖里面了。党中央**曾经提出,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要求我们在运动中寻找战机,伺机歼敌。我们虎头山抗日根据地成立后,一直依托二道岗子进行被动防守,这样一来的话,就把我们的长处放弃,用我们的短处去跟鬼子拼,不是找倒霉吗”。
张浩然是个急性子,忙开口问道:“队长,你的意思是放弃二道岗子,然后以游击战术消灭敌人”。
“不不不,二道岗子不能放弃,不然虎头山抗日根据里面的老百姓会遭受鬼子报复,我的意思是依托二道岗子开展游击战术,使鬼子不能集中精力围剿我们虎头山”。
“队长说的在理,同意的举手”徐峰说完举起了自己的右臂,然后张浩然、李凯等人也纷纷举起右臂,表示赞同。
“队长,还有政委,我有一个疑惑,上次的作战计划按理讲应该是很成功的,可不知为何,我们大部队前脚刚走,后脚就有鬼子来攻,会不会……”一连指导员说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在接着往下讲,不过在场的众人也知道他所讲的意思。
内鬼?
是不是有鬼子内线将他们的作战计划传递给了鬼子,不然不会这么巧。
“你说的是内鬼吧,这个人我们已经注意他很久了”说到这里,于同突然朝着坐在他身旁的徐应龙道:“而且徐书记也认识这个人,不不不,狗子,把他带上来,让徐书记好好看看”。
听了这话,徐应龙的脸色突然一变,不过瞬间又变了回来,盯着于同笑了一下道:“于队长,你放心,只要这个人承认给小鬼子送过情报,即便是我的亲戚也决不饶恕”。
于同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
再看门一推,狗子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是个女的,在座的人们都认识,那个号称一枝花的杨翠花,还给他们队伍送过猪肉。
杨翠花进来,还没等人们反应过来,徐应龙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杨翠花骂道:“杨翠花,你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做鬼子的内线,不然枪毙了你们”说完,掏出自己的手枪,啪的一声扔在桌子上。
听了徐应龙的话,那个叫做杨翠花的女人,本来还哆嗦不停的身体立马镇定了许多,冲着徐应龙道:“你们不是老百姓的队伍吗,凭什么抓我,再说我还给你们送过猪肉,有你们这么对待拥军人士吗”?
第一一九章黑枪
“不错,还知道拥军这个词,抓你来,你不知道原因吗?老实交代你的问题,还能从轻发落,要是冥顽不灵,抗衡到底,只有死路一条”徐应龙冲着杨翠花厉声道。
“首长,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抓我,我可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啊”杨翠花哭天喊地的叫着屈。
“杨翠花,你的问题我们已经掌握,希望你老老实实交代”徐应龙还是刚才那副样子,淡淡道。
“首长,你到底让我交代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问题交代的”?
“杨翠花,你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一个坏蛋”徐应龙说完,伸手去拿自己刚才仍在桌子上的手枪,岂料扑了一个空,他的那支小左轮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于同手里。
“于队长,根据我掌握的情报,杨翠花是个有作风问题的妇女,但从她给我军送猪肉这件事来看,她还是有一定觉悟的,希望我们能够客观事实的处理这件事,以免给根据地的老百姓造成不好的影响,假如她真的是鬼子的内线,一定严惩”徐应龙大义凛然的说道。
于同没有理会徐应龙,而是一本正经的盯着他手中的小左轮,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道:“多好的手枪啊,这把枪还是我送给徐书记的吧”?
徐应龙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于同说这话的意思,不过还是顺着接口道:“对,这把枪是去年虎头山支队刚成立的时候,于队长送的,的确是把好枪”。
“枪是好枪,但人却并非好人”于同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于队长,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徐应龙大概也看出来了,今天这出戏就是冲着他来的。
“没什么,那个杨翠花啊,你既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二道岗子村外的山神庙”。
山神庙三个字像是一击重锤,狠狠的击打在杨翠花和徐应龙的胸口,徐应龙暗道一声不好,不过他也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立马借着于同的口气,指着杨翠花骂道:“好你个杨翠花,竟然敢在根据地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信不信毙了你,立马交代你的问题,还能从轻发落,不然就是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你”。
杨翠花本来已经慌了,被徐应龙这么一说,顿时反映过来,搞封建迷信和给鬼子当内线不一样,最起码能保住命,于是顺着徐应龙的口气哭泣道:“首长,村里的人都说我是灾星,克死婆婆公公,又克死自己的男人,我一个寡妇活着真不容易,尤其是在这乱世,我去山神庙没有别的,就是想跟山神爷念叨念叨,问他一下,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就这些”?
“嗯”杨翠花嗯了一声后,又断断续续的哭泣起来。
“可于队长为什么说你是鬼子内线?还有,你既然去山神庙拜神,为什么白天不去,非要选择晚上去,这中间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徐应龙紧紧抓住杨翠花说话的漏洞不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跟杨翠花有仇似得,只有几个当事人心里清楚,这是徐应龙在想着法子救杨翠花,同时也在救自己。
“首长,村里人都嫌弃我,所以不敢在白天去,只有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才偷偷摸摸的去,即便这样,晚上碰到别人,别人还直说晦气”。
“昂,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说到这里,徐应龙扭头看了一下于同,问道:“于队长,你看这事怎么处理”?
于同把枪放下,冲着杨翠花道:“你说你不是鬼子内线,那我提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李有才”。
提到李有才三个字的时候,杨翠花的神情明显慌乱了一下,不过瞬间又平复了过来,冲着于同道:“首长,不认识”。
“李有才,二道岗子村唯一的地主,另外他的儿子还是东水县城的皇协军营长,你嫁到二道岗子五年时间,怎么会不认识”?
“首长,人家是有名的财主,我只不过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怎么会认识人家”杨翠花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在赌,赌李有才没有被于同他们抓住,赌杨前进不敢跟于同他们吐露实情。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狗子,把李有才带上来,让他们好好聊聊”于同冲着站在屋子外面的狗子喊了一句。
三分钟过后,一个五花大绑,年约五十多岁的白发秃顶老者被狗子推了进来,大概因为用力过猛的缘故,李有才进门便险险跪倒。
看到李有才,徐应龙和杨翠花几乎同时变脸,事到如今,已经超出他所控制的范围了。
于同盯着杨翠花继续问道:“杨翠花,这个老头你认识吗”?
“首长,认识”。
“既然认识,刚才为何说不认识”?
“首长,他来我店里买了好几次东西,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不过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叫李有才”杨翠花辩解道。
于同看了一眼杨翠花,又看了一眼徐应龙,盯着下面跪倒在地的李有才道:“李有才,赶快交代你的问题”?
“我交代,我坦白,我来二道岗子就是奉皇军的命令,不不不,是小鬼子逼着我来给他们打探消息的,我也是逼不得已,还望看在我们都是中国人的份上,绕我一条狗命吧……”李有才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交代了一遍。
“这么说,前段时间鬼子突然进攻我们二道岗子,也是你给传递的情报”徐应龙面色阴沉的插了一句嘴。
“是我说的,不过我也是没有法子啊,皇军他……”李有才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场众人就听到“砰砰”几声枪响,再看李有才和杨翠花两人身中数枪,已经倒在血泊中。
两人用带血的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徐应龙,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没有说出来,脑袋一歪,两人死在当场。
“徐书记,你”?
“这两个败类,为了一己之私利,竟然不顾国之大义,背叛祖宗,害死我虎头山两百多条人命,这么痛苦的死去,真是便宜他们了”徐应龙放下左轮手枪,恶狠狠的说道。
第二二零章出路
“徐书记,你有灭口嫌疑啊”。
“于队长,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在指责我徐应龙吃里扒外,当了汉奸”。
“我怎么敢随便指责徐书记,只不过是在就事论事,李有才还没交代清楚他的问题,便被你给打死了,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什么交代,像这种卖主求荣的汉奸,有多少我杀多少”徐应龙面色有些狰狞的说道。
“徐书记,既然李有才死了,那么你是不是也要交代一下你的问题”屠夫瞪着徐应龙道,他仇视徐应龙,谁让这次战斗就属他们四连打的最惨,打的最为艰苦,一个新成立的连队,一百二十七人,战斗结束剩下不到二十人,还个个带伤。
“王二立同志,不知道你叫我交代什么问题,从职位上来讲,我是虎头山抗日根据地的党委书记,你是个连长,我堂堂一个一把手跟你一个小连长有什么可交代的”徐应龙同样瞪着王二立,也就是我们四连连长屠夫道。
徐应龙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一下徐峰,又扫了一眼于同,道:“我现在总算是看出问题来了,你们几个分明是想借着李有才这件事搬倒我。徐峰,你是我党的优秀干部,难道你现在也沦落了吗?还有没有一点党纪,关于这点我要好好批评你。于同,我承认,你指挥打仗是一把好手,但即便在厉害,也不能不顾党的纪律……”徐应龙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大道理。
“徐书记,我敬你是个汉子,不过在这件事上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李有才还没有吐露跟他接头的内鬼是谁,便让你灭了口,于情于理,你都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给虎头山全体战士一个交代,给那些战士沙场的烈士们一个交代。不然,我只能把你留下来,等候总部审查”一直沉默不语的徐峰插了一句。
“你要扣我”徐应龙下意识的道。
“不是扣你,是要你跟我们配合,查清这件事”徐峰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徐应龙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件事,不管灭不灭李有才的口,他的无法全身而退,与其这样,还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硬靠自己虎头山一把手的优势,把这件事压下去,然后在想办法离开,因此,他瞪了一眼徐峰,硬生生的回道:“想要扣留我,你徐峰还不够资格”。
“他不够资格,那我够不够”门外突然传来一句,紧接着门一推,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看着来人,徐应龙双腿一软,无力的坐在凳子上,软绵绵的说了一句:“老魏,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可以见识到你徐应龙威风八面的一幕,快要把整个虎头山变成你的一言堂了”来人淡淡的回了一句,随后看着徐应龙继续道:“老徐,我昨天晚上就到了,连夜审讯了李有才,他们都交代了,你我同事一场,坦白吧”。
“老魏,你和我一起共事大概有十年了吧,我徐应龙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
“说实话,一开始我并不相信,可到了后来,不容我不相信,没想到你竟然走到了这一步”老魏有些痛心疾首的说道。
“一步走错,步步错,想回头也没有了后路,是我对不起党,对不起虎头山的同志们,是我鬼迷了心窍”说完,徐应龙猛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左轮手枪,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老徐,你干什么,赶紧放下你手中的枪”。
“徐书记,你先放下枪,我们在慢慢谈”。
“徐书记,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徐书记”。
徐应龙笑了一下,右手猛地一拌手枪扳机,最后一颗子弹脱枪而出,从他脑袋的右侧打入。
枪无力的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谁也没有料到,竟然会以这般结果收场,从左轮手枪还剩最后一颗子弹来看,徐应龙分明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不然他不会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
“特派员”?
“算了,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怨不得旁人,不过在座的同志们,我们还是要提高警惕,切莫在中了敌人的计策”老魏有些哀伤的看着徐应龙的尸体。
“狗子,派人去村里找副棺材,把徐书记好生安葬了吧”于同冲着门外的狗子喊了一句。
只见狗子眼睛一瞪,没好气的说:“还给他找棺材,要不是他,我们虎头山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依我看,直接扔到山里喂狼得了”。
“狗子,你狗日的说啥那,徐书记虽然做过对不起我们虎头山的事,但他毕竟是多年的老地下……赶紧去”于同骂了一句。
狗子招呼了几个人,把徐应龙的尸体抬出去。
……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于同所在的队部还灯火辉煌,几个连队的头头包括特派员老魏都在,他们坐在一张简易桌子旁,谈论着什么。
“特派员,你给我们将两句吧”徐峰看着特派员道。
“同志们,这次我前来,有两个目的,其一,带来了战区首长对你们上次突袭鬼子机场的嘉奖令,还有正式成立虎头山支队的命令;其二,就是接到于队长和徐政委的请求,前来彻查内鬼一事……”。
于同拿起茶缸子喝了一口水,道:“内鬼的事情到此结束,希望在座的各位一定提高警惕,别再中了敌人的计策,现在当着特派员的面,我们讨论一下虎头山今后发展的方向和出路。目前,虎头山根据地辖区内共有村庄二十七个,人口大约在两万左右,依靠二道岗子防线,有效的阻击和防御敌人,但二道岗子也局限了我们的发展,使我们放弃了自己擅长的游击战术,用自己的短处去跟武装到牙齿的小鬼子拼,得不偿失。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按照以前制定的方针,向北发展,把赵家营纳入我们防区,从而形成以二道岗子和赵家营为首的新的抗日根据地,各位,都谈谈自己的想法,畅所欲言嘛”。
“队长,眼瞅着就到春播时节,既要帮着老百姓种田,又要防守二道岗子,我们兵力不够啊\"三连长李凯抢先开口道。
第二二一章装
“李连长说的对,现在我们手头的兵力也就三百人,除去二道岗子防守的一个连队外,根本没多少人手了”四连指导员刘振顺着李凯的话音,提出自己的看法。
“你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我是这么想的,李凯的三连接替杨前进的一连防守二道岗子,张浩然的二连一方面帮着根据地内缺少劳动力的百姓种田,一方面充当三连的预备队,屠夫的四连帮着组织和发展根据地的民兵,杨前进的一连由我带着去赵家营”于同扬着手指头说完,岂料他这头话音刚落,那头徐峰便在反对。
“不行,你是军事指挥官,怎么可以随便擅离职守,这次任务还是应该由我去执行”。
“政委,把你留在根据地,是为了让大伙有个主心骨,再说攻打和发展赵家营,首先要灭掉驻守在哪里的鬼子伪军,然后在进行打土豪分田地,要不这么着,我先带人过去,等后面打完了,你再去坐镇”于同说完,看到徐峰还想跟自己争论,忙扭头冲着一旁的特派员老魏道:“特派员,你看这么办行吗”?
“我看于队长说的很有道理,徐峰,等他打完赵家营周围的鬼子和伪军,你再去”。
“行,既然特派员都帮你求情,就这么说定了”。
“对了,徐应龙自杀身亡,我们虎头山在没有了书记,要不我们跟总部申请一下,让老魏同志担任我们虎头山的书记”于同提议道。
“我看行,老魏同志的办事能力在总部都是这个”徐峰举着自己的大拇指道。
“这可不行,没有总部首长的批准,我怎么能随便当你们的书记,万万不行”老魏忙拒绝道。
“特派员你看,我们虎头山现在急缺一位书记,正好你在,要不这么着,在总部首长没给我们派来书记前,由你暂时担任我们虎头山的党委书记怎么样”?
“特派员,老于出的这个主意我看行”。
“政委,怎么还叫特派员,那显得多生分啊,叫老魏,要不魏书记”于同笑脸如花的说道。
“老于批评的是,魏书记,现在虎头山根据地处于多事之秋,由你坐镇在好不过了”徐峰忙接着于同的话音道。
老魏指着于同和徐峰,无语道:“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了,好吧,在总部首长派来命令之前,由我暂时兼任虎头山党委书记一职,不过你们两个得配合我工作”。
于同笑眯眯的说道:“当然配合,谁不配合,我关谁禁闭”。
第二天清晨,于同带着铁匠和狗子先行一步,一路无话来到子午岭,远远望去,就见子午岭的小道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关卡,三人见状,忙躲在一块石头后面。
于同冲着狗子一努嘴,十分钟过后,狗子回来报告:“队长,打听清楚了,这处据点是在五天前设立的,目前大约有一个排的伪军在负责防守,十五条步枪,没有机枪”。
“狗子,你在这里守着,等一会儿杨连长他们来了,让他们原地休息,我跟铁匠两人去前面探探路”于同吩咐道。
“队长,我们不是有条小路吗?怎么还从这里走”狗子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条小路艰险无比,是我们虎头山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暴露,你老实在这里呆着,铁匠,我们走”于同说完,带头朝着子午岭关卡走去。
于同是一副少爷模样打扮,穿得很讲究,一色的杭纺绸长衫,头戴礼帽,脚下是黑色牛头皮鞋,雪白的线袜子,眼前还架着一副圆圆的金边眼睛。
至于铁匠嘛,穿的就不如于同讲究,他是一副下人打扮,光脚穿着布鞋,黑色的粗布衣裤,头上带着一副瓜皮帽子,肩膀子还挡着一副挑子,里面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反正沉甸甸的。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关卡走去,后面跟着的铁匠小声嘟囔了一句:“队长,我们这么过行吗”?
“记住,叫我少爷”于同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
“是队,呸呸呸,是少爷”。
“嗯,不错,记住,我是于家大少爷,你是我们家的佃户,我们是从省城来,到赵家营来求亲的,明白了吗”。
“明白”。
两人走了十多分钟,来到关卡面前,才发现,不一会儿的功夫,关卡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看人数大约足有七八十号。
奇怪?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能聚起这么多人?
于同扫了一眼,看到关卡左侧有一处专门供人歇脚的茶摊,于是冲着铁匠道:“老铁,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那里歇息一会儿在过关”。
“好的少爷”铁匠应了一声,跟着于同来到茶摊前,他先把挑子放在地上,拿起自己搭在肩膀的毛巾用力在凳子上擦拭了一遍,指着凳子道:“少爷,您坐”。
“老铁,出门在外,哪有这么多规矩,以后别在这样了,让人看见不好,你也坐吧”于同说完,扭头冲着茶摊老板喊道:“老板,来壶碧螺春”。
茶老板走过来,点头哈腰道:“这位少爷,我们这里粗陋,没有您口中所说的碧螺春,只有简单的砖板茶,您喝吗”?
“去去去,我们家少爷是什么人,能喝你们那砖板茶”铁匠过来一把将茶摊老板推远,厉声道。
“老铁,算拉,现在兵荒马乱的,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就把你们的砖板茶来一壶”于同冲着茶摊老板摆手道。
“这位少爷,茶水马上就好”茶摊老板话音刚落,铁匠又跑过来冲着他叮嘱道:“记住,在放茶叶前把茶壶用水清洗两遍,还有茶碗”。
茶水上来后,铁匠又按照于同事前交代他的那样,用滚烫的茶水算了两遍茶碗,然后才开始品茶,他这般做作的样子,跟茶摊里面喝茶的众人明显不一样。
在茶摊的拐角处,有两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伪军,其中一个斜挎着驳壳枪,看样子是个排长。
从于同他们进门开始,这帮伪军的眼睛便盯着他们不放,不管是于同喝茶的动作还是铁匠的说话,无疑不显露他们的身份,非富既贵。
第二二二章过关卡
伪军排长冲着其中一个伪军士兵眨了一下眼睛,又朝于同他们努努嘴。
那个伪军班长用手整理了一下军帽,起身朝着于同这头走来,还没等他走到跟前,便听铁匠问道:“少爷,这茶您凑乎着喝吧,比不得咱家里的”。
“呦西”于同眼角扫了一下,看到伪军班长马上过来了,故意小声说了一句日语。
这句日语让那个伪军班长五雷轰顶,迈出去的步伐硬生生的给拽了回来,动作特别的麻溜,转身后退,朝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走去。
“黑驴子,你怎么回来了,让你打听的事都打听清楚了”伪军排长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排长,他们两个有可能是太君”伪军班长有些结巴的回道。
“废话,太君怎么会来这里?还一个守卫都不带,骗谁那”伪军排长不相信的问道。
“真是太君,就那个坐着的少爷,无意中说漏了嘴,喊了一句日语,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他们是太君”伪军班长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可我看着他们不像太君啊”伪军排长大概因为喝了热茶,一边用军帽扇风,一边说道。
“排长,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他们头上的帽子都没有取下过,太君们不是有军规吗,不管外出还是公干,他们头上必须得有帽子”坐在伪军排长下手位置的一个长脸士兵说道,看样子像是伪军排长的心腹人员。
被他这么一说,弄得那个伪军排长也疑神疑鬼起来,说话的口气不在像刚才那么生硬,而是软和了不少。
“他们真是太君”伪军排长反问道?
“看样子像专门搞情报的那种便衣太君,其中那个带着眼镜的是主事人,后面跟着的那个大汉应该是他的警卫人员”长脸伪军分析道。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认为于同他们是鬼子,尤其是那个伪军班长,更是为自己刚才的英明举动感到高兴,在日本人手下当差,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眼力劲。
“排长,咱们怎么办”伪军班长问道?
“还能怎么办,一会儿开关检查的时候,让兄弟们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不能让便衣太君看在眼里”伪军排长喝了一口茶道。
“行,我现在就去通知兄弟们”小个子班长说完,站起身来,朝着关卡处的伪军走去。
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反正那些守关卡的伪军士兵,在听了伪军班长的话后,都齐刷刷的望向了自己,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种恐惧让于同很是心痛,因为这么莫名的恐惧,他们甘心为鬼子卖命,真乃可悲。
“少爷,你真厉害”铁匠看了众人一眼,冲着于同小声道。
“厉害个屁,这都是跟戏剧上学的,让你有时间多听听戏,你还不乐意”于同随口胡咧咧道。
一个小时过后,子午岭关卡开启,于同随手扔出一块大洋,带着铁匠慢条斯理的朝着关卡走去。
很快便轮到了他俩,为首的伪军排长冲着他俩喊道:“奉皇军命令,所有过往人员都要检查,你们两个从哪里来,要到那里去”?
于同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挑着挑子的铁匠忙抢着开口:“我们是打省城来的,要到赵家营去”。
“有良民证吗”?
“你在侮辱我吗”铁匠用十分生气的口气道。
“老铁,把良民证给他,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很是不错”于同头也不会的冲着铁匠说道。
“谢谢太,不不不,谢谢少爷理解”伪军排长笑着说了一句,伸手接过铁匠递来的良民证,不过他可不敢打开看里面的内容。
良民证是二战时期,日本鬼子为了彻底的断绝辖区内人民同抗日队伍的联系,推出的一种实名制度。
伪军排长接过良民证,看也没看又递给了铁匠,不过在铁匠往兜里放的时候,他又看到,在铁匠的左肋处,有一个黑色的手柄,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王八撸子的手柄。
这时,他对于同两人最后一丝的怀疑也烟消云散,暗想,自己提起良民证时,对方的暴怒,加上故意掩饰的手枪,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行了,没问题了,你们两个可以过关了”伪军排长冲着于同笑着说了一句。
“这位长官,请稍等一下”于同看到伪军排长要走,忙拦住问道。
“这位少爷,您找我还有什么事情吗”伪军排长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的顺眼一点?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一下,这个关卡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为什么我在前几天没有看到”?
“这是五天前,奉柳生太君的命令,在这里设立了一处关卡,目前只有我们一个排的士兵在这里驻扎,补给什么的,十天一次,有时候还得从过往客商身上捞油水”伪军排长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大惊失色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就是,以后像这种军事情报尽量少说,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同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注意”伪军排长忙点头道。
“最近几天有什么可疑人从这里路过吗”?
“没有”伪军排长刚说完,猛地一拍自己的脑袋,小声道:“两天前,赵家营的赵财主从这里路过,运了五十多条枪,还有两千多发子弹”。
“他运这么多枪干什么”于同几乎是在下意识的问道?
“听赵财主的意思是,他们村里最近好像也在闹农会,买枪回去就是为了防那些泥腿子作乱”。
“又是农会,八嘎”于同随口骂了一句。
他这一骂,把伪军排长吓了一跳,忙回道:“太君”。
“嗯”于同瞪了他一眼。
伪军排长也是一个心思活泛的人,意识到自己无意犯了错,立马口风一转,结结巴巴道:“被您这么一说,觉得我太骏了”。
“其实这件事倒也可以利用一下,想办法打入敌人内部,然后鼓动他们闹事,趁机一网打尽”于同摸着自己的下巴道。
“少爷,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伪军排长看了于同一眼,忙辩解道。
第二二三章夜谈敌情
“这件事谁都不可以告诉,违令者杀无赦,还有老铁,你一会儿带着我们的人到赵家营汇合”说完,冷眼看着伪军排长道:“你知道该怎么做”?
“小的明白”伪军排长忙点头道。
半个小时后,铁匠狗子还有杨前进等人,大摇大摆的越过了子午岭关卡,在过关后,伪军排长还摆手示意,一脸的卖好相。
如此过关,在场的很多人都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杨前进跟着于同也算见多识广,即便如此,他还是冲着于同高举自己的大拇指,说了一句:“队长,我老杨真是服了你了,高”。
“别拍马屁了,赶紧走,今晚务必赶到赵家营”于同笑骂了一句,带着众人朝着赵家营方向走去。
傍晚时分,于同等人终于到达赵家营,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一行数十人,分散进入赵家营。
赵家营也是整个北水地区有名的大镇,二万多人口,都快赶上一个小县城了,整个村镇里面有酒楼、有旅店、有赌场,甚至还有一间规模不大的ji馆。
进入赵家营不久,一个头戴草帽,身穿灰色粗布衣裤的中年汉子拉着洋车停在了于同面前。
取下戴在头上的帽子,冲着于同笑道:“这位老板是从外地来的吧,您去那?我拉车送您过去”。
于同本不想坐黄包车,刚要开口拒绝,不过在看到车夫肩膀上搭着的汗巾后改变了主意,道:“我去的地方比较远,怕你体力吃不消”。
“这位老板说笑了,我们拉车的全靠这膀子力气,再远的地方我都去,只要您给的钱到位”。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在走吧”。
“这位老板,我们先小人后君子,我把您送到地方后,您的给我船洋”。
“不要钞票吗”?
“不要,最好是船洋”。
在那个年代,市面流通的法定货币,是国民zheng府推出的法币,后来因为战事连连,造成纸币不断贬值,常常早晨还能购买十斤面粉的纸币,到了晚上,仅能购买五斤。所以,那个年代人们最喜欢的货币还是银币,船洋是1933年国民zheng府发行的一种带有翻船图案的银币,因为外形美观,含银量足,一经推出,便广受人们的好评。
于同心里有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看看四周,发现没什么人注意自己,便缓缓道:“船洋没有,不过有我最喜欢的小头,你要吗”?
他嘴里说的小头是国民zheng府在1934年发行,上面铸有国父孙中山先生头像的银币。
“我最喜欢船洋,要是老板实在没有的话,那小头也行,不过千万不要用大头来糊弄我”车夫嘴里说的大头,是袁大头的泛称。
于同点了点头,回道:“不管大头小头,我们都不能回头”。
说到这里,车夫和于同两人都相视一笑,刚才他们说的话是两人接头对的暗语。
这个车夫表面上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车夫,但谁也没有想到,他其实是个老地下党,潜伏在赵家营整整超过两年时间,最近赵家营的一系列活动都是由他策划和组织实施的。
到达一处旅店后,车夫停下黄包车,示意于同下来。
于同下车后,付过车钱,车夫从兜里翻了翻,找回几张零钱,在递给于同的时候,有所指的回道:“老板,这是找您的零钱,请收好”。
于同郑重的点了点头,刚要进门,突然又退了回来,指着车夫问道:“我明天有事,能不能包你一天车”。
“行,那我明天早晨八点来找接您,我姓莫,您叫我老莫就行了”车夫爽快的点了一下头。
回到房间的于同,拿出老莫找给自己的零钱翻动起来,果然有一张小纸条夹在中间,借着灯光一看,上面是个地址,看样子应该是老莫他们晚上聚会的地点。
吃过晚饭,还在苦思借口的于同,没想到刚想睡觉就有人立马送来枕头,旅店老板进来收拾桌子的时候,看到无精打采的于同,插嘴问了一下:“这位少爷,您晚上难道不想出去乐呵乐呵吗”?
“去去去,别用你们这里的庸脂俗粉来糊弄我们少爷,我们少爷可是见过大场面的”铁匠眼睛一瞪,指着店老板的鼻子骂道。
“两位爷,别生气,我是说,我们这里别看是个小村寨,可热闹一点也不比县城差,除了勾栏之外,还有赌坊”。
于同猛地坐直身子,问道:“这里还有赌坊,正好本少爷无事,索性去赌坊里露两手”。
两人在店老板的指点下,朝着一个叫做吉祥赌坊的地方走去,走到半路,两人身形一转,朝着赵家营的西北角拐来。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一处明显就像贫民窟的地方走来,走到一座左侧有石狮子,右侧没有的大车店跟前,伸手在门上轻微的拍了三下,里面灯一灭,随后传来一句问话:“谁啊”?
“老王在家吗,我是他老家来的亲戚”。
门一开,一个浓眉方脸的人,提着灯笼走出来,他约有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眨着黑黑的小眼,向于同望着,借着灯光,他看到一个穿着讲究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忙问道:“您是不是找错了,我们这里没有姓王的人”。
“不好意思,是我弄错,他真名叫老莫,是个拉车的,老王是他以前的外号,叫顺口了”。
“昂,原来是找老莫的,你们进来吧”年轻人说完,让开身后的大门,把两位让进来,然后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关门上锁。
两人进了大院,摸黑向右走了十多步,在一个栅栏门边停下,于同往里一望,这是一个四周围着短墙的小草棚。
中间摆着一张破破烂烂的大桌子,桌子四周围拢着七八个人,其中一个于同还认识,就是那个黄包车夫。
于同开了栅栏门,走了进去。
看到于同进来,老莫忙拉着于同介绍道:“我们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刚才他们还在问我,说上级派来的领导是什么样子?同志们,这位就是上级派到我们这里主持工作的同志,欢迎”随后他又把在场的众人介绍了一遍。
“同志们好,我叫于同,是虎头山支队的队长,这次奉命前来就是要建立和扩大虎头山根据地……”。
第二二四章夜谈敌情(一)
一听说于同是虎头山的队长,在座的几个人都要疯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在得到确认后,一帮人顿时围拢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表态道:“这下好办了,只要有于队长在,我们农会肯定成事”。
“早听说于队长的威名,没想到这么年轻,看着像个书生似得”。
“我看于队长就是戏文中的赵子龙”。
“……”
难怪他们会有这般反应,刚开始确定要在虎头山创建抗日根据地的时候,总部首长首选的目标就是赵家营,不光因为它人多村大,更为关键的是,以赵家营为首的二十多个村寨,占据了整个虎头山盆地,土地肥沃,而且在地理位置上也特别具有优势,从这里出发,进出赵家营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不久前于同所攻占的那座石桥。
总而言之,赵家营不管是在地理优势还是其他各个方面,都比二道岗子强出许多。
由于赵家营的重要,党在这里下了很大的功夫,老莫潜伏两年便是见证,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于同这么一个异数,更没有想到,他和徐峰两人误打误撞的创建了以二道岗子为首的虎头山抗日根据地,这可是党在虎头山创建的第一个根据地,接下来他们打鬼子机场,炸鬼子飞机,立下赫赫战功。
反而是作为首选的他们,却在长时间内没有作为,可想而知,老莫他们身上所背负的压力之大,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会在最近不管不顾的发起一轮又一轮的行动,这样也等于打草惊蛇,间接的提醒了敌人,使敌人有了警惕和准备,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既然有于队长来坐镇,我们接下来的工作就应该好做多了,首先由我简单的介绍一下赵家营的敌情,然后大家讨论一下”老莫身为赵家营党支部书记,理所当然的第一个发言,他坐直了身体。
道:“赵家营人口在二万左右,其中最有钱的就是赵家,这个村寨也是以此来命名,赵家营势力最大的就是赵老财的黄衣队,人数在一千人以上,分为三个支队,分别由他的三个儿子负责,装备的都是一些从**战场上缴获回来的杂牌武器,当然,这其中还有部分鬼子的制式武器,是去年鬼子为了拉拢赵老财提供的,数量在两百支左右。相反,我们在赵家营的力量相对减弱了不少,目前我们手头满打满算也就五百人,武器以大刀和长矛为主,枪支短缺,弹药更是不足”。
“老莫,你忘了,我们村外还有一支游击队”一个头上带着瓜皮帽子,一脸麻子的中年汉子提醒道。
“因为鬼子常年到山里扫荡,赵老财为主的地方武装又常借口发生摩擦,我们游击队的流动性很大,一方面防鬼子,一方面还得防这些龟孙。所以我们游击队的实力还很弱小,武器不齐全,活动的地区又被压小。于队长,我们以前的计划是秘密发动群众,然后在虎头山靠近赵家营这块秘密的建立起一小块抗日根据地,以备咱们部队遇到紧张情况时,可以跳过来隐蔽的休整一下,再投入战斗,要知道这可是灯下黑,敌人在山里扫荡的越残酷,我们躲在这里也就越安全”。
于同点了一下头,道:“老莫说的不错,其实前不久,我们二道岗子党委会就通过了这项决议,决定把赵家营也纳入根据地的范围,这样的话,我们便能形成两头遥相呼应的态势,不管是鬼子扫荡二道岗子还是扫荡赵家营,我们都能有个休整和躲避的地方……”。
听到于同这么说,在场的众人都眼睛一亮,不管是战功还是武器装备,虎头山支队在整个北水战区都赫赫有名,听说就连总部首长都点名表扬了他们。
老莫正嚼着一块土豆,他笑着说:“这样再好不过了,不过我们既然要决定在赵家营起事,首先就要砍掉赵老财的手脚,赵老财除了他的三个儿子外,还有三个姑爷,干起坏事来个顶个,他们借着给日本人当差,吸中国人的血,赚了大量的国难财。”
“大姑爷负责给鬼子运输物资,二姑爷负责赵家营一带的守卫,三姑爷最坏,成立了便衣队,专门打探情报的,只要干掉了这三个丧尽天良的家伙,赵老财的右臂便等于断了”。
“老莫,你在谈谈村里的情况”?
老莫骂了一声,又说下去:“去年春天,打鬼子进入北水地区以来,赵老财便出头成立了维持会,让他手下的地痞流氓每天办保甲,十家连环保,一家出事九家受累,居民都领良民证。此外,三姑爷的便衣队还整天出来,在街上抓人,抓到没有良民证的,直接扔大牢,然后逼着人家送钱。夜里查户口,鬼子汉奸伪军,三天两头出发……”
老莫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红了,里边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愤愤的提起拳头,用力朝着桌子打了一拳,又接着说:“还有,村里本来有个小医院,往常大伙有个头痛脑热的,都能去看病买药,没想到自打鬼子来了以后,哪里就被赵老财给占据了,药品什么的都被搜刮交给了鬼子,不过赵老财暗地里还是截留了不少,从此,许多生病的百姓要么倾家荡产,要么家破人亡,还有的因为家里有个漂亮姑娘,被赵老财强行抢走做了小妾,在他玩弄后,又把抢来的小妾送给手下人,于队长,你说赵老财狠不狠,毒不毒!……”。
老莫砰的一声,捶了下桌面,上面的东西被震得跳起来,他被怒火烧红的眼睛里泛着泪水,望着于同。
于同的脸色同样铁青,严肃,沉重,他的心被老莫所讲的残暴所激怒,他没想到想到赵老财这么狠毒,屋里沉静下来,只听到人喘气的声音。
就在这沉静的夜里,也许赵老财的手下又在搜铺和凌辱老百姓。
第二二五章发枪
老莫沉默了一会,又说下去:“在这种情况下,是个中国人,能平心静气么?有一次,我们实在看不过眼了,想要救出那些被捕的百姓,可没想到那是一个陷阱,十几个弟兄折了进去,后来我们学精了,人少有人少的干法,一有机会,我俩夜里带着匕首去摸伪军的岗哨,能混过去就混过去,混不过去在想其他办法,反正就一个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伪军戒严、查户口,他能查出个屁?我们虽不是本地人,但好赖在这里落脚两年,加上地形熟悉,他有什么办法,就这样,我们也干了几回,消消肚里这股闷气,白天我还是照常拉车,接着打探消息”。
说实话,日伪一直怀疑赵家营有地下党的成员在活动,他们前前后后也组织了数十次搜铺,可惜都没有任何收获,归根到底他们都找错了方向,他们以往的目标一直都放在那些教书先生或者店铺老板和雇员的身上,当然老莫也被他们查过几次,甚至有一次还被叛徒出卖,万幸的是,叛徒提供的照片是老莫在五年前拍摄的,那时的老莫理着漂亮的分头,带着一副金边眼镜,身穿一套讲究的绸布长袍,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
再看看现在的老莫,乌黑的面孔和满身的灰尘,从哪里看都像一个地道的穷苦汉子,正因为这样,才使老莫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那次危机。
谈论到最后,于同也把自己这次带来的老底给他们交代了一个清楚,当然又让在场的众人感到一阵狂喜,五十多条快抢,两千多发子弹。
在离去的时候,老莫又跟于同商量了一下,从五百多人的队伍中,在抽出一百人跟着杨前进学习射击和拼刺。
次日,老莫带着一百多人出现在赵家营东面的一处小山洼里,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于同带着铁匠和杨前进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见面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于同就把他们带到了几个已经打开的长箱子跟前,还没走到跟前,跟着老莫来的百十人便惊呼起来。
“枪”!
“好多的枪啊,都跟新的似得”。
“还有子弹,我的乖乖,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子弹,我们发财了”。
“莫书记,这枪莫非都是给我们的”。
“这还用问,肯定是给我们的,不然叫我们过来干什么”。
“二哥,你说今天给我们发枪”?
“看样子像”。
“全体都有,集合”于同看了一眼众人,喊道。
一分钟过后,百十人排着并不整齐的队形集合了起来,怎奈,他们人虽集合起来,不过目光还在恋恋不舍的盯着那些枪支。
于同看着众人,指着身后的箱子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枪和子弹都是发给你们的,可是我丑化说在前头,枪只有五十条,你们却有一百人,根本不够分啊,怎么办?有人肯定会在心里叨咕,这次领不上枪,说不定下次就能领上,我实话告诉你们,这枪得靠我们自己去取,从小鬼子和伪军手里去取。你们说,小鬼子和伪军会乖乖的把枪给我们嘛?不会,这需要我们去跟他们拼命,只有把小鬼子和伪军打怕打跑,才能夺取他们手中的枪。这枪先发给你们中间的五十个人,剩余的五十个人跟着他”说到这里,于同用手一指旁边的铁匠,继续道:“跟着他练习拼刺,万一我们子弹打光了怎么办?插上刺刀继续跟小鬼子拼,他叫铁匠,跟着我到现在,已经打了好几仗,死在他手中的鬼子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你们跟着他好好练,练好了就拿赵老财开刀,那个时候,你们都能发枪了,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稀稀拉拉的声音。
“你们都是娘们?还是没吃饭咋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大点声”于同眼镜一瞪,骂道。
“明白”。
“很好,现在开始发枪,念到名字的过来领枪”。
“张满东”。
一个年轻后生站到于同跟前,于同拿起枪支,递给他,道:“这把枪发给你,希望你用它好好练习,争取早日上阵杀敌”。
“谢谢队长”年轻后生在其他人的羡慕中,接过枪支,然后爱不释手的站在一旁,此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手中的枪上,那眼神,分明就像在看一个自己爱恋的人。
“张有才”。
“李富贵”。
“……”。
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念到,放在箱子中的五十条枪也发到了各自的主人手中。
“拿到枪的站在我左侧,没拿到枪的到铁匠面前集合”随着于同声音的想起,百十人快速的分成两队,在各种的教官面前集合。
“你们都是幸运儿,因为你们都拿到了枪,枪是战士的生命,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放弃,一个战士如果轻易放弃了自己手中的枪,那么也就相当于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现在你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原地坐下,擦枪”。
五十个人立马盘腿坐在地上,有的用手,有的用自己的上衣,还有的用自己肩膀上的肩搭子。
擦完枪之后,于同又让他们以每人间隔两米的距离站起来,平端起手中的步枪,练习瞄准。
“枪有很强的后坐力,为了不让你们打出去的子弹射到天空中,所以你们在开枪的时候,要用自己的肩膀顶在枪托上面,长时间开枪,容易是肩膀造成脱臼……”。
十分钟过去了。
三十分钟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于队长,我们就这么干站着吗”一个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问话的人正是第一个领取到枪支的年轻人?
“不错,总算有个敢问的,我们弱小,鬼子强势,以小博大,除了不怕死之外,还得有吃苦的打算,有时候为了伏击一个鬼子的运输车队,战士们常常一爬就是数天,吃喝拉撒都在原地进行,你们肯定会问,吃喝拉撒都在原地,多脏啊,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小鬼子天上有飞机,地上有坦克,只要稍有异动,便前功尽弃,能吃上饭还算不错的,为了不暴露目标,必要的时候战士们一整天不吃饭,如果没有惊人的忍耐力,什么都是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