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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六十八.

    六百六十八.

    ‘可以。‘纪晓君答完,又迟疑地问,‘去交通稽查大队合适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

    ‘稽查大队长是倪副局长的亲侄子,也是市人大常务副主任林光生的女婿。稽查大队这几年从未断过告状,但原局长陈佑胜都睁只眼闭只眼掩盖过去了。今年,我这里收到了该单位十名职工的联名举报,反应倪东阳每年吃喝送礼开支超过100万。‘

    ‘就是天王老子的地盘该去也要去‘景正中语气坚定地说。

    ‘景局长,我劝您慎重。‘纪晓君坦诚地望着他,规劝道,‘行评主要由林副主任主持进行,如果得罪了他,今年我们交通局的行评工作不会有太好的结果,一旦评到后三,您的位置就要受到影响。再者,倪副局长只有一个女儿,把这个侄子当儿子在养,如果您顶真了,只怕会招致倪副局长疯狂的反扑。他自恃资格老,是一个老交通,曾陪任的几位一把手局长,没一个没遭他暗算的。‘

    ‘我一身正气什么都不怕‘景正中浑身是胆地说。

    ‘他会闹得全局不得安宁,闹得您无法工作。从我们整个交通局的大局来看,希望您慎重一点。何况,他现在本来就对您耿耿于怀。‘

    ‘我上任才几天,与他无冤无仇无过结,他为何对我耿耿于怀?‘景正中平常最痛恨打小报告的人,尤其痛恨那些说是道非打小报告的女人;但此刻,他倒很想听听这个女人的‘小报告‘。

    ‘因为他认为是您抢夺了他的职位。在你来之前,黄必树在全局为他造势,只差没架上高音喇叭发布小道消息:倪安平马上要崴正当局长了,他找了省里的关系,市里的李市长和他很铁,人大林副主任是他的亲家,局长拴在裤带上跑都跑不掉的。那说得有板有眼像真的一样。然而,期望得到的结果与现实安排形成鲜明的反差,他的心里当然难得平衡,自然而然会对你恨之入骨。‘纪晓君客观冷静地分析道。

    ‘你是在凭空臆断吧?‘虽然景正中认为纪晓君的分析有点道理,但嘴上还是不相信地诘问道。

    ‘如果您这样认为,当是刮过一阵耳旁风好了。‘纪晓君觉得自己的好心明珠暗投,脸色有些难堪,话语中隐含着一种不满。

    ‘我觉得人还是往好处想更好一些。‘景正中说,用的是一种解释的语调。

    ‘我又何尝不想往好处想呢?景局,他养成了那种德行,改不了的。算了,您只当我没说过这些话,您自己去观察吧。‘纪晓君无奈地申辩道。

    ‘晓君。‘景正中换了一种口气称呼道,意欲拉近和她的距离,说,‘你应该知道,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来说,最忌讳的是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这一声‘晓君‘的称谓,让纪晓君心里流过一阵暖意,其实她也有三十六七的年纪,不说人老珠黄,也可以说是半老徐娘了,没有吸引男人眼球的风韵,没有青春逼人的脸蛋,有的只是那种‘流水落花春去也‘的感叹和无奈,而景局长一声称谓的改变,让她惊宠不已。她有些激动地说:‘您说得没错,但您要甄别这个人说话的动机和意图。‘

    ‘那你的动机何在?意图何在呢?‘景正中轻声地问道,有种礼贤下士的意味。

    ‘我的动机是想帮助您,我的意图是想赢得您的信任。我再也不想忍受那种遭受一把手白眼的日子。我是一个女人,要活出自尊活出自信。‘纪晓君眼里闪过一缕坚定和刚毅。

    关于纪晓君的情况,景正中在科技局时,就听到传闻,略知一二。六年前,她是陈佑胜的前任昌局长的办公室主任,刚过三十,正是女人最茂盛最葱绿的时候。昌局长在退下之前,向市里主要领导举荐她担任一职局纪委书记,机关里几乎沸腾,因为论资历、能力和水平,排在她前面应该提拔的科长至少有三人以上,其中包括黄必树。这些人心里不服,编撰出了‘纪晓君是昌局长的二老婆‘的流言,说昌局长的第一老婆照顾昌局长的家庭生活,纪晓君作为第二老婆专门照顾昌局长在单位的生活。昌局长在办公室旁辟有一间午休房,那是纪晓君和昌局长颠鸾倒凤的场所。一夜之间,全市都知道这一传闻。昌局长退下来后,陈佑胜接任,本来陈佑胜对纪晓君没什么坏印象,但迫于机关内部‘群起而攻之‘一边倒的舆论压力,也只能划清界限故意疏远孤立纪晓君。再说,官场上大凡前任留下的当花瓶供奉的‘女色‘,继任者看着总像是看到一碗吃剩的变质变味的馊饭,恨不得顺手泼到远远的地方,今生今世不闻其味不见其人。陈佑胜对纪晓君像瞎子撞见鬼似的,有她不多没她不少。在分派分工时,只让她主抓纪检监察,分管机关办公室,没有分管业务科室,一丁点儿权力都没给。最让她不能容忍的是,她去向陈佑胜汇报工作,他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一百个不乐意,动辄就吼她一顿,弄到最后,她都害怕去见陈佑胜害怕去汇报工作。

    ‘我能够理解你的处境,也能够理解你的心情。‘景正中说。

    ‘谢谢您,景局。‘纪晓君有些喜极而泣,‘一个奔四的女人,靠色相去取悦上司,已经不可能;靠投机取巧去哗众取宠,面子上拉不下来。我现在最大的本钱——真诚。我要在您和全局干部之间架起一座真诚的桥梁,尽所能地让您工作得心应手,让机关干部顺心顺意。‘

    ‘那我得谢你了。‘景正中高兴地说,站起身,将手伸过去。

    纪晓君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忙不迭地将右手在衣服上擦过几遍,握住景正中的手。一个官场女性,长期被关闭在办公室,有几年没握过上司的手,她感到温和、厚实、充满男性的力量,眼泪止不住地潸潸而下。

    ‘稽查大队的事如何处理?‘景正中抽回手,问。

    ‘我以信访调查的名义,带人先去对该单位进行年中审计。‘纪晓君轻轻地用纸巾醮去眼窝里的泪水,说。

    ‘如果问题不是状告的那么严重呢?‘

    ‘景局,只要有问题,都可以成为你握在手中克敌制胜的砝码。‘纪晓君意味深长地说。

    ‘你做好安排,尽量低调处置。顺便把明天的活动给倪副局长通个气。‘

    大巴车早上八点出发,在通往韩岭农场那条长不过五公里的土路上,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坐在车上的人饱受了颠簸之苦。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满是大窿小眼,像日本鬼子扔过炸弹被炸后遗留的现场。大巴车时而像航船被巨*高高抛起,时而又像在凹凸不平的丘陵地带跌跌撞撞地穿行。到达韩岭农场,有几个人面呈菜色当场呕吐,肠子都快呕出来。待大家休整一通,景正中召集大家聚在一起,说:‘我们只坐了一趟车,就感觉到难受、发晕,而我们韩岭农场将近一千名老百姓,每天都在走这样的路,不怪他们满腹牢骚、痛爹骂娘。如果我每天走这样的路,我也会骂。一千名老百姓呼吁了十几年,但我们却熟视无睹无动于衷。我们成天关在机关叫嚷:服务群众服务农村。这就是我们的服务答卷吗?有人会说,这条路没修好,有客观原因。但不管怎么说,这条路不修通就是我们的失职,就是我们对老百姓的不负责任‘

    交通局的干部总是自以为是头高颈旺,何曾如此垂下头颅?景正中看到了在场的人低垂下头满面赧色,他觉得目的达到便迅速收兵赶往第二站——交通稽查临时稽查点。该点设在318国道与一条省道的交汇之处,被一片树林掩蔽。当大巴停靠下来时,只见稽查大队的五名工作人员围着一名货运司机,货运司机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话,迅即几名工作人员一齐上前推推搡搡,货运司机被逼无奈,便到货车上去拿钱。货运司机拿出300元钱,说先交一个月,那几个人收了钱后还要他补交滞纳金,货运司机双手一摊说没有,其中一人爬上货车把钥匙抽出来攥在手上。货运司机求饶道:‘兄弟们,行行好,我给人家拖的西红柿,不能久放,放坏了要赔偿,我就更没钱交给你们了。‘几个人根本不理睬货车司机,大摇大摆地走到临时稽查点,又开始拦别的车去了。货运司机跟在后面,一个劲地说好话赔小心。

    景正中带着人走下大巴,径直走到那位为头者面前,伸出手,讨要道:‘这位同志,把车钥匙给我吧。‘为头者上下打量他一眼,见是个干部模样,一溜眼看到后面跟着局里的领导,忙跑过去把钥匙递给那个货车司机,笑着说:‘今后注意按时缴费。‘货车司机有些木然,接过钥匙,千恩万谢而去。

    景正中不敢想象,没有他出面讨要车钥匙,那位货车司机会在那儿滞留多久。

    上车后,景正中背转身,对大家讲道:‘我上任才半个月,可接到关于交通稽查大队的投诉不下15起,普遍反映我们的工作人员水平低素质差乱执法。他们形容我们稽查大队的工作人员是披着稽查服装的狼,比土匪还凶比恶霸还狠。如果有这些臭名恶誉背在身上,我们交通局永远也不能得到老百姓的认可,行评永远会排最后。所以,我们局整肃机关作风就从稽查大队开始‘

    分管稽查大队的副局长黄光红笑着说:‘景局长,整肃作风我举双手拥护,只是您年底不要结大队的任务账。‘

    ‘我们局里乃至下属单位,谁都可以做好人,唯有稽查大队在做恶人,还是这几个憨猪笨熊在冲锋陷阵稽查逃费,如果对他们不稍稍放宽一点,捆住他们的手脚,只怕逃费欠费的比比皆是,养路费任务完不成,没钱了,好多事都得停摆。‘倪安平接过黄光红的话,说。

    ‘稽查是必需的,只是我们的稽查人员在对待司机的态度上,有一个观念转变过程,不要像对待犯人一样去管理,而是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去服务。‘纪晓君说的语气很委婉,但表达的意思很直白。

    景正中很感激纪晓君能中途拔刀相助,要不然,车上其他人还会顺着倪安平的话往下说,风向就会转变,整肃的事弄不好就要告吹。他连忙趁热打铁地说:‘纪书记说得对,我们在执法过程中,要贯彻以人为本的理念,遵循服务为民的宗旨,而不是动辄围攻、扣留、追逼司乘人员。要相信他们大多数是遵章守纪的公民,对那些极少数故意逃费欠费的钉子户,咱们也只能多教育多劝导多用行动感化,而非行蛮动粗并且大打出手。‘

    ‘稽查大队从成立开始就背着土匪名声,是该好好管一管治一治了。‘副局长杨齐胜见缝插针地说。

    车内出现长时间的静默,大家头靠车椅打着瞌睡。将近中午,大巴车到达环城公路1号标段工地。

    景正中第一个下车,赫然看见不远处停着的‘新闻采访车‘以及车旁站着的人——周雨菲,愣了。他把纪晓君拐到一边,问:‘通知了电视台记者采访吗?‘

    ‘没有呀。‘纪晓君摇头。

    ‘看来咱们的一点**捂都捂不住了。‘景正中无奈地感叹道。

    ‘难道是——‘纪晓君正在往下说,被景正中拦住。

    是福是祸,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周记者的新闻敏感性真是强呀,我们机关召开一个非公开的行评站地会,居然都被你捕捉到了。我告诉你,这是我们局的内部事务,不需公开报道。‘景正中走近周雨菲,边走边说。

    ‘是你们局里通知我们来的。‘周雨菲大惑不解。

    ‘不会吧。‘景正中也被弄得摸头不知脑的,但他立即爽直地说,‘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何不借机整出一篇好文章呢?‘

    周雨菲有所领悟地直点头。

    摄像记者镜头对准两人,周雨菲手持话筒,说:‘亲爱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新闻直击》栏目记者周雨菲。今天,我们受邀来到环城公路1号施工路段现场,目睹了一段才竣工不到三个月的路段上面,正有工人在毁掘。我们问过原因,原来是去年市里为迎接上边的检查验收,要求市交通局赶抢进度按期通车。市交通局下属的路政公司把自己公司中标的路段转包给外省一家名叫通达的施工公司。通达公司在地质状况差温度不适宜的情况下,盲目施工,致使3公里路面变成烤焦的面饼,造成直接经济损失500万元,真是让人惋恨令人痛心。为此,我们采访了新任交通局局长景正中,请他给我们谈谈造成这种恶果的原因。‘

    周雨菲一语破题切中要害直白发问,让景正中感受到迎面而来无法回避的压力,他对着周雨菲手举在嘴边的话筒,定了定神,沉痛地说:‘我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这是我们交通局的渎职,更是对国家对人民的犯罪‘

    ‘我们知道这件事情发生在去年,不在你任内,但造成了严重后果,请问景局长将如何补救和处理?‘

    面对周雨菲咄咄逼人的问话,景正中紧开口慢开言道:‘首先,我们将成立专门调查组彻查,如发现工程转包中有**行为,将移送司法机关处理。同时,我们责令通达公司掘掉现有路面重新施工,尽最大努力予以补救,给社会一个交代给人民群众一个答复‘

    ‘好‘周雨菲拿过话筒兴奋地称赞道,‘景局长,您带着交通局全体机关干部和下属单位负责人踏勘现场察看工地,意欲何在?‘

    景正中感到一丝轻松,因为周雨菲的问话已经步入到他设计的轨道。他沉着冷静地回答道:‘我们组织这次活动,主要是冲击我们机关干部的视觉神经,正视我们的工作差距,警示我们的服务理念,真正认识问题认清差距,以便我们改进作风改进工作。‘

    ‘好的。景局长,在您担任交通局长期间,你将如何避免此类事件发生?‘

    ‘我们将从建设体制和监督机制上健全和完善行之有效的管理措施和方法,从源头上杜绝该类事件发生。我可以负责任地向全市人民承诺:在我的任内绝不发生类似事件,如有发生,我将引咎辞职‘

    ‘决心可贺勇气可嘉,景局长的承诺让全市人民对疲软的交通看到了希望‘

    景正中的眼里闪耀着激动的光芒。

    中午在机关食堂吃过午饭,景正中在办公室隔壁的小房里午休到下午两点钟起床,准备带上副局长刘新宇到下属几个单位转一转认个门,正要出门,汽运公司的罗经理堵在门口,喜滋滋地报告道:‘景局,100万元刚才进了我们公司的账,80名工人已于今日早上出发,用两个车送到深圳。我代表全体职工向您表示感谢来了。‘

    100万元对市交通局这种资金大出大进的单位来讲,应该算是一笔小钱,却征调了十几天才到位,而自己许诺三天到位的,中途还给倪安平督促过一次,还是拖了十几天。景正中的心里略有不爽,随口问道:‘罗经理,职工们没骂我是个讲话不算数的泡皮吧?我还真担心他们又会闹起来去上访咧。‘

    罗经理和景正中算是老交情。十四年前,罗经理在交通局里当工会主席,被市里抽调到王石镇搞村级财务清理当组长;景正中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科技局被抽调出来,给罗经理当组员。两人相处三个月,关系不错。因而,罗经理把他当成老朋友老熟人,在他面前说话也挺随便:‘几个好头鸭子有过再次聚集去上访的苗头,我把您的名字一搬出来,他们就没话可说了。其实,哪个诚心为百姓做事,哪个从中作梗,职工们的眼睛看得清楚着呢。景局长,现在的交通局好比一辆又破又旧的老汽车,您拼命驾驶往前走,可有人却暗中在轮胎底下塞砖头和木块,您得格外小心才是。‘

    ‘要是天天小心这些事,哪里还有精力干工作?‘景正中淡淡地说。

    ‘您要知道,盘好这拨子人也是您的工作。‘罗主任谈兴颇浓,摆出一副与他深谈下去的架势。

    ‘你说说,我如何盘好这拨人?‘景正中本不想和下属谈单位内部的事务,但看罗经理很有诚心的样子,便问道。

    ‘该调的请求市委调走,纯洁班子。‘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要是每个新上任的一把手都要求市委如此调动,那不成了干部大腾挪,没有哪个市委书记会做出如此愚昧之举。再说,这些副职都在单位时间长,关系盘根错节,每个人后面都有自己的靠山和撑棍,你即便想调也不见得调得动。如果你的动议让被调人知道而又调不走的话,那么你与被调人之间的关系会变得僵化,原来还可以面子上顾着,以后恐怕要撕破面皮,于工作更不利。还有一点,你上任伊始就向市委提出把某某交换出去,会给主要领导留下一种不太好的印象,他们会觉得你这个人安不得人、相容性差、协调能力有限,盘不活一班人。想到这里,景正中摇摇头说:‘调走不可能。你说说调不走该用什么办法?‘

    ‘调不走嘛——‘罗经理故意顿了一下,接着语气坚定地说,‘蛇掐七寸,狼打跛脚。大凡在交通局任职长一些的人,屁股后面都不干净。您只要稍稍花点气力,就能找到他们违纪违规的证据和把柄。有了这个东西,你就等于有了念紧箍咒的咒语,还愁他在你面前不俯首称臣吗?‘

    罗经理支出的招数是别人用过的老招数,并不新鲜,可以起到震慑敲打之功效;但景正中不想运用这一计策,一是老套,二是上任之初就树敌,弄不好今后剑拔弩张关系破裂,走到那个地步,一把手局长就当得没有任何意思了。他想得最多的还是那两个字:忍——忍字当先、忍辱负重、忍气吞声,诚——诚心待人、诚恳做事、真诚感动。景正中说:‘罗经理,你可算是我的启蒙老师,您能敞开心扉给我提出这么好的建议,我非常感激。只是今后,请您少掺和局里的这些事,因为交通局太复杂太敏感了。‘

    ‘行,行经理很识趣地走出办公室。

    虽然不能说罗经理安的是坏心,但也不一定全是出于好意,这些人对倪安平有意见,但敢怒不敢言,只能在景正中面前多参奏倪安平几本,最好能借助他的力量拿下倪安平,以泄心头之气。看来,每个人都琢磨着与己有利的事。

    景正中长叹一声。气还未完全吁出,杨齐胜急匆匆地跨步进来,把一大把单据往办公桌上一丢,气哼哼地说:‘景局,省城我不去住了,您换人吧。‘

    ‘怎么了?‘

    ‘他倪安平是什么意思?我和小黄、小刘在省城住了半个月,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受尽了屈辱。包括攻关费用以及我们三人的住宿开支,用了8万多块钱,小黄、小刘把单据贴好了我也签了,找他去签字,他不肯签,说什么半个月用8万多,这用钱速度太快了吧。小黄、小刘把单据塞给我,我去让他签字报账,他阴一句阳一句地说什么单据是假票据,今后被审计出来要通报还要罚款。我说我们在省厅打点关系,送点小钱给别人,只能用餐饮票据来充账。他又说市里每年对各科局的进餐接待费用有限额规定,交通局一年50万,半年不到用了30多万,你这一充就是大几万,局里还有半年客人来了怎么接待?我问,以你的意思我们用了钱不能报账了?他不置可否,真是把人气死了。我杨齐胜工作三十年还从未受过这种窝囊气。‘

    听清事情原委,景正中赶忙安抚道:‘杨局长,你们在省城的开支肯定得报,你也不要生气。倪局长他坚持原则审签严格也是为机关着想。‘

    ‘屁景局,他倪安平的险恶用心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是故意刁难,让我们报不了账,延缓5亿元转贷期限。他的爪牙黄必树到处放风说,只要半年您老景不能完成转贷工作,你就要引咎辞职,倪安平就可以顺利接手。‘

    ‘杨局长,你是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你也相信这种传言?‘

    ‘我的景局呀,你别净把人往好处想,倪安平那德行,逢过五任局长,在背底里就告过这五个人。跟您明说,这种话只有您一个人没听到,只有您一个人还蒙在鼓里。他们在蠢蠢欲动虎视眈眈啦。‘杨齐胜着急地说。

    杨齐胜和倪安平是一对冤家。杨齐胜原来是市经委的纪委书记,经委当时牵头工交口工作,管交通局,在经委撤并之时,被派到交通局任副局长,本来是作为二把手派来的,无奈倪安平已盘踞在常务副局长的位置上;按当时的方案,是把倪安平调到另一个局当副局长,但倪安平找了关系没动,这样杨齐胜只能待在三把手的位置上了,这一待就是六年。杨齐胜是带着一腔恨气来的,因而对倪安平有一种先天陈见,和他钉钉棒棒打了六年的结。两个人资历相仿,任副职时间差不离,因而互不服输互不买账,一般的人之间有矛盾都是放在心里,尚能顾全大局,但他们两个人是大局都不顾,公开叫板公然不和。党委会上只要是倪安平说好的,杨齐胜一定会说差,杨齐胜说行的,倪安平一定说不行。原任局长有把两人调开的想法,专门去找组织部部长汇报,却始终没下文。加上倪安平背后有市长李子林撑腰,杨齐胜有市委常务副书记作坚强后盾,因而最终未能撼动两人,这对矛盾体便搁置下来。只要不是研究重大问题的党委会,原任局长总是在两个人之中的某一个出差或外出开会时召开,避免两人争执发生冲突。久而久之,原任局长觉得有两个人在班子里能够相互制衡,是件很好的事,没有再提把两人分开之事。

    ‘杨局长,我觉得人能在一起工作是一种缘分更是一种福气,我不喜欢和别人闹纠纷,也不喜欢班子成员之间闹矛盾。所以,我总是把人往好的方面去想。‘景正中真心诚意地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既然您景局这么讲,我还有啥可说呢?费用报销的事您得给个说法。‘杨齐胜心里感到一阵委屈,他认为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好吧,我尽快跟老倪沟通。‘‘倪安平不给我把报销的费用送到手上,我是不会再赴省城的。‘杨齐胜站起来,冷着脸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景正中把杨齐胜丢在桌上的单据条子清理好,用一信封装好。他得找出一个让倪安平乖乖签字无话可说的办法。景正中在办公室来回踱着突然灵机一动,何不召开党委会,就转贷费用报账之事通过党委会议定下来,所有围绕转贷发生的费用一律报销,特事特办既给杨齐胜吃一颗定心丸,又让倪安平找不出拒签的任何借口和理由。党委会上集体通过的决定,倪安平就不敢再拒不执行。

    景正中为自己想出这一妙计有些暗自得意,既避免和倪安平正面交锋,又可以将转贷的后续费用纳入合理合规的报销范畴。这时手机接到短信的提示音突然响起,景正中打开收件箱,只见上面写着:‘可否共进晚餐?‘

    他想了一会儿,晚上没什么应酬,便赶紧回复一条短信过去:‘非常乐意‘

    晚上六点半钟,在斯芬克西餐厅的一角,两人面对面坐下来,餐厅的墙上绕着古朴的藤蔓,有种回归大自然的感觉;优雅的钢琴声从况味十足的假山瀑布边流淌过来,涤荡着一股原始的山林之气,四周显得分外静谧,只听见几对客人窃窃私语的声音,伴着潺潺的水声,一位身着落地长裙的女孩,坐在钢琴前,舞动着修长的手指,像琴键上跳跃的精灵,一段段空灵的乐章汩汩而来。景正中打量着这家浪漫的西餐厅,格调品味都不错,不愧是周雨菲选的地方。

    服务员这时端上两支点燃的蜡烛走过来,关了他们墙边的壁灯。景正中冲周雨菲一笑,吹灭蜡烛,周雨菲的心一动。灯亮了,是景正中开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表情在周雨菲脸上一闪而过。

    ‘我当局长这些年,认识了不少美女记者、美女主播、美女营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刚才还在和我谈理想谈人生,一转眼就直接拉广告赞助。你怎么就是不开口向我拉广告要赞助呢?‘

    周雨菲轻声说:‘我从来就是这副德行。‘

    ‘听说你们台里对拉广告还有任务,是吧?‘景正中问道。

    ‘我们台里规定,每人每年有5万元的广告费任务,拉到1万就奖3000元,完不成任务的话,就只能拿70的工资。‘

    ‘那你拉到了吗?‘

    ‘我从来就没拿过全工资。‘周雨菲没料到景正中会这样问她,当然她也从没有想过拉广告。周雨菲一直觉得让漂亮女人去拉广告,那等于是送羊羔入虎口。那些手中掌握着一些权力的男人,大都很会算计,深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道理,第一次接触勾眼,第二次接触摸手,第三次接触上床,三部曲,赤luo裸的交易,几乎成为这一行的潜规则。有些记者调侃她放着好生生的‘资源‘不用,白白浪费,真是太可惜了。她说自己有自己的‘底线‘,突破‘底线‘委身于人的事永远也不会去做

    ‘我倒还真想派一单广告给你。‘景正中望着她,眼里都是笑。

    ‘别,千万别这样。男女之间的关系,一旦和钱搭上边,那味道也就全变了。‘

    ‘我想,你要真想拉广告的话,应该不会很难。‘

    ‘道有道矩行有行规,我只是不愿意作践自己罢了。‘周雨菲说得比较含蓄。景正中用心在听。

    ‘不会这么严重吧?‘景正中故意做了一个鬼脸。

    周雨菲微微一笑,道:‘我们不谈这个行不行?‘

    ‘那跟我交往,你怎么看我这个人呢?‘

    ‘你这个人嘛,有责任感,自控能力很强。表现有三:其一,你有一双会笑的眼睛,从心里流露出来的,是发自心底的善良和真诚。其二,你是个知识型干部,不鲁莽、不冲动,和你待在一起有安全感。其三,你在宁阳工作这么多年,好像没有听到什么绯闻。‘周雨菲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听到周雨菲有条有理的一番话,景正中有种瞬间飘忽的感觉,他没有想到自己在周雨菲心目中的形象是这样具体、这么完美,他感到很满足,似乎多日的企盼终于如了他的愿、遂了他的意,而他企盼的到底是什么呢?他又从周雨菲身上得到了什么呢?仿佛什么也没有,又什么都有了。这种困惑只有在他面对那沉静安然的青花瓷时才会出现,他爱那些瓷器,可是他总是静静地站在它们面前,甚至连碰都不去碰一下,他喜欢体验那份祥和之美,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他从来没想过要去掠夺它,破坏它。

    琥珀色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景正中脸部的线条变得柔起来:‘原来你还调查过我呀。‘

    ‘你要这样说,那也算是吧。‘周雨菲的眼睛垂下来,看着水瓶里插的一朵莲花。

    ‘没想到。‘景正中很希望周雨菲说下去,聆听异性的赞美绝对是件让人幸福无比的事情。

    周雨菲拨弄着莲花的花瓣,说:‘还有呢,你请我吃了几次饭都在酒店的大厅,从来不进那些迷离暧昧的包间。你敢在大庭广众之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和我说话,这说明你光明、磊落、透明,值得信赖。‘

    景正中摆摆手,说:‘我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高尚呢。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这个人是心有歹念深藏不露呢?‘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个更注重精神追求的人,你把欣赏看得比享受还重要,和你在一起,自我感觉特美。‘周雨菲动情地说。

    景正中听得有些心花怒放,赞美道:‘你是读懂我心的第一个女人。‘

    周雨菲的脸红过桃花,有些不好意思,慌忙转移话题问:‘今天的现场采访没让你难堪吧?‘

    ‘没有,没有。‘

    ‘没有就好。当时我的问题提得很尖锐很突然,连自己都被吓着了,没想到你胸有沟壑沉着应对回答如流。我想宁阳人看到这期节目会对你们交通局有一个重新认识。‘

    ‘那咱们的这篇文章就做得天衣无缝了。‘

    ‘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的呢?‘

    周雨菲的提问让景正中在脑里把知晓今天活动行程的两个人倪安平和纪晓君过了一遍,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打的电话:‘管他谁打的,他想出我的洋相,没想到倒成全了我在全市人民面前露脸,让你正面宣传了交通局。‘

    两个人毫无拘束地开心地笑了。

    端午节就要到了。这是春节过后的一个传统大节,也是很多人送情随礼融通感情接近领导的一个大好契机。

    现在的人,什么都喜欢赶早,连送礼也一样,从节前十天就开始跑开始送了。在儿时的记忆里,只知道过端午节是包粽子、赛龙舟、吃芝麻糕、绿豆糕和煮鸡蛋,根本感受不到端午节的热闹和隆重。在科技局上班时,至多是少数几家冠名‘科技‘的企业送点烟酒茶叶,而今到了交通局,送礼的应接不暇、源源不断,他们不到你家里,就在你上班当口,敲门而入,先汇报几句工作,再说上几句感谢之类的话,接着提出希望支持和关照,最后掏出信封搁你桌上。你拒绝的话,他就说是两条烟钱,是想买烟但怕买到假烟,或者说是一杯茶钱,请您出去喝杯茶但怕耽误您的工作,边说边走出了办公室,你赶出去吧,又怕张扬让旁人知道,只能违心地接受。现在送礼也转变了观念,再不送那块头大招人眼的物品,而改用信封装上几百元钞票,目标小不打眼且实惠。同时现在送礼也简化了程序,不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到你家里去,而是堂而皇之地到你办公室,以汇报工作为由头,让你不敢不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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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六十九.

    六百六十九.

    端午节就要到了。这是春节过后的一个传统大节,也是很多人送情随礼融通感情接近领导的一个大好契机。

    现在的人,什么都喜欢赶早,连送礼也一样,从节前十天就开始跑开始送了。在儿时的记忆里,只知道过端午节是包粽子、赛龙舟、吃芝麻糕、绿豆糕和煮鸡蛋,根本感受不到端午节个中的热闹和隆重。在科技局上班时,至多是少数几家冠名‘科技‘的企业送点烟酒和茶叶,而今到了交通局,送礼的应接不暇、源源不断,他们不到你家里去,就在你上班当口,敲门而入,先汇报几句工作,再说上几句感谢之类的话,接着提出希望支持和关照,最后掏出信封搁你桌上。你拒绝的话,他就说是两条烟钱,是想买烟但怕买到假烟,或者说是一杯茶钱,请您出去喝杯茶但怕耽误您的工作,边说边走出了办公室,你赶出去吧,又怕张扬让旁人知道,只能违心地接受。现在送礼也转变了观念,再不送那块头大招人眼的物品,而改用信封装上几百元钞票,目标小不打眼且实惠。同时现在送礼也简化了程序,不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到你家里去,而是堂而皇之地到你办公室,以汇报工作为由头,让你不敢不接待。

    景正中曾想过法子不待在办公室,到工地去视察或到下属单位去调研,但那些送礼者会打电话来,说有急事相告,问清具体地址后就会立即赶过去,和在办公室里一样,汇报几句工作后就拿出一个信封塞进荷包。这种‘办公室送礼‘和‘小车上送礼‘已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无疑是一种**,也许合乎时事但绝不合乎法纪,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和处理。

    景正中曾告诫自己:坚决不能收但是关于领导拒收红包引发怨愤的事在宁阳已有先例,差点毁了一位领导。这位领导从省城某厅下派到宁阳挂职常委、副市长。春节前夕,乡镇及科局一把手给市领导及要害部门头儿拜年‘表示表示‘,纪委三令五申强调领导干部不得送红包收红包;但宁阳的干部并不认为送500元或800元向领导‘表示‘一下是送红包,他们认为这是对领导一年支持工作予以感谢的一份心意,也是一种企望领导对来年工作给予支持的‘敲门砖‘,差不多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礼仪。几个乡镇和科局一把手给这位省厅挂职领导‘表示‘,在信封里装有500元钱,这位领导拒辞不过收下了,第二天他就把这些钱连同送礼者的名单上报到市纪委。市纪委没有公开批评他们,但单独找这几个人谈了话,瞬间这件事传遍全市。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怪罪这几个送礼的书记和局长,却众口一词地指责那位挂职领导‘假马列装正经‘、‘高高在上脱离群众‘、‘与基层干部格格不入‘。自此以后,好多干部理都懒得理那位挂职领导,让那位挂职领导开展工作举步维艰,第二年省组考察时,挂职领导得了超过70的不称职票。

    六点钟,下班铃响过了,但景正中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抽屉里装着很多信封,里面有的装着500元,有的装着800元的现金,该如何处置呢?他掏出钥匙,打开抽屉的锁,取出那叠信封,每个信封上均写着送礼单位及金额。他把信封数过一遍,共有33个,乡镇20个,下属单位13个。他拿起笔,一一登记下来,拢共一算,共有万元。看到这个数字,他从心里感到一阵恐慌,将近3万元啦,按法纪规定,受贿3万元是可以判刑的。

    前车之鉴,得铭心谨记,看来这些钱只能交给局纪委书记纪晓君,并且不能让其他副职知道,也不能让机关干部知道,要不声不毫无动静。想到这儿,景正中立即拨通了纪晓君的电话,让她迅速赶回办公室有要事交办。纪晓君正下班骑车回家走到半路,听局长说有要事,表态马上赶回局里。

    约摸七八分钟功夫,纪晓君火急火燎地来到他的办公室,忙问什么事这么急?景正中将信封从抽屉里取出来,说:‘端午节有些乡镇和下属单位来看我,送了万元,我想赶快处理掉。‘

    纪晓君听说是这事,松了一口气:‘景局,这些钱放一夜就改姓了,看把您急的。‘

    ‘多放一分钟我的心就不踏实60秒,早点交出去,好睡安稳觉。‘

    ‘你准备怎么处理?‘

    景正中想了想,说:‘万元,我上交万元给你,另外还有6000元我想汇给我资助的两名大学生,他们今年大学毕业,即将找工作,需要钱花。你说怎么样?‘

    纪晓君思忖片刻,说:‘景局,其实您不交也没谁知道也没有谁追究。何必呢?如果您铁了心要交,我觉得交1万元钱就够了。您想啊,下属送您,从工作上考虑,您也要送您的上级呀。‘

    景正中赶紧摆手说:‘你不要为我开脱,我送上级的都从局里开支报销了。别说了,就按我说的办。‘说着,他把那个装有万元钱的信封交给纪晓君,让她点点数。

    纪晓君接过信封,从内里抽出那摞钞票,分成几堆开始清点。点完后,她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坤包内,玩笑道:‘景局,您是安心了,但我得守一夜小偷了。‘

    这话也给景正中提了个醒,他把装有6000元钱的信封递给纪晓君,说:‘好事做到头,这6000元钱你一起拿着,明天替我给两个大学生汇去。‘说着,他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纸片,用笔写下两个卡号交给她。

    收好钱和纸片,纪晓君准备出门,景正中叮嘱道:‘这件事你知我知,不得给任何人透露,包括局机关的人和市纪委的人。我不想惹身胡哨,撩得别人说东道西。‘

    纪晓君笑了笑说:‘看来您要当无名英雄了,只是这钱日后如何处置?‘

    景正中似乎早有安排,说:‘春节前咱们局的驻点联系村有结对帮扶的贫困对象,把这些钱拿去扶贫不会有错吧。或者用这钱成立一个基金什么的,省厅的客人经常来我们市度周末,他们来就是斗斗地主打打麻将。有的县市在上桌之前先给客人发几千块钱,输了算球,赢了装包,我们不发钱给客人,但得有人陪。陪客人抹牌赢了总不好,尽量去输,但陪过几次后,现在局里没人愿陪了,靠自己的工资输不起。我想能否今后陪客输了钱就在这里面报销。‘

    ‘创举,我认为可行。‘

    景正中不失时机地赞扬道:‘没想到你这当纪委书记的还如此开明如此解放?‘

    ‘受您的影响呗,再说纪检工作也要与时俱进,服务经济大局。关系就是生产力,把同省厅的关系处理好了,就是最大的生产力。‘

    ‘好,好,好。‘

    纪晓君突然问:‘您前天陪省楚桥路建的黄总输了三千多吧?‘

    景正中笑了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晓君嘿嘿一笑,说:‘黄必树几个人比拣了金元宝还要兴奋咧。要我说,就从您这儿补起吧。‘说着,她便开始从包里掏钱。

    ‘这样做别人会有反映的。‘

    ‘对您这样的干部有反映,那咱们中国到哪里去寻找廉洁奉公的好干部?‘说完,纪晓君把3000元搁在他的办公桌上,转身离去。

    纪晓君瘦削的肩背和袅娜的腰肢,很有女人味,让人生出一串联想。在出门的刹那,她回眸一笑,虽然没有百媚而生的**,但绝对称得上惊鸿一瞥的亮艳。景正中心头一热,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共事还是挺快乐的,起码可以想一句说一句,无所拘谨,自由交流,而不像和局里的一些人说话,说一句藏半句,想三句说一句,累心累智累人。

    正要合上抽屉,蓦然看到抽屉底部的那帧照片。景正中取出照片,细细端详。这张俨如三口之家的照片是两年前的那天在医院的病房拍摄的。小航就是站在照片中间的那个男孩,他患有‘再障‘。望着小航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他在心里默念道:小航,你还好吗?无情的病魔还在折磨你幼小的稚嫩的身体吗?站在小航右边的女人,是小航的妈妈。看到她有些苍白憔悴的面容,他的心里五味杂陈:邵友丽,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样绝情绝意地把你赶走。站在小航左边的人就是自己,小航拉着自己的衣角。‘景干爸‘,小航清脆的童音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眼泪湿润了眼眶,景正中收起照片,锁上抽屉。这张照片是他今生今世唯一不能示众的**,也是他能回忆同那个小男孩和那个小女人在一起的唯一信物,更是他鞭挞自己灵魂的有力证据。他本可以撕碎这张照片,让它不复存在,毕竟这张照片留给他的美好不多遗憾不少、欣慰不多痛苦不少;但他没有撕毁,依然保存着,并隔三差五地拿出来看一看瞧一瞧,让自己那颗自私的心灵接受道德和正义的审判。

    六点半钟,到了约定给余启风打电话的时间,景正中拿起座机话筒,熟练地拨出那串熟记在心的号码,很快,电话通了,但他的心悬得高高的,生怕对方不接。上任二十多天了,除了和厅长只有那么一次不太成功的谋面,他还未真正接触过厅长。景正中找余启风出面引见,其实是想在谢厅长面前一炮打响。

    余启风曾是原常务副省长的秘书,现是省政府副秘书长,省交通厅也有很多事找他协调。景正中同余启风联系了多次,都被告之谢厅长要么是到外边考察,要么是到工地视察,没一天在省城待着。最近一段时间,景正中几乎每天都会给余启风打电话,有时一天打几个,但余启风有一半的电话未接听。他能理解,余启风毕竟是省政府副秘书长,你说他官不大吧,他可以代表省长出席会议并发表讲话;你说他官儿大吧,但他有时做的却是小秘书干的活儿,完全像那橡皮筋,可以从粗如筷子拉伸到细如棉线。昨天晚上,景正中再也坐不住了,给余启风打电话下达‘命令‘:端午节前,必须约到谢厅长。余启风答应今天下午下班时回话。此时打电话不接,景正中的心里像猫爪抓一样地不舒服。

    铃音还在坚持不懈地响着,像一个执迷不悟的人在胡同里钻,更像一个耐力特强的人长跑,不达目的不罢休。景正中有些灰心了,正要撂下话筒,不想电话里传出余启风那熟悉的不紧不慢的男中音:‘你好,正中。‘景正中有些喜出望外,心高兴得快要蹦出来,开门见山地问:‘约好谢厅长没有?‘

    余启风依旧不紧不慢地用他好听的男中音说:‘约好明天晚餐见面。‘

    ‘定哪儿进餐呢?‘

    ‘谢厅这个人处事谨慎,不事张扬。他吃饭一般选择价格适宜的小地方,他最爱去的地方是东湖农庄。‘

    景正中在科技局工作时到省里开会曾在‘东湖农庄‘吃过饭,那是一处并不显眼而且相对隐秘的‘农家乐‘。这么大的领导不进五星饭店不进高档酒楼去消费,偏偏拣这种便宜的偏远的农家小店去吃饭,可见这个人很‘务实‘很‘平民化‘。现在不是流行这样一个段子吗:部长吃顿饭吃辆‘长安奔奔‘,厅长吃顿饭吃辆‘五菱之光‘,县长吃顿饭吃辆‘大运摩托‘,乡长吃顿饭吃辆‘手扶拖拖‘。现在的一些官员,当他们不能贪不能将钱往自己荷包里装时,就敞开肚皮吃,想着法儿吃,变着花样吃,比着稀罕吃,反正吃点喝点台面上说得过去,有公款报销,上面又不追究,是最正常的开支。想到这里,景正中似乎感到自己与谢厅之间已经有那么一种一拍即合的默契,最后赶着问了一句:‘谢厅有什么特别爱好吗?‘

    ‘好像对青花瓷有些喜欢和研究。‘

    放下电话,座机又响了,景正中接过电话,小吴告诉他,在‘上岛咖啡‘联系好了‘蓝山厅‘,杨齐胜副局长已在厅里恭候。

    景正中急忙起身,快步下楼。一把手请副职吃饭,也算是‘恩威并重‘中的一个招数,即给下属开一点‘小恩‘,既作安抚之用,更有拉拢之意,让下属感觉到自己在一把手心中的位置和分量。自己约请杨齐胜共进晚餐,不能让杨等得太久。他匆匆穿过大街,来到位于局机关大楼斜对面的‘上岛咖啡‘店。

    杨齐胜正在看‘新闻联播‘,见他进来,赶紧站起,微笑致意。

    ‘财务科将报销费用8万多打到了小刘的卡上。老杨,这件事通过党委会集体决策比较稳妥。‘一坐进沙发,景正中忙解释道。

    ‘高明,实在是高明‘杨齐胜伸出拇指称赞道,‘景局的这一招叫人出其不意,彻底打乱了倪安平的满盘计划。他实指望通过所谓的财经纪律制度规定来卡一卡,让我们开支的费用不能报,把我惹发火,不再去驻省厅,以此延缓转贷事宜。谁知您用党委会的集体决策担起全部责任,将转贷费用纳入合理合规的报销范畴。当时我偷看了一下,倪安平的那个脸都气乌了。‘

    ‘没有吧,我看老倪很高兴地表态支持党委的集体决定。‘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能转悲为喜表态支持。景局,我可提醒您,倪安平已失一计,他会急中生智再来一计,您得做好应对准备。‘杨齐胜苦劝道。

    ‘没那么严重吧?‘

    ‘只怕比您想象的更严重。近段时间,他会频出恶招阻扰转贷,搞得您不得安宁,达到他的险恶目的。‘‘其实我认为老倪严审单据规范管理财务是怕咱们局再出问题,心态应该是好的。‘景正中心里清楚,但他不能顺着杨齐胜说。杨齐胜和倪安平积怨很深,两人只要不当面,总是互相攻击恶毒诽谤。如果此时自己由着杨齐胜说,再附和几句,无疑是火上浇油,会让杨齐胜越说越有劲越说越离谱越说对倪安平意见越大。作为一把手,唯一的办法就是‘平衡‘,先和缓地舒展地‘拦‘他一下,还不能拦得太急太陡,让他看出自己站在对方立场上说话。

    ‘哼他从来就没安过什么好心。‘杨齐胜怒气冲冲地说。

    ‘算了,老杨,我请你吃饭,去怄第三个人的气,太不值了。‘不能再谈关于倪安平的话题,那样杨齐胜会一直滔滔不绝愤怒声讨下去,景正中故意岔开话题,‘后天就是端午,我想请你明天早上再赴省厅,该打点的地方要一处不落地打点好,该拜访的人要一个不漏地拜访到。通过我们的努力,逐步消除省厅对我们的误解。‘

    ‘没问题,解决了费用问题,我一切都按您景局说的办。‘杨齐胜驯服地表态道。

    ‘我跟办公室主任讲好了,把那台老本田车修好,调过去给你们用,专门到省厅去跑服务。‘

    ‘行啊‘杨齐胜欣喜地说,‘您安排得如此周到,我们几个人只能坚守和死跑,才不枉您的一片苦心。‘

    ‘你们虽然住的时间不长,但收效显着,起码厅里的人已经逐步认可咱们,这可是伟大的一步呀‘作为一把手,对副手的工作该肯定时坚决肯定,并且不乏溢美之辞,好话嘛又不要用钱买,说了让人家听着舒服,既表扬成绩又鼓舞士气,为什么不多说几句呢?

    杨齐胜的脸上笑开了花。

    服务员将两份煲饭送上来,在他俩面前摆开,两人低头吃起来。

    ‘明天下午,您亲自到东湖农庄预订一桌,晚餐我和省政府余副秘书长请谢厅吃饭。‘景正中一边吃一边吩咐道。

    杨齐胜嘴里塞了一口饭,听说约到谢厅,高兴得差点呛着,没顾得上咀嚼就吞下,说:‘太好了,我一定作好安排。‘

    ‘老杨,转贷是我们局目前的首要工作,本该是我在省城驻守,却拉了你的差,让你在那儿捱霉受气,真是不该呀。‘景正中敞开心扉,掏心掏肝地说。

    ‘您景局这么信任我,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去跑,我深感荣幸啦您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做好工作,绝不给您丢脸‘杨齐胜蛮有把握满怀信心地说。

    吃完饭已过八时,景正中让小吴开车先走,自己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想一想今天的每件事都做得很圆满,从党委会的成功召开到万元礼金的恰当处理,从得到余启风约到谢厅的好消息到与杨齐胜和睦融洽地共进晚餐,每件事都办得那么利索那么顺溜,他的心里感到一阵成功的快意,走起路来脚步显得矫健而快捷,像装了弹簧一样轻松。

    走进家属院,抬头看一眼三楼,家里灯火通明,看来宋佳慧和蓉蓉已经回家。景正中快步爬上三楼,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只见四楼的楼道口走下来一个人,像是在那儿蹲伏很久的样子。来人谦卑地说:‘景局,您回来了。‘景正中回头,看到一位身材中等和自己年龄相仿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脸上满是笑,像是堆砌上去的,让人一看有些做作。

    ‘你有事吗?‘景正中问道。

    来人手提礼品盒,一步跨到他的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李星海的表哥,叫孙大有,经营着四达公司,几年来一直在交通局做工程,以后免不了您的关照。前天到南方出差顺道去深圳李星海那儿,他托我给您捎带回一件礼品,请您笑纳。‘说着随手把礼品盒搁在家门口的鞋柜上。前几天景正中和李星海通过电话,但李星海只字未提这档子事,但是只要是与李星海沾上边的人都得接待,毕竟他全力帮过自己。景正中未作多想,真诚邀请道:‘到家里坐坐吧。‘孙大有说:‘不了,脱鞋换鞋挺麻烦。再说时候不早了,您累了一天也要休息了。‘说完,咚咚咚地奔楼下走去。景正中‘哎——‘地叫了一声,欲让他把礼品盒拿走,但孙大有已不见踪影。

    ‘这个人七点多钟就守在门口,敲门,我打开门,他要送礼,我死活没收。你倒好,一回来就收了,看来你拒腐防变的能力没我强。‘宋佳慧站在客厅,抱怨道。

    ‘他说是李星海的表哥,礼物又是李星海带过来的,我怎好拒绝?前几天我才求过星海,他可帮了我的大忙。‘

    ‘只有你才相信这些老板的鬼话。他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择手段无孔不入,有在送烟时在烟里塞钱的,有在送皮鞋在皮鞋里塞钱的,变着法子送,你别上了当连影儿都不知道。‘宋佳慧的政治课由空洞说教转为案例分析了。

    ‘行了,行了,我会自己把握的。‘景正中虽然有些烦听唠叨,但毕竟宋佳慧的警钟敲得是对的,不得不放缓语气,转身问道,‘蓉蓉呢?‘

    ‘关在房里做作业。要不要给你放水洗澡?‘

    ‘等会儿吧,我还有事要处理。‘景正中说着,拿起礼品盒走进书房。

    拆开包装精美的外盒,出现一做工精细的白色木盒,打开木盒,一张销售发票放在面上,一看数额:1988元。景正中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展开那层天鹅绒包装,眼前立现一尊类似酒瓶大小的青花瓷——‘玉壶春‘。

    他的眼睛霎时亮了。真美呀,无与伦比他在心里感叹。他将‘玉壶春瓶‘慢慢拿起放在灯光之下,只见胎质细润,釉色亮白如玉,青花浓翠,顾盼生辉,好一个‘雨过天晴云破第一次,这般预色做将来‘,极品啊

    这么一件精美绝伦的瓷器只值1988元吗?他拿着发票仔细再看一遍,的的确确是1988元。他从柜子里拿出放大镜,慢慢地品味起来。

    从早上八点走进办公室,倪安平就感觉不太好,上午八点半,景正中又要召开党委会,他不知道会议将要研究什么议题,但他预感不妙。杨齐胜为转贷之事在省城住了半个多月,开支8万多元钱,用餐票作报销凭证,自己以进餐费用超支等理由拒签报账,杨齐胜气得不行,肯定要找景正中告状,按道理景正中应该找自己商议该如何处理,然而景正中却鱼不动水不跳,好像根本没发生任何事一样。景正中对转贷之事看得特重,心里不会不焦急,也不可能找别的地方去开支报销这笔钱,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他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等着景正中找自己商议怎么处理,自己就拿出几条几款予以辩驳,反正就是让那笔费用报不了账。只要报不出账,杨齐胜就会闹情绪就不可能再赴省城,那么转贷之事就会无限期地拖延下去那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然而,景正中为什么不找自己商议呢?景正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越想越觉得景正中这个人深藏不露深不可测,倪安平心里就越发感到烦躁不安。

    八点五十分,倪安平走进五楼党委会议室,径直坐进那坐过无数次的位置之上。几名党委成员兴高采烈有说有笑的,唯有他心事重重一言未发。

    景正中准点走进会议室,理直气壮地坐进那个‘宝座‘。望着景正中志得意满的样子,倪安平的心里恨恨的,越发觉得那个‘宝座‘是自己的,却被景正中窃走了。是呀,坐在一把手‘宝座‘上,可以居高临下,可以指手画脚,可以发号施令,可以支配权力,威仪和尊严应运而生,有决策权、有拍板权、有大额资金开支权、有人事任免签发权,不仅权力无边,且在局内至高无上。而当个副职等于就是附属,就是为人作嫁衣裳,就得像小媳妇一样低眉顺眼去服从,也要像车工一样依葫芦画瓢地去落实正职交办的工作,还要在取得成绩时违心地说是一把手正确领导的结果,在出现纰漏时揽过说是自己工作失误。就连称呼上,一把手不论年龄多嫩,下属尊称‘您‘;而副职不论年纪多老,平称为‘你‘。一就是一,正就是正,二就是二,副就是副,‘一‘和‘二‘看似挨得很近,像亲兄弟平起平坐,但权力却有天壤之别,‘正‘和‘副‘都是两个汉字,而待遇明显却有高下之分。

    倪安平没有想到党委会专门讨论转贷的费用报销问题,这是他始料不及的。景正中开门见山地说道:‘转贷工作是我们局的头等大事,也是我们的当务之急,为了顺利完成转贷工作,必将发生一些开支和费用,并且不是三两个钱就可以弄好的,也许几十万,也许过百万,都晓得是送礼用的,报销票据不一定正规,光靠倪局长一个人承担这个责任有些为难他。我们今天召开党委会,就要集体通过一个决定:为转贷发生的费用都是合理合规的费用,应该予以报销。大家如果没什么意见,咱们就举手表决。‘

    杨齐胜第一个举手,接着纪晓君、黄光红、刘新宇以及杜治红相继举起了手,倪安平看看周围,也举起了手。景正中看到大家都举了手,说:‘全票通过。为转贷发生的所有费用请杨局长过签,最后请倪局长签字报销。老倪,你有什么意见吗?‘

    景正中把自己逼到墙角了,大势已去,只能顺竿爬了,倪安平说道:‘没意见,按党委集体通过的决定办。‘

    倪安平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感觉到景正中的强大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回想起这些天和他的暗斗,自己完全没占到半点便宜,还处处落于下风。汽运公司职工上访,倪安平想当头一棒,给景正中一个下马威,让黄必树唆使张铜生、王麻子一伙直接闯到他的家里,没想到他用几箱方便面就降服了那班人,还讨得个‘亲民爱民‘的好名声。在汽运公司的改革走向上,本想趁他情况不熟向他建言献策,汽运公司走破产程序,让汽运公司的事拖着延着,让他不能分身去转贷,不曾想到他把问题看得深、看得远,当面回击粉碎了自己的梦想。交通局下属路政公司在环城公路1号标段修了个豆腐渣工程,那天在他组织全体机关干部现场踏看之时,倪安平让黄必树偷着通知记者,目的是想让记者曝光这条路,向全市人民爆出交通局的这些‘猛料‘,让他下不了台,谁知他和周雨菲好像心有灵犀似的,你问我答,一唱一和,不仅没出洋相,还让他景正中在电视上出尽风头大火一把。这次杨齐胜带人驻守省城,费用开支不少,本想以违反财经纪律为由拒签不予报销,来延缓转贷进程,未料到他居然召开党委会,通过集体决策来承担责任,让你无话可说。看来景正中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书呆子,更不是别人传讲的‘儒官‘,他有自己的谋略,他有自己的特长,他有自己的主见。最最让人可怕的是,他景正中可能已经隐约地感到自己在阻挠在暗中使绊,但他好像没事一样,装得一本正经,和你亲切交谈俨如弟兄。父亲说:当副职要想出头,做好‘三招‘:善于搅局、学会造谣、找准机会下阴口。按照家父教给自己的套路,倪安平用了第一招‘搅局‘,但全盘皆输。没办法了,只能动用父亲教的第二招,并为第三招打基础做准备了。

    上帝眷顾智者。倪安平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根头发。他把手放在前额顶上,光光的滑滑的,自己从三十岁开始秃顶,这些年来,他被人誉为‘聪明绝顶之人‘,素有‘小诸葛‘之称,凡是和别人玩心计斗心智的,无不战无不胜。自己逢过五任局长,哪一位局长不是被自己玩捏于股掌之中,他们虽然是一把手,但在很多事情上都要看自己的眼色行事,决策之先都要征询自己的意见。而今碰到景正中,使出的小计谋和小花招怎么没一招见效,招招败北呢?还有一句话,苍天垂怜弱者,公平公正的苍天的第三只眼为什么不照看我这个处于弱势地位的人呢?为什么要让强者更强、勇者更勇呢?看来上帝亦好老天亦好,他们更看重的是做大事的人,根本看不上自己的这种小打小闹和小招小式。想到这里,倪安平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快下班时,交通局下属路政公司经理秦东桥推门而入,进屋后随手把门带上,走到倪安平的身边,谄媚地说:‘倪局长,端午到了,看看老领导。‘说着,掏出一个信封,塞到他办公桌的抽屉里。

    ‘你别搞这些鬼名堂。‘倪安平心里很满意,但话说得不好听。

    ‘您倪局给了我们公司多少好处,公司上上下下都记着呢。‘秦东桥继续恭维道。

    ‘只怕今后我想关照也鞭长莫及了,按新局长的观点,你们公司要拿到工程项目必须进入市场参与竞争。‘倪安平说。

    ‘我们公司吃大锅饭吃惯了的,从上至下都是一班老爷做派,参与市场竞争,恐怕连西北风都喝不上嘴。‘秦东桥自我作践道。

    ‘素质低下,管理混乱,设备落后,铺修的路面全是劣质工程,景局长提出断奶,我看你们真的没好日子过了。‘

    ‘局里动员大会后,我们也在琢磨怎么改革,只是这断奶不能来得太陡太急,得给我们一个回旋余地。这次环城二期,还得靠您关心关心。‘

    ‘我怎么不关心你们了?你们还要我怎么关心你们?‘倪安平像在说绕口令,官腔十足。

    秦经理厚脸皮地一笑,说道:‘老领导,嘿嘿,您多多少少,把个底数透点给我们。我们会记得您的好的。‘

    ‘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环城二期工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要找直接去找景局长,找我等于白找。‘倪安平铁面无私地说。

    秦东桥的笑容凝固了。

    ‘你先去吧,有啥事咱们回头再说。‘倪安平冲秦东桥努努嘴,说。

    秦东桥像耷尾巴公鸡怏怏地走了。

    秦东桥刚走黄必树的电话打了进来,告之倪安平四达公司经理孙大有在‘天宁大酒店‘宴请,让他务必参加。

    走进‘天宁大酒店‘的‘聚义厅‘包房,黄必树和四达公司老总孙大有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见他进来,两人立刻起身让座。

    聊了一会儿闲话,三人入席,鲍鱼、龙虾等菜肴依次端上。

    服务员开了一瓶五粮液,孙大有接过酒瓶,为倪安平和自己各满上一小杯,敬道:‘倪局,能认识您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前些天一算命的说我有贵人相助,我还在寻思是谁呢,我怎么这么糊涂,这不就是您倪大局长?‘虽然话说得有些肉麻,但倪安平感觉很受用,端起酒杯仰脖喝干。

    ‘老孙呀,我的心可是向着你公司的。你们私营公司,既讲感情,还讲信誉和质量,不像咱们局下属的交通路桥公司,专门制造豆腐渣工程。今天秦东桥来办公室找我,要我透露信息给他,被我碰了一鼻子灰。‘倪安平说。

    孙大有接上话,不屑地说:‘那都是贵局精心培养出来的一班酒囊饭袋,他们能干出什么事来?去年他们做的康庄路工程,我听说只赚了百把万,还把工程做砸了。不是吹牛,这个工程给我做,我至少可赚500万,还能整出个优质工程。这就是差别呀‘

    黄必树很反感他牛皮哄哄的高傲劲,冷静地提醒道:‘你也不要咋咋呼呼的,多花点气力做好这次投标的标书。‘

    ‘黄科长,我会的。来,我敬你一杯。‘孙大有为黄必树斟了一杯酒,两人碰杯后干了。

    ‘今日不同往日呀。‘倪安平喝了一口鲍汁汤,说,‘在投标问题上,景正中把得很严,并且是集体讨论。景正中这个人可不好对付。他好比是一个糯米团,让你找不出一点缝隙,连水都难渗透进去。这就要看你孙大有的能耐和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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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七十二.

    六百七十二.

    ‘您放心,我已经找到中介人了,只要他景正中是个人不是神,我就有办法攻克下来。‘孙大有信心满怀地说。

    ‘好,有雄心,只是他一不爱财二不贪色三不抽烟四不抹牌,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恐怕难以突破呀‘黄必树有些担忧地提示道。

    ‘真是稀奇,世上真他**还有这种人?这人活在世上不等于白活了。‘孙大有咕噜道。

    ‘他有他的活法,也有他的爱好。他喜欢青花瓷,家里还建了个像模像样的青花瓷坊,收集了不少青花瓷咧。‘倪安平说。

    孙大有一拍大腿:‘哦,原来是个古董爱好者,这难不倒我,我晚上搞定。来,喝酒‘

    ‘你真能搞定?‘倪安平瞪大眼睛问。

    ‘绝对‘孙大有拿出一副什么都不在话下的神情说。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送就送得把他撑死。‘倪安平小声建议道。

    ‘在送礼上讲求一点小技巧,送个真东西开个假发票。‘黄必树亮开他的黄门牙,附和道。

    ‘哎呀——茅塞顿开呀。‘孙大有恍然大悟道。

    三支酒杯紧紧靠在一起。

    ‘倪局,都说您满脑壳的幽默段子,今天您就凑兴讲一段,让咱们娱乐娱乐吧。‘孙大有提议,黄必树赶紧附和:‘来一段吧。‘

    倪安平故意默不做声,其余两人都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有板有眼地讲道:‘一名姓焦的患者手术住院后准备出院,医生嘱咐道:身体恢复期间,不可同房。焦答道:全家只有一间房。医生强调道:不可同床焦答:全家就一张床。医生大怒道:不可**焦大吼:我家祖宗八百代都姓焦‘

    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纷纷倒酒敬起他来。倪安平逢敬必喝,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宴毕,孙大有低下声音推荐道:‘楼上的桑拿房新近装修过,又从川渝地带弄了一些身材曼妙国色天香的小姐过来,我订了几间,二位吃完饭就去蒸蒸桑拿松驰松驰吧。‘

    倪安平望着黄必树,黄必树望着倪安平,两双眼睛对视着,哈哈哈地笑起来,一起随孙大有从酒店旁边的员工电梯上到三楼。

    这天下午五点半钟,景正中早早地候在了‘洪湖厅‘,打电话给余启风,余启风回答说六点半才能到达。他便一个人在农庄四周转悠。应该说,这个农庄建得颇有特色,所有餐厅呈‘U‘字型,‘U‘型中间是一个大湖,湖里有各种河鲜,诸如武昌鱼、鲫鱼、金枪鱼、刁子鱼等等,屋后的菜地里种有黄瓜、豆角、菠菜、西红柿等时令蔬菜。想吃荤菜,自己到湖里去捞;想吃素菜,自己可以穿过餐厅背后的一道小门到菜地里去采撷。到此地进餐,你不仅可以吃到活鱼鲜菜,更可以去体会捞鱼摘菜的快乐。

    景正中把四周转了个遍,为农庄设计者别具匠心的独特设计和享受劳动体验的理念所折服。农庄地处偏远却生意火暴,谢厅长独选此地,农庄的确有其不同凡响之处。

    他站在农庄车辆入口处,等候着余启风和谢厅长的到来。

    七点钟,天近黄昏,余启风驾驶着省政府的‘O‘牌轿车,载着谢厅长匆匆来到。待余启风泊好车,景正中守在车边和两位握过手,领着两位一起走向‘洪湖厅‘。

    到了餐厅,谢厅迫不及待地打开后门,到菜地里摘菜了,他只能陪去。余启风则到餐厅门前的湖里捞鱼。

    谢厅虽已过天命之年,但他身手敏捷,动作机灵,伸手弯腰很是自如,看不出半点老态和迟钝。先是掐豆角,接着是扯菠菜,最后去摘西红柿,谢厅轻车熟路、麻利熟练,景正中都有点跟不上趟了。

    ‘谢厅的身体真是比我们中年人还强健啊‘景正中称赞道。

    ‘我已经步入准老年人行列,再不锻炼锻炼,只怕身上会生出各种病来。‘谢厅笑着说。

    ‘谢厅每天有固定的锻炼项目吗?‘他关心地问道。

    ‘原来每天跑跑步;但现在调到交通厅后,就中断了,工作太繁杂,不能得闲,加上经常出差,没个定准,只能见缝插针偷功摸夫地锻炼锻炼了。‘谢厅熟稔地在水龙头下清洗着豆角和菠菜,说。

    ‘难怪您要选择到这儿来吃饭?您是让锻炼融入到吃饭当中。‘他有所领悟地说。

    ‘有这层意思,我想呼吸呼吸这儿的新鲜空气。人只有在这儿,才能远离尘嚣忘掉浮躁回归自然。‘谢厅长直起腰,夸张地猛吸几口气。

    ‘看来我们要向您学的东西还很多呀。‘他不失时机恰如其分地拍了一个马屁。

    八点钟,四菜一汤摆上桌子,那么鲜嫩那么油亮,勾起人强烈的食欲。景正中要开瓶酒,被谢厅拦下,余启风说:‘喝酒就免了,咱们吃点自己抓的鱼、自己摘的菜,品尝劳动的快乐,别让酒夺了这种滋味。‘

    吃了几筷子,服务员就端来‘锅巴饭‘。景正中起身分别为谢厅、余启风盛了饭,并在面上盖上一片锅巴。

    三个人吃得有滋有味。

    饭毕,谢厅把菠菜盘里剩下的一片菠菜拈到口里,好像有那么一种意犹未尽的味道。

    ‘谢厅,宁阳的事还得您劳神。‘在分别之时,余启风才点到正题。

    ‘劳神谈不上,只是现在太忙,我还没过问这件事。宁阳的事牵涉面广,原厅长老郭的案子不定下来,你们的事情不便处理。‘谢厅长实话实说。

    ‘郭厅长的案子何日能定呢?‘景正中插问道。

    ‘不会太久的。‘谢厅说,站起身,‘今天谢谢你们啦‘

    景正中和余启风跟着站起来,景正中立即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小方盒,奉送到谢厅面前,真诚地说:‘谢厅长,这是我送给您的一点小礼品,是一只小青花瓷,叫阿福,不值啥钱,却是我们全家的一片心意。我女儿听说是要送给您,一定要在上面写一句话,请您务必收下。‘

    谢厅接过用锡纸包着的礼品盒,很小巧很精致,上面贴着一张红色的小纸片,工工整整地写着:阿福送给阿伯,身体康健,福祉源源

    谢厅笑了,开心地说:‘这小玩意儿我喜欢我收了。‘

    谢厅先走出餐厅。

    景正中赶忙从包里掏出一张购物票据,递给余启风说:‘没什么好谢你的,给你买了一套西服,新世界百货的,你自己去穿,合身再提货。‘

    ‘你跟我还用玩这套把戏吗?‘余启风推却道,不肯接受。

    ‘收下吧,不然我觉都睡不着的,都是省政府的副秘书长了,要有几身好的行套,在那大场大合出面才显得光鲜啦,别一年四季穿一身灰不拉叽的夹克。‘他边说边把购物票塞进余启风的荷包。

    这天,范晓斌戴着墨镜,悄悄从宁阳人民医院男性专科里出来,看看四周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才舒了口气,快步下楼,摘掉眼镜,在医院草坪的一角,找了一张长椅坐下来。

    这一阵子他总感觉自己那方面不大对劲,很力不从心。那两声巨响像藏在身上某个地方,只要你一想那事,脑屏上会此起彼伏地响起巨大的爆破声,震得人头疼欲裂,根本来不成事,让人沮丧至极。周雨菲安慰他,别泄气,还说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了。要说累,他倒是闲得累,心里千块石万块石地垒压着,像一片灰蒙蒙的城墙横亘,让人没有喘过一口舒畅之气。刚才那位男科老专家的一番话如五雷轰顶,‘阳痿‘两个字,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从老专家两片干干的嘴唇里吐出来,却发射出无比的威力,让他感到天塌地陷一般。他傻呆着坐在门诊室好一会儿,双腿沉重得迈不开步,好像那一刻如果走出了那间诊疗室,就证明事情已成了无可挽回的定局。他不敢相信地一再质疑,老专家很生气地说:‘你不相信我,可以再到别的医院去看,这是典型的病例,在你做*之时遭受突如其来的惊吓和猛烈的刺激,直接导致功能退化无法勃起。医学教材上都可以翻得到的‘老中医没有给他开药,说是没有任何器官上的病变,药物治疗没任何作用,只能借助心理引导。范晓斌知道,最后这句话是一个安慰,是一线曙光,也是一个委婉的句号。像这种电线杆子上贴满了牛皮广告的病,基本上都是无治的,只是给那些病急乱投医的人,再落井下石一把而已。

    范晓斌沮丧地走在大街上,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生龙活虎的人群,忽地开始自卑起来。他感觉自己像个木偶在人群里踽踽独行,心里悄悄地擦肩而过的男人一个一个地同自己比较一番,渐渐地低下了头,感觉平白地矮人三分。完了,代表男人的阳刚失去了,自己代表男人的自尊失去了,活脱脱就是一个没被阉割的太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家门口,范晓斌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发现不对劲,自家的锁孔被人给堵死了,半截钥匙卡在里面,自己的钥匙插进不去,断在里面的钥匙拉不出来。他往旁边一看,墙上赫然画着一个骷髅头,白骨森森,还有一行缺胳膊断腿的字:‘小子,拿命来‘范晓斌顿时血液沸腾,这帮狗咋种,就像阴魂不散,死死缠着,简直把人快弄疯了。他转身飞也似的冲到院子里,拣起两块砖头,跑到自家门前,狠劲地朝着锁孔砸起来,惹得几个刚刚下班的邻居闻声而来,不知何故。

    门卫老张听到动静赶上来问道:‘晓斌,你在干什么?‘他低头咬着牙,较劲地不停砸门,砖屑四溅,每一下都撞击在他深深的愤怒里,心里一团熊熊的烈火在燃烧,邻居们被吓得不敢近身。

    这时,两个小青年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来,一把夺下范晓斌手里的砖头,扔得远远的。‘斌哥,怎么回事?‘一个小青年喘着粗气问道。另一个看清了门道,骂道:‘他**的,又是那帮畜生干的‘范晓斌看这两个小青年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个子高高的那位一边擦墙上的字,一边说:‘我们是龙哥派来保护你的。‘门卫老张叫来急开锁的锁匠,一番折腾过后,门打开了。范晓斌走进门,心头的火焰暗下去了一些,感觉到肚子里在唱空城计,想起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周雨菲差不多快回来了。不行,不能让她看到这场景。

    范晓斌立刻拨通周雨菲的电话:‘菲儿,在哪里?我们今天就到外面去吃吧‘电话那头的周雨菲没有说话,忽然‘呜‘地哭起来。

    ‘你怎么了?你在哪里?‘范晓斌急了。

    电话里仍是一阵哭声。

    ‘菲儿,菲儿‘

    ‘我在城南大桥上,你给我拿件衣服来‘周雨菲边哭边说。

    ‘你等我,我马上到‘范晓斌忙把换锁的事托给门卫老张,到房里拿出一件裙子,随便找了一个袋子装着,跑下楼去。

    十分钟的功夫,范晓斌跳下出租车,见周雨菲楚楚可怜地蜷缩在桥墩旁,两只胳膊紧紧地抱在一起,浑身战栗,眼睛红红的,像个流浪的灰姑娘。

    ‘菲儿‘范晓斌蹲下身子。

    ‘我的衣服被人撕破了。你快给我把裙子套上。‘周雨菲打着哭腔说。

    范晓斌赶忙把裙子展开,从她的头上套下来。周雨菲扑到他怀里哭起来,哭得像个受到百般委屈的孩子,她边抽噎边说:‘我刚才经过这里,走到桥上,忽然一个男的从后面冲上来,抢走我的包,另一个男的从背后撕烂了我的衣服。两个男的嘴里骂骂咧咧地说,叫你老公注意点,小心他的狗命‘

    ‘菲儿,别怕,有我呢。‘他抚着周雨菲的脸,很男子汉地说。细细看看她的脸,没见伤痕,叹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受了惊吓,没伤着人,伤到了心。周雨菲在家是娇娇女,可以说是温室里养大的花朵,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唉自己还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吗?连老婆都保护不了,他懊恼地看着桥下急流而过的河水,生着闷气。

    ‘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连累你,我真是个扫帚星‘范晓斌骂道。

    ‘不,这不是你的错‘周雨菲拽着他的胳膊。

    范晓斌甩开她,大吼道:‘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没有对与错,没有黑与白,老天爷他**的就是个大浑蛋‘范晓斌一拳擂在桥墩的狮子头上,血倏地从突出的指骨汩汩蹿地出来,滴在地上。

    ‘晓斌,你不要这样。‘周雨菲软软地蹲下身子,头埋在臂弯里又开始哭了。

    范晓斌呆呆地看着河水,周雨菲哭得他心里一阵一阵地痛,他随即俯下身,手搭在周雨菲肩上,轻声说:‘菲儿,我们干脆辞职,离开这里好不好?‘

    周雨菲止住了哭,抬起挂着泪珠的脸。

    ‘我们一起到外地去打工,我养活你‘范晓斌说得慢而悠长,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周雨菲知道这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很无奈的逃避,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们在外面随便吃了午饭,周雨菲感觉太累想回家休息,范晓斌有些犹豫地挽着她向家里走去。

    在门卫老张那里拿了钥匙,范晓斌抢着开门,‘菲儿,今天不小心把钥匙扭断在锁里,换了把新锁。‘边说,他边拿眼睛扫了扫墙壁,发现那张图画不见了只剩道印子,就放心了。

    ‘啊?我说呢,我们的门怎么成这样了,你找什么人换的锁,也太不专业了吧。‘周雨菲摸了摸门上被砖头捶的几道沟痕。

    ‘我哪知道,都是老张帮的忙。‘

    说着两人就进屋了。

    周雨菲脱掉长裙换上睡裙倒在床上,一脸疲惫。范晓斌也挨着躺下来,他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并无倦意,老专家的话开始在他的耳边回旋。不,不会的,我今年才三十一岁,一定是辩症失误,医学这一块的冤假错病例太多了,更何况他又不是什么权威教授。他腾地坐起身,一把揽起她的睡裙,褪下她的短裤,肉弹弹白晃晃的**傲然挺立,平滑的腹部好看的肚脐窝,光洁而又性感的两条腿微微伸开,毛茸茸的下部绽放的花蕊一览无余,曼妙的身材,白皙的皮肤,惹火的身体,一切是那样的熟悉,一切又是那样的不熟悉。他极尽爱抚,口干舌燥想得发疯,但脑屏上立刻响起那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浑身的劲儿就是集聚不到生命之根。他泄气了,停了下来,张开嘴巴大口地呼吸,心怦怦乱跳,这场水到渠成的情事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难,他已经节节败退丢车弃甲,只差全军覆没了。他停止动作,一声不吭地从周雨菲身上下来,拿单子蒙住头,佯装睡去。周雨菲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前戏,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的乐章奏响,睁开眼,看着他蒙头睡去,便侧过身轻轻地扳他的肩,这魁梧的肩岿然不动成了一面厚厚的墙,好像从此要隔开她和他,咫尺天涯,似阻隔了千山万水。周雨菲开始暗自垂泪,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一丝埋怨,没有半点责怪他的意思,她想帮他疗伤想帮他雄起帮他走出误区,然而他却置之不理。她还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要和他一起面对,可是他把她的话不作数了。

    从那天起,范晓斌开始无节制地喝酒、打牌。

    这天晚上,很晚了,范晓斌还没有回家,周雨菲连发三条短信都不见回,她知道男人和朋友一块儿在外面玩,最忌讳这个时候老婆打电话,他会觉得很没面子,会被朋友嘲笑。睡在沙发上,怀抱小睡枕,睡了一觉醒过来,看着墙上的时钟指到凌晨两点,周雨菲忽然害怕起来。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拨通范晓斌的手机,手机响了好一会儿他才接:到这熟悉的声音,她才舒了一口气。

    ‘晓斌,你在哪里?‘

    ‘哦,雨菲呀,我在小孙的宿舍里斗地主。你还没睡?‘范晓斌语气寡淡地说。

    周雨菲挂掉电话,带上车钥匙就出去了。三更半夜的,街上几乎没有人,街道显得异常宽阔,周雨菲的车开得飞快,到了交通局,直奔向楼上的单身宿舍。

    推开门,满屋子乌烟瘴气,烟雾熏得周雨菲眼睛都睁不开,刚一开口就被呛着了。三个人正在专心致志斗地主,她冲那两位点点头,神色严峻地站在范晓斌身后。

    范晓斌嘴上叼着烟,扫了周雨菲一眼,一边洗牌,一边对那两位说:‘我什么时候输了钱赖账的,你们看,我老婆送钱来了。‘

    ‘范主任,现在都两点了,明天还要上班,我看我们今天就玩到这里吧。‘小孙说着站起身,另一位也跟着站起来。

    ‘你们什么意思,说好了玩通宵的?‘

    ‘你还是陪嫂子回去吧,明天后天再斗就是了。‘两人执意要走。

    范晓斌只好收了牌,随着周雨菲出去了。

    ‘晓斌,你真的,真的应该‘一进家门,周雨菲本来不打算说什么的,但是仍忍不住开了口。

    ‘嘿,应该的事情太多了,我做的都是应该做的事,可是我还不是落了这么个下场?‘范晓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边用手捶着额头,一边说。

    ‘可是你现在也不能这样啊‘周雨菲急得直想跺脚。

    ‘我现在怎么样了,不就是打打小牌吗?难道要我回家成天面对着你长吁短叹,好接受你的施舍和抚慰吗?‘范晓斌语带讥讽地反问道,把脸别到一边。

    周雨菲不知再说什么好,一时语塞,痛心地望着范晓斌,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

    早晨,景正中走进办公室,放下公文包,正准备泡杯茶,座机响了,谁这么准点掐时的?看看座机屏显,区号是省城的,号码后边有3个‘8‘,在大脑里搜寻一遍,才记起是黄国安打来的。黄已经用这个号码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今天是第三次,不用接他也知道黄国安要说的是啥。他拿起话筒,很礼貌很绅士地招呼道:‘您好,黄总,我是景正中,有事尽管吩咐。‘黄国安嘿地一笑:‘又打扰您了,景局。‘他马上答道:‘黄总见外了,有什么事就说吧。‘黄国安顿了顿,说:‘景局,汽运公司那80亩地,我想把它建成一个高档精致的住宅小区,拟请加拿大一家公司设计。过几天,他们要到实地去看一看,不知方便可否?‘黄国安不再催问80亩地的拍卖进度,怕别人烦,而是借用加拿大公司要来人实地勘察敦促这件事情,说话真是很有水平。景正中想了想,说:‘热烈欢迎啦,来之前先给我通个电话。‘

    放下电话,景正中觉得一切尽按预想的方案在实施。100万元钱打进汽运公司的账户,稳住了职工;80名司机和机修人员已赴深圳李星海的公司安营扎寨,目前正培训上岗;罗经理一班人正紧锣密鼓地在南城征地,其实土地去年就征用好了,今年主要是做农民的补偿工作。关于80亩地的拍卖,他是故意缓一缓的,通过自己的缓来让黄国安急,把他的胃口吊高,好比包着红蚯蚓的鱼钩丢进水里,先让鱼扎钩,再让鱼尝钩,最后让鱼吞钩。看来,黄国安就要吞钩了。80亩地,一口气得出资1个亿左右,在宁阳这个小城市,一口气能拿出这么多钱的老板可谓凤毛麟角。所以,80亩地拍卖给黄国安是明智之举。首先,黄的公司是正规大公司,有资质有实力,可以一口气拿出1亿资金,一手交钱一手交地两清而讫。第二,黄的公司很规范,可以用两年左右的时间在80亩地上开发出一片亮丽的小区,不会让这块地久置不动。第三,这块地给黄国安的公司,等于是讨好了黄国俊,可以延缓省楚桥路建公司的逼息催贷,可谓好处多多。如果把这块地给李市长的连襟龚大发,那将遗患无穷。首先,他没有实力吞下这块‘蛋糕‘,即便他能买下地,但资金不能一口清,那些钱会分期分批给,讨都要把你讨死。第二,两年之内,受资金制约,他难有能耐开发出住宅小区,一部分职工搬迁出去住临时房,你两年没房子给别人搬入,恐怕又要引发新的上访。第三,开发呀工程之类,切忌让地方官员的亲戚掺和,他们自恃后台强硬,该付的资金不按时付,承诺的工程时间不按期竣工,斤斤计较,你拿他没办法。

    把80亩地拍给黄国安,龚大发不会那么乐意,所以对龚大发也需安抚。景正中想好了安抚龚大发的妙招:把在南城新建客运公司的工程交给龚大发。那也是4000多万的基建工程,只要管理得法,应该可以好好地赚上一笔。这样做龚大发会想得通,自己在李市长那儿也交得了差。只要李市长高兴,今后为他呈去份报告,他大笔一挥,到哪个部门都会一路绿灯。

    看来只有这种选择才是一个‘双赢‘的选择。

    至于第三个买主关红举,景正中已经想好了制服之策。

    景正中准备抽范晓斌出来负责这一摊事儿。党委会上,倪安平推掉了这件事,逼得景正中只好亲自抓这项工作,但局里得抽一个人出来具体负责,思来想去,景正中最后主意打在范晓斌身上。目前范晓斌任项目协调办主任,无所事事,给他加派活儿可以让他变得充实。同时,范晓斌是提拔对象之一,通过这件事,可以考验考验他的能力。毕竟,有了这么好的思路和想法,没有一个认真负责善于变通巧妙运作的人去抓去落实,恐怕也是纸上谈兵,弄不好会后患无穷。

    景正中认定了范晓斌,决定明天找他谈。这小子近几天情绪不好,是该找他好好聊聊了。

    他一边想着事儿,一边泡着茶,一个女人闪身而入,他转过头,略显惊诧,见是周雨菲,一笑:‘雨菲,突然袭击呀,我差点要喊有刺客了。‘周雨菲脸色苍白,对景正中的调侃无动于衷。景正中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上身着白色丝绸衬衣,下穿黑长裙,那种知性温婉的形象跃然眼前。

    ‘是不是有事找我?‘景正中斟了一杯茶,递给周雨菲。周雨菲漂亮的眼睛里泪光闪烁,垂下头,咬紧了嘴唇,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啜泣声喁喁而来,单薄瘦削的肩哭得轻轻颤动,让人顿生揪心之痛。

    周雨菲仍不做声。

    景正中坐在她身边,小声地说:‘雨菲,你这大清早的跑到我办公室哭哭啼啼,什么也不说,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周雨菲蓦然抬起头,用纸巾擦擦梨花带雨的脸,满是歉意地问道:‘没让人撞见吧?‘

    景正中摇摇头,周雨菲盯了他一眼,眼波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接着低下头,小声道:‘你得帮帮他。‘

    ‘帮谁?‘景正中问。

    ‘范晓斌。‘周雨菲抬起头望着他,眼里有乞怜,更多的是信任。

    ‘他是你什么人?‘景正中继续问。

    ‘丈夫。‘

    ‘哦‘景正中颇感意外,但他没让这种神色表露出来,‘你让我怎么帮他?‘景正中直视着周雨菲,坦诚地问。

    ‘不要歧视他。‘周雨菲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吐出心迹。

    ‘没谁歧视他呀。‘景正中一脸无辜地说。

    ‘他出于一腔正义,举报贪腐,何错之有?‘周雨菲忍不住圆睁杏眼,逼视而问。同时心里在想,你没有,但局里的人、省厅里的人呢?好端端的财务科长,就因为举报而被调到项目协调办公室,根本就是一挂名科室。一个人独往独来,让全局的人无形之中对他形成了一个‘孤立圈‘。还有,项目协调办与省里没有对口处室,切断了与省厅的联络,好比给他与省里安扎了一道‘隔离带‘。一个人左右不能交流,上下没有沟通,他只能像闷葫芦一样憋着,像肉哑巴一样待着。周雨菲不相信景正中看不到这些。

    ‘情理上没错,但客观上对宁阳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景正中委婉地说,他知道这些周雨菲听不进去,但他还得向她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5亿贷款市财政兜着,利息都付不起。和省厅的关系也因为范晓斌的举报而变得极其微妙。交通局原来和省厅上上下下都很铁,可以称兄道弟,省厅对宁阳可以说是项目优先报,资金倾斜拨,而现在我们交通局的人去了,省里公事公办正经着呢,该往宁阳投的资金项目都要掐住捏着。过去和现在,完全是冰火两重天。‘景正中不愠不火,口气平和地说。

    ‘哼别人人云亦云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没想到你也这么世俗‘周雨菲冷笑一声,尖刻的语言让景正中的脸上呈现出难堪之色。在原则问题上,周雨菲总是据理力争毫不妥协,‘景大局长,范晓斌的举报与你刚才所说的后果根本没有必然的联系,5亿资金不能转为国家投资,有两个原因:一是原任厅长独断专行,一人说了算,没有履行集体决策民主决策程序;二是宁阳人心浮气躁急功近利草率行事,连正式批文都没有,就匆匆上马,完全背离投资规律。‘不愧是宁阳名记,思路敏捷,语含机锋,一语中的。

    ‘我说的是客观事实。‘景正中有些强词夺理地辩解道。

    周雨菲很决然地站起来说:‘原厅长贪污腐化也是客观事实呀。如果你们对待举报持这种态度,只能说明正义正在逐步沦丧‘

    景正中一笑,拍拍周雨菲的肩,示意她坐下来不要激动,说:‘你看得入木三分,可人们往往只看到表象的损失,根本没有挖掘内在的深层次的病根。你封住了我的口,但你堵不住宁阳人的嘴巴。‘

    周雨菲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变化,她认真地看着景正中。

    ‘雨菲,你说的我都想过,我和你是战略同盟‘景正中觉得,应该让周雨菲知道自己的立场。于是进一步阐明道,‘从宁阳看,范晓斌的举报可能造成5亿贷款没有着落;但从全省看,范晓斌的举报可能是为国家挽回了比5亿之高好多倍的损失。举报贪腐是一个公民的权利和职责,绝对没有错,但是要有举报的胆量和勇气承担举报后面可能带来的一些意想不到的报复和打击。‘

    周雨菲缓缓地点了点头。

    景正中降低声调加重语气说:‘原厅长位高权大,该有多少利益共同体,范晓斌斩断了一些人和厅长的利益链条,堵死了他们赚钱的门道,你不让他赚钱,他就不让你安生。前不久,我看到一则报道,一女老总举报领导,几年被追杀得东躲西藏居无定所,几乎搞得家破人亡。所以说,你们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看来我有点误会你了。‘周雨菲缓和了语调,像变了个人似的接着说,‘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们已经遭到了多次报复‘话没说完,伤心的泪水从她的眼里浸溢出来,滑过白皙的脸庞,潸潸而下。

    ‘有这种事?我怎么没有听说?‘景正中紧紧追问道。

    周雨菲的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表情一阵木然。景正中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周雨菲,心里却满是内疚,自己口口声声痛斥**,当范晓斌举报贪腐后遭到打击报复,自己竟然蒙在鼓里全然不晓,是工作千头万绪忙糊涂了吗?还是自己从心底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作为他的上司,应该从道义上、行政上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帮助和保护,而不能让他遭受打击暗自垂泪。

    周雨菲叹了口气,换了另一种声调说:‘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事。‘

    ‘你说。‘景正中目光深邃地看着周雨菲。

    ‘他最近空虚得快要发疯,颓废得几近堕落,每天就靠斗地主打发时日,怕是陷进去了。他竟然把锁在柜子里积攒几年的三万块钱存折取出来输了。我不敢问,更不敢怪他,只能告诉你去敲敲他,让他今后注意点,长此下去不是办法啊。但你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切切不能把他撩翻了。‘再漂亮的女人,心里如果藏着太多的苦,苦汁也会渗透到脸上,周雨菲看起来满面愁容,一脸苦相。

    ‘对不起,我忙糊涂了,对这些情况竟然一概不知。作为他的领导,我失职了。‘景正中诚恳地检讨道。

    ‘也不能怪你,有些情况我也是刚得知的。‘周雨菲善解人意地宽慰道。

    景正中心痛地抓起她白皙的小手,似乎传递着一股力量,坚定地说:‘放心吧,雨菲。我马上找他谈话,也准备交给他一重要工作。我会尽全力保护他‘

    周雨菲款款而去,飘忽眼前的是她娴静婀娜的背影。

    哥哥三番五次地遭人迫害,范晓龙觉得自己在道上混得一点面子都没有,这回他要亲自出马了。不给那帮人点颜色看看,那些家伙是不会收手的。怎么玩也玩不过以恶制恶,这是江湖上铁的定律,有狠的就是老子。老早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没有钱的怕有钱的,有钱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范晓斌叫来了‘麻杆‘手下的那个弟兄,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他们选了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两人开着车,跑了一百多公里,驶向姓郭的别墅。那是一处很偏僻的郊外,一排农房走到尽头,眼前乍然一亮,鹤立鸡群的就是这一栋花园式的小洋楼,黑色的欧式铁栅栏边开满了野蔷薇,还有一簇一簇的枸杞子,这些都是有刺的植物,而且长势茂盛,难以近身,这个姓郭的小子还是蛮有防范之心的。范晓龙伸手试着拨了拨脚边的一丛荆棘,忽然一只高大的狼狗听到动静从门边扑出来,看样子这畜生是德国纯种的,相貌英俊,目光锐利。范晓龙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赵丽娜配制的狗食扔了过去,只见那狗警惕地嗅了嗅,围着点心转了一圈,犹豫片刻,还是把它吃了下去。范晓龙和络腮胡子紧紧地盯着这狗,只见它的身体渐渐地软下去,眼睛失了神采,不到两分钟,低低地呜咽几声就趴下了。范晓龙在心里暗暗佩服赵丽娜制作的‘五毒散‘,不愧是从养狗之家出来的,治狗还真有一套,看来以后万万不可得罪这女人,不然下场就惨了。

    范晓龙正在胡思乱想,‘络腮胡子‘扯了扯他的衣襟,躬着身子轻手轻脚地往后院走去。范晓龙跟在后面,在一处亮着灯的窗口,他们停下来。两人扶着栏杆纵身往上一跃,脚下穿的都是黑布鞋,一点声响都没有,他们像蝙蝠侠一样伏在了窗子旁。

    ‘我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郭总,我们公司的业务关系中没有冤家对头啊,这事我查了很多地方,没多大进展。‘

    ‘我的宝马车灯被砸了,公司的电器全被高压电烧坏,大门口有人扔花圈,这些事情都是在你们这些保镖的眼皮子底下干出来的。你说,这种事情你都调查不清楚,你还怎么向我解释?‘语气咄咄逼人。

    ‘郭总,其实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有话直说,别和我拐弯抹角的‘

    ‘范晓斌有一个弟弟,叫范晓龙,是宁阳黑道上有名的拼命三郎,刚刚从牢里出来,现在他每天都派人护着他哥哥,我怀疑是他干的,而且我的人没有办法下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就去行动,我平时待你不薄吧?‘姓郭的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看也不看地扔在那人面前,冷冷地说,‘这是一万块,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借口,我要的是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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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七十三.

    六百七十三.

    ‘有话直说,别和我拐弯抹角的‘

    ‘范晓斌有一个弟弟,叫范晓龙,是宁阳黑道上有名的拼命三郎,刚刚从牢里出来,现在他每天都派人护着他哥哥,我怀疑是他干的,而且我的人没有办法下手。‘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就去行动,我平时待你不薄吧?‘姓郭的打开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看也不看地扔在那人面前,冷冷地说,‘这是一万块,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借口,我要的是结果。‘

    伏在窗台上的范晓龙听到这一切,把牙咬得吱吱响,他和‘络腮胡子‘双双跳下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走,我们亲自给那个王八蛋上上课。‘范晓龙低声对‘络腮胡子‘说。

    ‘龙哥,没必要露面吧,对付那家伙还是来阴招过瘾。我们让他一天到晚生活在恐怖之中,急都把他急疯。‘‘络腮胡子‘不赞成进屋。

    其实‘络腮胡子‘说得也有道理,只是,这么你阴着斗过来,我阴着斗过去,防不胜防,哥哥毕竟不是道上的人,搞不好要吃亏的。这件事还是要快刀斩乱麻有个了断,就算鱼死网破,我范晓龙也认了,谁让范晓斌是我哥呢?想到这儿,范晓龙眉头一皱说:‘这算什么过瘾?老子既然来了,就是要和他刀对刀枪对枪场‘

    ‘行,龙哥,你怎么吩咐兄弟就怎么干。‘‘络腮胡子‘利索地答道。范晓龙是一个重义气的人,‘络腮胡子‘跟他接触几次就看出来了,江湖上最看重的就是这个‘义‘字。

    ‘赌命‘范晓龙吐出两个字,‘络腮胡子‘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怖,很快就被满脸的豪气覆盖了。

    两个人身姿矫健,一前一后地攀上阳台,四目对视,范晓龙点点头。‘咚咚‘,‘络腮胡子‘敲响了面前的门。

    门很快开了,屋里人以为是保姆送茶水来的。

    嗬两个魁梧的大个子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姓郭的吓得一愣。两人闯进屋,‘络腮胡子‘随手关上房门。

    ‘你,你们要干什么?私闯民宅,小心我报警。‘姓郭的脸色一变,腿抖了一下。

    范晓龙哈哈大笑,说:‘怎么,姓郭的,你还猜不出我是谁吗?中国有句古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没听说过吗?‘

    保镖上前一步,挡在主人面前,姓郭的估摸了一下形势,二对二凶多吉少,偷偷地将一只手伸进口袋去摸手机想打电话搬救兵。范晓龙以为他在摸家伙,‘啪‘的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仿真手枪,撂到桌子上,又把上衣一掀,露出绑在腰上的一排雷管。范晓龙先发制人地吼道:‘姓郭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要是不放规矩点,老子就把你这个鸟窝炸个稀巴烂‘

    那保镖见到这架势,怏了不少,不自觉地退了几步。

    ‘别,别这样,有事好商量嘛。‘姓郭的扯出一脸僵硬的笑,故作轻松地掩饰着内心的恐惧。

    ‘姓郭的,你紧张个狗屁呀,你不是有钱买打手吗?老子今天倒要看看钱买不买得到命。你哥哥被纪委检察院捉进去的确是我哥告的,但那是罪有应得。你却找人加害我哥,老子今天就是来找你算账的‘

    姓郭的这才醒悟站在面前的就是范晓龙,干笑道:‘哎呀,怪我有眼不识泰山,范老板是从宁阳来的吧?‘

    ‘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宁阳襄河3号沙码头范晓龙‘

    姓郭的拿眼睛瞟了瞟桌上的枪,朝保镖使了个眼色,说:‘还不快出去给两位客人泡茶‘保镖的眼睛阴阴地一闪,心领神会,正欲转身。

    范晓龙重重地把枪在桌子上一拍,说:‘站住姓郭的,你放老实点,别在老子面前玩花样。你自己说吧,你对我哥、我嫂的陷害,这笔账怎么算?‘

    姓郭的看了看保镖,又看了看虎视眈眈一直一言不发像头阴险野兽的‘络腮胡子‘,推推眼镜正欲开口,背后靠着的木质花雕衣架,由于承受不住他那肥胖的身体,‘呼‘地倒了。姓郭的吓得一哆嗦,险些失去平衡,保镖忙过来扶住了他。范晓龙脸上一阵嘲讽的笑。

    ‘范,范老板,我保证不会再对你哥你嫂有任何动作,但我不能保证别的人不找你哥你嫂的麻烦。我哥黑白两道上都有人得过他的好处,万一他们要干什么我怎么管得了呢?‘姓郭的狡辩着他的‘强盗逻辑‘。

    死到临头了还狡兔三窟,拐弯抹角,真他**是只凶险的狐狸,我今天不把你板过来我不姓范范晓斌冷冷地哼了一声,摸根烟叼在嘴上,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吧‘蓝色的火苗一蹿,烟点燃了,有闪闪的火星在蠕动。范晓龙拉开胸前的衣服,用手抚摸着腰间的雷管,寒光射射地盯着姓郭的眼睛,却不见下一步的动作。姓郭的看到火星一闪一闪,和雷管挨得很近,心跳剧烈加速,手抖起来,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他赌不起了,为这个姓范的赌了命不值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他粗粗地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睁开后,很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仿佛嘴是被人撬开的:‘我赔给你30万,咱们两清。今后谁也不认识谁,怎么样?‘

    30万不是个小数目,其实范晓龙这次来就是来唬他的,同这种人赌命稳赢,这些有钱人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金贵,只要不把他弄死,他什么都会答应。面前的这个窝囊废也太贪生怕死了,一吓就主动敬供上来,真是捡了一笔额外之财。即便这样,在气势上不能低下半分。

    ‘你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吗?‘范晓龙面不改色,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现在就把这30万给你,老子从你身上割一块肉你干不干?‘

    听到这句话,姓郭的连忙跪了下来,一个劲地作揖求饶,说:‘范老板,过去小的多有冒犯,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马,今后如果有什么地方用得着的,我尽力补偿‘

    范晓龙看到他屁滚尿流的样子,满是鄙夷,于是就汤下面道:‘现在老子就有一件事用得着你,你给你哥的那些狐朋狗友打招呼,今后我哥我嫂再如果被人动一根毫毛,老子拿你是问‘

    ‘好郭的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络腮胡子‘提着钱准备出门,被范晓龙拦下,他对姓郭的说:‘立个合同,我说,你写。‘

    姓郭的爬起身,找来纸笔,范晓龙口授,他记录。记录完后,范晓龙看了一遍,让姓郭的签上名字,自己也签了名字。签完之后,范晓龙警告道:‘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这30万是你赔偿陷害我哥我嫂的费用。你要是胆敢报警或耍其他诡计,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办完事,范晓龙和‘络腮胡子‘在宾馆里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才回宁阳。

    范晓龙提着黑色密码箱来到范晓斌家里,中午周雨菲没回家,家里只有他们哥俩。

    ‘哥,这是人家赔给你的30万医药费,你点点看。‘范晓龙打开密码箱,30万现金整整齐齐地码着。

    范晓斌一惊,‘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出去惹事了?‘

    ‘什么怎么回事,那个买凶打你的家伙自愿赔偿的。‘范晓龙最不爱听范晓斌用这种语气说话。

    ‘是谁?‘

    ‘这是一笔交易,我不能说,冤家易结不易解,人家赔了钱,这事就算完了。‘

    ‘你糊涂。他昨天能赔你钱,今天就能去告发你。你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范晓斌痛惜地说。

    ‘放心吧,我已经留有后手,和他签了合同,明确声明这钱是赔偿给你的医药费。‘范晓龙堂而皇之地说。

    ‘这钱不干不净,我不能要‘范晓斌果断地说。

    ‘哥,这是对你的补偿,气不能白受啊‘范晓龙劝道。

    范晓斌瞧着范晓龙说:‘你要是觉得这钱来路正当,你就自己拿去用吧。我跟你说过多次,我的事你少插手。‘

    ‘你是不是让人打死了,我来收尸才让我管?‘范晓龙敞开嗓门吼道,‘你以为我想管你,我是怕你被人打死了,妈妈会痛不欲生。‘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说完,提着密码箱不辞而去。

    中午陪客吃完饭,已是下午两点,景正中回到机关,刚准备在休息室午休一会儿,却接到了市长李子林从美国打来的电话。省里专门组织各地市及直管市市长到美国等发达国家学习考察培训一个月,学习中途,李市长从万里迢迢的地球另一端打电话给他,没说别的,直接问转贷有无进展。他说,进展不大。李市长很焦躁地问为什么会这样?他如实相告,厅长刚刚上任,正在熟悉厅里的情况,还没时间过问我们的转贷之事。李市长急迫地说,想方设法去和厅长接近啦他说正在想办法接近,您放心,不久即将有着落的。他这样说是给市长吃一颗定心丸,免得李市长在异国他乡学习都不能安心,还担心市里的这摊子烂事。李市长最后说,老景,你给我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一心一意抓转贷,拱破天眼尽快把这件事搞定这既像是市长发布的一道紧急命令,更像是下达的一项最后通牒。

    市长急啊不然他不会在北京时间下午两点而美国时间的深更半夜给自己打电话,看来市长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才打这个电话。5个亿的巨额贷款,对于一个年财政收入只有3个亿、财政供养人员超过两万人的县市来说,应该是一笔大债务;中西方部地区的县市都是‘吃饭财政‘,至多从牙缝里挤出一点资金搞下城市建设顾顾‘面子工程‘,或是挤点资金出来配套中央投资解决‘民生问题‘,不是钱多了咬手,谁也不会投5个多亿去建这个汉水大桥。这就好比一个家庭,食不果腹房不遮身,连温饱都没解决,却拉债扯债地去买电脑和摩托,那不是让人戳脊骨地骂么?

    市长急,景正中比市长更急,每天他都要与杨齐胜通电话,询问情况过问进度。他和杨齐胜约好,一待厅长回厅,就把李星海的老表孙大有送给自己的那款青花瓷转送给谢厅长;可谢厅长近段时间不是到外地开会,就是在省内各地的工地上视察,基本没‘落窝‘。

    想起那尊‘玉壶春瓶‘,景正中的心里就会漾起一阵惊叹的涟漪,那胎质、那袖色、那泼墨的山水,真是美不胜收让人过目难忘,就像一尊匠心独运巧夺天工的雕塑让人看一眼就恪守于心铭记于脑。那是自己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最靓的一款瓷器,如果能把它放在自己的‘青花瓷坊‘,那定会蓬荜生辉光彩熠熠。但是再美的东西不能占有,何况送瓷的人用心何在自己也没有半点底数。那么贵重漂亮的‘玉壶春瓶‘仅值1998元吗?这是景正中在脑子里反反复复疑惑多次的问题,给李星海打电话询问,李星海只是说孙大有是他的远房表亲,他盯着问瓷器是否由他所送,李星海只是含糊带过。景正中不想追究下去,决定送给谢厅,前几天已经把它拿到了办公室。景正中打开屉柜取出瓷器,慢慢地欣赏了一遍。

    下午四点钟机关召开大会,再次动员为汶川地震灾区捐款。趁着开会之前的空隙,景正中准备找范晓斌谈一谈,既完成周雨菲交办的事情,同时也给范晓斌加一份担子。景正中让高雅丽通知范晓斌到他办公室来。

    过了一会儿,范晓斌敲门而入。景正中指着沙发说:‘坐吧。‘然后认真地打量着范晓斌,身高一米八的范晓斌颀长,俊朗,英气逼人,浓眉大眼而且目光坚定。

    ‘近来还好吧?‘景正中问道。

    ‘好不好您不看着了吗?‘范晓斌的回答带有明显的抵触情绪,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停顿片刻,景正中又问:‘最近忙些什么呢?‘其实景正中自己也知道,这种谈话的序曲无聊而多余。

    ‘忙?实话告诉您吧,我现在呀,闲人一个,没事可忙,百事不管。‘范晓斌的话中弥漫着懒散的气息。

    景正中隐约地感到和他谈话不会那么轻松,只能直奔主题,说:‘工作不忙,忙斗地主啊。‘

    ‘领导真是深入实际呀,连我们平头百姓的这点业余爱好也了如指掌,真是鸭棚的老板睡懒觉,不(捡蛋)简单啦‘范晓斌的话中字字带着讥诮,连标点符号也含有嘲弄,可以看出他满腹是气,满脑是火。

    ‘斗点小地主,娱乐消遣,无可厚非,但切莫发展到赌,如果把家里的存款取出来输了,那性质就变了。‘景正中想起周雨菲叮嘱的‘切切不要把他撩翻了‘,没有劈头盖脸地猛批猛斥,这样只会适得其反,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

    ‘景局长,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感到莫名其妙。‘范晓斌听得一头雾水。

    ‘晓斌,不要装蒜了,你把家里存折上的钱取出来斗地主输了,这应该是事实吧。‘在这种情形下,景正中不得不点破揭穿。

    ‘景局,刚才表扬您深入实际,看来您是枉有虚名。我斗五元钱的小地主,输死也输不得3万块钱,何况,我斗地主算下来没输钱呀。‘

    ‘你还硬撑,没买房没炒股没添置大件,你那几万块钱不是输了那不会自个儿长腿跑了吧?‘景正中毫不留情地把他抵到门角,让他犟也犟不脱,只有束手待擒的份。

    范晓斌急得赤白了脸,张了张嘴要申辩,可没说出口,他看了看景正中,眼里折射出那种不被理解的委屈和无助。范晓斌长叹一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夹,在夹层内拿出一张小纸片,甩在景正中的桌子上,迈着那种吊儿郎当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景正中觉得很奇怪,拿起那张小纸条,定睛一看,原来是银行汇款回执单,上面写着:户名中国红十字基金会,账号:020000101914483874,开户行:中国建设银行北京朝内大街支行;捐款人:范晓斌;金额:元。

    原来,范晓斌把3万元钱隐秘地捐给了汶川地震灾区。景正中目瞪口呆,瘫坐在大班椅上,脸上满是尴尬,心里一阵愧疚。范晓斌扔下纸条,便朝门外走去,景正中大声地叫道:‘范晓斌,你回来。‘

    范晓斌折转身,问:‘景大局长还掌握了我的什么证据需要我澄清吗?‘

    景正中招招手,说:‘晓斌,你坐,我还有正事找你谈。‘

    范晓斌坐下,眼睛望着窗外,一副漠然无视的神情。

    ‘晓斌,你举报贪腐,遭到很多报复受了很多委屈,作为局长,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很内疚也很痛心。‘景正中垂下眼睑,低声而诚恳地说。

    范晓斌蓦然转过头,说:‘这种世道,我不怪你。我觉得你作为局长没有打压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我从来没有打压你的意思,今天找你谈话,是想交给你一项重要工作。‘

    听到局长要交给自己重要工作,范晓斌的眼里闪耀出激动的神光,但这缕神光很快消逝,他疑惑地问:‘你不怕市领导批评你纵容祸首吗?‘

    ‘我有自己的是非标准和用人原则,咱们现在不讨论这个问题。有没有信心完成我交办的工作?‘

    ‘只要是局里的工作,我努力去做,没完成不了的。‘

    虽然有些夸海口的意味,但景正中很爱听,他说:‘我喜欢你的直爽和自信。‘

    ‘局长对我委以重任,有周雨菲的外在因素吗?‘

    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从范晓斌的口里很突兀地提出来,却显得很自然流畅。景正中的脸红了一下,但他很快稳住神儿,干脆利落地说:‘没有。因为我欣赏你的实力。‘

    范晓斌抬眼望着他,从他眼里读出的是真诚的善意,没有一点虚伪和做作,他的心略感踏实。

    ‘我想抽调你出来专门负责汽运公司的改革事宜。‘景正中终于向他坦陈给他的重要工作。

    范晓斌的脸色变顿时得肃穆起来,他心里‘啊‘地大叫一声,垂着头默不做声。

    ‘怎么,退却了吗?‘景正中笑着问道。

    范晓斌抿了抿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连倪副局长都推手干不好的事,您交给我办?谁都知道汽运公司那块80亩的土地拍卖遭遇难题,黄国安、龚大发、关红举三个人,一个有势一个有权一个有狠,互不相让志在必得,可以说是一死结,我一小科长有那神本事吗?‘

    ‘倪副局长推手,我接手,我得需要一个人专门去运作,所以我单点你的将。‘景正中说。

    ‘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在您的领导之下去具体负责和运作。‘范晓斌松了一口气,爽快地答应道。

    ‘我想把这块80亩土地拍给黄国安。‘景正中开始讲述他的改革方案,讲了一点故意停下。

    ‘黄国安的公司实力最强,80亩地给他可以一次性得到拍卖所得。哦——‘范晓斌似乎有所领悟地说,‘你想让龚大发承接新汽运公司的工程,两边讨好,两不得罪。关红举呢,就交给我去制服,因为我有一个在黑道上混的弟弟。‘

    不得不佩服范晓斌的聪明,对领导的话,可以一点即通领悟到位,景正中满眼欣赏地望着他颔首道:‘看来我选对人了。‘

    ‘三个竞争的人,有两人讨了好得了利,唯有关红举什么都没有捞到,他会甘心吗?再说,我弟弟晓龙也不见得能镇得住他。‘范晓斌有些担忧地说。

    ‘关红举毕竟是歪门邪道,他没有实力拍下80亩地,也没资质去建新汽运公司,他只是想闹下场得点利而已。我想由你出面协调,今后把80亩地开发房地产以及新汽运公司基建所有的黄沙、石料交由关红举的公司去进货,价格随行就市。这种交易我们不便去谈,由晓龙去谈更合适。同时,只有晓龙能死死地监管住关红举一伙,不让他们随意加价无故断料影响施工。‘

    应该说这不失为一种万全之策,范晓斌钦佩地望着景正中,心领神会地说:‘景局,我会按您的思路制订出详尽的工作方案,如怎么才能把80亩地顺利地拍给黄国安、怎么把新汽运公司的承建权招标给龚大发等等,既要回避暗箱操作的嫌疑,又要让人看到我们在遵循公开拍卖公开投标的规则。‘

    ‘你考虑得很对。‘景正中郑重其事地说,‘也许我们的做法有内定之嫌,但不这么做只能让死结绞得更紧时间拖得更长。我想只要我们所拍卖的地块亩平价格不低于或略高于周边地块的价格,承建新汽运公司的建筑价格符合现今市场价格,我们为何不给这两个人呢?钱给别人也是赚,给他们两个人也是赚,给他们赚还可以交换我们需要的利益,这种利市利局利民的事,我们何乐而不为呢?但是,老板赚再多的钱,我们不能眼红,更不能收取他们的半点好处。我们只要不贪不占,哪怕在程序上违点规越点线都不打紧。‘

    ‘您放心。‘范晓斌走上前,紧紧握住景正中的手,两个男人有了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

    ‘最近可要少去斗地主啊。‘景正中看似无心地提醒道。

    ‘双休日例外吧。‘范晓斌鬼笑一下,走出了办公室。

    下午四点,局里召开局属干部职工大会,主要议题是号召大家再次向灾区捐款。在最后的讲话中,景正中不动声色非常平静地有如叙述一件家常故事,他讲道:‘昨天,市民政局负责救灾的副局长给我打电话,询问范晓斌是不是我局干部。我说,是呀。那位副局长说,从民政部震灾司反馈到我市的情况,范晓斌以个人名义向地震灾区捐款3万元,是目前我市个人捐款最多的一位。希望你景局长好好表扬一下。放下电话,我陷入到沉思之中,一个结婚才几年每月只领不到两千元工资的小干部,能把省吃俭用下来的3万元不声不响不张不扬地捐向灾区,让我看到了真、看到了善,看到了中华民族传承下来的爱心和美德范晓斌给我们交通局争了光彩撑了脸面。‘

    ###第五十九章重用是否关红颜(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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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家都朝范晓斌这边看,范晓斌窘得低下头,脸红红的,他没想到景局长来这么一手。景正中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话锋突转,声色俱厉,‘这么好的同志,现在却要遭受孤立,就因为他提供线索让原任厅长双规?我可以郑重其事地告诉大家,范晓斌不提供线索,国安的人也找到了把柄,省纪委正要立案调查,原厅长落马是必然。范晓斌只是出于职业操守,为200万资金的安全考虑,向他的同学询问,应该算是扯出萝卜带出泥。大家把5亿银行贷款不能转为国家投资的罪过推给范晓斌,完全不合常理让正义变得猥琐,让良知变成扭曲,让真理变为罪过,这不是什么正常现象。这样下去,今后谁敢举报贪腐,正义何日能扬眉吐气?‘

    景正中的这番讲话在机关干部中颇有威力,从现场募捐资金来看,收到捐款近10万元,比第一次多出近一半。袋里总是空空如也有一角钱被老婆拿走两个五分的梁科长,捐了700元,200元是向老婆要的,还有500元是从皮鞋的垫层中抠出来的,是他攒了两年的‘牌本钱‘。

    会议一结束,大家就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议论开了,范晓斌不喜欢凑这个热闹,再加上今天又在会上受了局长的表扬,怕几个嬉皮鬼拿他开玩笑,就一个人先走出会议室,开会的时候茶喝多了,感到尿急,他想上趟卫生间。刚要走过去,他就听见工程科里面的说话声:

    ‘范晓斌还真舍得呀,一捐就捐了3万块。‘范晓斌听出是工程科的小赵。

    ‘这是一种典型的政治投机,也是风险投资。看到了吧,他现在可是名利双收了。‘黄必书的狗嘴里就从来没有吐出过象牙。

    ‘我看范晓斌不像是这种人。‘工程科的小汪说。

    ‘范晓斌贼精贼精,一般人是看不透的。‘黄必树辩道,接着又嚼开了,‘他不过捐了3万块钱,就惹得景局长又是大会表扬,又是为他叫穷的。哼,谁不知道他有一个漂亮风骚的老婆呀,他老婆媚眼一勾骚劲一动,不知道迷倒了多少达官显贵,这3万块钱怕是他老婆抠下的一点牙祭。一天晚上啊,我看见她老婆和宣传部的舒部长在东大桥边那个那个咧。‘

    范晓斌再也听不下去了,黄必树的话像钢针一样句句直刺五脏六腑,前一阵他就听到过黄必树嚼自己,当时他没太在意,心想不同这种小人计较。可是今天如果再放过他,不定他会嚼出什么更恶毒更没影儿的事。范晓斌冲进工程科,左手揪住黄必树的衣领,右手一记勾拳击向黄必树,破口骂道:‘你这个狗咋种,嚼死人不偿命,我让你嚼‘

    突如其来的一拳正中鼻梁,打得黄必树眼冒金花头昏脑涨,鲜血汩汩地直往下流。黄必树抹了一把血,扯住范晓斌的衣袖,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范晓斌狠狠地甩开黄必树,右食指指向他的眼角,恨恨地说,‘这次只揍扁了你的鼻梁,下次听你再嚼,老子割掉你的舌根,让你自个儿嚼自个儿听。‘

    恼羞成怒的黄必树伸出拳头揍向范晓斌的头,拳头在空中被范晓斌的手接住,范晓斌用劲一捏,黄必树痛得咧嘴直叫。

    ‘老子给你一句忠告:瞎嚼乱说是要付出代价的‘说完顺势一推,黄必树趔趄一下扑倒在地。

    范晓斌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黄必树从进机关到现在,总是找别人的茬说别人的事,不说没人敢打他,就是当面也没人敢说他,因为别人怕他无中生又乱嚼一气,惹不起就躲。因而他越嚼越来劲越说越有理,在机关里舍我其谁唯我独尊。今天遭受如此大辱,黄必树觉得把今生今世的脸丢尽面赊光。他艰难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捂着鲜血直冒的鼻孔,跑到走道里,像泼妇骂街一样骂道:‘范晓斌,老子和你没完,老子要到市里告状,整死你这个王八蛋‘

    黄必树的叫骂声惊动了全局的人,大家围拢来看热闹,没一个上前去劝的。大家心里特解恨,巴望不得范晓斌再来几下,索性把他打个人仰马翻闭嘴禁语。景正中闻讯赶来,把黄必树拉进办公室,递给他纸巾,让他擦净血渍,接着询问事情的经过,黄必树一五一十作了回答。最后,黄必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恳求道:‘景局长,现在是以人为本的时代,他范晓斌凭什么敢打人?不就是仗着他有个风骚老婆会勾引当官的男人能够给他撑腰壮胆么?咱把这条老命拼上了也要和他斗争到底您得为我做主‘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打死也不长记性,三句话离不开嚼别人的舌根。

    景正中问:‘你要我做什么主?‘

    黄必树似乎来了劲儿,振振有词地说:‘首先他要写书面检讨,张贴在局公示栏里。第二他要当面向我赔礼道歉。不然,咱就去派出所报案。‘

    景正中拉下脸,问:‘黄科长,你张口闭口范晓斌的老婆偷郎养汉,有证据吗?‘

    黄必树结结巴巴地说:‘我是听别人说的,外面外面都在传。‘

    景正中严厉地说:‘你是以讹传讹。你到派出所告他打你,至多是个治安处罚;但范晓斌和他老婆如果到法院告你诽谤,你可能要吃官司。你自己权衡该怎么办吧‘

    黄必树急红了脸,心有不甘地问:‘景局长,那我这不是白挨揍了吗?‘

    景正中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息事宁人地说:‘黄科长,有句俗话叫断了手臂往袖里塞,悖理了就不要强词夺理,长个记性吧,四十多岁的人,积点口德。现在讲和谐社会,多说好听的话。‘

    ‘景局长,照您的意思,我这不等于是送野狗咬了一口。‘黄必树的眼里有泪光在闪耀。

    看到黄必树眼含泪水,景正中知道黄必树的心灵受到了一些触动,再不能批评也不用规劝了,只能好生‘安抚‘一顿:‘黄科长,都说你这个人优点和缺点一样鲜明。你的优点是工作能力超强,缺点是嘴不安分,几乎地球人都知道,要是你能扬长去短,可是我们交通局里不可多得的干才呀‘

    黄必树并不领情似的看了他一眼,像一只耷拉着尾巴的阉鸡走出了办公室。

    景正中这次没有批评范晓斌,倒不是他要助长这种打人风气。黄必树在机关待了二十年就嚼闲话嚼了二十年,几乎每个人都被他嚼到了;但就是没人敢动他,大家像瞎子见了鬼似的,尽量不沾他不撩他,由着他去嚼由着他去编,见怪不怪习以为常。机关里正气不扬邪气上涨。而范晓斌敢于打他,也实在是咽不下心头的那口气。

    倪安平站在走廊里,看到黄必树从景正中办公室走出来,故意大声咳嗽一下,黄必树立即向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

    进了办公室,倪安平拿出脸盆和毛巾,从开水瓶里倒了半盆水,用手拎起热气腾腾的毛巾,递给黄必树,说:‘快把鼻梁热敷一下,很疼吧?‘

    黄必树接过毛巾,用双手把热毛巾摊开,捂在脸鼻中间。

    ‘姓景的同意为你做主吗?‘倪安平故意逗他道。

    ‘他不仅不做做主,还把我狠狠批了一顿。我真没想到,姓景的竟敢明目张胆地袒护范晓斌那个王八蛋。看来,姓景的和姓周的那个臭*子感情可能真的非同一般了。‘黄必树满脸愤怒地说,反正他这个人,即便被别人打死,也不忘乱嚼别人。

    ‘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上次党委会上为定副局长的提拔人选,我力举提拔你,说得理由充分说得口干舌燥,他景正中只是口边的话,但他就是不说,又听刘新宇的建议搞什么票决。票决三对三,他景正中有一票完全可以投给你,因为**的提拔都是排队按顺序来,提你顺理成章,但他就是不定。所以呀,在他景正中的麾下,你怕难有翻身之日了。‘倪安平挑唆道。

    ‘这口气老子今生今世也难咽下去。‘黄必树咬牙切齿地说。

    ‘气咽不下去可以放出来,但人没位置就安不下身了。‘倪安平继续火上浇油道。

    ‘老子和他姓景的势不两立‘黄必树恨恨地发着毒誓。

    ‘这就对了。‘倪安平又给黄必树换了一次毛巾,问,‘我交办给你的几桩事完成得咋样了?孙大有的青花瓷送出去了吗?‘

    ‘放心吧,我都交办下去了,孙大有的青花瓷送得很顺利。‘黄必树接过热毛巾,在脸上擦了一把,满打包票地说。

    ‘现在到了发挥你优势的时候,通过你的传播渠道多途径地传播关于景正中的流言蜚语,同时,最大限度地利用网络的恶炒,让景正中声名狼藉名誉扫地无法安身。‘倪安平冷静地布置道。第一招‘搅局‘失败后,他不得不祭出家父传授的第二招学会造谣,他觉得家父这招用语太直白太土气太没蕴意。家父所说的‘造谣‘只能像长了脚一样地流传,而现在利用网络可以像细菌一样传播,传播速度快波及面广,属于‘舆论杀手‘。所以,他把家父教的第二招改了名儿,叫‘毁誉‘。

    ‘行,我按您说的办。‘黄必树顺从地答应下来。

    ‘晚上我让蒋得财请吃饭,我们共同为你压惊。‘倪安平拍着黄必树的肩膀,亲热地安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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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七十四.

    六百七十四.

    太阳已经从西边的山上落了下去,只留下一抹余晖。杨正义坐在手扶拖拉机上,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他的脑海中再次萦绕着维多利亚时代的诗人威廉的那句诗:“我是我命运的主人,我是我灵魂的船长。”杨正义大学刚毕业,此刻正和前来接他的乡政府干部姬迪丕一起赶往红星乡政府报到,他将在那里开始全新的人生。杨正义告诫自己,无论遇到多少艰难困苦,都不能轻易屈服、轻易放弃。

    从千洋县县城鞍江到红星乡政府的道路崎岖险峻,山道弯弯、九曲回肠。刚出县城,拖拉机就碰到了一个巨大的陡坡,足有一公里多长,拖拉机行驶的速度与人步行的速度没有任何两样。望着公路下面的深谷,杨正义不寒而栗。万一手扶拖拉机熄火,他们必将葬身这万丈深渊,到时候恐怕连尸首都很难找到。在爬完了陡坡之后,拖拉机很快就进入了下坡状态。对于这种手扶拖拉机来说,下坡比爬坡更加危险。由于惯性的作用,手扶拖拉机在下坡时更加难于控制。特别是有的司机为了节省柴油,下坡时习惯使用空挡,拖拉机犹如脱缰的野马,司机怎么也驾驭不住,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车毁人亡。

    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个多小时行程之后,杨正义和姬迪丕乘坐的手扶拖拉机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里停了下来。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两堵灰色的砖墙将房子与旁边的公路隔开来而已,乡政府就在这个简易的院子里,杨正义将从这里开始人生的新起点。

    当杨正义赶到乡政府的时候,乡政府的干部们早已吃完了晚饭。由于一路颠簸,杨正义没有一点食欲,他在姬迪丕的引领下走进了一间简陋的屋子。房间四周布满了蜘蛛网,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息,这就是他今后住宿和办公的地方。在姬迪丕离开之后,杨正义着手收拾房间,直到晚上12点多钟,他才收拾停当,上床休息。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杨正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感到非常疑惑,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人来敲他的房门?犹豫片刻之后翻身下床,快速穿好衣服来到房门口。他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天空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这更增加了他的疑虑。杨正义随手操起一根木棍,警觉地问:“谁?”

    房门外面迅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姬迪丕。”

    杨正义悄悄放下木棍,随手拉亮电灯,打开了房门,姬迪丕随即就像风一样吹进了房子里。姬迪丕是杨正义到红星乡政府报到以来认识的第一个人,是省农学院毕业的大学生,目前专门负责红星乡的农技工作。杨正义皱了一下眉头,他不知道负责农技工作的姬迪丕深更半夜来找他干什么。

    杨正义心有余悸地对姬迪丕说:“吓死人啦,有什么急事吗?”

    姬迪丕并没有对杨正义作出解释,他看到杨正义已经穿好了衣服,于是催促道:“我们走”

    杨正义更加疑惑不解了,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深夜…多钟,这么晚了,要去什么地方?要去干什么?尽管现在已经是新中国,没有了土匪,也不会有那种动辄抄家抓人的情况,但杨正义对姬迪丕的举动不能不保持着相当高的警惕。于是问道:“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们到什么地方去?要去干什么?”

    姬迪丕着急地回答:“抓紧走,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杨正义跟随姬迪丕来到屋外,在空旷的草坪上,他看到了陆续聚集在一起的人影。现场的气氛肃穆,没有私下的议论,更没有嬉戏和打闹。人员到齐之后,杨正义听到一个简短、威严的声音:“出发”

    人群迅速离开了乡政府的院子,向一个杨正义完全不知道的地方急速走去。一路上人们都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人打手电,全部是摸黑行走。这个时候是南方的7月,还不是蛇最多的时候,若是蛇出没最多的季节,路上是随时可能发生危险的。杨正义始终不知道这么多人今天晚上要去干什么。他只是感到这支队伍非常严肃、非常神秘,好像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杨正义一直与姬迪丕走在一起,但姬迪丕并没有与杨正义说话,也没有告诉他此行的目的。杨正义几次欲言又止,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一个人说话显然不合时宜。

    大队人马路过了一个村子,村里传来了几声狗叫。队伍没有停留,前方传下话来:“快速前进”大家神情严肃,加快了脚步。

    杨正义睡意全无,脑子里浮现出了过去看过的那些电影,他想到了电影里那些极具震撼力的画面。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急行军,杨正义再次听到了狗的叫声,可能是离村子更近了的缘故,狗的叫声非常激烈,并且从一只狗叫变成了一群狗叫,最后整个村子里的狗都一起叫开了。杨正义再次听到前方传话下来:“跑步前进”杨正义与姬迪丕跟随大队人马跑步进村,大队人马进入这个小村子之后兵分五路,迅速包围了一幢普通农舍,把守了与之相通的所有路口。杨正义与姬迪丕守在一个路口,旁边是几个杨正义不认识的人,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的那幢农舍。没过多久,杨正义听到了农舍里传来的对话声。

    一个人大声问:“汪种地,你老实说,你老婆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接着就传来一个浑浊的声音:“我不知道,我老婆没有回家”

    前面那个声音继续问:“我们下午接到群众举报,说你老婆今天已经回来了,她现在藏在哪里?”

    那个浑浊的声音接着回答:“她没有回来,我也不知道她藏哪里去了”

    一声命令传来:“打开灯,抓紧搜别让他老婆跑了”

    这个时候,乡干部们把手电都打开了,这个叫做汪种地的农民家里的电灯也被全部打开了,瞬间整个屋子里亮如白昼。杨正义和姬迪丕仍然在路口守着,远远地看到汪种地家里人头攒动。乡政府的干部们不仅搜查了汪种地家里的屋子,而且还敲开了汪种地几户邻居的房门。

    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严密搜查之后,杨正义又听到了那个严肃的声音。他严厉地对汪种地说:“汪种地,你严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你老婆现在怀着第三胎,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生的不管你老婆藏到什么地方,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你老婆不出来,你们家里的房子就要拆掉,到时候你别说我们不讲人情”

    汪种地大声回答:“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老婆不执行计划生育政策是她个人的事情,不能连累我们家里你们把我的房子拆了,我们全家人到什么地方去住?出了人命你们要负全部责任”

    那个严肃的声音继续说:“我告诉你汪种地,计划生育是第一位的,由此引起的一切问题都是第二位的。如果你的房子拆了没地方住,那是你咎由自取你别拿死人来吓唬我,我不吃你这一套”

    汪种地怒吼道:“谁敢拆我的房子,我就和他拼命”

    一个声音厉声说:“把汪种地捆起来”

    杨正义在外面看到很快就上去了几个人,他们像变戏法一样脱掉自己的外衣,拇指粗的麻绳从他们的身上抖落下来,不一会儿工夫,三下五除二就把汪种地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了。

    在一切都初步停当下来之后,东方逐渐露出了鱼肚白。杨正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日出了,在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之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广袤、深邃的天空。他看到了一缕一缕的光亮从黑厚的云层里顽强地穿透出来,云层先是黑色,然后变成紫色,紧接着就缓缓地变成了一抹一抹亮丽的鱼肚白。雨果说过,比陆地广阔的是大海,比大海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广阔的是人的心灵。杨正义此刻才真正领略了雨果这句话的深刻哲理。杨正义和姬迪丕坐在地上,经过半个晚上的奔波折腾,他们都显得非常疲惫。由于任务一直没有完成,因此杨正义他们都还没有接到撤退的命令。

    姬迪丕告诉杨正义,他们今天行动的对象是红星村农民汪种地。汪种地是土生土长的红星村人,兄弟两人。他们的父亲汪再兴在新中国成立以前读过几年书,是个迷恋土地的朴实农民,给他们兄弟取了个通俗的名字,哥哥叫做汪种田,弟弟叫做汪种地。汪种田在县委党校当教员,没有子嗣。汪种地在家里当农民,已经生了两个女儿。由于汪种田没有子嗣,汪种地已经将二女儿按照农村的风俗过继给了汪种田。目前汪种地的老婆正怀着第三胎。根据政策规定,农村一对夫妇提倡生育一胎、控制生育二胎、杜绝生育三胎,育龄夫妇要实行一胎上环、二胎流产、三胎结扎。但汪种地的脑子里残留着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封建意识,他发誓无论如何都要生一个儿子。由于汪种田在县委党校当教员,汪种地自以为懂政策、有靠山,因此对超生无所顾忌。事实上,党校教员汪种田也的确经常给汪种地出谋划策,告诉汪种地如何与乡干部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由于有汪种田经济上的接济,汪种地的生活比他的邻居们过得要宽裕很多。根据县里和乡里的规定,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人都要给予一定的经济处罚,但汪种地不怕经济处罚。这在农村也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哪怕是没有钱的农民也不怕经济处罚,他们抱定的态度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唯一能够约束的只有承包的土地和他们家里的房子,而土地轻易不能收归集体,这是由农村家庭承包责任制确定了的,房子也不能轻易拆掉,拆了他们将无处居住。那些试图超生的农民知道这些情况,因此他们有胆量与乡政府的干部周旋和较量。

    姬迪丕还告诉杨正义,刚才代表红星乡政府与汪种地对话的人是党委副书记兼武装部部长全史进,他和副乡长李爽爽是红星乡计划生育工作的总负责人。全史进是军队转业干部,担任副书记兼武装部部长已经好几年了。

    听了姬迪丕的介绍,杨正义在心里想,难怪昨天晚上行动的口号都与部队行军没有任何区别。“出发”“快速前进”“跑步前进”土生土长的乡政府干部们基本上没有使用过这些口号。杨正义到红星乡政府后没有见过全史进,不知道此人长得什么模样,但从他与汪种地的对话中可以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强硬的人物。

    当杨正义与姬迪丕正在悄悄谈话的时候,有人来通知他们去参加会议。杨正义与姬迪丕一起赶到了会场。刚坐下来就看到会场前方并肩走来了一男一女,姬迪丕悄声告诉他:“全史进副书记和李爽爽副乡长来了”

    杨正义抬起头来看着全史进,他的第一感觉是看到了一个特大特大的皮球。全史进的身材不高,大约只有米,他的腰围已经远远超过了身高。全史进的脸上堆满横肉,三角眼里闪出阴冷的亮光,让人不寒而栗。杨正义感到非常不解,全史进如此身材,当初怎么能够到部队当兵呢?

    正在杨正义信马由缰的时候,会场上传来全史进简洁有力的讲话声。他说:“同志们,我们多次做汪种地同志的思想工作,让他动员自己的老婆去做计划生育手术,但汪种地同志没有配合我们的工作,他的老婆企图跑到外地去超生。昨天晚上是我们给汪种地同志的最后机会,但他仍然没有与我们合作,仍然拒绝执行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由于汪种地的哥哥汪种田是县委党校的教员,因此汪种地的超生问题受到全乡老百姓的高度关注。全乡老百姓特别是计划生育对象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大家看我们敢不敢碰硬,看我们怎么处理汪种地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问题,怎样对待那些有后台、有靠山的人。为了保持全乡计划生育工作的良好发展势头,给那些企图效法汪种地的人们敲一个警钟,我们决定拆掉汪种地的房子。这件事情我们要亲自动手,现在我宣布,**员和共青团员带头,今天上午拆除汪种地家里的房子”

    在全史进讲完话之后,李爽爽站了起来。这是一个相貌平常的中年女子,却颇有几分男子汉的气魄。李爽爽双手叉腰,语气坚定地说:“汪种地态度顽固,他以为自己的哥哥在县委党校当教员就可以拒不执行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我们对他的工作已经仁至义尽。今天,我们必须坚决、彻底、干净地拆掉他家的房子,让他尝一尝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苦果”

    在全史进和李爽爽讲完话之后,乡干部们迅速爬上了汪种地的屋顶。汪种地蹲在房子的外面,他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平时对他还算客气的乡政府干部们,竟然没有给他的哥哥汪种田留一点面子,也没有给他留一条后路。全史进留了两个人看管汪种地,防止他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全史进再次问汪种地:“汪种地,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你的老婆藏在哪里?你们到底去不去做计划生育手术?如果不去,我们现在就要开始拆你们家的房子了”

    汪种地面无表情、语气倔强地回答:“我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此后他再也没有说话,只是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自己祖上传下来的这几间旧房子,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了生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他必须以自己家里的祖业作为代价。全史进果断地发出了最后的命令:“立即行动”

    随着全史进一声令下,乡政府干部们迅速开始了拆房的行动。首先是汪种地住房的瓦全部被卸了下来,然后就是一根一根的屋梁和一块一块的木板被卸了下来。不到两个小时,汪种地家里的住房就不复存在了,房子的地基上留下了一堆废瓦砾。

    杨正义没有参与拆房的行动,在内心深处,他反感和抵触这种粗暴的行为。

    在返回乡政府的路上,李爽爽如释重负地对全史进说:“我们这次杀鸡给猴子看,拔掉了一个钉子户,下一步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全史进得意地回应:“你错了我们不是杀鸡给猴子看,而是杀猴子给鸡看看今后谁还敢违反计划生育政策”

    李爽爽随即又有几分忧虑地问:“拆房这件事乡党委和乡政府没有集体研究,万一汪种地到上面去告状怎么办?”

    全史进紧接着回答:“计划生育是第一位的,由此引发的一切问题都是第二位的。这就是说,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们使用任何手段都是被允许的你不用担心,我是党委副书记,如果要追究责任,一切后果都由我个人承担”全史进说完之后随手拍了拍李爽爽的肩膀,李爽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在全史进和李爽爽说话的时候,杨正义悄悄地问姬迪丕:“除了拆房子之外,乡政府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姬迪丕解释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是我到红星乡工作几年以来第一次拆房子,正好让你给赶上了。如果不采取这种强硬措施,计划生育工作根本就推不开。农民都有多子多福、传宗接代的传统观念,我们乡几乎所有农民都希望生两三个孩子,几乎所有人都希望生男孩,生一大帮男孩。当然汪种地这个人的情况更加特殊一些,因此他破釜沉舟,一定要把这一胎生下来。”

    这是杨正义到乡政府之后上的第一课,他看到了很多从书本上看不到的东西。

    在经历了那个令人震撼的夜晚之后,红星乡政府的工作又按部就班地展开了。

    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乡政府的干部们不用再像过去那样严格督促农民种什么、怎么种了,农民对自己土地的经营有了自主权,他们不希望乡政府的干部再去指手画脚。农民来找乡干部的,多数只是要求分配一些农用生产资料,比如化肥、农药等。乡政府干部的主要任务,用他们自己的话来概括就是:“一怕肚子胀,二怕收钱粮,三怕打架和骂娘。”其实归结起来就是三件事情:第一是做好计划生育工作,这是重中之重、难上之难;第二是收农业税和国家订购的粮食;第三是调解民事纠纷,维护农村社会治安秩序。这三件事情之中,计划生育工作是乡政府干部感到最头疼的问题。因为各级党委、政府对计划生育工作都有十分刚性的考核指标,严格执行一票否决制度,问题严重的还要被撤职,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乡干部们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件决定自己命运的工作上。

    除了这几件大事之外,其他一些看似容易的事情其实也并不容易。杨正义到乡政府之后第二次下乡是陪同乡长梁光跃去做生猪人工授精示范。

    一大早,梁光跃、杨正义和乡畜牧站站长蒋良驹就向乡政府附近的五星村农民赵万成家走去。听说乡长梁光跃亲自来搞生猪人工授精,附近的村民早已好奇地来到了赵万成家门口等着看热闹。

    看到附近前来观看的农民,梁光跃兴致勃勃地对蒋良驹说:“你们平时说推广生猪人工授精多么困难,我看不是那么回事嘛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证明老百姓还是支持这项工作的嘛”

    蒋良驹尴尬地笑了笑,恭维道:“老大难,老大出面就不难。乡长出马,一个顶俩”

    梁光跃意犹未尽,接着说:“只要我们亲力亲为,深入、深入、再深入,实践、实践、再实践,任何事情就没有干不好的道理”然后轻松愉快地向赵万成家里走去。

    赵万成夫妇亲自在门外迎接梁光跃一行,热情地把他们迎到家里坐下。梁光跃、杨正义和蒋良驹坐好之后,赵万成先给梁光跃递上一支香烟,然后又端来一杯热茶。赵万成的老婆则抓紧从灶前端来了一碗荷包蛋,恭恭敬敬地放在梁光跃的面前。

    梁光跃轻轻地挪开了这碗荷包蛋,他是来做工作的,不是来吃荷包蛋的。赵万成的老婆眼明手快,她亲自端起碗来,一边喂梁光跃鸡蛋,一边说:“梁乡长你抓紧吃,这是我们这个地方的风俗,男人亏了精血是一定要进补的”

    梁光跃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上,他知道赵万成夫妇误解了生猪人工授精的意思。但他处变不惊,迅速推开赵万成老婆的手,客气地对他们说:“生猪人工授精是一门科学,它能提高生猪的繁殖率和品质”

    梁光跃刚刚说完,赵万成的老婆又不失时机地把荷包蛋喂到了他的嘴里,接着说:“你不用讲,这个事情我们知道梁乡长你放心人工授精就是人干生猪,它能使生猪变得更加聪明猪圈我已经用清水冲洗干净了,母猪的屁股我也用肥皂擦了几遍……”

    蒋良驹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梁光跃刚吃到喉咙里的鸡蛋差点就喷了出来。杨正义初来乍到,不知道当地的风俗,但也被赵万成老婆的话逗笑了。

    吃完鸡蛋之后,梁光跃就与杨正义、蒋良驹来到了猪圈旁边,梁光跃亲自站台,蒋良驹亲自操作,生猪人工授精圆满成功。

    在返回乡政府的路上,梁光跃严肃地对蒋良驹说:“推广生猪人工授精是增加农民收入的大事,不管多难我们都要做好”

    蒋良驹为难地点了点头说:“梁乡长,你也看到了,农民的工作并不好做,但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梁光跃又交代了其他几件事情,然后他们就回到了乡政府。这是杨正义到红星乡之后上的第二课,生猪人工授精尚且如此艰难,计划生育和其他一些工作的困难可想而知。

    乡政府的干部们多数都住在乡里,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回去与家人团聚。可以说,乡政府干部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甚至比他们家人之间的关系还要亲密。

    红星乡政府旁边有一条浅浅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杨正义和姬迪丕偶尔一起来到溪里,他们翻开溪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能够从石头下面抓到为数不少的河蟹。每天晚饭之后乡政府的干部们就到溪里洗澡,这是干部们最放松、最放肆的时候,他们想说什么一般都会利用这个非正式场合说出来。

    有一天晚饭之后,杨正义和姬迪丕去小溪里洗澡。全史进和其他一些乡干部已经在溪水里泡着了,全史进正在绘声绘色地讲黄色笑话。

    全史进说:“古时候有个老员外,他生了个傻儿子叫做宝儿。宝儿待在家里干不了什么活,老员外希望他到外面去见见世面,以后好接自己的班。老员外的老婆担心地问他:‘宝儿这个样子出去你放心吗?’老员外告诉他的老婆:‘就是因为不放心才让他出去呀,要不然我们百年之后谁来打理这么大的家业呢?’于是,老员外找了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将傻儿子带到外地锻炼去了。时间快满一年的时候,老员外托付的那个人要回老家来办点事情,就问员外的傻儿子是不是也一起回家,谁知道这个傻儿子并不想家。他又问这个傻儿子有什么话要捎回去,傻儿子想要一把梳头发的篦子,可是他嘴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告诉这位同乡:‘我给你写在纸上吧’这位同乡听他这么一说也就不好意思再问,只是等着他的纸条。但老员外的傻儿子并不会写字,他哪里写得了篦子的这个‘篦’字傻儿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先用笔画了两条长的横杠,接着在横杠边上画了无数条小须,一个似是而非的图形就画出来了,然后工工整整地折叠好,告诉他的这个同乡说:‘你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老婆吧,她会知道怎么办的’这个人回到乡里之后,自己的屋门都没有进就直奔老员外家,他到了老员外家之后,他们一家人先问了傻儿在外面的情况,这个同乡告诉他们傻儿子一切都好,完全不用担心。老员外又问有什么口信捎回家来没有,同乡于是拿出了那个折叠好的纸条,随手将纸条递给了傻儿子的老婆。同乡告诉老员外说:‘这个纸条说是要我亲自交给他的老婆,他老婆知道他需要什么。’傻儿子的老婆也是太思念自己的丈夫了,一年时间没见,满脑子满身子都在想着他。她打开那个纸条的时候,看见上面画着的那把篦子,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竖着看了看,越看越像是自己的**,她在心里说丈夫是想我了,我也正想他呢于是对老员外说:‘爸爸,宝儿是想我了,过几天我就随同乡一起去吧’老员外感到很奇怪,难道宝儿只想你,就不想我们?于是他也拿起了那纸条,他也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横着看了看,越看越像是自己长满了胡子的嘴巴。于是他对儿媳妇说:‘不对宝儿是在想我呢’他们一家人争论来争论去,最终也没确定傻儿子到底是想老婆还是想老员外。他们问这位同乡,同乡说宝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给了这个纸条。又过了几天,同乡启程,老员外和宝儿的媳妇也心急火燎地跟着他一起去了。他们在见到宝儿的时候,互相都说了很多安慰的话。然后宝儿问道:‘我要的篦子带来了没有?’老员外和宝儿的媳妇面面相觑,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都误会了宝儿的意思”

    全史进刚说完,在溪里洗澡的人们放声大笑起来。全史进没有笑,他正经地总结道:“这关键是一个看法和角度的问题。宝儿的女人把画着的篦子竖着看,当然像她自己的**。而老员外把那个画着的篦子横着看,当然就成了他长满胡子的嘴巴了。还有,我们的中国字是象形字,就说这个‘非’字,乍看上去像女人的某个地方,这本也正常,但我们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它又给男人们造了一个词,‘想入非非’,这就是绝妙的配合”

    杨正义第一次听到全史进讲话是那天清早拆汪种地家房子的时候,那个时候杨正义认为全史进是一个只讲工作、不讲人情、说一不二、绝不拖泥带水的铁腕人物。听到全史进讲黄色笑话,杨正义看到了全史进身上平凡甚至庸俗的一面。杨正义认为那些平凡甚至有几分庸俗的人才是更加可敬、可亲的人。杨正义脱掉身上的衣服,只留下一条短裤,也在溪水里泡了起来。经过一天的劳碌奔波,在清凉的溪水里泡泡身体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这是杨正义到乡政府之后第一次与全史进近距离接触,他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了全史进赤祼的身体,他再次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脑小脚短,肚皮滚圆,作为一个特大号的皮球,全史进坐在小溪里就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观。

    正当杨正义漫无边际遐想的时候,全史进的讲话突然停止了,他责问:“杨正义,那天拆汪种地的房子你怎么没有动手?”

    杨正义不知道全史进为什么会冷不丁责问自己这个问题,这与他刚才讲的黄色笑话可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杨正义如实回答:“我觉得拆房子不太合适”

    全史进面带愠色,很不高兴地说:“你以为我们愿意去拆房子吗?如果大家都这么想,我们红星乡的计划生育工作怎么做?你是上级培养的‘三梯队’,你不带头谁带头?”

    杨正义感到非常惊愕,他过去曾经认为全史进果断刚毅,刚才又觉得他平凡可亲,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还如此狭隘霸道。杨正义的确属于组织部门在大学里挑选的年轻后备干部,统称为“三梯队”,但他才刚刚参加工作,他的成长还需要一个过程。杨正义没有回答全史进提出的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全史进给了杨正义一个下马威,这使他对自身的处境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杨正义知道自己今后的路不会一帆风顺,更多的诘问和磨难在等待着他。

    与杨正义一起去小溪里洗澡的姬迪丕对全史进颇为敬畏,对杨正义也很友好。为了解除杨正义的难堪,姬迪丕讨好地问全史进:“全书记最近几天没有在乡政府吃饭,又到什么地方视察去了?”

    全史进满脸不高兴地回答:“视什么察?到县委党校洗脑去了”

    姬迪丕趁势转移话题说:“你见到了汪种田吗?他是不是和他弟弟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家里祖传下来的房子都被我们拆除了,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听到姬迪丕的问话,全史进的兴奋点迅速转到了汪种田的身上。全史进在县委党校学习期间知道了有关汪种田的一些轶闻,他有必要将这些轶闻告诉自己的同事们。全史进颇有几分得意地说:“他**的汪种田,长得跟汪种地还真不一样这个家伙迷信得很,下巴留着一撮小山羊胡子,胡子老长了也没有剪掉,说是剪掉了会坏运气这个酸文人还真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他对我们拆了他家的房子非常恼火,又不敢直接攻击我们的计划生育政策,于是大讲所谓的人权,说我们把老百姓当牲口对待,违背了**的初衷”

    姬迪丕附和道:“汪种田够恶毒的。那你是怎么反驳他的?”

    全史进眉飞色舞地说:“我当时就站起来对他说:我们拆了你家的房子,所以你大肆攻击我们大河涨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先有国,后有家。没有国,哪有家?更别说什么种田种地”

    杨正义进一步领教了全史进的厉害,他不知道对全史进是该爱还是该恨,更不知道今后与他相处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与杨正义的老家礼村比起来,红星乡政府的文化生活非常丰富。但与大学比起来,这里却单调得不行。乡政府的干部们晚饭之后或者是下象棋、打扑克,或者是看电视。杨正义有空的时候也与其他人一起下象棋,他的棋艺就是在乡政府的时候得到明显提升的。乡政府附近有一个电影院,但一周也只放一次或者两次电影,并且多数是杨正义在上大学的时候已经看过的片子。杨正义很少去这个电影院消磨时光。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杨正义与姬迪丕已经非常熟悉了。他们晚上经常坐在一起聊天,有的时候直到深夜。乡政府破旧的办公楼四周就是农民的稻田,晚上能够听到一阵一阵的蛙鸣,间或还有狗的叫声。天空群星璀璨,地上灯火若隐若现,这样的夜晚是富有诗情画意的。

    一天晚上,杨正义又和姬迪丕聊在了一起。他们年龄相仿,有很多的共同语言。直到深夜一点多钟,他们还意犹未尽。正当他们准备回自己房间去休息的时候,姬迪丕看到全史进的房门开了。皮球从自己房间里滚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很大的蒲扇,上身没有穿衣服,下身也只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皮球的宿舍在三楼,他向楼下走去,他要去干什么呢?

    姬迪丕悄悄地问杨正义:“全书记出来了。他要去干什么呢?”姬迪丕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紧张、好奇兴奋。

    杨正义回答:“不知道。我们看看。”

    杨正义和姬迪丕坐的地方比较隐蔽,一般人不太容易注意到那儿。况且已是深夜,全史进根本不会想到杨正义和姬迪丕还没有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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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七十五.

    六百七十五.

    姬迪丕附和道:“汪种田够恶毒的。那你是怎么反驳他的?”

    全史进眉飞色舞地说:“我当时就站起来对他说:我们拆了你家的房子,所以你大肆攻击我们大河涨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先有国,后有家。没有国,哪有家?更别说什么种田种地”

    杨正义进一步领教了全史进的厉害,他不知道对全史进是该爱还是该恨,更不知道今后与他相处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与杨正义的老家礼村比起来,红星乡政府的文化生活非常丰富。但与大学比起来,这里却单调得不行。乡政府的干部们晚饭之后或者是下象棋、打扑克,或者是看电视。杨正义有空的时候也与其他人一起下象棋,他的棋艺就是在乡政府的时候得到明显提升的。乡政府附近有一个电影院,但一周也只放一次或者两次电影,并且多数是杨正义在上大学的时候已经看过的片子。杨正义很少去这个电影院消磨时光。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杨正义与姬迪丕已经非常熟悉了。他们晚上经常坐在一起聊天,有的时候直到深夜。乡政府破旧的办公楼四周就是农民的稻田,晚上能够听到一阵一阵的蛙鸣,间或还有狗的叫声。天空群星璀璨,地上灯火若隐若现,这样的夜晚是富有诗情画意的。

    一天晚上,杨正义又和姬迪丕聊在了一起。他们年龄相仿,有很多的共同语言。直到深夜一点多钟,他们还意犹未尽。正当他们准备回自己房间去休息的时候,姬迪丕看到全史进的房门开了。皮球从自己房间里滚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很大的蒲扇,上身没有穿衣服,下身也只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皮球的宿舍在三楼,他向楼下走去,他要去干什么呢?

    姬迪丕悄悄地问杨正义:“全书记出来了。他要去干什么呢?”姬迪丕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紧张、好奇和兴奋。

    杨正义回答:“不知道。我们看一看吧。”

    杨正义和姬迪丕坐的地方比较隐蔽,一般的人不太容易注意到那儿。况且已是深夜,全史进根本不会想到杨正义和姬迪丕还没有休息。

    杨正义和姬迪丕目不转睛地盯着全史进。如此巨大的皮球,走起路来却没有半点声响,这需要非同一般的轻功。只见全史进从三楼来到了一楼。皮球没有去自己的办公室,他轻快地、旁若无人地移动着,径直来到了副乡长李爽爽房门口。姬迪丕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敬畏的全史进副书记深更半夜跑到李爽爽副乡长房里去干什么。难道今天晚上还有抓捕计划生育对象的行动吗?

    全史进没有敲门,他熟练地一闪身就进了李爽爽的房里。真是奇怪,一个如此肥胖、臃肿的人动作却如此之利索杨正义和姬迪丕只听到了很轻微的“吱”的一声门响,很快一切又归于寂静,李爽爽的房间仍然没有灯光。

    姬迪丕担忧地望了一眼杨正义说:“难道今天晚上还有计划生育行动吗?”

    杨正义肯定地说:“不会如果是商量计划生育行动,他们完全可以白天商量。如果非要晚上商量的话,他们应该去办公室而不是黑灯瞎火地待在房子里面”

    知道没有计划生育行动,姬迪丕放心了。他兴奋地说:“你说得对如果是商量公事的话他们至少应该开灯,黑灯瞎火地能够干什么呢?今天晚上可能有故事”

    杨正义不能不感到惊愕和愤怒,全史进平时道貌岸然,想不到背地里却男盗女娼。他轻声地对姬迪丕说:“这种事见不得阳光啊”

    姬迪丕悄悄地站了起来,不容分说拉着杨正义的手说:“我们过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杨正义严肃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姬迪丕回答:“捉奸拿双让道德败坏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在姬迪丕的引领下,杨正义和他一起猫着腰快步来到了李爽爽的房子外面。他们在房子外面待了好几分钟,仍没见到李爽爽房间开灯,屋子里仍然是一片漆黑。姬迪丕将耳朵贴近墙壁,他试图捕捉到全史进和李爽爽说话的声音。在凝神静听了一会儿之后,姬迪丕悄悄地对杨正义说:“我们冲进去吧?”

    杨正义轻声说:“我们不能进去。这不是在李爽爽的办公室,是在她的家里。我们去抓人是违法的。况且他们很可能有准备,如果不能在现场抓到他们,反而可能被倒打一耙。他们是我们的领导,能够置我们于死地”杨正义过去有过见义勇为反受诬陷的经历,他现在绝对不敢轻易冒险。

    姬迪丕说:“不管怎么说,这么晚了他们在一起都是见不得人的全史进对你的态度那么恶劣,你为什么不想要把他拉下马?”

    杨正义说:“这不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靠他们自己的良知。”

    由于杨正义坚决反对,姬迪丕没有冒失地去捉奸拿双,这是明智的。杨正义和姬迪丕又悄悄地退回了原来坐着聊天的地方,但他们并没有离开,他们要看一看全史进到底在李爽爽的房子里待多长时间。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全史进才从李爽爽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全史进的手中仍旧拿着那把大蒲扇,他只是轻轻地带了一下李爽爽的房门,然后就轻快地、旁若无人地离开了。直到目送全史进回到他自己的房间,杨正义和姬迪丕才各自回去休息。他们决不能让全史进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他的秘密,他们必须始终保守这个重要秘密。

    就在杨正义发现了全史进和李爽爽秘密之后的几天,全史进让武装部干事通知杨正义去他的办公室。在接到这位干事捎来的消息时,杨正义愣了好几分钟,难道全史进知道自己掌握了他们的秘密吗?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如果全史进问起来该怎么回答?

    但杨正义来不及多想,全史进正在办公室等着他。杨正义来到全史进的办公室,这才发现那是一个独特的场所。在全史进房间的正上方挂着一个手枪的枪盒,手枪后面系的红缨从枪盒里露了出来。按照规定,乡政府干部是不能配枪的,但全史进是一个例外,他兼任武装部部长,本身就是管枪的,武装部的那些枪支都由他说了算。如果不是执行任务,枪支也不能放在办公室里,而应该放入库房保管,全史进却公然将枪支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除了手枪之外,全史进的房间里还有一支步枪和一支猎枪,然后就是与枪支有关的一些物品。全史进虽然已经从部队转业,但看来他仍然是一个尚武之人,这从他平时的言行中也能够表现出来。杨正义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尽管此刻内心里翻江倒海,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很多风雨的人,因此表面上仍然显得很平静。他耐心地等待全史进说话,等待谜底揭晓。

    在见到杨正义之后,全史进的脸上挤出了一点少见的笑容,他脸上的横肉不自然地动了动:“杨秘书,乡党委和乡政府集体研究,委托我和你通通气,党委决定让你负责乡计划生育工作队的工作,挑起计划生育工作的重担。你本人有什么意见?”

    杨正义对自己的工作安排感到非常意外,他的正式职务是乡政府秘书,为什么让他去做计划生育工作?他对计划生育工作两眼一抹黑,能够做好这项工作吗?杨正义犹豫地说:“全书记,我恐怕做不好这项工作。”

    没等杨正义说完,全史进就板起脸来:“年轻干部必须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我们首先要管好女人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然后才能干一番更大的事业。如果这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都管不住,你今后怎么能挑起全乡工作的担子呢?让你负责计划生育工作队,是乡党委和乡政府对你的信任,你要勇敢地挑起这副担子。也不是你一个人做这项工作,还有我和李乡长嘛。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调查幸福村超生的问题,并且做好屠夫曾思儿的工作,他已经生了两胎,现在他老婆又怀上了第三胎。这家伙平时在乡里集市上卖猪肉,就在乡政府的眼皮底下,非常受人关注,如果他的工作做不通,其他人的工作就不好做”

    杨正义没再说话,他必须勇敢地迎接挑战。从全史进的办公室出来之后,杨正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看来这两个人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知道他们发现了那天晚上的秘密。杨正义估计自己暂时还不会碰到什么麻烦。现在杨正义终于确信全史进是一个两面人,工作虽然认真,生活却并不检点;白天道貌岸然,晚上男盗女娼。但他对担任计划生育工作队的负责人仍然心中无数,这个工作队共有15个人,都是来自各村的农民,依靠这样一群目不识丁的乌合之众,他能够把红星乡的计划生育工作做好吗?

    对于屠夫曾思儿,杨正义只是在路过集市时见过几面,印象并不深刻。杨正义对屠夫的所有印象几乎都来自《水浒》的鲁智深拳打镇关西。杨正义知道,这些靠杀生谋生的人,几乎都有一副铁石心肠。没有铁石心肠的人,他们不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在接受全史进布置的工作任务之后,杨正义一个人向集市走去,他来到了曾思儿卖肉的摊子前。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要对曾思儿进行现场考察。

    当杨正义来到摊子前时,猪肉已经基本上卖完了,只剩下一些零碎的小肉疙瘩。曾思儿开始收拾摊子,看样子是准备回家去了。杨正义仔细看了看这个屠夫,发现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没有凶神恶煞的面目,与其他的农民并没有什么两样。杨正义在心里想,看来别人对曾屠夫并不了解,其实他并不是一个蛮横的人。

    杨正义对曾思儿说:“师傅,给我称一斤肉。”

    曾思儿抬起头来看了看杨正义,不急不慢地问道:“你是乡政府新来的干部吧?”曾思儿在这个地方卖肉多年,附近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乡政府的干部们更是经常到他的肉摊上买肉,有的人还喜欢贪点小便宜,他对他们印象深刻。

    杨正义笑了笑,对曾思儿说:“你还看得很准嘛”

    曾思儿说:“我也算是洞庭湖上的麻雀,经过风雨见过世面的呢”

    杨正义接着问他:“你一天能卖多少猪肉?挣到多少钱?”

    曾思儿回答:“一般情况一天卖一头猪,逢赶集的时候能够卖两头猪。在乡里的集市卖肉利润不高,能够挣点钱养家糊口。”

    当曾思儿说到这里的时候,杨正义紧接着问:“你家里有几个人呢?”

    曾思儿回答:“我家里有六个人。上面有父母亲,下面有两个女儿。有一个女儿已经上小学读书了。”说完之后他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可惜少了个儿子”

    杨正义故意问:“儿子和女儿不都是一样吗?”

    曾思儿回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没听说过吗?养儿防老,积谷防饥,古人都是这么做的你还年轻,不理解这些事情。你是今天就要买肉吗?可惜已经没有好肉了,要不你明天再来,我给你留一些好肉”

    说话间,曾思儿已经收拾停当,准备起身回家去了。经过简短的交谈,杨正义认定曾思儿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为什么他的工作做不通呢?听到曾思儿问自己,杨正义回答他说:“我是今天想吃肉,明天就不用留了,我以后需要的时候再来买吧”

    曾思儿挑着担子往家里走去,杨正义目送着这个令大家头疼的人物,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杨正义庆幸今天的收获,毕竟认识了曾思儿,并且与他进行了正式交流,这是他顺利完成全史进布置的任务的前提和基础。

    这几天姬迪丕去了县城,杨正义一直没有见到他。当姬迪丕从县城回来之后,杨正义告诉了他全史进派给自己的任务,特别是要做好曾思儿工作的情况。

    姬迪丕不解地问:“他只是副书记兼武装部部长,他有什么资格给你分配工作任务?”

    杨正义回答:“他说是乡党委和乡政府集体研究决定的,党委委托他和我通通气。”

    姬迪丕又问:“是不是全史进知道我们发现了他和李爽爽的秘密故意报复你?”

    杨正义回答:“那天全史进找我谈话,没有流露出任何这方面的意思。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事。这两天我准备到曾思儿家里去一下,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姬迪丕听到杨正义说要到曾思儿家里去一趟,立即着急起来,他红着脸对杨正义说:“你要到曾屠夫的家里去做什么?他的家里能去吗?”

    杨正义对姬迪丕说:“我看曾思儿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做通曾思儿夫妇的思想工作,他们才可能心甘情愿地去做计划生育手术。”

    姬迪丕不容分说地抢白道:“我告诉你不能去就是不能去,要是能去的话乡里的其他人不早就去了吗?还轮得到你去立功吗?如果要去你就自己一个人去,我不陪你”

    第二天早饭之后,杨正义只身一人向幸福村曾思儿的家里走去。尽管姬迪丕谈曾思儿色变,但杨正义并不相信曾思儿就是一个镇关西式的人物,他相信曾思儿这个新中国成立以后出生的农民是懂政策、通情达理的人。

    在去曾思儿家的路上,杨正义浮想联翩。到乡政府很快就要满三个月了,他正在逐渐进入角色,也逐步得到了乡政府干部们的认同。杨正义希望自己能够干出一番事业,不愧对父母亲的养育之恩。他希望自己继续努力,成为人间正义的信使和守护者。

    杨正义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农业生产情况,现在已经是秋收之后,农民开始进行冬种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威力真是无比巨大,过去实行人民公社制度,吃集体的大锅饭,干好干坏一个样,工作没有任何积极性。现在他们干活都是给自己干,有现实的物质利益,干好干坏不一样,因此积极性倍增。

    不知不觉间,杨正义来到了曾思儿的家里。这是一幢刚修没几年的房子,质量比周围那些农民的住房明显要好,说明曾思儿这几年卖肉没有少赚钱,否则他家里修不起这么好的房子。当杨正义来到曾思儿家门口的时候,一条大狼狗突然冲了出来,杨正义吓了一跳,就在大狼狗快扑到他身上的时候,杨正义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大黄,回来”听到主人的声音之后,这条凶猛的大狼狗乖乖地缩了回去。

    杨正义很快就来到了曾思儿的家里,刚才吆喝大狼狗的女人接待了他。杨正义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身体臃肿的女人,估计她已经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孕。

    杨正义客气地问这个女人:“这是曾思儿师傅的家吗?”

    女人警惕地反问杨正义:“你来找谁?”

    杨正义平和地说:“我是乡政府的干部。你是他的爱人吗?”

    女人极不情愿地回答:“是的。你有什么事情吗?”

    杨正义接着又问:“大嫂,你现在已经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了吧?”

    女人继续用冷漠、生硬的语调回答:“差不多吧。你是来给我做工作的吗?我告诉你,谁给我做工作我都不去,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受到大狼狗的惊吓,杨正义想好了的那些道理一句都没有说出来,真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杨正义只好脱口而出:“大嫂,这样不行啊,我们都必须执行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

    女人大声嚷道:“干部要带头执行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你为什么不去带头?”看来这个女人过去受过一些刺激,讲起话来句句带刺。

    杨正义劝慰道:“大嫂,你别着急,有话慢慢说。计划生育是我们国家的基本国策,每个人都必须执行,你我都不能例外”

    正在杨正义说话的时候,曾思儿匆匆地从外面向屋里赶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杀猪的刀子,刀子上流着殷红的猪血。估计曾思儿此前正在附近谁的家里杀猪,听到家里来了人之后回来救驾了。曾思儿还没有进家门,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他说:“我看谁敢动我老婆一根汗毛”

    转眼间曾思儿就一阵风似地刮进了屋里,他看见了杨正义,厉声说:“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到我家里来横行霸道?谁让你来的?”

    杨正义镇定地说:“我专门来你家里看看你们。希望你配合我们做好计划生育工作”

    曾思儿满脸不高兴地回答:“我上次看你小伙子还像一个善人,你怎么也做这种缺德的事情?你赶快走,我们家里不欢迎你”

    杨正义坚持道:“曾师傅,你别生气,我下次再来”

    曾思儿怒喝道:“你下次来别怪我家里的大狼狗不客气”

    杨正义无功而返。在回乡政府的路上,杨正义的眼前还不停地晃动着曾思儿那把血淋淋的杀猪刀。杨正义在心里想,难怪全史进把这个任务派给了他,也难怪姬迪丕坚决反对自己到曾思儿家里来做工作。

    与城市和大学生活比较起来,乡政府的生活节奏是缓慢的。在乡政府工作的人们,没有像那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一样行色匆匆,看起来有几分恬静和散淡,平时也不会听到那尖锐、刺耳的铃声。

    杨正义到乡政府的时候,红星乡当年的第一阵计划生育旋风刚刚刮过去。在此后刮起的计划生育旋风中,杨正义经历了“通不通,三分钟;再不通,龙卷风”的考验,总体上说他已经通过了考试,乡政府的干部们认为他是合格的。

    在计划生育旋风过后,乡政府干部们要稍事休整,他们中一些家在县城和外地的人开始休假。杨正义无处可去,他的家在靖县农村,不仅路途遥远而且交通也不方便。况且他是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还得负责计划生育工作队的全面工作,他必须坚守岗位。利用这一段时间好好学习,是杨正义最大的心愿。

    杨正义找出了他自己花钱买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列宁选集》、《***选集》以及黑格尔、康德、萨特和其他一些哲学家的著作,他要利用这一段宝贵的时间给自己充电。

    红星乡政府附近有一个供销社,它与乡政府相距不到200米。这是一栋两层的楼房。在当时,供销社是农民必去的场所,因此就显得十分热闹。供销社旁边是县城鞍江的公共汽车通往红星乡的终点站。每天有两趟公共汽车,这是乡里的人到县城观光、县城的人到乡里办事的主要交通工具。

    这一段时间,杨正义除了看书之外就是去供销社及附近的公共汽车站看看。一方面是因为供销社偶尔也卖一些新的书籍,更为重要的是每天下午都有从县城开来的公共汽车,他要看看是否有自己熟悉的朋友或同学乘汽车来到这个偏僻的乡里看他。但他每天都很失望,不仅朋友或同学们没有来这里看他,甚至连他们的信也没有收到。当然这不能怪他的朋友或同学,因为杨正义自从离开大学来到红星乡之后,他就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了。他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写过信,更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当然也没有告诉学校的老师,除个别人之外,几乎所有老师和同学都不知道他目前在什么地方,工作和生活怎么样。

    任何事情变成习惯之后都是很可怕的,杨正义去汽车站这件事情同样如此。这天吃晚饭之前,杨正义再次向汽车站走去。公共汽车很快就要到来了,这一次会不会有他希望的事情发生呢?

    杨正义走到汽车站的时候,公共汽车正好稳稳地停了下来。人们鱼贯而下,他们多数都是早上从乡里进县城办事的农民,晚上又从城里返回乡里来了。当满车的人都下完之后,杨正义感到了些许失望。他来到这里已经有好几个月时间了,但他还没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此刻的心情,用临风伫立、望眼欲穿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杨正义在汽车站停留了一会儿,他转身向乡政府办公楼走去。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前方远远地走来两个人影。接着杨正义看到,这是两个女孩,一个穿着一袭红裙,一个穿着一袭白裙。在红星乡政府,李爽爽和妇女主任李小芳是仅有的两名女性。乡政府其他部门的女性也不多,年轻漂亮的女性更少。

    杨正义停下来望着前方的两个人影逐渐走近,他发现其中穿红裙子的是乡卫生院的医生柳萌,这些天他带着计划生育对象到乡卫生院做手术,已经和她混得很熟了。柳萌显然也看到了杨正义,向他招手示意。出于礼貌,杨正义站在原地未动,等着柳萌和她的朋友过来。

    当她们两个人一步步走近的时候,杨正义大吃一惊,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那个白裙少女竟是他的大学校友俞红茵。这是一个令全校男生抓狂的女生,也是一个令杨正义觉得尴尬的女生。

    自从到槐花学院读书之后,杨正义一直被自己的问题困扰着。由于与高中时代的好朋友任妙玉就读的学校几乎有着天壤之别,杨正义没有和她通信。开始的时候任妙玉写过几封信给他,他都没有回复。任妙玉给他的最后一封信是一张白纸,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写。白纸干干净净,叠得工工整整。杨正义望着这张白纸发呆,他想向任妙玉一吐衷肠,但最终没有动笔。从此之后任妙玉就再也没有给他写信。有两年时间杨正义在学校过了寒假和暑假,另外两年放假的时候回了靖县老家。但他没有去看任妙玉,一是不知道她放假回家的具体时间,另外是任妙玉的父亲已经当上了副县长,杨正义因而有意回避她。

    杨正义舅舅的好朋友在美国定居,他曾经努力帮助杨正义去美国留学,但在办理手续时有关部门和美国使馆都收到了匿名信,说杨正义是杀人嫌疑犯。杨正义因此失去了到美国留学的机会,他不仅失去了留学的机会,甚至还失去了到北京和省会的重点大学学习的机会,最终是槐花学院录取了他。在大学期间,杨正义曾经竭尽全力寻找那个写匿名信坑害他的人,想要还自己一个清白,但世界的确太大了,寻找坑害他的人犹如大海捞针,注定了没有任何收获,他也许终生都要背负这种遗憾。在杀人嫌疑犯阴影的笼罩下,杨正义在大学里继续着他的不幸。他们班上总共只有33个学生,已经有30个是共青团员,杨正义是这剩下的三个人中的一个。为了加入共青团,杨正义写了多次申请书,但班上的团支部书记胡莱坚持说他还需要进一步经受考验。胡莱串通学校团委的个别领导,坚决将杨正义阻挡在共青团的大门之外。

    但杨正义的学习和思考没有停止,他正在成为班上的实际领袖。能够体现他影响力的是班上进行的班委会选举。

    中文系的党总支书记徐飞鸿是一个开明开放的人,学院其他系都是由党总支指定班长,但徐飞鸿在这次班委会选举的时候没有指定候选人,而是实行无记名投票海选。正式选举的那天,杨正义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去参加投票,投票结果是杨正义在选举班长时比上届的生活委员刘小康少了一票。刘小康是一个老好人,对同学们还算比较客气,因此很多人也乐意将票投给他。在杨正义没有参加的情况下,班委会进行了分工,得票最多的刘小康当了班长,杨正义被分配担任劳动委员。

    虽然劳动光荣,但杨正义不愿意当劳动委员,如果非要担任班委会的职务,他希望当班长。杨正义去了徐飞鸿的家里,他对徐飞鸿说:“我不当劳动委员,如果要当班干部我就当班长”

    徐飞鸿的年龄比杨正义刚好大了一轮,他也是槐花学院中文系毕业的学生,现在兼任着系团总支书记。这是一个说话严谨、办事认真的人,他听了杨正义的话之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你是不是嫌劳动委员麻烦、丢人?你过去从来没有担任过班干部,一下子能挑得起班长这副担子吗?况且班长现在已经有人担任了,你怎么去当班长呢?”

    杨正义明确地告诉徐飞鸿:“刘小康胜任不了班长,他曾经对我说过好几次了。如果我当班长,我会把班上的工作做得更好”

    杨正义向徐飞鸿全面介绍了当好班长的设想。他虽然没有当过干部,但他追寻正义,这是当好干部的前提。徐飞鸿现在才开始认识杨正义。

    新选举出来的班长刘小康的确害怕当班长,他不愿意为全班的同学承担责任。在前任班长的治理下,这个班已经是全校有名的烂班,谁也没有治理好这个班的勇气。刘小康也找到徐飞鸿申明了不愿意当班长的理由。

    徐飞鸿问刘小康:“你和杨正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个要求当班长,一个不愿意当班长。是不是私下串通好了?”

    刘小康回答:“我胜任不了这个职务,我愿意继续当生活委员。杨正义能够胜任班长的职务,还是让他当班长比较好,我一定服从他的管理,支持他的工作。”

    徐飞鸿对杨正义和刘小康的要求都没有立即表明态度,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他必须慎重地加以考虑。经过几天的考虑,徐飞鸿没有在全班重新选举班长,而是变换了一个办法,由班委会的成员重新无记名投票选举班长。

    班委会成员全票选举杨正义当班长,杨正义也投了自己一票。杨正义是全校第一个由学生民主选举出来的班长,他必须对选举他的这些同学负责。

    杨正义的同学们对他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他没有辜负同学们的期望,在一个学期的时间内,全班所有人齐心协力,使班上的面貌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期末全校评选优秀班集体的时候,杨正义他们班以最高票当选先进班集体。

    杨正义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和俞红茵认识的。俞红茵是她们那个班的团支部书记,在评选时她也投了杨正义他们班一票,并且事后将投票的情况告诉了杨正义。

    俞红茵是槐花学院数学系的学生,她低杨正义一个年级。由于杨正义在大学期间又短暂地做过他的数学梦,因此他曾经多次到数学系听讲座,因而认识了很多数学系的学生,其中包括俞红茵。由于同样都是班干部的原因,杨正义和俞红茵更加容易接近。数学系的学生们对一个中文系的学生坚持听数学讲座十分不解,数学系的学生都愿意去听中文系的老师们讲解托尔斯泰和雨果,去听那些让人憧憬的《天方夜谭》。但他们很少看到有人来听他们枯燥的微积分以及那些更加枯燥的数学理论。

    成为全校先进班集体并没有改善杨正义的个人处境,他们班现在已经有31个学生是共青团员,只有屈指可数的两个人不是团员了,杨正义是这屈指可数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团支部书记胡莱觉得杨正义是一个另类,他很害怕杨正义,因此千方百计阻止杨正义加入他们这个队伍。

    杨正义没有放弃,他相信共青团的大门终究是会向他敞开的。他坚定地对胡莱说:“你可以阻止我入团,但你无法阻止我实现梦想”杨正义入团是以一种特殊方式解决的,这个方式可能是中国解决许多复杂问题的特殊方式。

    在杨正义担任班长的第二个学期,他们班继续乘胜前进。他们班不仅再次成为全校的先进班集体,而且被推荐参加全省的学生代表大会,杨正义将在大会上发言介绍他们班治理的经验。

    在去参加全省的学代会之前,徐飞鸿与团支部书记胡莱进行了严肃的谈话,徐飞鸿要求胡莱正确处理杨正义入团的问题。徐飞鸿过去之所以没有与胡莱谈话,是希望他自己能够妥善处理好这个问题。现在,一个先进班集体的班长不是团员,并且他还要参加全省的会议,这无论如何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情。徐飞鸿还与学校团委的负责人进行了交涉,希望他们解决好杨正义入团的问题。

    通过徐飞鸿多方交涉沟通,杨正义在去参加全省学代会前夕加入了共青团。学校团委那位曾经与胡莱勾结的负责人给他拿来一本团章和一枚团徽,杨正义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过去他多次要求加入共青团,但没有获得批准。现在他还来不及再次提出申请,但却被加入了共青团。

    杨正义从省学代会回到槐花学院之后,系里举行学生会和团总支的选举。这一次徐飞鸿再次推进他的改革,学生会和团总支完全由学生自主进行民主选举。杨正义在这次竞争性选举中战胜了其他的几位竞争对手,顺利地当选为系学生会主席和系团总支副书记。团总支书记是由徐飞鸿兼任的,因此杨正义成为这两个机构的实际负责人。

    杨正义成为系团总支副书记之后,他经常去参加学校团委组织的各种会议和活动,这些会议和活动全校的团支部书记一般都要参加,因此他与俞红茵的交往大大地增加了。

    那段时间,电影《庐山恋》和《巴山夜雨》风靡全国,女主角张瑜更是红得发紫。表情忧郁的俞红茵酷似张瑜,因而在学校里追随者无以数计。杨正义同寝室的姜子云是追星族里最狂热者之一,他对俞红茵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痴迷程度。在上大学前杨正义已经与任妙玉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因此他对俞红茵心如止水。由于过去的特殊经历,杨正义对神情忧郁的俞红茵当然也是颇具好感的。

    有一天姜子云诚恳地对杨正义说:“你经常和俞红茵在一起,能不能把她介绍给我认识?”

    杨正义笑了笑说:“俞红茵可是明星啊,追她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姜子云爽快地说道:“除了我的头不能拿去,其他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奉送”

    过了几天,杨正义正好去学校图书馆查资料,在路上碰到了俞红茵。杨正义本来想上去和俞红茵打个招呼,然后把姜子云的想法告诉她,但看到她旁边还有其他人,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白纸,在上面草草地写了几行字,然后叠起来递给了俞红茵。

    杨正义很快就从图书馆回来了,他回到寝室时候姜子云正好在。杨正义对姜子云说:“你最想见的人等一会儿可能要来见你,你准备给她送些什么礼物做纪念呢?”

    姜子云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连声问道:“你不是骗我的吧?她真的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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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七十六.

    六百七十六.

    通过徐飞鸿多方交涉沟通,杨正义在去参加全省学代会前夕加入了共青团。学校团委那位曾经与胡莱勾结的负责人给他拿来一本团章和一枚团徽,杨正义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过去他多次要求加入共青团,但没有获得批准。现在他还来不及再次提出申请,但却被加入了共青团。

    杨正义从省学代会回到槐花学院之后,系里举行学生会和团总支的选举。这一次徐飞鸿再次推进他的改革,学生会和团总支完全由学生自主进行民主选举。杨正义在这次竞争性选举中战胜了其他的几位竞争对手,顺利地当选为系学生会主席和系团总支副书记。团总支书记是由徐飞鸿兼任的,因此杨正义成为这两个机构的实际负责人。

    杨正义成为系团总支副书记之后,他经常去参加学校团委组织的各种会议和活动,这些会议和活动全校的团支部书记一般都要参加,因此他与俞红茵的交往大大地增加了。

    那段时间,电影《庐山恋》和《巴山夜雨》风靡全国,女主角张瑜更是红得发紫。表情忧郁的俞红茵酷似张瑜,因而在学校里追随者无以数计。杨正义同寝室的姜子云是追星族里最狂热者之一,他对俞红茵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痴迷程度。在上大学前杨正义已经与任妙玉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因此他对俞红茵心如止水。由于过去的特殊经历,杨正义对神情忧郁的俞红茵当然也是颇具好感的。

    有一天姜子云诚恳地对杨正义说:“你经常和俞红茵在一起,能不能把她介绍给我认识?”

    杨正义笑了笑说:“俞红茵可是明星啊,追她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姜子云爽快地说道:“除了我的头不能拿去,其他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奉送”

    过了几天,杨正义正好去学校图书馆查资料,在路上碰到了俞红茵。杨正义本来想上去和俞红茵打个招呼,然后把姜子云的想法告诉她,但看到她旁边还有其他人,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白纸,在上面草草地写了几行字,然后叠起来递给了俞红茵。

    杨正义很快就从图书馆回来了,他回到寝室的时候姜子云正好在。杨正义立即对姜子云说:“你最想见的人等一会儿可能要来见你,你准备给她送些什么礼物做纪念呢?”

    姜子云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连声问道:“你不是骗我的吧?她真的会来吗?”

    杨正义诚恳地说:“我骗你干什么?你还不好好想想送点什么有意义的纪念品”

    姜子云抓耳挠腮半天,也没有想出该送点什么东西给俞红茵做个纪念。他知道礼物不能太俗气,否则效果适得其反。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姜子云只好央求杨正义说:“我实在没有什么能够送给她的东西,你帮我想想吧”

    杨正义看到姜子云苦闷成那样,决定帮帮他:“我倒是有几本书可以送给她做个纪念,只是我的损失就太大了”

    姜子云着急地问:“什么奇书?真的如此有用吗?”

    杨正义告诉他:“华罗庚的《堆垒素数论》和《数论导引》,还有几本数学专著,我估计她应该喜欢,书上可是有华罗庚教授的亲笔签名呢”这几本书是杨正义在高中复习的时候托数学老师章伯天在北京买的,章伯天已经考到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读博士研究生了。书上的确有华罗庚教授的亲笔签名,对于一个数学系的学生来说,得到这样的书毫无疑问很有纪念意义。

    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俞红茵没有到杨正义他们寝室来,姜子云明显感到很失望,杨正义也不停地看手表。杨正义想,俞红茵怎么能骗人呢?不来就不来,当时就应该拒绝。一直到中午吃饭,俞红茵也没有现身。杨正义让姜子云和寝室的其他同学先去食堂吃饭,然后把饭给他带回来,他继续在寝室等俞红茵,他担心错过了时间会给姜子云的人生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当姜子云和其他同学吃完饭回来的时候,俞红茵还是没有来他们寝室。杨正义和姜子云对此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们都有午睡的习惯,大家一起脱了衣服午休。女人是重要的,但女人并不是一切。他们下午和晚上还要学习,中午需要适当休息。

    俞红茵是像被微风轻拂着一样悄悄地飘进来的,他们所有的人都异常难堪,姜子云更是如此。在自己爱慕的偶像面前赤条条的,让人总有几分扫兴。杨正义用最快的动作穿好了衣服,这是他在农村劳动时练出来的过硬本事。姜子云也迅速起了床,其他来不及起床的人就在床上假睡。

    这天中午俞红茵在杨正义他们寝室待了半个多小时,姜子云实现了他与俞红茵直接对话的愿望,杨正义个人的最大损失就是有华罗庚亲笔签名的那几本数学专著都被俞红茵笑纳了。俞红茵离开之后,寝室的所有人都从自己的床铺上爬起来了,他们起哄要姜子云兑现诺言,好像俞红茵是他们请来的一样。

    在杨正义担任学生会主席之后,俞红茵对他表示了真诚的祝贺。从这次选举中,俞红茵感觉到杨正义是一个很受欢迎的人。当然令她更加感动的还是杨正义送给她的那几本数学专著,这是一个数学系的学生很看重的礼物。

    姜子云和俞红茵的交往进展得并不顺利。姜子云是杨正义的同学中仅有的几个干部子弟之一,他的父亲在市公安局,母亲是一所幼儿园的园长。在同学们看来,姜子云就是很有家庭背景的人了。杨正义的父母亲都是农民,他的父亲杨自翔虽然后来进城办了木材加工厂,但他们家本质上还是农民。而姜子云却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并且是干部子弟,属于城里人中的贵族,在同学们看来,这也是他与俞红茵交往的资本。姜子云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喜欢写诗填词,身上有一股文人的气息,这也是他很令同学们羡慕的地方。杨正义虽然在中文系学习,但他喜欢数学,同时又酷爱哲学,唯独不喜欢写诗填词,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中文系的学生。

    在姜子云和俞红茵认识一段时间之后,杨正义关切地问:“你们进展得怎么样啦?”

    姜子云显得比较灰心。他对杨正义说:“没什么进展,只在一起聊过几次天。”

    杨正义是关心他们交往的,他真诚地希望姜子云能够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找到人生的如意伴侣。他对姜子云说:“本来这种事情完全是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的,但我还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我问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杨正义主动表示愿意帮他,姜子云格外高兴。他对杨正义说:“你再帮忙烧把火,加加温”

    杨正义其实也没有恋爱的实战经验,他与任妙玉朦胧的爱情已经被他冷冻起来了。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人帮助另外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这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但杨正义是一个热心的人,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问姜子云:“怎么烧火?”

    姜子云对这个问题看来是有思考的,他指点杨正义说:“你可以把我的家庭背景情况告诉她,这样就能够增加我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杨正义是异常厌恶以家庭背景为筹码的,他深受血统论的危害。当听到姜子云要让他向俞红茵介绍自己的家庭背景时,杨正义产生了条件反射,他正色道:“介绍你的家庭背景有什么意思?她又不是和你的家庭谈恋爱”

    姜子云坚持说:“我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介绍一下家庭背景能够增加成功的机会吗?”

    杨正义没有和姜子云较真。为了成全姜子云,他违心地答应。

    杨正义给俞红茵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不仅如实地介绍了姜子云的很多优点,而且郑重其事地介绍了姜子云的家庭背景情况,他希望俞红茵能够给姜子云一个机会。

    后来的事实证明,杨正义的这封信并没有起到姜子云想象的那种作用。俞红茵并不是一个看重家庭背景的人,她爱一个人的内在素质胜过爱他的家庭背景。姜子云和俞红茵的交往后来逐渐中断了,杨正义背上了双重的精神包袱。一方面觉得对不起姜子云,姜子云追求俞红茵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杨正义过意不去。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对不起俞红茵,他信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深感自己强人所难是不道德的。让杨正义心里感到特别难受的还是他写给俞红茵的那封信,一个坚决反对血统论的人却以血统论去说服另外一个人,让杨正义觉得自己非常丑陋。这成了杨正义在大学最后一年心理上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因此也基本上断绝了与俞红茵的交往。杨正义希望尽早毕业,再也不要看到俞红茵,不受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在大学毕业确定去千洋县工作之后,杨正义又给俞红茵写了一封信。杨正义在信中真诚地向俞红茵道了歉,希望她原谅自己的错误,并祝愿她能够找到真正的爱情。在这封信发出之后,杨正义才获得了心灵上的解脱。俞红茵没有给杨正义回信。或许她不知道杨正义分配到了千洋县的什么地方,或许她不知道如何告诉杨正义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现在俞红茵突然来到红星乡政府,再次勾起了杨正义对大学生活的回忆。杨正义想了解俞红茵是如何知道他在红星乡工作的,她看过他写的那封信没有?

    他们俩都显得非常兴奋。毕竟是大学同学,因为姜子云的原因相互之间还有过比较特殊的交往。杨正义在经历了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走过去与俞红茵打招呼:“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俞红茵诡谲地笑了笑,她似乎早就知道杨正义会问这个问题。她说:“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呢?这是我的表妹”她指了指身边的柳萌,柳萌笑着点了点头。

    杨正义想起来了,俞红茵的家是千洋县的。他此时才记起来,他写给俞红茵的那封介绍姜子云家庭背景的信就是在假期寄到县城鞍江的,可惜前段时间把这一切都忘记了。由于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对俞红茵的出现感到格外吃惊。

    柳萌笑着对杨正义说:“杨秘书,今天我和表姐请你吃晚饭,你给我面子吗?”

    在柳萌说话的时候,俞红茵也望着杨正义,她同样期待他积极回应。停顿片刻之后,杨正义对柳萌说:“好啊到什么地方吃?”乡政府的周围没有饭店,乡政府的厨师也不可能给杨正义单独做饭,杨正义只能听从柳萌的安排。

    柳萌说:“到我家里吃,我们自己做,你也一起做,你看可以吗?”

    杨正义答应了柳萌,他让柳萌和俞红茵先回去,自己回了一趟办公室,把当天的一些事情处理完毕,然后就去卫生院找她们。

    杨正义来到了柳萌的家里。柳萌也是一个人在医院,她的家也在县城鞍江,在医院里只不过有一间房子而已。柳萌的年龄比俞红茵还小,肯定也没有成家。这天晚上,杨正义和她们一起做饭,然后又一起吃了晚饭。俞红茵一直都非常兴奋,她不断地问杨正义在乡政府工作的感受,杨正义一一回答了她。俞红茵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姜子云,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到晚上离别前夕,杨正义语意含糊地对俞红茵说:“过去对不起你的那些事情请你原谅”

    俞红茵依旧很高兴地说:“你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我还要感谢你呢,你送给我的那几本书真的很有纪念意义”

    俞红茵没有提到姜子云,杨正义当然也不好再提他的名字。这个晚上他们两个人一问一答,柳萌如坠五里云雾之中。

    临别的时候,俞红茵对杨正义说:“我家就在鞍江城里,还是你过去寄信的那个地址,欢迎你到我们家里去做客。我明天早上就回去了,我在家里还要待一段时间,我希望在家里接待你”

    第二天早上杨正义没有去送俞红茵。

    俞红茵走了几天之后,杨正义收到了另外一个同学钟旭霏的来信。他们同时毕业,一起来到了千洋县,不过一个教书,一个到乡政府当了干部。

    一个人的一生注定要发生很多意想不到的故事,正是因为这些故事,人的一生才变得如此丰富多彩。

    杨正义是从槐花乘公共汽车来到千洋县城鞍江的,他要去县委组织部报到,听从组织部给他分配工作。鞍江是千洋县委所在地,县城虽然不大,却有着悠久的历史。特别是远江从县城边上经过,更增加了交通上的便利。鞍江曾经是千洋专区的所在地,是千洋专区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后来槐花通了湘黔和焦柳铁路,专区才搬迁到了槐花,并且将千洋专区更名为槐花市。

    杨正义刚到鞍江的时候,远江大桥还没有修建,往返于槐花和鞍江的汽车都要通过渡轮摆渡。在一般的情况下,人车都能够正常通行,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杨正义从槐花来鞍江的那天正好碰到远江上游地区涨水,后来听说还有水库决堤,因此远江的水位迅速暴涨。杨正义乘坐的那辆公共汽车行驶到远江边上的时候停了下来。杨正义从公共汽车里出来走到河岸边察看,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大河奔涌。水里既有大量顺流而下的树木和杂草,又有漂浮着的已经死了的牲畜。杨正义不由得想起了苏东坡的名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摆渡船根本不敢往河中间开,只能停在河岸边上,用铁锚牢牢地固定着。杨正义看着这混浊的滔滔洪水发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达河的对岸。如果他今天不能过河,那他明天就不能准时去报到,对于一个新参加工作的人来说,这将是一个很不好的开端。

    当杨正义在河岸边发愁的时候,他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感到非常意外。杨正义惊问道:“钟旭霏,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个叫钟旭霏的女孩分明已经先看到了杨正义,她用明亮的眼睛盯着杨正义说:“我还正想问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呢?”

    钟旭霏是杨正义大学同年级的校友,她是外语系的学生。在大学里,中文系的学生往往看不起外语系的学生,那些学外语的学生经常成为中文系学生们耻笑的对象。但由于外语系的学生中女孩子很多,这些女孩子不仅有很高的语言天赋,并且长相也都比中文系的女孩子漂亮,中文系的那些酸秀才们其实暗地里对外语系的女孩子很迷恋。他们表面上讽刺外语系的那些女学生,背地里却经常给她们写信**。

    钟旭霏也是外语系众多漂亮女生中的一个,她是那种典型的小鸟依人的女孩,秀气、沉稳、大方。当然除此之外杨正义并不知道有关她的其他任何情况。杨正义是一个忙于学习和研究问题的人,他自己的经历迫使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学习和思考上,他立志要追寻人间正义,因此他必须如饥似渴地学习现代科学文化知识,增强解决各种复杂问题的本领。

    听到钟旭霏问自己为什么也来了这个地方,杨正义回答道:“我毕业分配到千洋县来了,要到乡里去。我这是第一次来千洋县,连县委组织部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呢”

    钟旭霏对杨正义显得非常客气。他们过去在学校里虽然联系不多,除了见面点头之外没有更加深入的交往,但一旦离开了学校来到一个全新环境的时候,他们就熟悉得像是老朋友一样。

    这一刻,钟旭霏和杨正义有说不完的话。钟旭霏告诉杨正义她的家就在县里,她的父亲是县委副书记钟于权,她毕业分配在县里的一所中学教书。钟旭霏对杨正义说:“你别着急,明天我陪你去组织部报到,我知道那个地方。”

    这一天的洪水迟迟没有退,所有的车辆都无法过河。杨正义和钟旭霏获得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们这个下午说的话比在槐花学院几年时间说的话都要多得多。洪水是晚上十点多钟开始消退的,洪水刚稍一消退渡轮便开始摆渡,杨正义和钟旭霏也各自随车上了渡轮。当渡轮开到河中心的时候,突然涌来一个巨*,巨*猛烈地撞击在渡轮上,船身顷刻之间就失去了平衡。渡轮上的人们惊惶失措,哭喊声连成一片,杨正义担任系学生会主席的经历这时帮了他的大忙,他沉着冷静地站了出来。

    杨正义首先对钟旭霏说:“旭霏,你不要惊慌,我去协助他们指挥”

    钟旭霏也临危不乱,她坚定地说:“我们一起去”

    杨正义随即和钟旭霏向渡轮的驾驶室走去,这一刻他们开始同生死共命运。杨正义拿起渡轮上的喇叭向人们喊话,呼吁大家保持镇定,然后他又与渡轮上的负责人一起指挥渡轮在下游一个安全的地带靠了岸。直到晚上12点多钟,杨正义和钟旭霏才到达汽车站。在经历了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之后,杨正义的形象已经深深地铭刻在钟旭霏的脑海中。

    钟旭霏对杨正义说:“这么晚你是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了,就到我家里去住一个晚上吧”

    杨正义有几分犹豫,他们过去在学校读书时并不熟悉,直到今天才有了真正的交往。到一个过去并不熟悉的人家里去住宿,这是一种冒失的行为。

    钟旭霏是一个开朗、大方但又非常敏锐的人,她看到了杨正义的犹豫。笑着对他说:“你不到我家里去住,难道还在街道上露宿不成?这多影响我们县里的形象啊”

    就在杨正义和钟旭霏说话的时候,一个中年女子来了。这个女子的模样与钟旭霏差不多,只是身材显得有几分臃肿,看上去已经40多岁了。杨正义估计她是钟旭霏的母亲。中年女子见到杨正义一直没有回应钟旭霏,于是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杨正义就这样和钟旭霏一起到了她的家里。由于汽车站离钟旭霏的家只有一里多的路程,他们拿着行李步行到了钟旭霏的家。杨正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到千洋县的第一天是这样度过的。杨正义更没有想到,到千洋县的第一个晚上就住到了县委副书记钟于权的家里,他今后的人生道路会受到一种什么样的影响呢?

    杨正义早上起床洗漱之后不久,他见到了一个中年男子,他虽然有点发福了,但动作仍然敏捷,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印象。凭直觉,杨正义知道这是钟旭霏的父亲钟于权。杨正义急忙上去与他打了一声招呼:“叔叔,早上好我是钟旭霏的同学杨正义。”

    钟于权看了杨正义一眼,他还不知道杨正义是他女儿的男朋友还是一般的同学。因此含糊地问道:“你在哪个单位上班?”

    杨正义回答:“我还不知道呢,今天去县委组织部报到。”

    钟旭霏父亲的眼睛一亮。县委组织部已经向他报告有一个大学生要分配到县里工作,是属于“三梯队”的后备干部。他迅速热情地说:“不着急,吃早饭之后我让小霏陪你到组织部去报到。今后要努力工作,不要辜负组织上对你的期望”

    杨正义在钟旭霏家里吃了早饭,然后钟旭霏领着杨正义去县委组织部报了到。组织部的很多人都是认识钟旭霏的,他们看到杨正义跟着钟旭霏来报到,都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他。组织部的人最清楚背景与靠山对一个干部的作用,现在杨正义刚报到就有了一个巨大的靠山,他今后的前途能够限量吗?

    杨正义在组织部报到之后就被红星乡政府干部姬迪丕用手扶拖拉机接走了,临走的时候钟旭霏还来送了他。钟旭霏依依不舍地对杨正义说:“你去了之后多联系,有空就到城里来休息几天。”

    钟旭霏走后,姬迪丕很神秘地问杨正义:“刚才那个漂亮女孩是谁呀?”

    杨正义并不想对姬迪丕说太多有关钟旭霏的个人情况,他只是简单地告诉姬迪丕:“她是我大学的同学。”

    姬迪丕是一个有心计的人,善于利用各种社会关系。他借用《沙家浜》里的台词,半是讨好半是开玩笑地对杨正义说:“这个女人不寻常呀”杨正义没有接姬迪丕的话茬。

    杨正义在槐花学院期间,中文系与外语系经常处于一种明争暗斗的状态。因为中文系是一个学生最多的系,在学院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而外语系也是一个大系,它的影响力同样不可忽视。在学院组织各种评选活动的时候,总是中文系和外语系残酷地进行竞争。杨正义他们班在被推举为全省先进班集体候选班级的时候,就遭遇到了外语系的全力阻击,竞争对手就是钟旭霏她们班。杨正义他们班过五关斩六将,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由此也就与外语系的学生结下了深仇大恨。外语系甚至有个别学生编了几句顺口溜:“水煮中文系,活烹杨正义。英语最先进,中文算个屁”

    钟旭霏对杨正义如此友好,这令杨正义非常意外。

    杨正义到红星乡政府工作之后一直没有和钟旭霏联系,他也没有机会去县城。由于过去没有交往,杨正义并没有与钟旭霏保持联系。

    杨正义到乡政府工作三个多月之后,意外地收到了钟旭霏写给他的信。钟旭霏在信中回忆了大学的生活,特别是回忆了她和杨正义那次生死与共的相逢。钟旭霏告诉杨正义她自己初次上讲台给学生讲课的感受,最后盛情邀请他到她们学校去做客。

    接到钟旭霏的信使杨正义兴奋了好几天,杨正义在千洋县没有任何亲人,因此他非常珍惜那仅有的几个同学之间的友谊。

    杨正义给钟旭霏回了信,告诉了她自己到乡政府工作后的经历,然后又把乡政府的生活与大学的生活作了一个比较。他说自己的生活好像冈察洛夫UU小说的奥勃洛摩夫先生,几乎快成为一个懒散的人了。乡政府干部的生活节奏比城里慢得多,他很希望过一种快节奏的生活。

    在大学毕业后的这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有两个女孩相继闯进了杨正义的生活。

    在新的一场计划生育旋风即将刮起来的时候,杨正义邀请姬迪丕一起到县城去,他要去看看自己的那两个女同学,同时到县城的新华书店买几本自己喜欢的书籍。

    杨正义这次到县城没有乘坐免费的手扶拖拉机,因为这一方面有以权谋私的嫌疑,另一方面是乘坐手扶拖拉机有安全方面的隐患。杨正义和姬迪丕一起去坐公共汽车。

    这是杨正义到乡政府工作三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去县城鞍江。杨正义本来想换一套时髦点的衣服,但他找遍自己的衣服,没有一件可以赶得上县城人的时髦。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杨正义一直与乡干部和农民打交道,因此他的衣服与他们也没有任何区别。杨正义就以这样一身农民的装束进了县城。

    杨正义和姬迪丕首先来到了新华书店,看书、买书是他的一大嗜好。杨正义一直关心物质和精神我们到底需要什么这个形而上的问题,特别关心我们是要成为物质财富的奴隶,还是要创造和驾驭物质财富?我们是要坚守过去精神至上的教条,还是听任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解体?

    从新华书店出来,杨正义首先来到了俞红茵的家里。这段时间俞红茵正好在县里的学校实习,她就住在自己家里,杨正义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儿。俞红茵在见到杨正义的时候异常热情,她留杨正义和姬迪丕在她家里吃中饭。中饭是俞红茵和杨正义一起做的,姬迪丕也在中间帮了忙。吃饭的时候俞红茵不断介绍实习的情况,杨正义没有多问其他问题,但姬迪丕不停地问东问西。

    杨正义和俞红茵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感觉有些怪异,他一会儿想到姜子云,一会儿又想到任妙玉。在杨正义的潜意识里,俞红茵似乎还是姜子云的女朋友。后来杨正义终于忍不住问俞红茵:“姜子云最近和你有过联系吗?”

    俞红茵的回答非常干脆,没有留下任何想象的空间。她说:“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没有联系,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说完之后她看了杨正义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从俞红茵家里告辞出来的时候,俞红茵亲自送了杨正义一段路程。临别时俞红茵关切地问杨正义:“你们现在还要到什么地方去?”

    杨正义犯了与女孩打交道时的大忌,他不假思索地告诉俞红茵:“我们去看看钟旭霏”

    俞红茵好像是有意又好像是无意地问他:“你去看她干什么?”

    杨正义对感情是一个比较迟钝的人,没有理解俞红茵话中的含义。他告诉俞红茵:“我到县里报到的第一天晚上没有找到旅馆,我在她家住了一宿。大家都是同学,不去看看说不过去”他没有告诉俞红茵他们乘坐的渡轮被洪水冲走的情况,也没有说他和钟旭霏共同度过了生死时刻。

    俞红茵不高兴地说:“那你们自己去吧”没等杨正义继续说话,她一转身就回去了。当杨正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俞红茵远去的背影。

    杨正义和姬迪丕随后就来到了钟旭霏的学校。他们进学校的时候,正好碰到钟旭霏下课出教室,杨正义叫住了她。钟旭霏不愧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没有一般女孩对男孩的那种忸怩作态,她非常高兴地跑过来,一下子就拉住了杨正义的手:“你来前怎么不告诉我,想搞突然袭击?”

    杨正义笑了笑,挣脱了钟旭霏的手,对她说:“你不怕你的同事和学生们看见吗?”

    钟旭霏满不在乎地说:“看见了怎么样?谁让我们是同学呢”

    姬迪丕站在一旁显得非常尴尬,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个多余的人,但他宁愿忍受这种尴尬,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钟旭霏可能不是一般的人物,能够认识她将是他一生的荣幸。

    杨正义那天下午没有在钟旭霏的宿舍待多长时间,因为他们还要坐下午的车赶回乡里去。

    钟旭霏热情地邀请杨正义和姬迪丕到她家吃饭,她对杨正义说:“今天晚上我爸爸在家里吃饭,你可以去和他交流一下,或许对你今后的工作有帮助”

    杨正义不急于和钟旭霏的父亲钟于权交流,他虽然知道钟于权是县委副书记,但他认定必须通过自己的辛勤努力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他不希望借助外力的关照实现自己的人生梦想。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他不希望留下任何污点。

    杨正义望着钟旭霏,钟旭霏一脸诚恳,看来她是真心实意的。对她来说,她父亲关照任何人都是关照,关照杨正义也只是关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杨正义泰然地对她说:“等以后我做出成绩或者碰到问题的时候再与你爸爸交流吧,现在别人会说我是投机钻营”

    姬迪丕并不急于离开,他望着杨正义,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我们明天早上回去也没有关系。”

    杨正义没有理睬姬迪丕,他开始向外面走去。

    钟旭霏的确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她没有勉强杨正义,说:“也好,你什么时候需要帮助再见他。但你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提前告诉我,我请你吃饭。”

    杨正义和姬迪丕离开钟旭霏之后就赶往汽车站,他们晚上还要赶回乡政府去。

    在去汽车站的路上,姬迪丕带着几分醋意对杨正义说:“你行桃花运了,我看这两个女孩对你都有点意思”

    杨正义正色道:“你别瞎说,根本没有那回事。前面见到的俞红茵是我大学同学追求的对象,与朋友去争夺女孩,这也太不道德了后面这个钟旭霏是钟于权副书记的女儿,她是个开朗大方的人,对我们所有的同学都是这种态度。”

    姬迪丕说:“你还不好意思。俞红茵是你同学的朋友又怎么样?有的人连别人的老婆都能够霸占,何况只是朋友的朋友?只要他们没有确定关系,你就还有和她谈恋爱的机会,还有得到她的权利。钟于权副书记的女儿就更好了,自古以来谁不希望抱上一棵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个简单的道理你都忘记了?”

    杨正义不愿意与姬迪丕探讨这个问题,这毕竟是他自己个人的事情,还没有到与别人分享的程度。看到杨正义没有答话,姬迪丕又开玩笑说:“你要是不与她们谈恋爱,你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介绍给我认识都行”

    杨正义不屑地说:“拉倒吧”此后便不再搭理姬迪丕。

    杨正义和姬迪丕赶到汽车站时,刚好赶上发车。两个人上了开往红星乡政府的公共汽车,他们从县城又回到了自己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过去几个月杨正义几乎没有见到过老师和同学,当俞红茵出现在红星乡政府之后,他的老师和同学们却接踵而来。杨正义到县城见过俞红茵和钟旭霏之后不久,杨正义的大学老师梁澜铨突然出现在红星乡政府的大院里。

    梁澜铨是杨正义的古汉语老师,是槐花学院里的一位少壮派。由于梁澜铨勤于学术研究,他取得了一系列学术研究成果,因此得到了老一辈教师们的信任。梁澜铨是一个开明开放的教师,他与其他教师的一个重大区别就是能够和学生平等交流问题。作为一个年轻才俊,他受到青年学子们的拥戴。

    梁澜铨身高一米八,在南方地区属于比较少见的高个子。他身材挺拔,没有半点臃肿迹象。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粒暗红的麻点,这更增加了他的沧桑感。不管梁澜铨是上午还是下午上课,缺课的学生都很少。特别是那些女学生,她们敢在教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澜铨,希望梁澜铨的目光能够落到她们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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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七十七.

    过去几个月杨正义几乎没有见到过老师和同学,当俞红茵出现在红星乡政fǔ之后,他的老师和同学们却接踵而来。杨正义到县城见过俞红茵和钟旭霏之后不久,杨正义的大学老师梁澜铨突然出现在红星乡政fǔ的大院里。

    梁澜铨是杨正义的古汉语老师,是槐huā学院里的一位少壮派。由于梁澜铨勤于学术研究,他取得了一系列学术研究成果,因此得到了老一辈教师们的信任。梁澜铨是一个开明开放的教师,他与其他教师的一个重大区别就是能够和学生平等jiāo流问题。作为一个年轻才俊,他受到了青年学子们的拥戴。

    梁澜铨身高一米八,在南方地区属于比较少见的高个子。他身材tǐng拔,没有半点臃肿的迹象。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粒暗红的麻点,这更增加了他的沧桑感。不管梁澜铨是上午还是下午上课,缺课的学生都很少。特别是那些nv学生,她们敢在教室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澜铨,希望梁澜铨的目光能够落到她们的身上。

    杨正义毕业前夕去看望过一次梁澜铨,告诉他自己分配到了千洋县,但还不知道是哪个乡镇。杨正义希望梁澜铨方便的时候到他工作的那个地方去做客。梁澜铨告诉杨正义他岳父母还在鞍江郊区,方便的时候他会到鞍江去,到时候肯定有机会见面。杨正义在确定了工作的乡镇之后并没有写信告诉梁澜铨,他谁也没有告诉,他只希望在这个地方悄悄地奋斗成长。

    梁澜铨是一个人出现在红星乡政fǔ简陋的院子里的,杨正义的宿舍兼办公室在乡政fǔ院子的最外面,因此他很容易发现院子里进来的所有人。把杨正义的办公室安排在最外面,也是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的考虑,因为他是乡政fǔ秘书,要直接为老百姓办很多具体事务,办公室必须方便老百姓寻找。办公室在最外面有利于杨正义为老百姓办事,但却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那就是不便于平时看书。如果乡政fǔ干部和来办事的人看到他白天经常拿着书本在阅读,那么一定会认为他不安心工作,这对他日后的成长是非常不利的。因此杨正义不得不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他既要注意那些来办事的人们,又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正在看书。梁澜铨一进院子杨正义就看到了他,他当时还在东张西望。

    杨正义很快就迎了出来,他伸出手拉住了梁澜铨,惊喜地问:“梁老师怎么知道我在这个地方?”

    梁澜铨有几分得意地说:“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杨正义无心猜测这类问题,他只是关心梁澜铨到来这个事实,并不关心他为什么会到来这个推理:“晚上不走了吧?我去买些菜来,你就在我这里吃饭”

    梁澜铨这个时候才对杨正义发出了邀请,他说:“今天晚上不在你们这里吃饭了,我们到我岳父家里去。还有一个同学在那里等着你,今天晚上我们要一醉方休”

    梁澜铨的岳父住在县城鞍江的郊区,与杨正义所在的红星乡政fǔ相隔并不远。杨正义在处理完当天的公务之后向乡政fǔ的领导请了假,告诉他们要到自己的老师家里去吃饭,明天早上再回来上班。因为乡政fǔ晚上基本没有公务,领导二话没说就批准了杨正义的请求。

    杨正义坐上梁澜铨骑来的摩托车,两人风驰电掣般地离开了乡政fǔ。

    杨正义从来没有坐过摩托车,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摩托车。从红星乡政fǔ到鞍江城郊虽然路途不远,但道路曲曲折折,稍有不慎就可能发生危险事故。

    一路上杨正义都在琢磨,是谁在梁澜铨的岳父家里等着他呢?

    到达梁澜铨岳父家里的时候,天sè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鞍江的夜晚是非常美丽的,城里星星点点的灯光若明若暗,远江却灯火通明。过去有人说鞍江是小南京,它果真有几分南京的风韵。

    当摩托车驶进一个农家小四合院的时候,梁澜铨来了一个急刹车,杨正义坐立不稳一下就撞在了他的身上。梁澜铨冲杨正义笑了笑,然后一起下了摩托车,他对着四合院大声喊道:“晓姗,你看谁来了?”

    四合院里应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nv孩,她穿着一条粉sè的连衣裙。在连衣裙的衬托下,nv孩的身材显得凹凸有致,颇有几分风韵。

    这个穿粉sè连衣裙的nv孩跑上来拉着杨正义的手说:“我本来想和梁老师一起去乡政fǔ接你,但怕他的摩托车坐不了三个人,因此就只好在这里等你了。你不会生气吧?”

    这个穿粉sè连衣裙的nv孩是杨正义的大学同学曾晓姗,她和杨正义都是中文系的学生,但她低杨正义一个年级,与俞红茵同届。曾晓姗在学校里属于非常活跃的那类nv生。正是由于曾晓姗非常活跃,杨正义才可能知道她的存在。因为在大学基本上都是低年级的学生关注高年级的学生,很少有高年级的学生去关注低年级的学生。曾晓姗是一个多才多艺的nv孩,由于思想新cháo,她有很多的追随者。

    曾晓姗与钟旭霏的情况差不多,她们在大学期间与杨正义并不十分熟悉,仅仅是见过面而已,她们与杨正义都没有单独相处和jiāo谈过。但令人奇怪的是,她们一离开校mén,在见到杨正义的时候就像见到了老熟人一样。

    梁澜铨帮岳父一家人做晚饭去了,留下曾晓姗与杨正义在一起说话。

    杨正义不知道曾晓姗为什么与梁澜铨如此熟悉,她怎么会与梁澜铨一起到他的岳父家里来做客。杨正义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怎么和梁老师这样熟悉啊?”

    对于杨正义提的问题,曾晓姗已经xiōng有成竹,她似乎早就知道杨正义会提这个问题。“我是和梁老师一起来看你的。”曾晓姗说。

    现在轮到杨正义非常吃惊了,因为过去他与曾晓姗从来没有单独打过jiāo道,更谈不上个人友谊,她怎么会来看自己呢?

    曾晓姗也看出了杨正义的疑huò,她问:“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杨正义口是心非地回答:“相信。”

    事实上杨正义根本不相信曾晓姗的话,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和曾晓姗的确是无缘无故的,既无爱又无恨,她怎么会费尽周折跑到鞍江来看他呢?

    看到杨正义似信非信的神态,曾晓姗认真地说:“我是真的想来看看你,学校里很多同学都很敬佩你。同学们不是因为你是系学生会主席和团总支副书记而尊重你,是敬重你是一个有个xìng的人,你有独立的人格;另一方面我们都敬佩你看了很多书,是一个有思想的人。”

    杨正义真诚地对曾晓姗说:“我知道你们说我的所谓个xìng,就是因为我曾经和班上的团支部书记胡莱打过架。说我居然敢打团支部书记,是吃了豹子胆。说我有思想,是讽刺我曾经怀疑过马克思主义。我有自知之明,我就是我,我不是猪八戒,以为把自己放在路灯下就成了‘夜明猪’”

    杨正义的确看了很多书,也真正思考过问题。在杨正义还没有当班长的时候,和班上的团支部书记胡莱进行过一次辩论,这次辩论吸引了很多人观看,这在当时是一件很轰动的事情。

    但让杨正义声名大噪的是他和胡莱的那一场ròu搏。这一场ròu搏让所有的人看到了杨正义决不屈服的xìng格。

    在与胡莱辩论之后不久的一个晚上,胡莱来了他们寝室。杨正义不知道胡莱到他们寝室来干什么,他礼貌地与胡莱点了点头。胡莱面无表情,只是与其他同学进行一些可有可无的对话。杨正义没有chā话,专心看着自己的书。

    正当杨正义专心看书的时候,他的头上突然挨了一皮鞭,打得他眼冒金星。杨正义抬起头来,看到胡莱怒目注视着他。杨正义质问胡莱:“你想干什么?”

    胡莱又出其不意地chōu了杨正义一皮鞭,他紧接着说:“我想教训教训你,让你长点记xìng”

    杨正义的年龄比胡莱小,身材没有他那样高大,身板更没有他那样结实。在最初的一瞬间,杨正义的心里对胡莱也有所畏惧,他担心胡莱真的大打出手。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必然要吃大亏。但杨正义又不能忍气吞声,如果选择沉默挨打,不仅会助长胡莱的嚣张气焰,而且会让所有的同学看不起自己,认为自己没有骨气。杨正义不得不站起身来,他严肃地对胡莱说:“做人要讲道理,怎么能随便动手打人呢?如果要打架,我们到外面去打”这后面一句话其实是杨正义吓唬胡莱的。

    胡莱听到杨正义后面的话之后怔了一下,他没想到杨正义在挨了两皮鞭之后并没有屈服,而且还提出要到外面去打架,他更加愤怒地朝杨正义身上chōu去。这一皮鞭没有chōu到杨正义的身上,杨正义一闪身躲开了。皮鞭“嘣”地一声chōu到了桌子上。

    当胡莱的第三皮鞭chōu向自己的时候,杨正义已经忍无可忍了。有的人把别人的忍让当作懦弱,因而肆无忌惮地欺侮他人。这些人犯了大忌,他们不知道忍让绝不是懦弱杨正义迅速冲向胡莱,他一把抓住胡莱的衣领,狠狠地给了他脸上一巴掌。杨正义骂道:“hún蛋你做事要有分寸”

    胡莱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依仗自己身体的优势,将杨正义推向了寝室的角落里面。当杨正义被推向屋角的时候,他找到了依靠,他身后的那堵墙成就了他。杨正义背靠墙壁,犹如安泰背靠大地,他一脚向胡莱踢去,胡莱应声倒在地上,杨正义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问:“你还打不打架?”

    胡莱没有吭声,他还在试图进行反抗。杨正义先把胡莱的头往地上狠狠地一磕,然后再次问:“今后你还打不打架?”

    同寝室的其他同学看到杨正义受欺负,那个时候他们不敢帮他。现在他们看到胡莱被杨正义打倒在地上,都觉得非常解气,不仅不愿意上去拉开杨正义,反而希望杨正义将这个无赖团支部书记的头狠狠地多磕几下。可能是其他班上的学生看到了杨正义他们寝室打架,跑去报告了老师。当老师赶来的时候胡莱还躺在地板上没有起来,其实他是不好意思起来。后来老师找寝室的同学了解情况,同学们都帮杨正义说好话,指出胡莱的问题,结果学校让胡莱写了检查,没有批评杨正义。知道情况的所有同学都敬佩杨正义不畏强人,在后来选举班长和系学生会主席时,大家用选票支持了他。

    曾晓姗是无数支持杨正义的人中的一个。

    听到杨正义的自嘲,曾晓姗说:“我这次还真是想来向你请教一些人生方面的问题。”

    杨正义听说她真的要请教人生方面的问题,立刻感到紧张起来。他自己就有很多问题需要请教别人,哪里配帮别人解答问题。他说:“我哪能给你解答什么人生问题呀,有问题你找梁老师不就行了吗?”

    曾晓姗说:“这个问题梁老师解答不了,如果他能够解答我还跑来请教你干吗?我问你,如果你心里爱着一个人,你怎么办?”

    这是一个杨正义没有预料到的问题,他读高中的时候曾经去请教过一个高僧,高僧给他讲了石头向佛请教怎样对待爱情的故事。但杨正义隐隐地感觉到曾晓姗的问题与他自己的问题不一样。

    杨正义对曾晓姗说:“如果你爱他,你就应该大胆地告诉他。如果他也爱你,你们不就成了幸福的一对吗?”

    曾晓姗又说:“如果他已经有了家庭,他不能爱我了呢?我还能够继续爱他吗?”

    杨正义没想到曾晓姗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对曾晓姗说:“既然你要让我谈自己的真实看法,那么你就应该告诉我真实的情况”

    曾晓姗yù言又止,犹抱琵琶半遮面。

    杨正义大度地说:“你如果不好意思说那就算了,只要你能够得到幸福,对方也能够得到幸福,那么你就可以坚持自己的选择。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幸福,而对方却非常痛苦,那么你就应该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更为重要的是,你还要看看别人家庭的情况,如果别人本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却因为你而解体,那么你的所作所为就是不道德的;如果本来就是一个不幸的家庭,他的家庭和婚姻就是一个悲剧,你的出现只是使这个不幸的家庭尽早结束它的不幸,那么你的行为还是情有可原的”

    杨正义说完之后,曾晓姗迫不及待地说:“他的家庭和婚姻本来就是一个悲剧,他的老婆是地道的河东狮子,他们也没有共同语言,我的出现最多只是尽早结束他们的不幸”

    杨正义摇了摇头,每个人的问题只能由他们自己来解决,他没有任何资格充当曾晓姗的导师。他说:“自己的问题只能由自己来寻找答案,其他人无权充当导师”

    后来梁澜铨来请他们吃饭,杨正义就和曾晓姗一起吃饭去了。

    这个晚上梁澜铨的情绪很高,他不停地劝杨正义喝酒。梁澜铨一边劝杨正义喝酒,一边高谈阔论,大讲饮酒的好处。梁澜铨还给杨正义讲了一个情况,他说杨正义大学毕业的时候本来是要留校教书的,但胡莱对杨正义留校教书很嫉妒,他不希望杨正义留在学校里教书,而是希望他到那些条件很差的乡镇去“锻炼”。当上级有关部mén来学校考察到乡镇任职的学生时,胡莱将杨正义的情况添油加醋地进行了发挥。他说杨正义是仅有的两名**员之一,有组织能力,善于思考问题,这样优秀的人才应该去乡镇锻炼。根据胡莱提供的情况,考察人员进一步找其他同学验证,大家都真诚地认为杨正义是一个好学生,适合做行政工作。在这种情况下,考察人员明确要求杨正义到乡镇任职,学校只好忍痛割爱同意让杨正义到乡镇任职,他们只得另外选了一名学生留校。

    梁澜铨气愤地说:“没想到胡莱的品行这么坏。如果你留在学校教书,你会成为一个优秀学者的”

    杨正义隐约地知道梁澜铨说的情况,当初中文系主任肖光明的确找他谈了话,提出留他在学校教书,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他被分配到乡政fǔ工作。从个人的本意来说,杨正义还是愿意留校教书,研究一些理论问题。

    这个晚上梁澜铨不停地向杨正义劝酒,曾晓姗也向他劝酒。杨正义没有办法,他只有一杯又一杯地喝下去。杨正义不知道这个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他只知道是梁澜铨把他扶到房间休息的。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杨正义发现梁澜铨没有和他住在一起。他起chuáng之后不久,梁澜铨来到了他的房间:“昨天晚上我们喝得尽兴,我怕影响你休息,就住在客厅里面。”这天早上梁澜铨对杨正义非常客气,他甚至帮杨正义挤好了刷牙的牙膏,让杨正义很是过意不去。梁澜铨最后说:“我爱人的叔叔是县里的一位离休干部,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今后我把你引荐给他。你既要帮我照顾他,又可以从他那里学到很多人生经验。”

    杨正义点头表示应允。

    曾晓姗也到房间里来看望杨正义,她神采奕奕,一扫昨天晚上与杨正义谈话时脸上的yīn霾。她告诉杨正义:“昨天晚上我和梁老师守了你一个晚上,直到你睡着了才离开。”

    杨正义对曾晓姗表示了感谢:“真是不好意思,我昨天喝多了,影响了你们休息。”

    杨正义没有和梁澜铨、曾晓姗一起吃早饭,也没让梁澜铨送他。他步行到了汽车站,一个人坐公共汽车回到了红星乡政fǔ。

    在与梁澜铨和曾晓姗见面之后不久,杨正义正式担任了红星乡政fǔ计划生育工作队负责人。工作队仅有两名乡政fǔ正式干部,其他都是由各村chōu调上来的农民。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杨正义必须依靠这支杂牌军夺取全乡计划生育工作的新胜利。

    在工作队正式组成之后,李爽爽代表乡政fǔ向大家讲了一次话。杨正义终于有了机会仔细观察眼前这个nv人。

    李爽爽个子不高,身材不算臃肿,但也绝对算不上苗条。脸颊倒是丰满,但完全算不上漂亮。正是这种没有任何先天优势的nv人,她们在仕途上往往一帆风顺。李爽爽是在“文化大**”后期参加工作的,没有经历过残酷的高考。因为李爽爽的父亲是一个村里的党支部书记,在国家招录干部时她捷足先登。这是血统的优势,但让她能够稳步上升的还有xìng格方面的原因。李爽爽作风泼辣,办起事来风风火火,其狠劲一点也不逊于男人。李爽爽愿意与男人打jiāo道,很少看到她单独与其他nv人在一起。

    李爽爽获得乡政fǔ干部们的认可缘于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一天晚上李爽爽和一位同事去乡电影院看电影,在电影结束之后人们离开电影院的时候不巧发生了停电事故,一些人排队缓缓走出电影院,另一些人则站在原地,李爽爽也站在人群中间。当时正是夏天,李爽爽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裙子,她感到自己的tún部顶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李爽爽心里一惊,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但她不动声sè,她迅雷不及掩耳地反手抓住这个硬邦邦的东西,厉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对方随即回答:“手电”李爽爽使劲拍了拍手中的东西,接着说:“下次不能再带了,当心我处理了它”对方一听这严厉的口气,知道碰到了并不好惹的人物,他立马唯唯诺诺地回答:“是是”后来电影院来了电,李爽爽才从容地走了出去。当李爽爽把这件事情告诉同事们的时候,人们都由衷地对她表示钦佩,这为她获得了很好的名声。

    李爽爽是在乡政fǔ礼堂对计划生育工作队成员发表讲话的,她站在主席台上,习惯xìng地双手叉腰,在台上不停地来回走动。她在历数计划生育工作的重要xìng和大家的光荣使命之后,慷慨jī昂地对工作队成员说:“计划生育工作怎么做呢?我们首先还是要发扬过去说的‘**加拼命’的jīng神,要有敢上刀山下火海的大无畏勇气,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在具体方法上,我们既要做思想工作,又要搞强迫命令,对于那些思想顽固的人要采取强硬措施。我们家乡有句老话,三句好话顶不上一马bāng”最后她还不忘叮嘱大家保重身体,注意安全。听讲的人都对她的讲话报以热烈的掌声。

    杨正义也表了态,他有必要让他的农民兄弟们了解自己,这是他们今后共事的前提和基础。杨正义说:“列宁曾经说过,一百打宣言,顶不上一个实际步骤。我愿意和大家一起脚踏实地做好计划生育这项光荣而艰巨的工作”

    在杨正义讲话的时候全史进皱了一下眉头,紧接着他也发表了讲话,他说:“我既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又是一个干实事的人。说一千道一万,我们的工资不是白拿的,完不成工作任务,大家统统给我滚蛋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计划生育是第一位的,由此引发的一切问题都是第二位的,出了问题我给大家顶着”

    工作队成立之后立即开展了一次寻找外逃计划生育对象的行动,这是杨正义第一次单独领导这样的行动。

    这天清早,杨正义和工作队的人员在乡政fǔ吃完早饭之后向附近的芙蓉乡出发,因为事前已经得到消息,红星乡一名超生对象藏匿在这个乡里。当时没有汽车作为行动工具,所有的人都只能步行。杨正义和他的工作队员们步行20多里路程之后,到达了超生fùnv躲藏的村子。当工作队还在弯曲的羊肠小道上行走的时候,一名队员拉住了杨正义的手,他指着前方说:“杨秘书,你看”杨正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远远地见一个小孩从山上往山下的农户家里跑去。同时,杨正义还看到山上的一棵小树慢慢地倒在地上。

    杨正义的脑海里迅速闪现出电影里“放消息树”的镜头,那是一部描写中国抗日战争的电影,里面写到放哨的儿童团员发现鬼子往村子里来的时候立即放倒了消息树,告诉乡亲们鬼子进村了。杨正义心里一惊,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今天可能也会扑一个空。他随即又想,他们与计划生育对象的关系怎么会如此紧张?

    杨正义率领的计划生育工作队直奔那个外逃计划生育对象藏身的家庭。据杨正义事前了解,这是她的娘家。工作队到超生对象家里之后的做法几乎与上次全史进率领乡政fǔ工作人员拆汪种地家里的房子时如出一辙,他们也分别把守了各个路口。杨正义进屋与主人对话。

    这是杨正义第一次在工作队员面前展示自己的政策理论水平和口头表达能力,是赢得队员信任的关键之战。虽然心里在打鼓,但表面上非常镇定。他对这户家庭的主人说:“老大爷,计划生育是我们的基本国策,我们每个人都要支持和落实国家的政策。听说你nv儿已经跑回娘家来了,请你和我们一起做好你nv儿的思想工作,让她和我们一起到乡里做计划生育手术。”

    这位60多岁的老人满脸沧桑,根本看不出真实表情。在杨正义与他说话的时候,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看到老人的这副模样,一个工作队员态度强硬地对他说:“杨秘书和你说话呢,你也不回答,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呀”

    老人还是没有作声,工作队员准备继续骂他,被杨正义制止了,他说:“别着急,让他老人家想想。”

    然后杨正义耐心地对老人家说:“老大爷,我们不是不让你的nv儿生育,但要求她执行国家的政策规定,隔几年之后再生。你让nv儿和我们回去,我们不会为难她的。如果你的nv儿不出来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今天是不会离开你家的”

    在杨正义反复劝说之后,老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气鼓鼓地说:“她不在我家里,你们再等几天也没有用nv儿是nv儿,我是我,有本事你们直接去找她,不要拿我来出气”

    见到老人的态度没有松动的迹象,杨正义离开了他。他要去与工作队的同事们商量,如何才能使老人把自己的nv儿动员出来做计划生育手术。

    经过反复商量,杨正义还是决定在老人家里进行搜查,因为情报已经确证超生对象就住在这里。杨正义是20世纪80年代的大学毕业生,他的家庭在“文化大**”期间多次被抄过家,他对抄家深恶痛绝,对人权格外珍惜。但他现在面临深刻的矛盾,一方面知道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必须控制人口急剧膨胀,如果听任超生行为泛滥,那么中国永远不可能实现民富国强。另一方面他又知道我们必须尊重和保护人权,不能随意抓捕人,不能随意拆毁他人的房屋,更不能肆意剥夺他人的自由。正因为如此,杨正义产生了一种内在的剧烈痛苦。

    当工作队员在这户人家的各个角落仔细搜查的时候,杨正义一个人信步来到了房子外面的猪圈旁边,他站在猪圈外面,看着猪圈里的猪由于饱食终日而无忧无虑地幸福生活着。杨正义心想,猪很多时候比人更幸福,因为它们没有思想,它们也不用思考,它们只要吃饱喝足就行了。但猪是悲哀的,它们在被人们养féi之后只能任人宰割,它们的命运永远是未定之天。

    当杨正义在猪圈外面专心看猪的时候,他没有注意自己周围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如果发现了那个超生的计划生育对象,工作队的同事们是一定会来告诉他的。他没有必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搜查,他只要在这里等着就行了。杨正义仍然在专心致志地看猪,在思考人的命运和猪的命运,一个人却在这时候悄悄地向他bī近,这个人就是这户家庭的男主人,也就是刚才和杨正义说话的老人。老人手里拿着一截巨大的木头,趁杨正义没有注意的时候将木头向他的脑袋上狠狠地砸去。杨正义听到“嗖”的一声响,紧接着有一阵风刮来。他本能地一偏头,那截木头砸进了猪圈里。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猪的脑袋上,刚才还在哼哼唧唧舒坦睡觉的féi猪头上立刻鲜血四溅。

    杨正义大吃一惊,他回过头来怒目注视着老人,大声质问:“老大爷,你想干什么”

    老人哆嗦着手对杨正义说:“你们丧尽天良我nv儿的孩子都怀上好几个月了,并且身体有病,你们还非要她去做手术,你们忍心让你们的家里人也去吗?”

    在这位老人发飙的时候,工作队员们迅速地围拢过来。他们抓住老人的双手,把他捆了起来。老人一边挣扎一边怒骂:“该死的断子绝孙的你们这样无法无天,我们老百姓怎么活?”

    杨正义严肃地对老人说:“老大爷,我们每个人都要执行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如果是我们家里的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他们也必须受到处理”

    杨正义让工作队员给老人松了绑,但没有让他离开。杨正义知道这是他的第一次考试,他必须考试及格,否则他今后就无法带好这支队伍,无法完成肩负的工作重任。

    天已经逐渐黑下来了,老人始终没有屈服。在任何时候都决不放弃,这是杨正义自小以来养成的xìng格,这种xìng格现在派上了用场。杨正义和计划生育工作队的同事们都还没有吃晚饭,他们今天到什么时间、什么地方吃晚饭,这还是一个未知的问题,但即使不吃晚饭,他们也不会离开这里。老人在自己家里坐着,既没有答应工作队的要求,又没有去做自己家里的晚饭。

    或许是被杨正义的决心所威慑,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老人主动来找杨正义。他诚恳地对杨正义说:“这位同志,我看你是一个讲道理的人,我愿意相信你。你说我nv儿今后还可以生育,这是真的吗?”

    听到老人问这个问题,杨正义看到了希望。他告诉老人说:“老大爷,根据政策规定,你nv儿可以生二胎,但必须在四年之后再生。她现在应该去做流产手术,然后再按规定办理生育第二胎的手续。这些事情都办好了,她今后是完全可以再生一个孩子的”

    老人似乎还不太放心,他对杨正义说:“我看你是一个好人,你能够给我写一个保证吗?”

    杨正义感到左右为难,他不是害怕写保证。他知道以个人名义写的保证缺乏法律和政策效力,不能作为以后生育第二胎的政策凭据。但如果不写保证,老人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动员他nv儿回去做计划生育手术。杨正义对老人说:“我今天可以给你写一个保证,你让你nv儿拿这个保证到乡政fǔ办理有关手续,我们一定说话算数”

    老人最后又说:“我nv儿前不久刚害了场大病,你能让她养一阵身子再去做手术吗?”

    这是杨正义没想到的问题,如果情况属实,他必须保证老人nv儿的身体健康,健康关乎终身的幸福,计划生育手术是可以适当延缓的。杨正义从自己身上拿出100元钱让老人转给他nv儿检查身体养好病,并同意等他nv儿身体康复之后再去做计划生育手术。

    老人犹豫地接过那100元钱,并且在得到了杨正义亲笔写的保证书之后,亲自到邻居家里把自己的nv儿找了回来。他颤抖着对杨正义说:“同志,我把我nv儿jiāo给你们了,如果我nv儿有什么闪失,我就要和你们拼我的老命”

    杨正义看着这个刚从邻居家里出来的nv人,她的年龄似乎还不大,最多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身体的确非常虚弱。杨正义相信老人没有讲假话,他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

    这个年轻nv子也用眼睛看着杨正义,她冷着脸对杨正义说:“你们现在应该满意了吧?”

    杨正义没有和这年轻nv子计较,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杨正义领着工作队员和那位计划生育对象向老人所在的这个芙蓉乡政fǔ走去。

    到达芙蓉乡政fǔ所在地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当地的干部非常热情,迅速给杨正义他们做了晚饭,杨正义和计划生育工作队的同事们一起吃了晚饭。当然,他们还要看护好身边这位超生对象,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她,决不能让她再次跑掉了。

    这天晚上杨正义和工作队员们就在芙蓉乡政fǔ住宿。芙蓉乡的计划生育干部孙平凡来陪杨正义聊天,聊到兴起的时候,给杨正义讲了一个有关全史进的故事。

    全史进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干部,在部队的时候担任过副团长,转业到芙蓉乡之后担任了乡长。全史进虽然长相难看,但他号称懂医术,特别是jīng通推拿按摩,最为重要的是他懂nv人的心理,知道该怎样讨好她们,因此他很有nv人缘。

    芙蓉乡的党委书记叫刘阿宝,是个土生土长的工农干部。刘阿宝为人豪爽,对人没有戒心。他特别喜欢喝酒,但酒量不大,酒至酣时则让他老婆苏翠萍来陪酒。全史进刚分配到乡里当乡长的时候,刘阿宝出于搞好党政关系的考虑,经常请他到自己的家里吃饭喝酒。而全史进正好求之不得,只要刘阿宝邀请,他都会准时赴约。

    苏翠萍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fùnv,但却颇有几分姿sè。特别是她来陪客人喝酒的时候,几杯酒下肚之后脸上立刻飞满桃红,让人百看不厌。苏翠萍的酒量非同一般,很多男人都过不了她这一关,她是刘阿宝的秘密武器。

六百七十八.

    六百七十八.

    老人最后又说:“我nv儿前不久刚害了场大病,你能让她养一阵身子再去做手术吗?”

    这是杨正义没想到的问题,如果情况属实,他必须保证老人nv儿的身体健康,健康关乎终身的幸福,计划生育手术是可以适当延缓的。杨正义从自己身上拿出100元钱让老人转给他nv儿检查身体养好病,并同意等他nv儿身体康复之后再去做计划生育手术。

    老人犹豫地接过那100元钱,并且在得到了杨正义亲笔写的保证书之后,亲自到邻居家里把自己的nv儿找了回来。他颤抖着对杨正义说:“同志,我把我nv儿jiāo给你们了,如果我nv儿有什么闪失,我就要和你们拼我的老命”

    杨正义看着这个刚从邻居家里出来的nv人,她的年龄似乎还不大,最多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身体的确非常虚弱。杨正义相信老人没有讲假话,他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

    这个年轻nv子也用眼睛看着杨正义,她冷着脸对杨正义说:“你们现在应该满意了吧?”

    杨正义没有和这年轻nv子计较,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杨正义领着工作队员和那位计划生育对象向老人所在的这个芙蓉乡政fǔ走去。

    到达芙蓉乡政fǔ所在地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当地的干部非常热情,迅速给杨正义他们做了晚饭,杨正义和计划生育工作队的同事们一起吃了晚饭。当然,他们还要看护好身边这位超生对象,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她,决不能让她再次跑掉了。

    这天晚上杨正义和工作队员们就在芙蓉乡政fǔ住宿。芙蓉乡的计划生育干部孙平凡来陪杨正义聊天,聊到兴起的时候,给杨正义讲了一个有关全史进的故事。

    全史进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干部,在部队的时候担任过副团长,转业到芙蓉乡之后担任了乡长。全史进虽然长相难看,但他号称懂医术,特别是jīng通推拿按摩,最为重要的是他懂nv人的心理,知道该怎样讨好她们,因此他很有nv人缘。

    芙蓉乡的党委书记叫刘阿宝,是个土生土长的工农干部。刘阿宝为人豪爽,对人没有戒心。他特别喜欢喝酒,但酒量不大,酒至酣时则让他老婆苏翠萍来陪酒。全史进刚分配到乡里当乡长的时候,刘阿宝出于搞好党政关系的考虑,经常请他到自己的家里吃饭喝酒。而全史进正好求之不得,只要刘阿宝邀请,他都会准时赴约。

    苏翠萍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fùnv,但却颇有几分姿sè。特别是她来陪客人喝酒的时候,几杯酒下肚之后脸上立刻飞满桃红,让人百看不厌。苏翠萍的酒量非同一般,很多男人都过不了她这一关,她是刘阿宝的秘密武器。

    全史进第一次到刘阿宝家里喝酒的时候,三下五除二就把刘阿宝灌醉了,给苏翠萍留下了深刻印象。苏翠萍决心给丈夫挽回面子,把全史进也灌醉一次。

    有一天刘阿宝又把全史进请到自己家里喝酒。当全史进迈进刘阿宝家mén的时候,苏翠萍走出来打了个招呼:“全乡长,你先坐。我下厨做菜,老刘陪你说话。”

    全史进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翠萍一眼说:“嫂子不用多做菜,你陪我们喝酒比什么菜都好”

    苏翠萍也暧昧地笑了笑,她说:“老刘陪着你。我先去做菜,做好菜之后再来陪你喝两杯”说完之后她就下厨去了。

    全史进看着苏翠萍的背影发了一阵呆,然后收敛目光专心和刘阿宝说话。喝酒的人多数是不在乎菜的,他们两个人的桌上已经有了一盘炒huā生米,另外还有几个咸菜,于是你来我往地喝了起来。当苏翠萍把菜全部都端上桌的时候,刘阿宝已经又像上次那样喝得差不多了。苏翠萍看了刘阿宝一眼,然后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围裙,与全史进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在苏翠萍刚坐下来的时候刘阿宝还保持着清醒,他对全史进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嫂子陪你喝”然后就歪在桌子旁边睡了过去。

    苏翠萍对全史进笑了笑说:“又让你见笑啦”

    这个晚上他们棋逢对手、酒逢知己,最后全史进败在了苏翠萍的手下。全史进离开的时候几乎已经站立不稳了,苏翠萍扶他的时候他趁机捏了一把她的屁股,全史进醉眼mí离地对苏翠萍说:“嫂子越来越漂亮了,大哥真是好福气”

    苏翠萍chūn心dàng漾,她嗲声对全史进说:“你下次再来哟”

    从此之后全史进就成了刘阿宝家里的常客,全史进每次都是先把刘阿宝灌醉,然后就和苏翠萍对饮。每次全史进都乘兴而归。在离开刘阿宝家的时候,他每次都要捏一捏苏翠萍的手或者她的屁股,半天舍不得离开。

    这样持续了大约一个多月,当他们再次喝酒的时候苏翠萍就对全史进说:“我听说你还是半个医生,能够看很多疑难杂症?”

    听到苏翠萍的问话,全史进得意起来,他说:“我何止是半个医生?就是一个医生也不如我呢我不仅知道用西yào,还能开中yào的方子,掌握中医的推拿按摩”

    苏翠萍说:“我已经听说了。我这小腹部经常疼痛,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根?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开个方子,我照你的方子到城里抓yào去,也把这多年的máo病给治治”

    全史进说:“这个没有问题。我先给你开个方子试试,如果不行我还有一mén推拿按摩的手艺,保证你手到病除”

    刘阿宝在旁边没有说话,他知道老婆说的是实情,这几年她的确经常说小腹部疼痛,检查了多次,也用了无数好yào,就是不见效果。他知道全史进这mén绝活,也很乐意让他来治治。

    刘阿宝对全史进说:“你嫂子这是老máo病了,等你哪天有空了,你来帮她看一看。”

    全史进知道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他决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他不停地点头说:“我一定竭尽全力,保证手到病除。如果治不好嫂子的病,你就拿我是问”

    后来刘阿宝去县里参加粮食生产会议,全史进一个人来到了他家。刘阿宝和苏翠萍的两个孩子都在县城的中学读书,家里只有苏翠萍一个人在家。见到全史进的时候,苏翠萍满脸放光,她对全史进说:“今天老刘到县里开会,只有我一个人陪你喝酒了”

    全史进说:“嫂子做饭太麻烦了,今天不喝酒。我就是来帮嫂子看看病,能减轻嫂子的痛苦我就心满意足了。”全史进说完之后就坐了下来。紧接着他又对苏翠萍说:“我先给嫂子开个方子,嫂子拿着方子去医院取yào。这个方子是调理身体的,见效可能要一段时间。要是想见效快呢,还得推拿按摩,这是我的拿手好戏,保证手到病除”

    苏翠萍笑笑说:“我长大以来还没有听过如此神奇的医术呢,我今天倒是要见识见识你看我们要怎么办呢?”

    全史进随口说:“这个办法简单,嫂子只要找一条凳子来,你坐在凳子上或者躺在上面都可以”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去搬了两条凳子来。开始的时候苏翠萍坐在凳子上,全史进先给她的脖子和肩膀按摩。在按摩了一段时间之后,苏翠萍就仰面躺在了凳子上,她夸赞道:“你的手艺真是神奇呀”

    看到苏翠萍仰面躺倒在凳子上,全史进犹豫了片刻,但他的手紧跟就向苏翠萍的xiōng部伸了下去。(更新本虽然隔着一层衣服,苏翠萍还是立刻呻yín起来。她闭着眼睛说:“真是舒服呀你再往下一点”

    全史进的手慢慢地向苏翠萍柔软的腹部伸去,他一边抚摩一边颤抖着声音问她:“是不是这里?”

    苏翠萍仍然闭着眼睛:“下、下面,再下面一点……”

    这个晚上全史进离开刘阿宝家里的时候,苏翠萍满面桃huā,她对全史进说:“你真不愧是神医呀,真的手到病除下次你还要来帮我按摩”

    全史进意味深长地说:“我一定治好你的疑难杂症”

    自从全史进帮助苏翠萍治疗疑难杂症之后,他在乡政fǔ就成了说一不二的人物,全史进对过去的那些同事们已经爱理不理了。乡政fǔ很多干部本来就对全史进有看法,认为他一个刚转业的军队干部就当了乡长,抢了他们的位置。这一来,这更jī起了他们的愤怒。大家开始的时候对全史进出入刘阿宝的家mén并不在意,但时间一长还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后来大家观察,刘阿宝不在家的时候全史进也隔三差五到他家去,这中间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乡政fǔ有一个自认为与刘阿宝关系不错的干部提醒他:“刘书记,最近你不在家里,史进乡长也经常到你家里去,你可要当心点,别让他钻了空子”

    刘阿宝正sè道:“胡说史进乡长是在给我老婆看病,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他们都给我说过了。经过史进乡长jīng心治疗,我老婆的腹痛病好多了”

    这个乡干部在碰了一鼻子灰后没好气地说:“我只是怕你戴‘绿帽子”当了乌龟你要是不相信那就算了,只当我没有说过”

    刘阿宝严厉地责备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我知道了没有关系,如果史进乡长知道了,他非告你诽谤罪不可”

    后来在一次全乡的干部大会上,刘阿宝旁敲侧击地批评那个给他通风报信的干部:“现在我们一些干部心术不正,不是思考如何把工作做好,而是企图靠诽谤他人、挑拨离间引起领导重视,这股歪风我们必须坚决刹住”虽然刘阿宝不点名,但那个给他通风报信的干部知道批评的就是他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这个干部非常生气。他决心还自己一个清白,证明自己没有挑拨离间,而是确有其事。

    有一天刘阿宝没有在家里,全史进又去他家里帮苏翠萍治病。当全史进屋后,那个被刘阿宝批评的干部找了几个乡里的同事来,他们认真估算了一下时间,认为全史进和苏翠萍快进入实质阶段的时候就敲开了他们的房mén。

    当苏翠萍头发蓬松着来开mén的时候,那个被刘阿宝批评的干部说:“史进乡长呢?我们找他有事”

    见到一下子这么多人进来,苏翠萍有点慌了手脚。但她毕竟是书记夫人,进来的这些人只是她丈夫和全史进的部下,她有什么好怕的呢?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她态度生硬地说:“你们找错地方了吧?史进乡长怎么会在我家里?你们应该到办公室去找他”

    这几个人二话不说就开始在房间里搜查起来,因为他们亲眼见到全史进进了屋子,并且屋里没有出去的通道。但令人遗憾的是,他们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有找到全史进。正当他们纳闷、扫兴的时候,一个干部指着chuáng下面的柜子问:“这是什么?”

    听到问话,苏翠萍的脸sè瞬间就变白了,刚才那股傲慢无理的劲头也消失殆尽。

    几个人都跑过来察看,他们发现从chuáng下的柜子里伸出了几根头发。他们顺势揭开这个柜子,全史进蜷缩在里面,由于柜子不通气,他几乎快窒息过去了。其实如果这几个干部没有找到他,而是在屋子里守株待兔,全史进也必然因为憋不住气而从柜子里爬出来,否则他就会闷死在里面。

    这些人找到全史进之后立即去报告了刘阿宝。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全史进被撤了乡长职务,然后被调任红星乡担任党委副书记兼武装部部长。

    芙蓉乡的干部最后说:“全史进有能力,但思想品行不好,特别是在男nv之事上问题很多。他为人庸俗、好sè,工作方法简单、粗暴,和这样的人打jiāo道你要保持警惕”

    听了这个故事,杨正义对全史进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能够如此快地爬上李爽爽的chuáng也就可以理解了。杨正义没有向同行介绍他与姬迪丕那天晚上的所见所闻,因为他们遭遇的事件xìng质并不完全一样,一个是已经捉jiān拿双,一个只是合理推测,那是不能作为故事流传的。

    杨正义和工作队完成任务之后回到了乡政fǔ,杨正义率领工作队初战告捷,受到了工作队的这些农民兄弟们的拥戴。

    在这之后,杨正义那间简陋的卧室兼办公室就成了大家的活动场所。除了姬迪丕之外,年轻的fùnv主任李小芳也成了杨正义的知心朋友。李小芳的年龄和杨正义相当,长得十分丰满,年纪轻轻的已经没有了腰身,上下看起来几乎一般粗壮。这个年轻nv子xìng格非常开朗,在与杨正义打jiāo道时没有一般年轻nv子的那种羞涩。杨正义愿意与这样的nv子相处,因为与他们在一起别人不会误以为是在谈恋爱。

    一天下午李小芳悄悄告诉杨正义,她晚上要替全史进值守他的办公室兼武器仓库。

    杨正义惊讶地问她:“全史进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怎么能让你一个年轻nv孩子替他值守办公室和武器库呢?”

    李小芳接着说:“他告诉我要到县里开会,他的办公室和武器库一定要人值守,因为里面还有枪支呢”

    杨正义有点不悦地说:“为什么不让其他的人替他值守呢?还有谁知道你今天晚上一个人替他值守武器库这件事情?”

    李小芳似乎有点委屈地说:“他告诉我找不到人给他值守,让我帮帮忙。我还没有告诉其他人,不是先告诉你了吗?我就是想听听你说我该怎么办?”

    自从听到全史进为苏翠萍推拿按摩的故事之后,杨正义就进一步确认全史进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这种人往往心狠手黑,薄情寡义,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与这种人打jiāo道务必加倍小心。

    杨正义立即让李小芳去找来了姬迪丕,他对姬迪丕说:“今天晚上李小芳要替全史进值守办公室和武器库,我看这不是一件好事,你看我们是不是帮帮她?”

    听到李小芳要替全史进值守办公室和武器库,姬迪丕大吃一惊。过去他敬重全史进,认为全史进是一个有魄力的领导,但自从那天晚上发现他溜进了李爽爽的房间之后,姬迪丕对全史进的敬意已经dàng然无存了。

    姬迪丕问杨正义:“全史进让她去值守办公室和武器库是什么用意?”

    杨正义说:“他说要去开会,没有找到人替他值守办公室和武器库,这个理由不充分。不过我们也不要多想,只要加强防范就行了”

    姬迪丕又问:“你看怎么防范呢?她一个nv孩子能够对付得了全史进吗?”

    听到杨正义和姬迪丕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李小芳的脸上一阵发红一阵发白。她预感到替全史进值守武器库即将面临的现实危险,不由得害怕地央求杨正义和姬迪丕:“你们替我想个办法吧”

    姬迪丕无奈地说:“我们能有什么好办法呢?我们又不能陪你去睡觉”

    姬迪丕刚一说完,杨正义紧跟着说:“我们可能还真要陪她去睡觉呢,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办法?如果全史进安了坏心,他是可以从任何地方进入房间的,一旦他进了房间,她就什么也来不及了,被人**了还无话可说,因为她在他的房间里面。”杨正义指着李小芳对姬迪丕说。

    听到杨正义说要陪她睡觉,李小芳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上。从内心来说,她是希望杨正义他们陪她值守武器库的,但如果别人造谣说他们是聚众yinluàn呢?那她一辈子的名声不就毁了吗?

    见到李小芳忸怩犹豫的神态,杨正义进一步解释说:“不是我一个人去陪你,我和姬迪丕两个人都去陪你。我们光明正大,谁也不能说我们什么”

    这天晚上他们三个人一起到全史进的办公室兼武器库值守,杨正义和姬迪丕都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了那儿。当然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都是静悄悄的,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杨正义还有一个打算,他要看看全史进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yào。大约晚上11点的时候,杨正义和姬迪丕一起到了全史进的办公室,李小芳已经在那里值守了。杨正义和姬迪丕迅速把自己的被子放到库房里,他今天晚上和姬迪丕睡在库房,让李小芳睡在办公室里。杨正义让李小芳把办公室的房mén反锁起来,然后又用办公桌顶上。在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他们又检查了其他几个地方,发现有几处窗户是活动的,人很容易就可以进来,杨正义和姬迪丕又把窗户牢牢地固定好,直到万无一失之后他们才熄灯休息。

    李小芳在熄灯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身边有两个男子汉帮忙,她还害怕什么呢?

    杨正义没有睡觉,他只是闭着眼睛,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认为今天晚上很可能会发生一些不测。

    姬迪丕也很快就睡着了,他今天来参加值守,完全是看在杨正义的面子上。

    半夜时分,杨正义突然听到房mén外传来了轻微的响声,他侧耳细听,发现这是用钥匙开mén的声音。杨正义知道mén外的人是谁,但他不能作声。他们已经商量好了,除非全史进进到了房间,否则一切情况都由李小芳出面应对。钥匙开mén的声音持续了几分钟,李小芳也听到了这种奇怪的声音,她没有开灯,只是问:“什么人?”

    听到李小芳的问话,房mén外的声音停了一会儿,但接着又响了起来。尽管有杨正义和姬迪丕两个人在陪同,李小芳还是有些紧张,她声音颤抖地问:“外面是什么人?”说着她就打开了电灯。当灯光如白昼般亮起来之后,房mén外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到下半夜…多钟,杨正义也很困了,他开始mímí糊糊地睡了过去。正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他们前面固定好了的窗户又响了起来,仍然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虽然不大,但非常坚决。杨正义出其不意地拉亮电灯,并且用铁bāng敲击窗户,那个顽固的声音才很不情愿地停了下来。

    在这个漫长的夜晚,杨正义、姬迪丕和李小芳经历了一次重大的人生历险。为了防止意外,杨正义将这个情况报告了乡党委书记赵永明。

    赵永明听完杨正义报告的情况后沉思良久,然后郑重地叮嘱他:“我们要用事实讲话。你要告诉李小芳加倍小心”后来赵永明在乡党委会议上敲山震虎,由此引起了全史进对杨正义的怀疑,埋下了新的祸根。

    此后不久,有一天赵永明找到了杨正义。他对杨正义说:“你把最近要处理的事情抓紧处理好,我们两个人到村里去住一段时间。”

    杨正义问他:“主要是什么任务?”这是杨正义最关心的问题,他要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赵永明轻描淡写地说:“做一些调查研究,解决几个实际问题。时间不长,大约一个星期。”

    几天之后杨正义与赵永明一起到村里去,他们没有jiāo通工具,只能步行。他们去的那个村离乡政fǔ有40多里的路程,叫做盘龙村。这个村子在大山顶上,平时很少有干部到那里去。赵永明每年至少到那个村里住一两个星期,在这一两个星期的时间里,他要把那些突出的问题都逐一解决好。

    他们沿着乡间小道步行30多里后碰到了一个卖猪ròu的小贩,赵永明说:“我们买几斤猪ròu到住户家里去。那个山上不好买菜。”

    杨正义去买了5斤猪ròu,他提着ròu继续与赵永明赶路。赵永明从自己身上拿出钱来给了杨正义。赵永明是乡党委书记,他不能让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付钱。

    在路上,赵永明告诉杨正义:“过去我们住到农民家里要适当jiāo一点食宿费。现在农民富裕了,他们怎么也不要我们的伙食费了。他们说只要你们干部能来我们家里住,那就是看得起我们农民。农民兄弟说归说,但我们还是不能白吃白喝。我们买点ròu去,在农民家里吃一点蔬菜,几天的生活就对付过去了。做农民的工作要讲真感情,要与他们jiāo心,要建立一种互信,只有这样我们的工作才能做好。”

    杨正义虽然家在农村,但他对农村工作并不熟悉。他们礼村的生产队长莫思仁从来不做农民的思想工作,只是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压服人,赵永明跟他还真是不一样。

    赵永明继续说:“我们今天去的那个住户比较特别,过去我们一般都住在村组干部和党员的家里,今天我们两个人要住到盘龙的那个计划生育钉子户家里去。这个人家里兄弟多,也有点钱,村里的干部们都怕他,很多村民都看他的脸sè行事。如果把他的工作做好了,能够影响周围很多的人。”

    杨正义担心赵永明的安全问题,这是他陪赵永明下村必须考虑的事情,也是一个秘书应尽的责任。杨正义担心地问赵永明:“到这样一户人家里住有没有危险?”

    赵永明说:“我们一直说要相信群众,但在关键时候经常不相信群众。实际上广大群众是有觉悟、明是非的。我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们?况且他们也知道违法犯罪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如果不是你把他们bī上了绝路,他们为什么非要豁出来与你对着干?”

    杨正义静静地听着赵永明的话,仔细地品味着其中的深意。这是他到乡政fǔ工作以来受到的最好教育。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盘龙村,这里与杨正义他们老家礼村差不多,周围都是大山,也有大片的森林。赵永明领着杨正义直接到了一户农民家里,到大mén口的时候他大声喊道:“段乾坤”

    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谁在喊呀?”

    赵永明回答:“是我,赵永明”

    听到是赵永明,段乾坤赶快跑了出来。他是知道赵永明这个名字的,在盘龙村,不知道赵永明名字的人不多,因为赵永明每年都要来住一段时间,几乎各家各户都要走一遍。

    段乾坤拉着赵永明的手不停地摇晃,他jī动地说:“赵书记稀客呀”

    赵永明亲热地对他说:“我和杨秘书这几天就住在你们家里啦”

    段乾坤还在不停地摇晃赵永明的手,连声说:“好啊真是求之不得啊”

    赵永明和杨正义在段乾坤的引领下进了他的家mén,杨正义随即把买来的猪ròu放到段乾坤的伙房里。看到杨正义还提了几斤猪ròu,段乾坤对赵永明说:“赵书记,你们见外啦到我家里来还要你亲自买菜吗?你这是不相信我呀”

    赵永明解释说:“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那个卖猪ròu的人,我们顺便就买了几斤猪ròu。”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杨正义仔细观察这个叫段乾坤的农民。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他身材不高,很平常的相貌,很平常的口音和语调。在赵永明面前,段乾坤显得十分谦卑。杨正义感到不解,是什么原因使这个老实的农民成为远近闻名的钉子户呢?

    由于心情jī动,段乾坤连忙吩咐他的老婆:“你抓紧去把chuáng铺准备好,赵书记和杨秘书今天晚上要住在我们家里”

    段乾坤的老婆按照他的吩咐准备赵永明他们晚上睡觉的chuáng铺去了,段乾坤则开始忙碌起晚上吃的饭菜来。赵永明和杨正义是从乡政fǔ吃完早饭之后出发的,步行了大半天时间,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地方去买菜,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赵永明带去的猪ròu拌上一些辣椒,然后再从自己的地里摘一些蔬菜,晚饭基本上就可以对付过去了。但段乾坤显然不准备这么做,只见他找来一条拇指粗的绳子,在绳子的一端打了个结。然后他又从锅里舀了一些米饭出来。

    看到段乾坤在做这些事情,赵永明不解地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干什么?”

    段乾坤说:“你们是稀客,今天家里也没准备什么菜,我去把家里养的狗杀了”

    赵永明非常坚决地说:“这不行我们怎么能把你家里的狗吃掉呢?你要这样做我们就不住在你家里了”

    但段乾坤没有听从赵永明的劝说,执意要杀掉家里养的狗来招待赵永明和杨正义。赵永明也并没有真正离开段乾坤的家改去别的人家住,因为他还有重要的工作任务。

    段乾坤用米饭把他们家里的狗骗了回来,然后用绳子套住了狗的脖子,这条忠实的看家狗就命归黄泉了。杀狗的时候杨正义没有参与,但他参与了后面修理狗的全过程。他要通过这样一个与段乾坤零距离干活的过程,与这个并不了解的农民建立互信。

    段乾坤还叫杨正义去他们家的菜园子里抓几条鱼,杨正义非常犹豫,他知道这个山顶上养鱼是不容易的,特别是已经快到冬天,段乾坤养的这几条鱼肯定是用来过年用的。

    看到杨正义犹豫,赵永明明确告诉他说:“杨秘书,你就照段乾坤说的办吧。我们都是一家人,也别讲这么多客气了”

    杨正义随即到段乾坤的菜园子里去抓鱼。果然不出他的所料,这是个仅有一米多深的小水池,池子里养着五六条不大的草鱼。杨正义费了很大功夫才从池子里捞出两条鱼来,他看了看这活蹦luàn跳的鱼之后,又将其中的一条放进了水池。

    晚饭吃得很晚,直到十点多才开始。杨正义看不出赵永明是否饥饿,但他自己饿得前xiōng贴后背了。开饭的时候段乾坤从里间端来一坛子米酒,他拿来三个饭碗,在赵永明、杨正义和他自己的面前各放了一个碗盛酒,然后开始了晚餐。

    赵永明一边与段乾坤喝酒,一边向他介绍计划生育工作的重要xìng。段乾坤一边温酒,一边不住地点头。杨正义坐在一边仔细倾听,基本上没有chā话。今天晚上的主角是赵永明和段乾坤,他只是一个配角,他要看赵永明如何做通眼前这个钉子户的思想工作。

    赵永明说:“段乾坤啊,我们喝酒归喝酒,工作归工作,喝酒不能影响工作。我们都是国家的人,都要替国家着想,你说是不是?”

    段乾坤连忙说:“赵书记说得是,我们都要替国家着想,不能完全替自己着想。”

    赵永明接着说:“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在勤劳致富方面带了头,在其他方面也要带个头,好不好?”

    段乾坤犹豫了一下说:“赵书记,我也有自己的实际困难,我的确还想再生一胎呀”

    见到段乾坤已经挑明了话题,赵永明也就开mén见山地说开了。他说:“我们也不是完全反对生第二胎,但生第二胎一定要符合政策规定。从目前的情况看你是完全可以生二胎的,但一定要有计划,这个计划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是针对全乡每个干部群众的,我们大家都要遵守”

    段乾坤有几分钟时间没有作声,他举起碗来对赵永明说:“赵书记,我敬你一碗酒只要你讲话算数,允许我生第二胎,我一定遵守国家的政策规定”

    赵永明端起手中的碗,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说:“我赵永明工作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做过失信于人的事情。我可以给你写个保证,以后无论我在不在这个乡里工作,你都可以拿这个保证来找我,你都可以按规定生第二胎。你去找张纸来”

    听到赵永明的表态,段乾坤连忙说:“我完全相信赵书记,明天就领我老婆去做计划生育手术。保证就不要写了”

    这天晚上他们吃饭饮酒到深夜,当杨正义从房间里出来到外面方便的时候,各家各户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了,整个盘龙村万籁俱寂,不仅听不到狗的叫声,就连虫子的叫声也停歇了。杨正义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悦。

    第二天早上,段乾坤起得很早,他把昨天晚上没有吃完的狗ròu又炖了一锅,继续请赵永明和杨正义在他家里吃早饭。吃完早饭之后,段乾坤就领着他的老婆离开了盘龙村。他很诚恳地对赵永明和杨正义说:“赵书记,承méng你看得起我,在我家里住,在我家里吃饭。我也要对得住你,不让你为难,不然我今后也不好做人。我今天就领老婆去做手术”

    从盘龙村回来之后,杨正义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调查处理幸福村的超生问题,他率领一个调查组悄悄地进驻了幸福村。

    幸福村是一个自然村,“文化大**”之前叫做寡团村,没有人准确知道它叫寡团的来历,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的fùnv生nv孩的多,fùnv比男人寿命长,村子里几乎清一sè都是nv人,青壮年男人少之又少。人们称它为“寡团”,也就是“寡fù团”。后来当地的老百姓坚决要求将“寡团村”改为“幸福村”,寄希望全村fùnv多生儿子,男人身体永远健康,大家生活幸福美满。这个村子有30多户人家,绝大多数都是育龄人口。“寡团村”改为“幸福村”之后,人口仍然没有见旺,fùnv照样是生nv孩多、生男孩少,男人死得早、nv人寿命长。于是,幸福村的人们sī底下到处烧香拜佛,请风水先生,希望改变这种yīn盛阳衰的局面。希望生育儿子成为幸福村村民最大的心愿,因而也成为计划生育工作最大的阻力。

    在赵永明的领导下,红星乡计划生育工作的力度是非常大的。根据“提倡一胎、限制二胎、杜绝三胎”的政策规定,幸福村的育龄夫fù都实行了计划生育手术。为了现实和长远的考虑,绝育手术的对象基本上都是男人,这是因为一旦夫妻双方发生意外需要重新怀孕,在当时的医学条件下,男人输jīng管恢复疏通比nv人输卵管恢复疏通不仅成本低廉,而且安全可靠。在所有育龄夫fù全部实行了计划生育手术,其中一个已经生了二胎的fùnv又重新怀孕并生了一个男孩。生三胎是一个严重的超生事件,红星乡政fǔ受到上级部mén的严厉批评。事后乡政fǔ要求这个nv人的丈夫重新到医院进行检查,检查结果表明,这个男子的绝育手术是成功的,他没有重新生育的能力。那么这个fùnv生育三胎就一定另有隐情。为了防止他们继续超生,乡政fǔ要求这个fùnv去做绝育手术。这对夫fù大声喊冤,说他们执行了计划生育政策,丈夫挨了一刀,现在妻子还要挨一刀,实在太不讲理,太不公平了双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乡政fǔ作了妥协,只对他们罚款了事。因为这对夫fù的的确确做了绝育手术,责任不应该在他们,而应该在乡政fǔ和做计划生育手术的单位。

六百七十九.

    六百七十九.

    从盘龙村回来之后,杨正义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调查处理幸福村的超生问题,他率领一个调查组悄悄地进驻了幸福村。{手、打{{吧

    幸福村是一个自然村,“文化大**”之前叫做寡团村,没有人准确知道它叫寡团的来历,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的fùnv生nv孩的多,fùnv比男人寿命长,村子里几乎清一sè都是nv人,青壮年男人少之又少。人们称它为“寡团”,也就是“寡fù团”。后来当地的老百姓坚决要求将“寡团村”改为“幸福村”,寄希望全村fùnv多生儿子,男人身体永远健康,大家生活幸福美满。这个村子有30多户人家,绝大多数都是育龄人口。“寡团村”改为“幸福村”之后,人口仍然没有见旺,fùnv照样是生nv孩多、生男孩少,男人死得早、nv人寿命长。于是,幸福村的人们sī底下到处烧香拜佛,请风水先生,希望改变这种yīn盛阳衰的局面。希望生育儿子成为幸福村村民最大的心愿,因而也成为计划生育工作最大的阻力。

    在赵永明的领导下,红星乡计划生育工作的力度是非常大的。根据“提倡一胎、限制二胎、杜绝三胎”的政策规定,幸福村的育龄夫fù都实行了计划生育手术。为了现实和长远的考虑,绝育手术的对象基本上都是男人,这是因为一旦夫妻双方发生意外需要重新怀孕,在当时的医学条件下,男人输jīng管恢复疏通比nv人输卵管恢复疏通不仅成本低廉,而且安全可靠。在所有育龄夫fù全部实行了计划生育手术之后,其中一个已经生了二胎的fùnv又重新怀孕并生了一个男孩。生三胎是一个严重的超生事件,红星乡政fǔ受到上级部mén的严厉批评。事后乡政fǔ要求这个nv人的丈夫重新到医院进行检查,检查结果表明,这个男子的绝育手术是成功的,他没有重新生育的能力。那么这个fùnv生育三胎就一定另有隐情。为了防止他们继续超生,乡政fǔ要求这个fùnv去做绝育手术。这对夫fù大声喊冤,说他们执行了计划生育政策,丈夫挨了一刀,现在妻子还要挨一刀,实在太不讲理,太不公平了双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乡政fǔ作了妥协,只对他们罚款了事。因为这对夫fù的的确确做了绝育手术,责任不应该在他们,而应该在乡政fǔ和做计划生育手术的单位。

    过了大约三个多月时间,幸福村另外一个fùnv也怀孕并且生了第三胎,她也生了一个男孩。这个fùnv的情况与前面那个fùnv差不多。当然最终的处理也相差无几。直到第三个fùnv生下孩子之后,乡政fǔ才感到事情非常蹊跷,事态非常严重。

    进驻幸福村之后,杨正义他们把目标锁定在计划生育手术做假上,这是一个在各地普遍发生的问题,一些计划生育对象给做节育手术的医生行贿,医生给他们做了假节育手术,双方各取所需,最后瞒天过海,生育者照样生育,医生照样当医生。虽然这种nòng虚作假行为受到了严厉惩处,但照样有人执mí不悟。杨正义经过反复调查,他没有发现幸福村的计划生育手术有假。杨正义和工作队的成员只好另辟蹊径,他们将目光锁定在这些nv人与别人sī通上。经过调查了解,也没有发现这方面的情况,如果生育三胎的几名nv子与别人sī通,那么她们的丈夫就会醋意大发,家庭必然面临危机。这几户家庭却没有一户发生危机,由于产fù都生了男孩,他们几乎是皆大欢喜。其中的一户家庭在nv人生了男孩之后还放了鞭炮,办了满月酒,全家满心欢喜,气氛热闹异常。既不是做计划生育手术失败,又不是男nv之间sī通,那是什么原因呢?

    正在杨正义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未婚的年轻人进入了他们的视线。有一天,杨正义和大家正在屋子里分析情况,突然进来一个年轻小伙子,小伙子紧张地对杨正义说:“杨秘书,我要给你们报告一个重要情况”

    杨正义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看来他的确是心情紧张,额头上已经沁起了汗珠。杨正义对他说:“你慢慢讲。”接着就给他倒了一杯开水,请他一边喝水一边讲话。

    小伙子说:“我昨天晚上与我们村的王大牛一起喝酒,王大牛喝多了之后给我吹牛皮说他已经有三个儿子啦我根本不信,说他是酒喝多了胡说。王大牛还逞能说没有喝多,他具体说了几个人的名字。他说:‘他们来找我借种,我已经播了种,是不是我的孩子呢?’他说的那几个人都生了孩子,我感到事情太严重了,因此来向你们报告。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报告的”

    听完这个小伙子的介绍之后,杨正义对他说:“谢谢你给我们介绍了重要情况。今天你先回去吧。记住不要对外luàn讲,要不然别人会告你诽谤罪的,那些家庭的事情你也要替他们保密,否则就会出现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

    对于这个小伙子反映的情况,杨正义将信将疑。怎么会发生“借种”这种荒唐的事情呢?如果真的是“借种”,那么这算是谁的孩子?会不会引发lun理和其他的社会问题?一个封建思想如此严重的地方,人们能够接受“借种”生育的孩子吗?杨正义和大家反复进行了分析研究,最后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锁定王大牛进行调查。

    最终的调查结果怵目惊心,一个刚刚高中毕业回乡的年轻人,居然与五个已婚fùnv发生了xìng关系。在他们发生xìng关系的时候,fùnv的丈夫都知道其中的情况,发生xìng关系的地点基本上都在这些fùnv的家里。在发生xìng关系之前,fùnv们把王大牛请到自己家里,亲自给他煮上几个荷包蛋,在把荷包蛋吃完之后才正式进行“工作”。在发生xìng关系之后,这些fùnv还要给王大牛准备一些小礼品。这就是他说的“借种”。那几个“借种”成功,生育了男孩的家庭,事后还给了王大牛500块钱的酬金。

    如何处理王大牛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不仅事关红星乡的计划生育工作,而且事关政策和法律,不能有半点疏忽。杨正义将调查结果及处理建议报告了全史进和李爽爽,全史进和李爽爽不敢单独处理此事,他们将杨正义的调研报告报送给了梁光跃和赵永明。赵永明也不敢单独决定此事,他要召开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班子联席会议来研究决定这个重大问题。

    赵永明在联席会上开宗明义地说:“幸福村王大牛的问题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它不仅事关红星乡的计划生育工作,而且事关政策法律和lun理道德,如果处理不好后患无穷。我们今天要研究一个妥善的处理办法。”

    在赵永明说完之后,乡长梁光跃接着发言。他是一个粗犷、直率的人,不像赵永明考虑问题那样周全。他说:“幸福村的计划生育问题都出在fùnv身上,我看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些育龄fùnv都做一次绝育手术,免得她们没完没了地生下去”

    赵永明提醒梁光跃说:“现在男方已经做了绝育手术,如果要求nv方再做绝育手术,这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这些育龄fùnv们也不会答应。这样做将引起群众的强烈反感,严重恶化党和人民群众的关系。我们还是要研究更加可行的办法。”

    全史进是红星乡计划生育工作的主要负责人,也是红星乡各种会议上最活跃的人物。他沉yín片刻之后说:“我看我们应该换一个思路,把fùnv都重新做一遍绝育手术牵涉面太大,不太可行。我们还是应该多在王大牛的身上动脑筋,这个问题的实质是王大牛管不住自己的小将军。既然王大牛管不住他自己的小将军,我看只有我们才能够管住他的小将军。我们要围绕王大牛的小将军做文章。他不是有本事给别人‘借种’吗?我们杀一儆百,把他的小将军给阉了,我看他拿什么去给别人‘借种’”

    全史进还没有说完,李爽爽就接着他的话说:“我完全赞成全史进副书记的意见,王大牛管不住男人那东西,我看这几个fùnv也不自重,管不住自己巴掌大那块地方。我们既要对王大牛进行处理,也要对这几个不要脸的nv人按相同的办法进行严肃处理”

    赵永明看了全史进一眼,不太满意地说:“史进同志,我们现在要作出决定,请你讲具体一点,不要云山雾罩的!”

    全史进尴尬地笑了笑说:“我的意思是既然王大牛给别人‘借种”那么我们就可以对他实行计划生育手术,我们把他给结扎了,你看他还能去‘借种’吗?李爽爽副乡长的意思是同时把那几个fùnv也结扎了,这就是对她们的一种处罚”

    赵永明犹豫地说:“你说的这个办法不行,一个没有结婚的青年男子,被我们实行了计划生育手术,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如果他要到法院去告我们怎么办?我们不就违法了吗?”

    全史进给赵永明打气说:“如果他要去告我们,我们可以考虑把他按流氓罪论处,把他送给司法机关处理,让他坐几年牢我看他是愿意坐牢,还是愿意结扎?”

    对于全史进这个人,杨正义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他道貌岸然,突发奇想,这些别出心裁的想法往往居于正义与邪恶之间。杨正义在心里既赞同全史进的想法,又反对他的想法。作为计划生育工作队的负责人,杨正义也必须表明态度。他说:“我们正在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处理计划生育问题也必须合乎法律。我们要做到尽量少处理人,尽量合情合理合法,只有这样才能行得通。我建议依法对王大牛进行教育处理,让他正确认识并彻底改正自己的错误”

    全史进打断了杨正义的话,他说:“什么依法进行教育处理?还是那句话,计划生育是第一位的,由此引发的一切问题都是第二位的”

    全史进、李爽爽和杨正义的意见引起了与会人员的热烈讨论。有的人赞成依法对王大牛进行合情合理合法的处理,但认为这样做太复杂。包括梁光跃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赞成全史进的意见,认为依法处理不如快刀斩luàn麻,对王大牛实行结扎手术最经济实用。

    面对两种不同的解决思路,赵永明陷入两难之中。但这是一个需要决断的问题,他必须展现领导能力。赵永明最后总结道:“我们正在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所有决策都必须符合法律,但计划生育问题还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处理王大牛的问题既要符合法律,又要符合计划生育政策。在目前的情况下,对王大牛采取计划生育措施是一个可行的办法,既能起到警示作用,又不会引起老百姓的强烈反感。”

    联席会议最后一致同意将王大牛送到医院做结扎手术,大家认为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等到哪天王大牛结婚的时候,还可以帮他实行输jīng管疏通手术,保证他能够正常地结婚生子。当然还得对他进行严肃的法纪教育,也要求他为今后生活着想而保守自己已经被结扎的秘密。

    在这次划时代的会议作出这个史无前例的决定之后,杨正义反复思考了这个平生以来第一次遇到的复杂问题。他深刻地感受到了传宗接代的传统意识是多么顽固,它居然成功地挑战了人类lun理道德观念的底线。杨正义既为那些“借种”fùnv的丈夫们感到悲哀,他们为了要个男孩,宁愿自己的老婆与别的男人上chuáng,完全不顾个人尊严和社会公德;同时又替王大牛悲哀,一个高中毕业生居然是一个道德和法律方面的盲人,敢于公然践踏道德和法律。现在王大牛尚未结婚即被强行送去医院实行绝育手术,这实在是一个流传千古的莫大笑话。

    处理了王大牛的问题之后,杨正义再次把曾思儿的问题提到重要日程。作为乡计划生育工作队的负责人,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首要任务是尽快做好曾思儿的工作,曾思儿的老婆已经怀上了第三胎,并且已经有了六七个月时间,如果不尽早去做计划生育手术,不仅影响乡里的计划生育工作,而且对他们自己的身体健康也有影响。杨正义别无他法,只能通过自己的智慧做工作,他必须再次登mén。

    杨正义又一次来到了曾思儿在乡政fǔ附近卖ròu的摊子前面,他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逾越的障碍。

    杨正义来到ròu摊的时候曾思儿正在给一个农民卖ròu,他抬起头来很勉强地朝杨正义笑了笑说:“杨秘书,今天不是来做我工作的吧?”

    杨正义也笑了笑说:“不做你的工作就不能来你的ròu摊了吗?”

    曾思儿言不由衷地连声说:“不是不是我还希望杨秘书经常来呢。你年轻有为,打着灯笼也难找你这样负责任的干部,我想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杨正义听到曾思儿的话里有明显的嘲讽意味,但他不能和曾思儿计较。前几天与赵永明一起下村使杨正义感受到,人心都是ròu长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要我们真正与老百姓jiāo心,替老百姓着想,老百姓最终还是会理解和支持我们的。杨正义说:“我今天想买几斤猪肝,我们几个同事要在一起喝点酒。”

    听到是要买猪肝,而不是来做他思想工作的,曾思儿放下心来,对杨正义说:“今天正好还有一副好猪肝,我干脆都卖给你吧,你随便给几块钱就行了”说话间就把猪肝收拾好了。

    杨正义并不急于离开曾思儿,他的真实目的当然不是买猪肝,即使买了他也不会炒,他是来与曾思儿套近乎、做工作的。杨正义拿起猪肝来左看右看,然后对曾思儿说:“你这个猪肝的质量还真好,我小时候想吃猪肝总是吃不上呢”曾思儿接过话来说:“那个时候家里都穷,有几个人能够吃得起猪肝?一年到头也没有杀猪,别说猪肝,就是猪máo也很难看见”

    杨正义很高兴曾思儿与他聊天,只要进行jiāo流,他就有做好曾思儿工作的机会。杨正义说:“那个时候真是太穷了,我就是因为家里穷才立志一定要考上大学。我家可比你们村里还要穷啊,到外面借粮食是经常的事情。那时我就想,我们为什么会这么穷呢?想来想去发现了两个原因,一个是政策方面有问题,一个村子上百口人,只有一个人想问题,其他的人都不能想、不愿意想;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们的人口的确太多了,田还是那些田,地还是那些地,但人口却成倍地增加,每个家庭都有四五个孩子,不穷才怪呢”

    一听杨正义说到人口问题,曾思儿的神经立刻警觉起来了。他对杨正义说:“杨秘书说得不对,过去我们农民生活困难不是因为人多,而是因为我们没有发挥好人的作用。**他老人家说过,人多力量大,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能够创造出来”

    杨正义戏谑地说:“曾师傅,你真是活学活用**著作的模范呀”杨正义继续说:“**还说过,‘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人是世界上最宝贵的因素,有文化的人则是世界上更宝贵的因素。我们老家有一句话,说是吃饭怕人多,做事怕人少。这的确是一个矛盾,那么多的人口,用什么来养活他们呢?我们那个村子就是那么大,田地是一个不变的常量,但人口却是一个持续增加的变量。田地不增加,人口却持续增加,人们怎么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呢?如果一碗饭让一个人吃,他或许能够吃饱;让两个人分着吃,那就要差不少;如果是八个人、十个人分着吃呢?那不就只能喝稀粥了吗温饱问题没解决,他就很难去学习科学文化,就很难获得幸福的生活”

    曾思儿叹了一口气,对杨正义说:“其实杨秘书讲的道理谁都懂,我们现在与我们的上一辈也不一样了,过去他们都生五六个孩子,我们现在只要生两三个就行了。但我们农村有一条还是相同的,那就是家家户户都希望生一个男孩传宗接代。没有男孩在当地可是抬不起头来的呀我有六姊妹,在我前面的都是nv孩,我父亲无论如何要生一个男孩,最后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思儿”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中国传统的孝道观念的确深入了人们的骨髓。对于曾思儿说的传宗接代问题杨正义再清楚不过了。

    王大牛就在幸福村,对幸福村的情况,曾思儿不可能一无所知。当然杨正义不可能将王大牛的故事告诉曾思儿,因为这个故事包含了太多政策法律和lun理道德方面的内容。

    杨正义给曾思儿讲了另外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前不久,主角是跃进村70多岁的老人刘贫农。刘贫农的老婆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就离开了人世,两个儿子都是由他一手抚养chéng人的。后来两个孩子都相继结婚成了家,开始的时候刘贫农在两个儿子家里各住一段时间,那时刘贫农的身体还好,能够自食其力,两个孩子都没有嫌弃他。但随着刘贫农年事渐高,并且疾病缠身,这两个孩子都把他当成了包袱,不仅不给他看病,甚至不给他饭吃,后来干脆不让刘贫农住到自己的家里了。刘贫农只能住在一个简陋的茅棚里,过着饥寒jiāo迫的生活。村子里的人过意不去,跑到乡政fǔ反映情况,希望政fǔ教育那两个不孝之子。后来杨正义根据赵永明的指示去跃进村找到了老人的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先是矢口否认他们的父亲受到虐待,在杨正义拿出证据之后他们又表示这是他们自己的家务事,别人无权干涉。直到杨正义表示如果他们不照顾好父亲,将依法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这两个孩子才勉强同意轮流照顾父亲。虽然杨正义迫使他们签订了赡养、善待父亲的协议,但他仍然为老人的未来深深地担忧。

    讲完刘贫农的故事之后,杨正义动情地对曾思儿说:“这个养了两个儿子的老人比那些只生了nv儿的人更加不幸。不是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吗?这两个不孝子连饭都不让自己的父亲吃,这叫什么养儿防老?其实关键的问题并不在于生多少个孩子,更不在于生男还是生nv,而是在于培养教育,使孩子成为一个有能力并且有良心的人”

    曾思儿面sè不悦地说:“杨秘书,你把思想工作都做到我卖ròu的摊子上来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仔打地dòng。我曾思儿生不了虎仔,我只想生一帮狗仔你不用给我说了,你走吧,不然就要影响我的生意啦”

    见自己工作做得没什么效果,杨正义无比沮丧,他缓缓离开了曾思儿的ròu摊。杨正义没有把自己的沮丧情绪表现出来,他友好地对曾思儿招了招手,他知道还有艰苦的工作在等着自己。

    在杨正义到红星乡政fǔ工作大约半年之后,乡里又来了一个叫做魏晴圣的年轻人,担任红星乡团委书记。魏晴圣与杨正义、姬迪丕一起成为红星乡干部中最有希望的三驾马车。

    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乡镇党委和政fǔ机构非常jīng干,所有干部加在一起也就是十多个人。其中乡镇党委有正副书记二至三人,党委委员三至五人;乡镇政fǔ的正副乡长三四个人,另外有一名秘书,秘书同时负责党委的日常事务;然后就是fùnv主任、团委书记、计划生育干事等五至七人。魏晴圣担任乡团委书记,但下面并没有一套工作班子,充其量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魏晴圣是师范学校毕业的,按理应该到小学或者初中当教师,但由于当时缺少知识分子干部,魏晴圣因此改行当了干部。魏晴圣比杨正义和姬迪丕的年龄稍微大一些,他不愧是做青年工作的,来了之后很快就与杨正义和姬迪丕打得火热。

    魏晴圣担任乡团委书记不久,就主动邀请杨正义到村里搞调查研究,杨正义很爽快地答应了他。杨正义找了计划生育工作队短暂休整的一个机会,跟着魏晴圣一起到全乡万元户最多的岩石村调研农民创业致富的情况。

    红星乡政fǔ到岩石村路途遥远,虽然有简易公路,但没有通公共汽车,平时跑得最多的是手扶拖拉机。由于弯道太多,很少有乡干部敢坐手扶拖拉机到这个村去。大家宁愿走20多里路,也不愿意拿生命去冒险。杨正义和魏晴圣也是步行到岩石村去的,他们到了村里之后就驻到了万元户钱万能的家里。

    岩石村与盘龙村的情形很相似,村子周围都是原始大森林。全村有50多户人家,近300人。过去这个村子与其他村子一样贫穷,农民们靠偷伐山上的树木谋生。后来一个叫做钱泡泡的农民在山上发现了野生天麻,这是一种名贵的yào材,在发了一笔小财之后,钱泡泡认为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反复进行试验,最后发明了天麻人工栽培技术,钱泡泡首先致了富,他率先成为远近闻名的万元户。

    钱泡泡在掌握了天麻人工栽培技术之后并没有将它传授给村里的其他人,这些贫穷的农民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发财,心里很不平衡。天麻必须在大山里进行繁殖,到收获的季节还得有人守在那里,否则别人就会把天麻偷走。那些对钱泡泡心里有气的农民一心只想发财,自己没法种植,因此铤而走险,到山上去偷钱泡泡种的天麻。

    钱泡泡种的天麻分散在山上的很多地方,他自己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因此他把自己的儿子钱德胜派到山上看守。第一年的时候山上还算平静,他们只被偷了为数不多的天麻。第二年别人看他发了大财,因此到山上偷天麻的人也多了起来。偷东西的人很聪明,不仅会打一枪换个地方,而且经常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把钱泡泡和钱德胜搞得jīng疲力竭,到头来他们辛辛苦苦繁殖的天麻有一大半都被偷走了。对于这种情况钱泡泡非常生气,他悄悄地去买了两支猎枪,对于胆敢偷他们天麻的人,只要见到影子,马上一枪打去。有两次已经打伤了对方,但对方人多力量大,最终还是成功逃跑,他们没有抓到人。

    钱泡泡的猎枪虽然对很多人有一定的威慑作用,但对那些真正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却没有任何用处,相反只能jī起他们更大的仇恨。一天晚上,钱德胜在山上看守天麻时,被那些偷天麻的人掐死在山上。钱泡泡到乡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民警郑毅剑来调查了很长时间,但终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案件一直没有侦破,成为一大悬案。儿子钱德胜的死使钱泡泡万念俱灰,儿子已经死了,挣再多的钱还有什么意义呢?

    后来钱泡泡去岩石村附近的岩石庙烧香拜佛,请求庙里的智忍住持给他指点mí津。

    钱泡泡问:“师傅,别人为什么会眼红我?”

    智忍答道:“那是因为你想一huā独放,占尽到钱泡泡不解,他又解释道:“鹤立jī群,出类拔萃,看起来鹤无比风光,其实鹤比jī更加难受,因为它要承受很多来自群体的压力,出众是要付出代价的”

    钱泡泡又问:“我怎样才能求得平安?”

    智忍答道:“慈悲为怀,普度众生。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与其赚大把的钱赔了儿子,还不如把技术传授给大家。只有村里的人都富了,他们才可能不嫉妒你,你才能够平平安安地过好每一天”

    在见过寺庙住持回来之后,钱泡泡逐步把人工栽培天麻的技术传授给村里的乡亲们,乡亲们自己学会了种植天麻,他们慢慢地都富了起来。果真与住持说的一样,村子里的人都富起来之后,再也没有人去偷钱泡泡的天麻了。钱泡泡甚至不用到山上看守,其他人在看守自己家里的天麻时顺便就帮他照看了。

    比钱泡泡的经济实力稍差一些的是一个叫做钱万能的农民,在学到钱泡泡传授的天麻人工栽培技术之后很快就成了万元户。钱泡泡不善于和当官的人打jiāo道,钱万能却善于拉拢各方面的关系。钱万能是一个非常jīng明的人,他知道要想长久发财,没有人在政fǔ当官是不行的。古话说,朝廷有人好做官,现实却是政fǔ有人好发财。他在政fǔ里没人,因此必须想办法打进去,在里面找到自己的靠山。

    钱万能打进政fǔ去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乡政fǔ的干部请到自己家里吃饭。凡是到岩石村来的干部,不管是不是处理公务,钱万能都要请他们到自己家里吃几顿饭。他家富裕,家庭条件比其他人家好,特别是住房宽敞、干净,因此乡政fǔ的干部都愿意到他家住。钱万能不仅分文不收干部们的食宿费,而且还会送他们一袋或者几袋干天麻。当然数量多少还要看你担任的职务,职务高的多送,职务低的象征xìng地送;年轻有为的多送,快要过气的那些人则只表示一点意思。由于与村里和乡政fǔ的关系好,钱万能成了村里和乡里勤劳致富的模范,最后还成了县里勤劳致富的标兵。

    钱万能只有一个nv儿,名叫钱可清,还在大学读书。钱万能视nv儿为心肝宝贝,更视nv儿为未来的希望。为nv儿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对象,是他始终惦记在心的一件大事。

    杨正义第一次到岩石乡是领着计划生育工作队来做计划生育工作,这是一项不受人欢迎的工作,走到哪里都很难hún到饭吃。那天杨正义领了五个工作队员来到岩石村,正在大家为吃中午饭发愁的时候,钱万能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钱万能找到了杨正义,他知道杨正义做计划生育工作不受人欢迎,很难hún到饭吃,但他有意没揭穿这个事实,以免让杨正义尴尬。钱万能很客气地对杨正义说:“杨秘书,久仰你的大名了,一直没有机会请你到家里吃饭,你今天无论如何要给我一个面子,到我家里喝一杯薄酒”

    杨正义正愁找不到地方让同事们吃饭,钱万能主动来邀请,他当然求之不得。但杨正义不想与这种暴发户走得过近,他必须保持自己的独立xìng,他知道上船容易下船难,如果与暴发户们走得太近了,很容易受到他们的束缚。杨正义客气地对钱万能说:“谢谢你我们还要赶回去,吃饭就不去了。”

    钱万能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钱万能非常诚恳地对杨正义说:“我们家里的饭都做好了,你们不吃我们一家人就要吃好几天剩饭了。你自己不吃饭,还不考虑你的同事们吗?”

    杨正义见事已至此,他问同事们:“钱老板请我们去吃饭,你们去不去呀?”

    同事们迫不及待地回答:“我们早就饿了,赶快吃饭去吧”

    就这样,杨正义和他的五个同事在钱万能家里吃了一顿可口的中饭,他们还从来没有在哪个村里吃到过如此丰盛的免费的午餐。

    临走的时候,钱万能送给杨正义一大包干天麻。他对杨正义说:“杨秘书,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平时工作繁忙,要注意保养身体”

    杨正义无论如何不肯收钱万能的天麻,钱万能非常失望,他对杨正义说:“我nv儿正在大学读书,她和你学的是同一个专业。她听我介绍你的情况后很佩服你,下次回家的时候想认识你。不知能不能给这个面子?”

    杨正义知道钱万能有一个读大学的nv儿,但并没有认识她的念头。由于没有收天麻,他不忍心让钱万能进一步失望,因此很客气地对钱万能说:“既然是学同一个专业的,我们说不定还有很多共同语言呢。她下次回来时你告诉我,有机会的话可以探讨一些学业上的问题。”

    钱万能拉着杨正义的手说:“我nv儿回来的时候一定告诉你,那个时候我请你吃饭你一定要赏光啊”

    这次杨正义和魏晴圣到岩石村来,就是前几天钱万能到乡政fǔ邀请的结果。杨正义为了信守承诺,同时也想调研岩石村老百姓创业致富的情况,因此爽快地答应了。

    杨正义和魏晴圣到达钱万能家里的时候,钱万能正好和他的nv儿钱可清在一起聊天。远远地见到杨正义他们走来的时候,钱万能立即迎了出去,他一边走一边喊:“可清,杨秘书来了,你快来把他们领到家里去”

    话音刚落,钱可清转眼就来到了他们身边。眼前的年轻nv子果然不同凡响,与村子里的其他nv子比起来简直是鹤立jī群。戴着一副时髦的金丝眼镜,乌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她来到杨正义身边,大方地向他伸出手说:“欢迎杨秘书到寒舍做客”

    杨正义与钱可清礼节xìng地握了握手,随即把魏晴圣介绍给她。魏晴圣看到这个年轻nv子的时候立刻两眼放光,不等杨正义介绍就上去紧紧地拉住了钱可清的手,他不停地摇晃着钱可清的手说:“非常荣幸认识你我是乡团委新派来的书记魏晴圣。”

六百八十.

    六百八十.

    钱万能没有放弃自己的努力,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钱万能非常诚恳地对杨正义说:“我们家里的饭都做好了,你们不吃我们一家人就要吃好几天剩饭了。你自己不吃饭,还不考虑你的同事们吗?”

    杨正义见事已至此,他问同事们:“钱老板请我们去吃饭,你们去不去呀?”

    同事们迫不及待地回答:“我们早就饿了,赶快吃饭去吧”

    就这样,杨正义和他的五个同事在钱万能家里吃了一顿可口的中饭,他们还从来没有在哪个村里吃到过如此丰盛的免费的午餐。

    临走的时候,钱万能送给杨正义一大包干天麻。他对杨正义说:“杨秘书,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平时工作繁忙,要注意保养身体”

    杨正义无论如何不肯收钱万能的天麻,钱万能非常失望,他对杨正义说:“我nv儿正在大学读书,她和你学的是同一个专业。她听我介绍你的情况后很佩服你,下次回家的时候想认识你。不知能不能给这个面子?”

    杨正义知道钱万能有一个读大学的nv儿,但并没有认识她的念头。由于没有收天麻,他不忍心让钱万能进一步失望,因此很客气地对钱万能说:“既然是学同一个专业的,我们说不定还有很多共同语言呢。她下次回来时你告诉我,有机会的话可以探讨一些学业上的问题。”

    钱万能拉着杨正义的手说:“我nv儿回来的时候一定告诉你,那个时候我请你吃饭你一定要赏光啊”

    这次杨正义和魏晴圣到岩石村来,就是前几天钱万能到乡政fǔ邀请的结果。杨正义为了信守承诺,同时也想调研岩石村老百姓创业致富的情况,因此爽快地答应了。

    杨正义和魏晴圣到达钱万能家里的时候,钱万能正好和他的nv儿钱可清在一起聊天。远远地见到杨正义他们走来的时候,钱万能立即迎了出去,他一边走一边喊:“可清,杨秘书来了,你快来把他们领到家里去”

    话音刚落,钱可清转眼就来到了他们身边。眼前的年轻nv子果然不同凡响,与村子里的其他nv子比起来简直是鹤立jī群。戴着一副时髦的金丝眼镜,乌黑的头发像瀑布一样飞流直下。她来到杨正义身边,大方地向他伸出手说:“欢迎杨秘书到寒舍做客”

    杨正义与钱可清礼节xìng地握了握手,随即把魏晴圣介绍给她。魏晴圣看到这个年轻nv子的时候立刻两眼放光,不等杨正义介绍就上去紧紧地拉住了钱可清的手,他不停地摇晃着钱可清的手说:“非常荣幸认识你我是乡团委新来的书记魏晴圣。”

    钱可清把杨正义和魏晴圣领到了自己家里,她只听父亲说过杨正义,希望自己能够认识这个年轻有为的乡政fǔ秘书,对他们家长远的发展能够有所帮助。

    钱万能曾经对钱可清说:“可清,你不知道我的难处,我现在虽然挣了点钱,但这点钱算什么呢?一个家庭只有钱还不行,还必须掌权,权钱结合才能够畅行无阻现在的政策说不准哪天也会变化,还是要有人在政fǔ里当官保险,他的官大就能够直接罩着你,让你坐享其成,他的官小也能够给你通风报信,使你防患于未然,免得担惊受怕。我看杨秘书不错,我们如果能够与他搭上关系,将来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钱可清说:“爸爸,我们这一辈不能像您那样把什么事情都看得这样灰暗和龌龊。”

    钱万能说:“早晚总会有这样一天,权力和金钱必然结合到一起。古今中外,从来没有过例外,我们也要走一步看两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让你认识杨秘书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嫁给他,你们能够在一起生活当然好,他就成了我们钱家的人,跟着我们姓钱,不能在一起生活我们也多一个说话的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钱可清是一个有理想的青年,又是一个孝顺的nv儿,她不忍心拂了她父亲的心愿,于是对钱万能说:“爸爸放心,我照您说的意思去做就是了”

    钱可清同意之后,钱万能才跑到乡政fǔ邀请杨正义来家里做客。令钱万能没想到的是,年轻的乡团委书记魏晴圣也一起来了,朋友多了路好走,魏晴圣的到来让钱万能十分高兴。

    钱可清没有听说过魏晴圣,她只在脑子里反复琢磨过杨正义,并设计过与杨正义见面的时候说些什么话题。看到杨正义之后她放了心,杨正义与她的想象差不多。但魏晴圣的到来令钱可清感到突兀,也打luàn了她的方寸,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还是魏晴圣比较主动,他问钱可清:“钱小姐是什么时间回来的?”

    钱可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她不喜欢别人称呼她为“小姐”,在她看来,“小姐”就是那些在外面做“jī”的nv人,这是有辱她的名声和形象的。但她又不好对魏晴圣发作,他毕竟是她家的客人。钱可清看了魏晴圣一眼,感到他分明不是自己理想的对象,长相是不错,但显得过于圆滑世故。与一个圆滑世故的人在一起,总是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她有些冷淡地对魏晴圣说:“我们马上就要实习了,我回来做一些准备。听说杨秘书和我是一个专业,想顺便请教他应该注意哪些问题。”

    魏晴圣显然对这个漂亮nv子很感兴趣,他曾经听朋友介绍过追求nv人的经验:朋友说,如果你对一个漂亮nv人说我想和你睡觉,那么这就是耍流氓;如果你说我想和你一起起chuáng,那么你就是诗人徐志摩。魏晴圣认为时代已经变化了,徐志摩式的làng漫不一定能使自己得到称心如意的nv人,物质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因素。魏晴圣决定利yòu钱可清,他说:“我们乡团委联系着很多青年教师,我找几个青年教师来与你jiāo流探讨,保证让你满意”

    钱可清还是兴奋不起来,她对眼前的魏晴圣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不知道应该用世故、猥琐还是用功利来定义这个男人。她决心让魏晴圣知难而退,就说:“实习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了,我自有办法”

    魏晴圣却不肯松开钱可清的手。在与杨正义到岩石村来之前,他就认真了解过村里的情况,知道钱万能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如果能够与他联起手来,今后自己的发展就有了坚实的物质基础。魏晴圣知道钱万能有一个宝贝nv儿,但他不知道钱万能的nv儿有这么时髦、漂亮,他下决心一定要打动钱可清。得到了钱可清,他就能够得到钱万能的一切,他就能够像贝多芬说的那样扼住命运的咽喉。

    魏晴圣又对钱可清说:“钱小姐,你们家是远近闻名的万元户,过去乡党委和乡政fǔ只注意宣传你父亲的成绩,把你母亲和你作出的贡献忽略了。我们今后也要为你摇旗呐喊、鸣锣开道团县委每年都要评选表彰‘五四青年”特别优秀的还要层层往上推荐。今年我们要推荐你做‘五四青年”让你成为全县青年学习的楷模”

    杨正义看了魏晴圣一眼,他没想到魏晴圣这么快就进入了角sè,“魏书记呀,钱可清nv士现在还在大学读书,她也没有帮她父母做多少工作,怎么能够被推荐为‘五四青年’呢?”

    对于杨正义的质问,魏晴圣并没有介意。他说:“青年工作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大张旗鼓地宣传典型,青年工作的主要方法就是典型开路更新我们就是要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全方位对先进典型进行立体开发,把他们的价值充分挖掘出来。比如钱老板的情况,乡党委和乡政fǔ可以把他树立为优秀农民创业模范;fù联可以把他的夫人树立为‘三八红旗手’;乡团委可以把钱小姐树立为‘五四青年’;其他部mén也可以从他们的角度进行总结表彰。事情就是这么一些事情,主要看你怎么去开发利用。我们就是要把先进典型的价值最大限度地挖掘出来,让人们学有榜样,追赶有目标”

    杨正义不赞成魏晴圣的说法,但也没和他争论。他今天是来搞调查研究的,同时也履行对钱万能的承诺。对于金钱和权力的联姻,杨正义保持着清醒的认识。

    在魏晴圣抛出这个yòu饵之后,钱可清对魏晴圣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从内心里说,钱可清很乐意做全县的“五四青年”,能够成为全县青年男nv的标兵,这是她梦寐以求的。

    杨正义和魏晴圣在钱万能的家里住了几天,然后他们一起回到了乡政fǔ。

    杨正义回到乡政fǔ之后,姬迪丕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姬迪丕问杨正义:“你这几天到哪去了?”

    杨正义说:“我和魏晴圣去了岩石村,调研农民创业致富的情况。”

    姬迪丕说:“我正好也要到那里去一趟呢,过去我经常陪你下村,这次你陪我去一次怎么样?”

    杨正义不知道姬迪丕要去岩石村干什么,因此对姬迪丕开玩笑说:“怎么你和魏晴圣都想着要往岩石村跑呢?是不是你也看上了钱万能的千金?”

    姬迪丕正sè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难道我也成了好sè之徒?不过说老实话,钱万能一家人还真是干得不错,钱万能这个人的确很仗义,不是那种鼠目寸光的人。我这次去还真要住在他们家里,总结他们的先进事迹”

    杨正义又笑着问:“你准备从哪个方面进行总结呢?魏晴圣准备把钱万能的千金推荐为县里的‘五四青年”你是不是准备把钱万能的老婆推荐为县里的‘三八红旗手’呀?”

    姬迪丕郑重其事地说:“我不会干魏晴圣这样庸俗的事情,钱万能的nv儿还在大学读书,根本没有作出什么特殊的贡献,怎么能够成为县里的‘五四青年’呢?我是准备总结钱万能发展乡镇企业的典型经验。农村改革发展的重要任务是发展乡镇企业,钱万能人工培植天麻不是乡镇企业是什么?市里近期要召开发展乡镇企业的大会,表彰一批先进人物,我看钱万能完全够格”

    姬迪丕的说法也有道理,钱万能搞天麻人工繁殖和加工,的确是乡镇企业的范畴,从发展乡镇企业的角度对钱万能进行总结是无可非议的。此刻杨正义想到的问题是,过去钱万能在创业致富之前谁去指导和关心过他?为什么他出了名之后各种所谓的关心和荣誉都铺天盖地地来了呢?

    杨正义调侃姬迪丕:“是不是我也把他树立为计划生育的先进工作者呢?他现在只有一个nv儿,没有千方百计超生,应该是执行计划生育政策的模范呀”

    姬迪丕不想与杨正义发生争论,他和杨正义还是比较投缘的朋友。他对杨正义说:“你这几天不在乡里,乡里又发生了新故事呢”

    杨正义故意问他:“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姬迪丕看看四周没人,这才放心地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嘛我前几天听说李爽爽和梁光跃好上了,真是叫人大跌眼镜呀梁乡长的老婆长得好漂亮,李爽爽的长相太一般了嘛,他们怎么就对上眼了呢?”

    杨正义说:“道听途说的事情不能到处传播呀现在一些人动辄拿作风问题诽谤他人,其实很多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姬迪丕严肃地说:“你可别给我上纲上线,我这是听全史进亲口说的。全史进说,一天梁乡长从县里开会回来还没有吃晚饭,食堂的王师傅把饭做好了给梁乡长送去。他去送饭的时候突然发现梁乡长的房mén已经关上了,他分明看到梁乡长刚刚进去了呀,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人了呢?再忙也不能耽误吃饭嘛本来王师傅想回去算了,但又不甘心,好不容易做了饭,至少应该让梁乡长知道他的一番好意吧?于是他就去拍mén,想碰碰运气,如果乡长正好在房子里休息呢,他的劳动不就没有白费吗?王师傅一边拍mén一边大声叫喊:‘梁乡长饭已经给您端来了’连续喊了三四声,连外面的人都听见了。就在他转身想走的时候,梁乡长的房mén‘吱’的一声开了,梁乡长yīn沉着脸厉声训斥王师傅:‘你着什么急?吃饭是多大的事?你没看到我这里还有重要工作吗?’王师傅被骂得灰溜溜地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向mén缝里望了一眼,发现李爽爽穿着一件背心在里面。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惹了祸,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tuǐ,头也不回,一溜烟地走了。当然他走的时候还是把饭留在了梁乡长的mé迪丕接着说:“开始的时候我也不相信全史进的话,但他讲得有名有姓,有鼻子有眼,让人不得不信呀”

    杨正义与姬迪丕的关系比较密切,因此他也没有必要装模作样。他问姬迪丕说:“李爽爽不是和全史进有一tuǐ吗?她怎么又和梁光跃搞到一起去了?为什么这个消息是由全史进透lù出来的,是不是全史进故意要败坏梁光跃的名声呀?”

    姬迪丕严肃地说:“不会吧全史进为什么要败坏梁光跃的名声呢?”

    杨正义沉重地摇了摇头,他从这个似是而非的传闻中看到了红星乡官场的诡谲和凶险。

    由于chōu不出时间,杨正义没有陪同姬迪丕去岩石村,姬迪丕一个人去了那里。

    魏晴圣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去一趟岩石村,他去的时候也不再和杨正义打招呼。

    一个多月之后,乡党委书记赵永明主持召开了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联席会议。杨正义作为乡政fǔ秘书参加了会议,魏晴圣和姬迪丕列席了会议。

    赵永明在主持会议的时候说:“今天我们的会议就是一项议程,那就是确定上报‘五四青年’候选人和发展乡镇企业先进模范候选人的名单。魏晴圣同志和姬迪丕同志已经做了基础xìng工作,现在我们请他们分别介绍情况。”

    随后,列席会议的魏晴圣介绍了拟推荐钱可清为全县“五四青年”的情况,姬迪丕介绍了拟推荐钱万能为全市发展乡镇企业先进模范的情况。

    在魏晴圣和姬迪丕分别介绍了情况之后,赵永明紧接着又补充说:“钱万能同志大家都很了解,这个人还有很多不足,但的确为我们乡的乡镇企业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现在的问题是把他们一家人都推荐为先进个人,其他干部群众会不会有不同看法?我们是不是还要做一些其他的准备?”

    梁光跃说:“我赞成将钱万能同志推荐为全市发展乡镇企业先进模范,钱万能同志当之无愧。他推广天麻人工栽培技术,为红星乡老百姓致富、乡镇企业发展和经济增长发挥了重要作用。推荐钱可清同志为‘五四青年’我也没有意见,钱可清同志现在还在大学读书,如果外面的群众提出质疑,乡团委应该做好解释工作。”

    李爽爽在这种场合显得比较低调,她总是等梁光跃发言之后才表明自己的看法。她说:“我完全同意梁乡长的意见。钱万能同志一家对我们红星乡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给他们授予再多的荣誉也不为过。我还建议在适当的时候授予钱万能同志计划生育工作模范的称号。钱万能同志家里有的是钱,现在只有一个nv儿,完全可以再生一个儿子,但他脑子里没有那些重男轻nv的陈旧观念,值得乡里所有人学习”

    全史进接着李爽爽的话说:“我完全赞成李副乡长的意见,钱万能同志完全应该被授予计划生育工作模范的称号。我们应该从多方面总结钱万能的优秀事迹”

    杨正义没有chā言,他知道李爽爽并不是真的征求他的意见,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砝码而已。

    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联席会议同意了魏晴圣和姬迪丕推荐的名单和上报的材料,这表明他们的工作是富有成效的,在钱可清和钱万能获得先进称号的同时,魏晴圣和姬迪丕也会进一步受到重视,因为先进典型是他们发掘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培养发掘了典型,自己也就增加了政治资本。这就是政治,这就是现实。

    赵永明最后作了会议总结,他说:“大家都没有不同意见,就请杨正义和魏晴圣、姬迪丕同志根据会议讨论的情况研究修改材料,以乡党委和乡政fǔ的名义正式报送。不过我们今后还是要注意一个问题,不能一个先进典型出来了,大家争着去总结,这是马后炮我们应该把jīng力放在培养更多的钱万能上,如果涌现出千千万万个钱万能,我们红星乡的发展才大有希望”

    在忙了一段时间的其他工作之后,杨正义再次把曾思儿的计划生育工作提到了重要日程上来。如果不做好曾思儿的思想工作,曾思儿夫fù不实行计划生育手术,那么红星乡的计划生育工作都将受到严重影响。

    正在杨正义苦心孤诣思考如何做好曾思儿思想工作的时候,他碰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有一天,杨正义和乡派出所民警郑毅剑从村里回到乡政fǔ的时候,杨正义对郑毅剑说:“我们去看看曾思儿,再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顺便买点猪ròu回去炒菜。”

    郑毅剑对曾思儿很厌恶,他不想见这个屠夫。于是杨正义说:“下了一天村tǐng累的,还做什么思想工作,明天再说吧”

    杨正义心里还是希望郑毅剑能够和他一起去,但嘴上却说:“如果有急事要处理你就先走,我一个人过去看看。曾思儿的工作不做通,其他人的工作也很难办”

    见杨正义坚持要去,郑毅剑只好陪同。他从内心里敬重杨正义,杨正义要求他干的事情他一般都不会推辞。

    当杨正义和郑毅剑来到曾思儿的ròu摊时,他们发现那里围着很多人,其中有两个年轻人正在同曾思儿大声争吵。杨正义仔细观察了那两个年轻人,都是20多岁的样子,一脸的凶相。他们手中都拿着很粗的铁bāng,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围观的人们并没有给曾屠夫帮忙的意思,可能是屠夫平时短斤少两得罪了不少人。

    其中的一个年轻人对曾思儿说:“你前天卖给我的两斤猪ròu,我拿回去一称,只有一斤八两,每斤猪ròu你都克扣了我一两,你太心黑了”

    曾思儿反驳道:“你血口喷人。我是一个坐地户,长年在这里卖猪ròu,我敢做这样的事情吗?如果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别人没有来找我呢?”

    这个年轻人继续说:“你是不是克扣了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的猪ròu分量不足,你的秤肯定有鬼,把你的秤拿出来”说完之后他就要去抢曾思儿的秤杆,一边抢一边说:“像你这种jiān商,我就是要给你一个教训”

    另外那个年轻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他虎视眈眈地盯着曾思儿的一举一动。他的铁bāng一直紧握在手里,并且高高地举在半空中,只要曾思儿一动,他的铁bāng随时可能打下去。

    看到年轻人要来抢自己的秤杆,曾思儿一下子就急了眼。他高高地举起杀猪用的刀子,大吼道:“谁敢动”手起刀落,砧板上的一只猪脚瞬间被砍成两截,看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心惊ròu跳。

    抢秤杆的年轻人也毫不示弱,他用铁bāng狠狠地砸在猪头的上面,只听到“砰”地一声闷响,猪头被铁bāng砸出一个一寸多深的口子。周围的人们又是一阵惊呼。

    看到这个情况,杨正义感到要出事了。他着急地对郑毅剑说:“我们过去劝解一下吧,要不然会闹出人命的”杨正义拔tuǐ就往前走,迅速挤进了围观的人群里面。郑毅剑本来想拉住杨正义,但没拉住。

    就在年轻人与曾思儿剑拔弩张、流血事故一触即发时。突然听到一声震耳yù聋的枪声,随即听到郑毅剑大喊:“都不许动我是警察”

    曾思儿的杀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被这一声枪响震懵了。那个年轻人本来还想再给砧板上的猪头一铁bāng,他的手都已经抬了起来,听到枪声之后,他那只举着铁bāng的手在空中僵住了,划了一个弧圈之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当所有人都惊愕地睁大眼睛的时候,郑毅剑迅速穿chā到了曾思儿和年轻人的中间,他厉声说:“你们想干什么?谁再敢动我就铐上谁”说完他拍了拍身上,表示自己有手铐。

    见到真正的民警郑毅剑来了,曾思儿和那两个年轻人的气焰一下子都消了下去。曾思儿用感jī的眼光看着已经来到身边的杨正义和郑毅剑,那两个年轻人也被枪声震慑,紧张地低下了自己的头。

    杨正义趁势对周围的人说:“其他人都回去吧,这里的事情由我们来处理”

    杨正义和郑毅剑现场办公,妥善解决了一起血腥的民事纠纷。那两个年轻人都承认自己做事莽撞,表示今后决不再做这种违法的事情了,曾思儿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表示自己有的时候的确短斤少两,今后一定改正自己的错误。

    在两个年轻人走后,杨正义把曾思儿留了下来,他还要继续做他的工作,让他心甘情愿地动员他的老婆去做计划生育手术。

    曾思儿完全明白杨正义的用意,今天杨正义和郑毅剑替他化解了一场灾难,如果他再拒绝杨正义的要求,就显得不仁不义了。

    杨正义对曾思儿说:“我知道你现在感到左右为难,如果不答应我,你觉得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如果答应我,你坚持了这么久就白费劲了。今天也不用回答我,但你已经是第三胎了,企图逃脱做计划生育手术的可能xìng是没有的,我今后还会到你家里去做工作。你们哪天通了,我哪天就不去了”

    在杨正义说话的时候,曾思儿一直没吭声。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从他的手指间流了出来,他的肩膀剧烈地chōu搐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面对两个年轻人的铁bāng曾思儿尚且十分镇定凶悍,但当他面对杨正义的时候却不由得涕泪横流。杨正义明白曾思儿内心的痛苦,他太想要一个男孩了。

    杨正义让曾思儿的眼泪尽情地流着。不知过了多久,曾思儿站起身来,他对杨正义和郑毅剑说:“杨秘书、郑民警,你们的计划生育政策好冷酷啊”

    杨正义听到曾思儿的话之后怔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诚恳地对曾思儿说:“计划生育政策绝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的。如果想不通,你还可以继续想想,不过时间已经不等人了。”

    曾思儿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十分无奈地说:“谢谢你们帮我解了围,你们让我再考虑几天时间。”说完之后就匆匆地离开了他的摊子。

    在曾思儿走后,杨正义不满意地对郑毅剑说:“你今天怎么能够鸣枪呢?万一误伤了老百姓怎么办?”

    郑毅剑此时也感到了后怕,如果误伤了老百姓或者是肇事双方的话,他是一定会受到纪律处分的。他对杨正义说:“我当时什么也没想,一是担心他们误伤了你;二是怕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打了起来。好在他们都被震住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以后碰到这种突发**件,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只有我们自己安全了,才能够保障群众的安全”

    杨正义对郑毅剑表示了感谢之情,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吃晚饭去了。

    曾思儿信守承诺,在过了几天之后果真主动来到乡政fǔ找杨正义。曾思儿面sè凝重地对杨正义说:“杨秘书,我已经和爱人商量好了,这几天就去医院做计划生育手术。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请你陪我们一起去医院”

    自从负责计划生育工作队以来,杨正义也多次去过医院,但他多数时候不会守在医院里,他的任务是与医院进行协调,请他们既要保证手术安全,又要防止nòng虚作假。陪同计划生育对象去做手术的任务一般都jiāo给工作队的其他人员。如果所有计划生育对象都要让他本人陪同,那他就没有时间做任何其他工作了。但曾思儿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情况,杨正义既担心他到了医院之后反悔,然后一走了之;又怕医院的手术出现问题,影响曾思儿老婆的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

    杨正义及时将曾思儿答应去做计划生育手术并且要求他陪同的情况向全史进和李爽爽作了汇报。全史进非常高兴,他说:“你们的工作做得不错还要进一步做好在医院里的有关工作,不能功亏一篑”

    杨正义说:“现在的问题是曾思儿的老婆很快就要进入预产期了,引产手术很危险。如果医院认为不能做引产手术,我建议尊重医院的意见”

    听完杨正义的话,刚还兴致勃勃的全史进突然沉下脸来。他说:“这简直是脱了kù子放屁如果不能做手术,我们还让他去医院干什么,这不是猪鼻子上chā葱——装象嘛”

    过去的计划生育手术曾经出现过意外事故,这是杨正义不得不认真考虑的问题。如果出现计划生育对象引产死亡事故,杨正义自然脱不了干系。他为难地对全史进说:“如果发生意外事故怎么办?”

    全史进略一迟疑,然后断然说道:“如果发生意外事故,全部责任都在曾屠夫自己,是他错失了计划生育的最好时机”

    杨正义脱口而出:“计划生育重要,生命同样重要”

    看到杨正义较真,李爽爽也在一旁劝道:“杨秘书不用担心,天是塌不下来的”

    杨正义没有再申诉自己的意见,他告诉自己既要完成计划生育任务,又要保障计划生育对象生命的绝对安全。

    杨正义当天就找来了一辆手扶拖拉机,请司机送曾思儿夫fù到县城的医院去。杨正义也和他们夫fù坐同一辆拖拉机前往医院。到了医院之后,杨正义帮曾思儿联系了住宿的地方,将他的老婆安排在医院一间宽敞的病房里,这是杨正义力所能及的事情。同时杨正义又拿出自己的一些粮票送给了曾思儿,这个时候粮票还是非常紧缺的,但杨正义不能吝惜它。

    与乡镇卫生院比起来,县医院的医生们不仅有高超的医术,而且对工作和病人非常负责任。因为医生们都清楚地知道,计划生育手术不同于任何其他手术,稍有不慎不仅会造成医疗纠纷,甚至会影响到群众对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信心。

    曾思儿的老婆住进医院之后,医院立刻按照程序对她进行了全面体检。因为她老婆已经怀孕近八个月的时间,医院必须小心翼翼。与流产手术比起来,引产手术要承受巨大的**和jīng神上的痛苦,因此一般情况下都是要尽量避免的。

    在曾思儿的老婆正式做引产手术之前,杨正义再次找到了全史进。杨正义说:“医生认为曾思儿的老婆做引产手术很危险,他们建议不做引产手术,而是让产fù自然生产。”

    全史进看了看杨正义,一字一顿地说:“是那些狗屁医生对红星乡的计划生育负责,还是我们对红星乡的计划生育负责?”

    全史进的不满溢于言表,杨正义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提出的问题。沉默半晌后杨正义才继续说:“万一死人了怎么办?”

    全史进没好气地说:“为什么就一定要死人呢?为什么就不能排除死人事故呢?我反复给你们说过,计划生育是第一位的,由此引发的一切问题都是第二位。你是大学生,又是‘三梯队’后备干部,还用我说得更清楚一些吗?”

    杨正义骨子里不屈服、不妥协的倔强劲突然被全史进jī发出来了,他说:“生命才是第一位的,与生命比起来,其他所有问题都是第二位的。我们任何时候都必须学会尊重生命如果发生死人事故,你承担得了责任吗?”

    全史进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他没想到杨正义不仅没有退让,而且还咄咄bī人地教训他。他当然负不起责任,也不愿意负这个责任。全史进迅速换了个口气对杨正义说:“杨秘书,你放心,出了问题我不会让你承担责任你是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去做我们计划生育这个目的是崇高的,崇高的目的是可以用任何手段去实现的当我们实现了控制人口这个目标之后,你就会发现我们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杨正义没再和全史进争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获得满意的结果。此时此刻,一个明确的想法已经在杨正义的脑海中形成了,他应该执行全史进的指示,让曾思儿的老婆引产,但他必须竭尽全力,确保这个早产儿的生命安全。文明是从尊重每个生命开始的,一个漠视生命的民族不可能走向现代文明。

    在向全史进汇报之后,杨正义又找到了医生,他现在的任务正如全史进所说,那就是坚决排除意外事故的发生,保障新生儿的安全。

    曾思儿老婆的计划生育手术做得非常顺利,医生按照杨正义的要求使她早产,但他们保证了这个早产儿生命的绝对安全。手术过程中,杨正义一直陪同曾思儿在医院里守护,直到手术完成他才回到乡政fǔ。在老婆顺利地生了一个儿子之后,曾思儿夜不能寐,他知道儿子虽然生下来了,但巨额的经济处罚是无法逃避的,这些年卖猪ròu得到的钱可能都要打水漂了。在极度的兴奋之后曾思儿开始抑郁,他给儿子取了一个爱恨jiāo加的名字——曾多余。

六百八十一.

    六百八十一.

    全史进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他没想到杨正义不仅没有退让,而且还咄咄bī人地教训他。他当然负不起责任,也不愿意负这个责任。全史进迅速换了个口气对杨正义说:“杨秘书,你放心,出了问题我不会让你承担责任你是聪明人,知道应该怎么去做我们计划生育这个目的是崇高的,崇高的目的是可以用任何手段去实现的当我们实现了控制人口这个目标之后,你就会发现我们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杨正义没再和全史进争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获得满意的结果。此时此刻,一个明确的想法已经在杨正义的脑海中形成了,他应该执行全史进的指示,让曾思儿的老婆引产,但他必须竭尽全力,确保这个早产儿的生命安全。文明是从尊重每个生命开始的,一个漠视生命的民族不可能走向现代文明。

    在向全史进汇报之后,杨正义又找到了医生,他现在的任务正如全史进所说,那就是坚决排除意外事故的发生,保障新生儿的安全。

    曾思儿老婆的计划生育手术做得非常顺利,医生按照杨正义的要求使她早产,但他们保证了这个早产儿生命的绝对安全。手术过程中,杨正义一直陪同曾思儿在医院里守护,直到手术完成他才回到乡政fǔ。在老婆顺利地生了一个儿子之后,曾思儿夜不能寐,他知道儿子虽然生下来了,但巨额的经济处罚是无法逃避的,这些年卖猪ròu得到的钱可能都要打水漂了。在极度的兴奋之后曾思儿开始抑郁,他给儿子取了一个爱恨jiāo加的名字——曾多余。

    在经历这令人纠结的一幕之后,杨正义挑灯夜读,他要寻找生命的意义,研究如何尊重生命,同时又研究胚胎与人的本质区别:什么是胚胎?什么才是真正完全意义上的人?在这个纠结的夜晚,杨正义心头的mí雾渐渐散开了。

    杨正义从县城回到乡政fǔ的那天,全史进和李爽爽请杨正义和计划生育工作队的成员集体聚餐,他们要祝贺前一阶段取得的胜利,并且要为下一阶段的工作打气加油。

    聚餐的时候杨正义和李爽爽、全史进坐在一起,这是杨正义听姬迪丕说李爽爽和梁光跃暗渡陈仓之后第一次见到李爽爽和全史进两个人长时间待在一起,他难免要观察他们表情上的变化,他要看看他们在一起是否还像原来那样水**融。

    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杨正义发现李爽爽对全史进仍然如故,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全史进的面部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找了个机会非常含蓄地对李爽爽说:“李乡长有什么事情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嘛,就不用去麻烦梁乡长了”

    李爽爽可能也听到了有关她与梁光跃的传言,她恼怒地质问全史进:“你什么时候开始拥有专利了?”

    全史进哈哈大笑起来,他想用这笑声掩饰自己的失落。他说:“我一个土包子哪能有什么专利?梁乡长是受过正规教育的,他才能够拥有专利”

    李爽爽更加不悦地说:“副乡长向乡长汇报工作有什么错误吗?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难道我们fùnv还像万恶的旧社会那样从一而终吗?”

    他们以为杨正义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和那些传言,因此敢在这种场合用暗语进行jiāo锋。

    在与李爽爽进行了一个回合的jiāo锋之后,全史进冷漠地对杨正义说:“屠夫曾思儿的事情还没有完,他不顾计划生育政策严重超生,我们要罚得他倾家dàng产”

    李爽爽紧接着说:“根据有关规定,超生儿不得分配土地。正义同志,我们乡里的土地调整很快就要开始了,你要注意抓好落实,要让那些严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人尝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在新一bō计划生育làngcháo过去之后,红星乡开始对农民早期承包的土地进行微调。根据全史进的提议,杨正义又来到了幸福村。他来到幸福村的当天晚上,曾思儿提着几斤猪ròu来到了杨正义所在的住户家里。杨正义明知故问:“曾思儿,你买猪ròu来干什么?”

    曾思儿“咳”“咳”干笑两声后说:“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儿子曾多余的问题还想请杨秘书继续帮忙”

    根据红星乡政fǔ有关规定,第三胎的超生儿是绝不能分配土地的。曾思儿来找杨正义的目的就是想要解决儿子曾多余的土地问题。杨正义严肃地说:“曾思儿呀,你给我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按理说,你儿子既然已经出生了,那他就应该享有应该享有的一切权利,否则这对他就是不公平的。但给你儿子分配土地的话,对村里那些执行了计划生育政策的人来说又是不公平的,今后还有谁愿意执行计划生育政策?”

    曾思儿哭丧着脸说:“杨秘书,乡政fǔ已经把我罚得jīng光了,如果再不给我儿子分田土,以后他靠什么来生活呢?你总要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杨正义叹了口气说:“曾思儿呀,我们的政策和法律首先是为社会绝大多数人服务的,我们要保障绝大多数人的权益,不能让那些遵守政策和法律的人的权益受到侵害。当然我们也要考虑少数人的正当权益,不能让他们作无谓的牺牲。但我们绝不允许那些肆意挑战法律和政策的人得逞,否则正常的社会秩序就不能维系。你违背政策超生,必然要受到处罚。看来我们只能在今后逐步解决你儿子面临的困难和问题了”

    这天晚上曾思儿一直软磨硬泡到天亮,直到那几个“借种”的超生儿家庭到来之后才离开杨正义的住地。

    历经半个多月的时间,杨正义才完成了幸福村的土地调整任务。除曾多余和那几个超生的三胎儿之外,其他的人都分到了土地。在杨正义离开幸福村的时候,曾思儿和那几个超生的家庭主人都前来送他。杨正义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幸福村。

    杨正义再次来到岩石村是两个月之后,这一次他陪同全史进,主要任务是改选村党支部和村委会。党支部和村委会改选是一次民主的实践,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它的意义不亚于土地调整,土地调整事关农民的切身经济利益,而党支部和村委会改选关系到农民的切身政治权利,更是直接关系到全村的发展和稳定。党员群众都十分关心换届选举,这是几十年来他们第一次充分享受个人的民主权利。对他们来说,新事物必然也是新问题,其中有太多未知的因素。

    为了做好村党支部和村委会的换届选举工作,乡党委书记赵永明主持召开了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联席会议,这是红星乡最高层面的决策会议。

    赵永明在会议上对红星乡换届选举形势进行了分析,并提出了相应的工作要求。赵永明说:“这次各村的党支部和村委会换届选举的总体形势是好的,除了岩石村的选举工作面临一些复杂因素之外,其他村的选举工作不存在大的问题。当然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们要采取有力措施保证乡党委和乡政fǔ意图的顺利实现。最后我要强调一个问题,就是如何看待党的领导和发扬民主的关系。现在我们实行村民自治就是发扬民主的重要措施,但实行村民自治不是不要党的领导,反而是要加强党的领导。当然我们也要尊重人民群众的意见,保证人民群众当家做主的权利。我们就是要把加强党的领导和发扬民主很好地结合起来。如果两者发生了矛盾怎么办呢?首先我们要教育人民群众自觉接受党的领导,让人民知道没有党的领导就什么也干不成。我们中华民族犹如一条巨龙,党就是龙头,人民群众就是龙身,没有龙头,龙身往哪里摆?其次,我们要坚决维护党的权威,确保党委意图的贯彻实施,这样才能保障人民群众的权益”

    为了保证换届选举工作顺利进行,联席会议对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成员进行了分工。乡党委书记赵永明和乡长梁光跃在乡政fǔ坐镇指挥,班子成员深入到各村去开展工作,碰到复杂问题随时打电话向赵永明和梁光跃报告,由赵永明和梁光跃根据情况研究决定最后的处理办法。

    岩石村的情况最为复杂,乡党委和乡政fǔ联席会议决定由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兼武装部部长全史进直接负责岩石村的换届选举工作。杨正义多次到岩石村进行调查研究,为了保证工作的连续xìng,联席会议决定他陪同全史进去岩石村。联席会议之后赵永明把杨正义单独留了下来,他郑重地对杨正义说:“正义同志,你要协助史进同志做好岩石村的选举工作,重要情况要及时向党委和政fǔ报告”

    杨正义了解全史进的xìng格,他知道以全史进一贯的行事风格很难保证岩石村的选举工作充分体现民意,他对与全史进一起工作顾虑重重。赵永明说话之后杨正义犹豫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一般情况下自己是没有权力单独向党委和政fǔ汇报岩石村选举情况的,全史进是党委副书记,他是这次选举工作的负责人。

    不久,全史进也找到了杨正义,他说:“正义同志,岩石村的情况比较特殊,党员群众对党支部书记赵万世同志有些意见,但目前这个村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接任,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确保赵万世同志顺利当选,确保实现党委的意图。你现在抓紧做一些必要的调查研究工作。”

    杨正义接受了赵永明和全史进布置的任务,事实上他也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作为一个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干部,他不可能在工作问题上讨价还价。

    杨正义对岩石村的情况是比较熟悉的,这是全乡最富裕的一个村,也是情况最为复杂的一个村。党支部书记赵万世是一个有绝对影响力的人,同时也是一个让人厌恶的人。岩石村主要有两大家族,一大家族姓赵,以赵万世为代表,新中国以来这个家族的代表一直担任着党支部书记;另外一大家族姓钱,以钱德龙为代表,过去这个家族没有什么影响力,后来钱泡泡、钱万能发明了天麻人工栽培技术,并且将技术传授给当地老百姓,因而受到了群众的拥护。钱德龙年事已高,不能继续担任村委会主任,更不可能接任党支部书记。钱泡泡与分管党群工作的全史进关系一般,全史进并不喜欢这个有技术并且与村民关系融洽的能人。钱万能是一个理想的人选,但钱万能还不是党员,因此没有资格担任党支部书记,这样他也就没有办法与赵万世展开竞争。虽然钱万能不能担任党支部书记,但钱姓村民也不希望赵万世继续连任。

    据杨正义了解,党支部书记赵万世的主要问题是文化水平低。他只有小学文化,开会讲话时经常讲错别字,听他讲话既是活受罪,又因为错字连篇而成为一种难得的享受。赵万世已经50多岁了,比乡党委书记赵永明还大七八岁。在农村,50多岁已经到了回家抱孙子的年龄,而赵万世却还在兢兢业业地为党工作,让人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重要的是赵万世没有什么过硬本事,也就是没有带领群众创业致富的本领。赵万世最大的本事是听话,他就是靠听话当上党支部书记的。前些年当党支部书记只要听话就行,因为一切都由上级决定,他不用动任何脑筋,只要不折不扣地执行上级指示就可以了。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农业生产要随着市场变化而不断地调整变化,赵万世过去那个听话的本事就不灵了。只听话不仅解决不了老百姓创业致富的问题,甚至不能解决他个人家庭致富的问题。村里的党员群众对赵万世有意见,很重要的一点是对他没有本事带领群众创业致富有意见,有的钱姓村民甚至sī下里说赵万世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当然乡党委和乡政fǔ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调整赵万世的问题,赵永明担任红星乡党委书记之后多次提议改选岩石村党支部,但党委副书记全史进总是暗中阻挠,因此每次议论到一半的时候就把这个问题搁下来了。当然赵万世稳坐钓鱼船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一个原因是岩石村的党员数量少,特别是年轻党员的数量更少,根本担当不了这个重任。岩石村曾经流传打油诗形容党员老龄化的这种状况:“十个党员八颗牙,不能走路只能爬。何日老树长新藤,枝繁叶茂荫天下?”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岩石村主要是两大家族,赵姓家族占主导地位,如果换成钱姓家族的人担任党支部书记,他们绝对不会答应。

    在杨正义陪同全史进去岩石村开展换届选举工作的前几天,赵万世在乡广播站工作的儿子赵海洋找到了杨正义。赵海洋的年龄与杨正义差不多,在乡政fǔ的时候他们也经常聚在一起。这天赵海洋来到杨正义的办公室,坐了下来,他没有着急说话。杨正义看看赵海洋,便问他:“今天有什么好事,这么早就到我这里来了?”

    过去赵海洋也经常到杨正义的办公室来,但多数时间是在吃过晚饭之后,今天还没有吃晚饭赵海洋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说明他除聊天之外还有其他的事情。

    赵海洋并没有谈任何事情,他直截了当地对杨正义说:“听说你过几天又要到下面去一段时间,我今天晚上请你喝酒,给你饯行”

    杨正义笑了笑,他对赵海洋突然提出为自己饯行没有思想准备。乡政fǔ干部到村里去是家常便饭,每次都要去三五天,从来没有人给别人饯行。杨正义故意问他:“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怎么搞得这样多愁善感的啊”

    赵海洋犹豫片刻之后说:“实话对你说吧,你去的岩石村是我的老家,党支部书记赵万世就是我父亲。你去之前我给你汇报一些情况,让你心里也有个数。”

    杨正义知道赵海洋是赵万世的儿子,他一方面想要回避赵海洋,不希望他给自己施加任何压力,增加自己工作的负担;另一方面又想与赵海洋聊聊,掌握赵万世和岩石村的第一手情况。在经过权衡之后,杨正义决定答应赵海洋的请求,与赵海洋一起吃晚饭,进一步了解岩石村的情况,同时也从侧面了解一下赵万世对这次换届选举的态度。

    晚饭是在广播站吃的,饭菜也很简单,赵海洋到曾思儿那里买了点猪ròu,然后又买了点蔬菜。赵海洋还拿出了一瓶白酒,准备晚上边喝边聊。

    在拧开酒瓶盖子的时候,赵海洋十分诚恳地对杨正义说:“我很少请别人喝酒,在家里更是滴酒不沾。不怕你笑话,这主要是因为我父亲的原因。”

    杨正义对赵海洋的话来了兴趣,也对他的诚实增加了好感。他说:“我们家里喝酒也有禁忌,我大爷爷杨思国在喝酒之后被别人谋杀了,所以我父亲经常告诫我要少喝酒,最好是不喝酒。但我参加工作以来,因为各种原因,我又不能不喝一些酒,这让我感到十分为难”

    赵海洋给杨正义倒上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脖子把自己那杯酒喝了下去。他端起空酒杯对杨正义说:“杨秘书,我就先干为敬了”

    中国的酒文化博大jīng深,在喝酒之前最能体现中国人谦让的美德,几乎所有喝酒的人都说自己不能喝酒;在喝酒的过程中最能体现中国人对公平的追求,几乎所有人都要劝别人多喝酒,直到别人喝得不省人事方肯罢休;在喝酒之后最能体现中国人的自信,每个人都夸自己是海量,打遍天下无敌手。杨正义在乡镇工作,深知酒对他开展工作的重要xìng。在赵海洋喝完之后,杨正义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赵海洋接着说:“我父亲这个人什么都好,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他不能听到别人说‘酒’字,一听到别人说‘酒’字,他的哈喇子就流下来了,就要到处去找酒喝。只喝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关键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每次喝酒都要喝醉。”

    杨正义也知道很多人酗酒,并且每次都要坚持喝醉。这些人醉酒时千姿百态,很多事情就是在醉酒的时候发生的。

    赵海洋继续说:“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父亲喝酒之后还有一个最要命的máo病,他喜欢脱光了衣服往屋子外面跑,怎么拉也拉不住。我查过一些资料,他的这个máo病叫做‘lùyīn癖’。我们家里有四兄妹,除了我是个男孩,其他的三个都是妹妹。我父亲喝酒之后就要洗澡,我在家里的时候是我去给他倒水,我不在家里的时候是我母亲给他倒水。他洗着洗着就会冷不丁一丝不挂地跑出来。我和我母亲看到了没有关系,我那几个妹妹看到他这副模样怎么办?我们一家人听到他喝酒都心惊ròu跳,生怕他又做出什么让人难堪的事情来。不仅在家里是这样,在外面喝酒更是这样。去年chūn节的时候,村里有干部向他提议,说大家辛苦了一年,都不容易,应该聚一聚。我父亲立即就答应了。那天他们村党支部和村委会的人都参加了聚会,fùnv主任也在那里。我父亲喝着喝着就喝多了,他出其不意就拉开了自己kù子的拉链,fùnv主任大惊失sè,她惊恐地看着我父亲。其他人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父亲,以为他要对fùnv主任非礼。正在大家惊惶失措的时候,我父亲把自己的小将军掏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不管不顾地撒起niào来。后来有人把这个事情反映到了赵永明书记那里,赵书记十分生气,严肃地批评了他。赵书记警告我父亲说如果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要免除他的党支部书记职务。我父亲开始的时候紧张了几天,但几天过后又把赵书记的话忘到脑后了。”

    赵万世酗酒的那些事情杨正义也有所耳闻,他诚恳地对赵海洋说:“喝酒不是一个人的máo病,偶尔喝多了也不是máo病。普天之下,只要喝酒的人,总会有喝醉的时候,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我坚决反对酗酒,更反对借酒装疯或者喝多之后控制不住自己,闹出笑话或者事故来。你父亲如果只有喝酒这样一个máo病也没有关系,我们帮他一起把酒戒掉。但据我了解,大家认为你父亲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个。”

    赵海洋有点紧张地问杨正义:“别人反映他还有什么问题呢?”

    杨正义也开mén见山地对赵海洋说:“有不少党员群众认为你父亲没有带领群众创业致富的本领,比如说他们认为钱泡泡、钱万能就比你父亲强,他们发明了天麻人工栽培技术,并且把这些技术传授给了当地的老百姓,他们希望选出能够带领群众创业致富的领导人。钱泡泡和钱万能都不是党员,他们当然没有资格当党支部书记。”

    赵海洋有些愤懑地说:“这也不能全怪我父亲。他是那个时代的悲剧我父亲过去曾经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不然他也当不了党支部书记。但后来他的‘武功’慢慢地就废了,上面有人动脑筋,他就不用自己动脑筋了,他只要听话就行了现在我父亲的‘武功’已经废了,或者说是熬得油尽灯枯了,你们再不让他当党支部书记,他还能干什么?”

    杨正义知道赵海洋讲的都是实情,但党员群众的意愿也是绝不容违背的。杨正义接过赵海洋的话说:“保障人民的权利是实现现代化的基石,我们现在必须把人民的权利归还到人民手里。选举权是人民最重要的政治权利之一,我们必须坚决保障选举权落实到人民的手中你父亲的问题的确是时代的悲剧,是过去那个时代使他不想作为,是过去那个时代使他无所作为。但问题的关键是现在时代已经变化了,时代变化了你父亲就要跟着变化,如果时代变化了还墨守成规、一成不变,那么他就必然要被时代所淘汰所以孙中山先生才说:‘世界cháo流,浩浩dàngdàng。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这天晚上杨正义和赵海洋一边喝酒,一边漫不经心地聊天,杨正义更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这次到岩石村进行党支部和村委会换届选举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他必须加倍小心,否则就不可能完成乡党委和乡政fǔ联席会议上确定的目标。

    农村有句俗话,当家十年狗都嫌。何况赵万世已经当了近20年党支部书记,很多人都希望村里换几张新面孔。

    杨正义这次陪同全史进到岩石村既没有住在赵万世家里,也没有住在钱万能家里,他们要适当回避,这是顺利完成选举工作任务的需要,以免党员群众说他们是官官相护。住在普通党员群众的家里,他们还可以继续搞一些调研,了解更多的真实情况。

    全史进和杨正义到岩石村之后,首先召开了全体党员大会,这是他们必须要做的第一步工作,就是进行充分酝酿和正确引导。全史进与全体党员一起学习了党章和有关文件,同时传达学习了赵永明书记的讲话jīng神,希望党员与乡党委保持高度一致,选出党员群众满意的党支部领导班子。

    酝酿推荐候选人的过程非常复杂,也是最容易出现意外的一个环节。为了掌握选举工作的主动权,全史进率先提出了岩石村党支部候选人名单。全史进说:“乡党委、村党支部根据岩石村广大党员群众的意见,在充分酝酿协商的基础上,确定了下届村党支部组chéng人员名单,我现在提出一个初步名单供大家参考。如果大家同意这个名单,我们就将它作为最后的候选人名单提jiāo广大党员无记名投票选举。”

    全史进刚说完,一个年轻党员就举手要求发言。全史进扫了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党员也不怯场,他大声回答:“我叫钱解放”

    全史进接着说:“哦钱解放同志,你请讲”

    钱解放不满意地说:“全副书记,既然乡党委已经确定了候选人,你还让我们走这个过场干什么?不如干脆就把乡党委和乡政fǔ确定的这个名单拿出来让大家投票”

    杨正义当然知道钱解放要表达的意思,他知道此刻全史进一定很恼怒,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并且把选举引向正确的轨道。于是对钱解放说:“全史进同志提出来的候选人名单并不是最终名单,如果多数党员同志不同意我们今天提出的名单,大家还可以提出新的候选人名单。我们按照大家同意的名单进行选举。”

    钱解放显然还不满意杨正义的解释,他气呼呼地说:“你们已经确定了名单,谁吃了豹子胆,还敢提出新的名单?如果按照现在的名单进行选举,我不参加这次投票选举”

    会议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这让杨正义很意外。为了打破僵局,杨正义继续说:“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单独找我们谈,你有新的候选人也可以提出来”

    谁知钱解放并不买杨正义的账,他说:“过去我们也提过意见,你们也是用这种方式对付我们。事后还是你们确定的候选人,把我们普通党员讲的话当作放屁一样”

    杨正义郑重地对钱解放说:“我以党xìng和良心向你保证,这次选举绝对做到秉公办事,绝对做到按照党章和选举法进行选举”

    在杨正义和钱解放对话的时候,全史进一直注视着会场的情况。杨正义刚说完,全史进出其不意地问钱解放:“解放啊,你是哪一年的兵?”

    钱解放有点不明就里,半晌才回答:“我是1980年的兵。”

    全史进不动声sè地说:“哦你当新兵的时候我早就当团长了”

    钱解放倔强地说:“我不知道全副书记说的是什么意思”

    赵万世一直闷不作声,他手中拿着的香烟在袅袅地冒烟,手也在不停地哆嗦着,他几次yù言又止。在全史进说完之后赵万世心里敞亮了,看到钱解放敢于公然顶撞全史进,赵万世终于忍无可忍,他“嚯”地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地指着钱解放怒吼道:“钱解放你别以为自己当过几天兵,见过大世面,你还嫩得很岩石村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够玩得转的岩石村是赵姓的天下,你睁开眼睛看一看,岩石村的党员是姓赵的多还是姓钱的多?”

    见到赵万世严重失态的样子,杨正义十分严肃地对他说:“赵万世同志,你要干什么?这是全村的党员大会,不是你的家庭会议或者家族会议。在这个会议上你也只是普通党员,你不是家长和族长,党员在党的会议上提意见是受党章保护的”

    虽然受到了杨正义的批评,但赵万世的态度仍然非常嚣张。他继续对钱解放进行打压,他说:“我就不相信你钱解放胳膊能够拧得过大tuǐ,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他说完之后就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整个会场顿时陷入了鸦雀无声的状态。

    全史进适时地宣布休会,他说:“党员同志暂时休会。正义同志留下”

    在赵万世和岩石村的全体党员离开会场之后,全史进严肃地对杨正义说:“我们必须继续做好深入细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努力化解矛盾,确保赵万世同志当选党支部书记,贯彻落实好乡党委和乡政fǔ的意图”

    全史进是这次岩石村换届选举工作的最高负责人,杨正义的任务是协助他的工作。但当杨正义看到全史进反复强调的党委和政fǔ的意图与党员群众的意志发生尖锐矛盾的时候,他决心站在广大党员群众一边。杨正义豁出去了,他严肃地对全史进说:“史进同志,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乡党委的意图还是你个人的意愿?现在的问题是你的意图与大多数党员群众的意见发生了尖锐的矛盾,落实你的意图就违背了大多数党员的意见,我们应该充分尊重党员的想法,使党委的意图与党员的意见统一起来”

    全史进脸上的肌ròu不住地颤动,三角眼里闪出的光芒寒气bī人。他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乡党委和乡政fǔ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不能轻易改变,否则就会影响党委和政fǔ的形象。岩石村的情况我比你更加了解,赵万世同志虽然不干事,但他听话,坏不了大事。赵姓在岩石村占绝大多数,赵姓家族的党员也占有绝对优势,如果赵万世同志担任村党支部书记,赵姓的党员群众就不会闹事,如果他落选了,赵姓老百姓闹事怎么办,谁来做工作?根据我们这次的安排,钱万能同志要担任村委会主任。这样的话,赵姓和钱姓两大家族就完全摆平了。他们两大家族不闹事,岩石村就能够保持稳定”

    杨正义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他说:“我们必须坚持民主原则,尊重党员权利”

    看到杨正义自始至终坚持自己的观点,公然反驳自己,全史进十分不满。他反问道:“是民主重要还是稳定重要?没有民主我们可以实现发展,没有稳定我们不仅没法发展,就连我们手里的饭碗都保不住。现在我不管你什么民主不民主,我需要的是岩石村的稳定,没有岩石村的稳定就没有我们整个乡的稳定,没有稳定我们就什么事情也干不成”全史进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在全史进盛怒着离开会议室之后,杨正义想到了赵永明的叮嘱。赵永明曾经要求杨正义有重要情况及时给党委和政fǔ报告。现在面临的是不是重要情况呢?他能不能将这个情况报告赵永明?如果将情况报告赵永明,自己会面临什么后果?杨正义反复思考着这些问题,但时间不允许他多想,休会是暂时的,全史进和其他党员很快就会回到会议室。杨正义迅速站起身来,匆匆向电话间走去。

    赵永明坚定地支持他,杨正义如释重负。

    一个多小时之后全史进回到了会议室,他没有和杨正义打招呼,脸sèyīn沉地径直坐到了主席台上。赵万世和其他党员也陆续回到了会议室,由于发生了刚才的一幕,现在再没有其他人提出不同的意见。杨正义知道这并不是一种好现象,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他希望党员们提出不同意见,充分发扬民主,现在大家都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如果到投票的时候他们用脚投票怎么办?

    全史进继续主持会议,他说:“刚才乡党委书记赵永明同志和我通了电话,他要求我们这次选举充分发扬民主,真正选出我们满意的领路人。刚才我又分别和党员同志们认真jiāo换了看法,现在请同志们进一步畅所yù言”

    除了钱解放之外,没有人提出新的意见,会议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结束。

    党支部选举投票的那天出现了少有的热闹场面,岩石村所有党员都参加了投票,很多不是党员的普通群众也在一旁观看。选举结果没有出现意外,赵万世再次当选。

    在紧接着进行的村委会选举中,钱万能顺利地当选村委会主任,乡党委和乡政fǔ提出的其他候选人也全部顺利当选。

    在所有选举工作全部结束之后,全史进和杨正义带着选举结果回到了乡政fǔ。选举结果还需要乡党委和乡政fǔ再次正式确认,这是整个选举工作的最后一道程序。

    赵永明再次主持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联席会议研究岩石村的选举结果,会议决定在适当时候对岩石村党支部重新进行选举。赵永明在做会议总结时说:“民主是一个全新的课题,是我们在今后若干年内无可回避的课题,我们需要民主,需要真正的民主”

    对岩石村党支部和村委会的选举,杨正义感慨万千,他看到了我们这个古老社会的沧桑巨变和一成不变,他将从这些变化和不变中感悟生活的真谛。

六百八十二.

    六百八十二.

    在农村土地调整和换届选举工作基本结束之后,如何加快经济发展成为红星乡的一个重要课题。红星乡的人口在持续增加,有限的土地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农民生存和发展的需要,经济发展也需要寻找新的支点,赵永明把目光转向了乡镇企业。乡镇企业既能充分调动农民的积极xìng和创造xìng,又能有效地增加农民收入,加快城镇化进程。

    梁光跃目前正处在人生的关键时期,赵永明已经担任乡党委书记多年,据传将调任新的职务,能否接任乡党委书记成为梁光跃最关心的问题。在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班子联席会议之后,梁光跃立即与姬迪丕研究有关工作,他必须创造令人信服的政绩,为接任乡党委书记打下坚实基础。姬迪丕是农学院的高材生,他也迫切希望建功立业。姬迪丕反复分析,认为只有梁光跃能够帮助他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他必须与梁光跃组成利益共同体。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姬迪丕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对梁光跃说:“梁乡长,赵书记恐怕就快要离开红星乡了,现在能够与你竞争的只有全史进副书记。全副书记和你各有千秋,要顺利地接任乡党委书记,就必须迅速改变我们乡的面貌。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时代,衡量我们的政绩主要看经济增长的情况。也就是说,干得好干不好要以经济增长为标准。如果经济大幅增长,就能一俊遮百丑。如果经济只有小幅增长甚至是没有增长,那么其他工作做得再好也没有多少用处。你是乡长,在这方面有特殊的优势。从我们红星乡当前的情况来看,发展工业是不现实的,我们没有这个基础和条件。继续在农业上做文章也行不通,我们的农业基础脆弱,靠天吃饭不说,即使农业的基础很好,它的增长速度也是非常缓慢的。要迅速改变我们乡经济增长速度偏慢的状况,我们就必须大力发展乡镇企业。可以这样说,一头猪出生,我们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增加了;一个人出生,我们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就减少了。因此我们一方面要提倡多养猪,另一方面要提倡少生人。类似养猪这种事情我们可以来负责,计划生育工作你可以放手让全副书记他们去干,这样的话你就能在竞争中占据绝对优势”

    梁光跃听着姬迪丕的话不住地点头,他用欣赏和信任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找到了真正的知音。梁光跃夸赞姬迪丕说:“你说得完全对,我们需要增长,有了增长什么问题都能解决。**说,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红星乡的未来在你们身上你可以谈谈具体的想法,我们再进一步探讨。”

    受到梁光跃的鼓励,姬迪丕愈加兴奋,他知道这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对梁光跃说:“乡镇企业的优势可以与过去人民战争的优势相比,日本鬼子和蒋介石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后chā翅难逃,我们**进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后就如鱼得水。形象地说,乡镇企业可以实现村村点火、户户冒烟,把每个家庭的积极xìng都充分调动起来。我的想法是在全乡搞一个‘百千万工程”就是每个村养100头牛,养1000头猪,养1万只jī和鸭。这样连续几年下来,红星乡的经济必然大幅增长。我准备先到岩石村搞个发展乡镇企业的试点,取得经验之后再在全乡全面铺开。”

    梁光跃也愈加兴奋起来,他亲切地拍了拍姬迪丕的肩膀说:“好主意”

    赵永明又主持召开了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班子联席会议,梁光跃首先在会上介绍了在全乡实行“百千万工程”的设想,梁光跃提出每个村每年要养100头牛、1000头猪、1万只jī和鸭。对各个村来说,这个指标并不是高指标,是完全能够实现的;而对全乡来说,只要每个村都实现了这个目标,乡里的总数就非常大了。养牛成本很低,只需要青草,红星乡满山都是青草,只要把牛赶到山坡上去就行了,这样养出来的牛还是健康的生态牛。养猪和养jī鸭也是如此,积少成多、集腋成裘、一本万利,并且牛粪、jī粪和鸭粪还可以成为农业生产的féi料。

    在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红星乡党委和乡政fǔ的领导都苦于找不到加快经济发展的好办法,现在梁光跃提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设想,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共鸣。

    尽管没有直接参与经济工作,但杨正义一直在研究红星乡经济发展问题。当梁光跃提出“百千万工程”的设想之后,杨正义也畅谈了他对红星乡经济发展的看法,他建议修建一座小型水电站,解决红星乡电力严重短缺问题,建设两个工厂,一个进行天麻的深加工,一个进行柑橘的深加工,修通三条村级公路,实现每个村都通公路,简称为“123工程”。

    赵永明用赞赏的眼光看着杨正义,他没想到平时专注于计划生育的杨正义还有关于红星乡经济发展的宏图伟略。

    在与会人员深入讨论的基础上,赵永明作了总结。会议决定在红星乡实施“123工程”、“百千万工程”。“123工程”抓紧进行调研立项,“百千万工程”率先组织实施。

    乡党委和乡政fǔ联席会议决定,除杨正义继续负责计划生育工作之外,每个领导都分工负责一个村的“百千万工程”。赵永明将自己的联系点确定在最偏远的盘龙村,梁光跃则将自己的联系点确定在岩石村。因为岩石村的经济基础好,再加上党支部书记赵万世是一个听话的人,有赵万世听话,有钱万能敢想敢干能干,岩石村一定会成为全乡的典范。姬迪丕理所当然地成为梁光跃的助手。全史进本来想将自己的联系点确定在岩石村,但梁光跃已经捷足先登,他只好将自己的联系点确定在幸福村,这一次他没有让杨正义协助自己的工作。

    姬迪丕是一个jī情四shè又脚踏实地的人,自从确定他作为梁光跃的助手到岩石村试点之后就住进了岩石村。在开始的那段时间,姬迪丕整个星期都住在村里,只是偶尔回乡政fǔ向梁光跃汇报一下工作进展情况。乡政fǔ其他的干部看到姬迪丕这样投入,也不得不放下手头上的其他工作来推进这项事关全乡经济发展的“百千万工程”。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梁光跃向赵永明提出要召开现场办公会推动“百千万工程”建设。在召开会议之前,梁光跃把姬迪丕叫回了乡政fǔ,因为他还不放心岩石村的情况,担心正式开会的时候出洋相。梁光跃开mén见山地问姬迪丕:“有问题吗?”

    姬迪丕信誓旦旦地回答:“绝对没有问题”

    梁光跃满意地拍了拍姬迪丕的肩膀说:“你办事,我放心”

    召开现场办公会的时候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全都参加了。各村的党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跟随乡里的领导一同前行,到哪个村就由哪个村的党支部书记汇报情况。

    大队人马首先来到了岩石村。姬迪丕的确是一个忠于职守的人,他在岩石村的工作卓有成效。当与会人员来到岩石村之后,党支部书记赵万世立即将他们领到了“百千万工程”现场,在养牛场,小牛犊正在茁壮成长,100头小牛犊聚集在一起,场面蔚为壮观。与会人员在议论了一阵之后又向养猪场走去。到了养猪场之后,那1000头猪给他们造成了更加强烈的震撼。看完了养猪场,最后大家一起来到了养jī场和养鸭场。(更新本几千只jī和鸭在养jī场、养鸭场里来回穿梭,让人目不暇接。

    在参观完岩石村“百千万工程”的现场之后,与会人员来到了岩石村会议室,乡党委书记赵永明和乡长梁光跃要给大家讲话。各村党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都被岩石村的现场情况所震撼,纷纷向赵万世和钱万能打听是怎么做的工作。

    赵万世听到别人纷纷赞扬岩石村,并且向他打听“百千万工程”快速推进的秘密,他笑而不语。赵万世对下级专横,但在上级面前绝对听话,也不敢贪天功为己有。赵万世给在场的人说得最多的只有一句话:“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这都是梁光跃乡长领导有方”

    开座谈会的时候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梁光跃更是兴奋异常。我们长期以来形成的行之有效的工作方法是先搞试点取得经验,然后再全面铺开。现在梁光跃亲自抓的试点已经获得初步成功,完全可以向大家介绍经验了。由于非常兴奋,梁光跃也就没有什么顾忌。在会议正式开始之前,他就当着与会人员的面问赵万世:“万世同志,今年岩石村‘百千万工程’的形势大好,你看今年岩石村的经济能够比去年增长多少?”

    听到梁光跃表扬自己,赵万世兴奋得两眼冒光。只要得到了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的充分认可,他就能够坐稳村党支部书记的宝座了,但他对如何回答梁光跃的问题也颇有几分犹豫。

    见赵万世犹犹豫豫,梁光跃以为是他谦虚,于是鼓励赵万世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实事求是嘛”

    赵万世先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以此掩饰自己的无知和尴尬。然后才对梁光跃说:“光跃乡长,乡党委和乡政fǔ让我们增长多少,我们就能增长多少”

    全史进在内心深处比梁光跃更加渴望接任红星乡党委书记,因此他对梁光跃和赵万世的表演非常生气。本来赵万世是全史进的铁杆亲信,但他此刻决定在适当的时候羞辱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参加会议的全体人员一起在岩石村吃中饭。在吃中饭的时候,赵万世、钱万能和赵永明、梁光跃、全史进坐在一张餐桌上。

    赵万世向全史进敬酒的时候,全史进笑着说:“万世同志,我听说姬迪丕同志领着人去你们那个养牛场参观的时候,你们村养的牛真是有灵xìng呀”

    赵万世不知道全史进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yào,他兴奋地说:“真的吗?我怎么还不知道呢”

    全史进绘声绘sè地说:“据说你们村里的牛看到你和姬迪丕同志来了之后撒tuǐ就跑,它们怕你和姬迪丕同志吹牛皮呢”

    梁光跃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他强忍着没有发作。杨正义和姬迪丕、魏晴圣坐在另外一桌。杨正义知道这是全史进敲山震虎,他看了看赵永明,发现赵永明的脸sè非常凝重。

    在全史进嘲笑赵万世吹牛皮的时候,姬迪丕是感到最难受的人,因为他是岩石村“百千万工程”的直接负责人。姬迪丕知道全史进挖苦赵万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既不愿意与全史进直接jiāo锋,又认为必须tǐng身而出替梁光跃解围。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梁光跃的目光投向了他。姬迪丕站起来严肃地反驳道:“史进书记,我们的数据可能有水分,但绝不是吹牛皮你刚才给我们出了一个好主意,下一步我们还真要在牛的身上做文章呢”

    现在轮到全史进不得要领了,他黑着脸不解地问:“怎么做文章?”

    姬迪丕不急不慢地说:“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过去只要求吃饱,现在还要求吃好,要求吃出营养,吃出特sè。过去人们只吃牛ròu,现在人们要吃牛鞭。我们为什么不搞产业化呢?我们一方面卖牛ròu,另一方面可以用牛鞭来酿酒。今后我们就生产一种高档的牛鞭酒,专mén卖给那部分先富裕起来了的人喝”

    魏晴圣与姬迪丕都是三驾马车的成员,存在残酷竞争。魏晴圣对姬迪丕取得的成绩十分嫉妒,对全史进嘲讽姬迪丕非常受用,他目前在与杨正义、姬迪丕组成的三驾马车中暂时处于弱势,自然不希望姬迪丕或者杨正义率先冲过终点。况且全史进是魏晴圣的直接领导,在全史进与梁光跃发生冲突之后,魏晴圣决心适时地支持全史进。在姬迪丕表明了生产“牛鞭酒”的想法之后,魏晴圣捧腹大笑道:“这个主意好他**的,吹牛皮都产业化了”

    在魏晴圣说完之后,全史进对他投来赞许和感jī的目光。

    午餐在一片哄笑声中结束。

    这个小小的chā曲没能掩盖住岩石村“百千万工程”的光辉,姬迪丕在岩石村的努力没有白费,红星乡的乡镇企业就这样在争议中起步了。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姬迪丕被自己灵光一现的偶然发现深深地吸引了。他决心在岩石村建一家以牛鞭为原料的酒厂,这是完全符合当前时代需要的。不仅男人们需要,甚至连nv人也需要。饱暖思yinyù,人们吃饱穿暖之后必然有个人**方面的需求,而牛鞭就能为这种需求提供强有力的支撑。

    姬迪丕把进一步的想法报告了梁光跃,他说:“梁乡长啊,上次现场办公会的时候全副书记表面上是批评我,实际上是攻击你他害怕你顺利接任书记,希望自己取而代之。我们一定要生产出牛鞭酒,让养牛这项事业产业化,绝不能让他的想法得逞”

    梁光跃内心bō澜起伏,但表面不动声sè。他告诫姬迪丕:“任尔东南西北风,咬定青山不放松。我们**人以人民的利益为重,只要有利于人民的利益,就不怕别人挖苦讽刺我们就是要干出一番事业来,事实胜于雄辩生产牛鞭酒是个好主意我们国家有几个人不喝酒?有几个干部哪天不喝酒?如果每个人一天喝半斤酒,酒的市场有多大?你可以做一个估算,按人均每天半斤酒算,看看全国每年到底需要多少酒,我们千洋县到底需要多少酒?我们一定要把酒这个行业做强做大,使它成为我们红星乡的支柱产业”

    姬迪丕xiōng有成竹地说:“我已经做过初步测算,按我们千洋县40万人口来推算,即使只有十万人喝酒,如果每人每天喝半斤酒,每天也需要五万斤酒,这么大的市场我们不去占领,还让谁去占领呢?如果我们每天生产五万斤酒,那我们的经济会增长多少?财政收入会增长多少?真是一个大得不得了的数字经济增长了,红星乡党委书记就是你,而不是全史进”

    梁光跃越听越兴奋,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处处替他着想,而且招招都想到了关键处。梁光跃知道下级是需要鼓励的,姬迪丕更加需要鼓励。他十分诚恳地说:“小伙子,好好干,我看你今后大有出息下一步我就向赵书记推荐你为副乡长人选”

    姬迪丕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向梁光跃表忠心的机会,他说:“我个人的命运完全是与梁乡长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只有梁乡长发展进步,才有我个人的发展进步。我愿意永远做梁乡长的一个小兵”

    梁光跃听着非常受用,他已经从心里完全接纳了这个年轻人,今后只要有合适机会,一定要对姬迪丕委以重任。梁光跃继续说:“你就按照刚才估算的情况给乡党委和乡政fǔ写个报告,你先把报告jiāo给我,我报送给赵书记,然后集体研究决定。这是一件利乡利民的好事,我们一定要把它办好”

    姬迪丕很快就回到了岩石村,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去找赵万世,而是与钱万能研究酒厂的问题。因为姬迪丕知道,听话的赵万世琢磨不出建设酒厂的思路,如果让赵万世去建酒厂,他非醉死不可。姬迪丕与钱万能在商量筹建酒厂的问题上一拍即合。

    钱万能说:“建酒厂是一个好主意,因为我们国家的消费市场太大了。按每个人每天半斤酒估算,我们千洋县每天需要消费20万斤酒。如果我们占有十分之一的市场,我们每天也可以销售两万斤酒。照这个数字减少一半,我们每天也可以销售一万斤酒。这就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数字”

    听到钱万能与自己估算的思路差不多,姬迪丕在心里想,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但他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问钱万能:“我们打算建一个牛鞭酒厂,你看岩石村建酒厂的条件成不成熟?”

    钱万能痛快地表示:“完全可以,我们愿意承办酒厂”

    梁光跃关于建设牛鞭酒厂的建议遭到了全史进的反对。当梁光跃在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联席会上提出建设酒厂的建议时,全史进断然否定道:“我们乡建酒厂的条件还完全不成熟”

    对于全史进处处与自己作对,梁光跃感到很气愤,他yīn沉着脸对全史进说:“你说哪方面的条件还不成熟?”

    全史进不急不慢地说:“一是原材料不足,实行‘百千万工程’以后,我们岩石村每年养100头牛,全乡共养1000头牛,即使这1000头牛全部都是公牛,也只有1000条牛鞭。而我们每天需要生产四万斤酒,这点牛鞭与酒的数量比起来差距太大了。二是技术还不成熟。怎样提炼牛鞭里的有效成分,使它真正有利于男人壮阳、nv人滋yīn,目前市场上还没有成熟的技术可以应用,我们短期内也开发不出来”

    全史进还没有说完,梁光跃就急不择言chā话说:“我们并不是要生产能够真正滋yīn壮阳的牛鞭酒。我们就是要以牛鞭为噱头把酒生产出来,最终目的是增加我们乡经济的总量,增加我们乡的财政收入”

    看到梁光跃和全史进争论不休,赵永明及时打断了他们的争论:“我赞成建一个酒厂,但光跃同志提出的这个办法经不起时间和实践的检验,一年半年可以,时间长了怎么办?厂子不就办砸了吗?我们不能做坑害人民群众和消费者的事情”

    看到赵永明站在全史进一边,梁光跃气呼呼地说道:“我们先把酒厂建起来,后面的问题由后面的同志去解决我们在一个地方干几年?一般都是两三年就要挪一个窝,不要争来争去行吗?”

    赵永明摇摇头说:“你发展经济的想法我是赞成的,‘百千万工程’我也没有反对。但你说用牛鞭这个想法太简单,外行看热闹,内行看mén道,别人如果存心和我们过不去,他们一算账就算出来了。我的想法是换一种原料,红星乡是天麻之乡,我们已经解决了天麻的人工栽培问题,天麻是上好的yào材,既能防病治病,又能强身健体。强身健体了不就是滋yīn壮阳了吗?技术上还不复杂,在每瓶酒里放一个天麻,浸泡的时间越长yào效越好,经得起时间和实践的检验。看到我们这是实实在在的天麻,货真价实,大家一定会买杨正义同志曾经建议开展天麻深加工,我们完全可以从天麻酒入手”

    在赵永明说话的时候,全史进一直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梁光跃。赵永明刚说完,他就兴奋地说:“还是永明书记高明让牛鞭酒见鬼去吧”

    梁光跃虽然不满意全史进的表现,但他着实佩服赵永明,他没料到赵永明比自己想得更加周全,更加具有实用xìng。他心悦诚服地对赵永明说:“永明同志,你真不愧是一个有远见卓识的一把手按照你的思路建一个天麻酒厂,利乡利县利国利民我们现在就抓紧干,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出酒”

    红星乡关于建设天麻酒厂的思路确定下来之后,姬迪丕负责具体的筹建工作。只有半年时间,红星乡的简易酒厂就在岩石村建了起来,岩石天麻酒开始出现在市场上。岩石天麻酒的广告词是:“半斤天麻酒,终生健步走”画面上是一个巨大的天麻,稳稳当当地装在酒瓶里面。在争议中起步的东西,往往具有更加旺盛的生命力。仅仅过了半年时间,岩石天麻酒就风靡千洋县,成为人们餐桌上的无上妙品。

    在“百千万工程”和岩石天麻酒获得初步成功的jī励下,红星乡的“123工程”也悄然上马了。

    在“123工程”悄然上马之后,一个更加令人振奋的消息传了出来。万福山发现了富含黄金的金矿,与万福山紧密相连的红星乡盘龙村的那座大山上也发现了金矿。

    自从发现金矿之后,盘龙村及附近的几个村子在不长时间内很快就聚集了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员,他们日夜吃住在大山上,过去寂静多年的大山一眨眼就人欢马叫起来了,社会治安迅速成为一个突出的问题。

    岩石村收天麻的季节,外地来了一个商人,他随身携带着两万元现金。这在当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商人到岩石村之前先住在乡政fǔ附近的一个招待所里,晚上的时候商人去看电影,当他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两万元现金已经不翼而飞。这两万元现金是商人购买天麻的预付金,如果没有这两万块钱他就白来红星乡了。

    商人当天晚上就去乡政fǔ报了案,希望乡里帮助他追回被盗的现金。这是一个事关红星乡投资环境和长远发展的大问题,乡党委书记赵永明和乡长梁光跃高度重视,指示要立即破案,帮助商人追回被盗的现金,否则今后谁还敢来红星乡收购天麻?

    乡政fǔ秘书是一个很特殊的工作岗位,那些没有人分管,不愿意分管的工作,一般都由秘书负责。在发生盗窃案之后,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班子联席会议专题研究破案问题,决定由杨正义负责破案工作。赵永明限期杨正义三天之内破案,帮助外地商人追回被盗的现金。

    在接受乡党委布置的任务之后,杨正义来到派出所。这是他以工作名义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这是一个很简陋的办公室,除了那块牌子能证明它的特殊身份之外,它与周边的民居没有任何区别。派出所只有民警郑毅剑一人,他不是所长,这里也没有所长。杨正义找到了郑毅剑,他们过去一直合作得很好,这次外地商人现金被盗,派出所责无旁贷。

    杨正义严肃地对郑毅剑说:“这次乡党委和乡政fǔ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内破不了案,我们都无法向乡党委、乡政fǔ和外地商人jiāo代”

    郑毅剑十分为难地对杨正义说:“我们红星乡有近万人,特别是发现金矿之后外地来的人更多。要在三天时间内追回被盗的现金,就像大海捞针一样难。”

    杨正义也十分着急,但他表面上仍然非常镇定。他知道如果把自己的焦虑情绪传染给了郑毅剑,那么对他们办案将是十分不利的。他安慰郑毅剑说:“现在不是讲困难的时候,我们要抓紧想办法破案。这个案子破了之后我一定请你喝酒”

    杨正义和郑毅剑立即开始了行动。他们首先走访了电影院,询问了当天晚上看电影的人员情况。放映员告诉杨正义和郑毅剑,当天晚上看电影的人基本上是熟悉的老面孔,只有少数几个是新人,这几个新人好像也住在供销社的招待所里,估计是外地的商人。杨正义和郑毅剑很快就到供销社查看了客人的住宿登记情况,负责登记的人说这些人都是外地来收购天麻的商人,基本上每年这个季节都来,他们全部都认识。

    针对这个情况,杨正义和郑毅剑认为这些人作案的可能xìng不是很大,因为他们都是商人,是来收购天麻的。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中有人顺手牵羊,但总的看他们不是重点。

    如果不是外面的新人作案,那么就是那些经常在电影院看电影的常客作案。这些常客里什么人的可能xìng更大一些呢?

    郑毅剑对杨正义说:“从我们平时掌握的情况来看,小偷也有固定的地盘,在他们的地盘上其他的人不敢轻易染指,除非他就是这一方的老大。目前我们红星乡里还没有这种老大。”

    杨正义很赞成这种分析,他认为很可能就是经常在电影院活动的惯偷作的案。他说:“他们对现场情况最熟悉,对来人的情况也很熟悉,他们作案之后撤退也最方便,我认为这些人作案的可能xìng最大。”

    郑毅剑完全赞成杨正义的分析,他补充说:“新人作案的可能xìng不大,因为他们不熟悉情况,不敢贸然下手。其他地段的小偷也不敢轻易到这里来,因为他们也害怕互相火拼。但到什么地方去找经常在电影院活动的这几个小偷呢?”

    杨正义拍了一下桌子,兴奋地说:“要找到这几个人很简单,我们把电影院的放映员找来,对他晓以利害,让他出面去找那几个小偷。”

    郑毅剑有几分为难地说:“派出所与电影院没有工作关系,如果他不愿意帮我们找人怎么办?如果那几个小偷不给他面子又怎么办?”

    杨正义说:“我来找这个放映员,电影院是乡政fǔ出资修建的,他是乡政fǔ聘请来的,他理所当然应该为乡政fǔ的工作服务。他怎么与小偷谈话,我们一起告诉他。”

    当天晚上,杨正义和郑毅剑约请电影院放映员一起研究外地商人的现金在电影院被盗的破案问题,杨正义希望放映员全力配合做好这件有关红星乡形象的工作。放映员很痛快地接受了杨正义布置的任务。杨正义告诉放映员与那几个小偷谈话时应该注意的事项,晚上放完电影之后,放映员立即找到了那几个经常在电影院活动的惯偷。

    放映员表情严肃地对那几个惯偷说:“你们几个在电影院活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我没法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前几天一个外地商人在我们电影院被盗了大量现金,乡里的领导限我三天之内把钱jiāo给外地商人,如果我不能把这件事情了结了,我的饭碗就砸了。我还要告诉你们,全国很快就要开展‘严打’行动了,我的饭碗砸了,你们的饭碗也保不住,会不会进去,谁也不敢保证”

    这几个小偷都神情紧张地看着放映员,他们知道如果没有乡里领导的撑腰放映员也不敢找他们的茬。他们还希望在电影院里继续hún下去,只得忍痛把已经吃下去的东西又重新吐出来。

    在放映员说完之后,这几个小偷都急忙表态说:“我们回去后一定帮你想想办法,如果我们找到是谁偷了外地商人的钱,一定让他退回来。”

    当天晚上这些小偷就各自回家了,第二天早上放映员起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房间里有一个红sè小布包,捡起来一看,里面装的都是现金。放映员马上数了数,正好是两万块。

    放映员拿着这些现金去了乡政fǔ,他找到杨正义说:“杨秘书,你们判断得真准昨天晚上我开过会之后这些小偷就表示一定要帮我找到偷钱的人,今天早上他们就把钱从窗户扔进了我的房间。”

    杨正义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两万元现金,他和郑毅剑的心血没有白费。杨正义立即找来了郑毅剑,对他说:“我们到赵书记那里去一趟。”

    杨正义和郑毅剑带着两万元现金到了赵永明那里,赵永明表扬了他们办案效率很高,维护了红星乡的形象。然后要求他们尽快将现金退还给外地商人,并代表乡党委和乡政fǔ对外地商人表示歉意。

    外地商人收到两万元现金的时候感慨万千,他分别握着杨正义和郑毅剑的手说:“你们是好人你们是神探我今后还要继续在红星乡做生意”

    在外地商人现金被盗事件发生之后不久,陆续有人到乡政fǔ反映社会治安问题。这些问题中最突出的是偷盗现象频发,一些农民的耕牛被偷,一些农民仓库里的粮食被偷。这些刚刚解决温饱问题的农民们对自己的劳动果实被偷异常气愤,纷纷要求严惩犯罪分子。

    从盘龙村黄金开采地现场传来更加不好的消息,在一个金矿附近的小水沟里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尸体的一只手臂已经被砍断了。在山上,抢劫黄金和人民币现金的事件也频频发生,采矿人员人心惶惶。

    正在这个时候,全国范围内的“严打”拉开了序幕。千洋县成立了“严打”领导小组,县委副书记钟于权担任领导小组组长。县城的“严打”先声夺人,几名县级领导干部的孩子因严重违法犯罪被绳之以法,送上了“断头台”。

    根据乡党委和乡政fǔ的工作分工,全史进是红星乡“严打”的最高负责人,杨正义也参加了“严打”行动。

    杨正义和郑毅剑住到了盘龙山上。自从毕业参加工作以来,杨正义是第一次到荒山野岭住宿。因为金矿就在这个荒山野岭,他们必须吃住在这里,直到案子破获。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杨正义和郑毅剑白天走访金矿的主人,晚上研究分析得来的情况。盘龙山的夜晚显得非常yīn森恐怖,进入晚上九十点钟之后各个帐篷的灯火都熄灭了,有的时候天上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和清冷的月光,而有的时候却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夜晚最容易发生各种刑事案件。杨正义和郑毅剑住宿的地方同样没有电灯,他们比其他矿主多的只是手电,是那种加长的手电,手电的亮光能够照到半空之中。

六百八十三

    六百八十三

    外地商人收到两万元现金的时候感慨万千,他分别握着杨正义和郑毅剑的手说:“你们是好人你们是神探我今后还要继续在红星乡做生意”

    在外地商人现金被盗事件发生之后不久,陆续有人到乡政fǔ反映社会治安问题更新这些问题中最突出的是偷盗现象频发,一些农民的耕牛被偷,一些农民仓库里的粮食被偷。这些刚刚解决温饱问题的农民们对自己的劳动果实被偷异常气愤,纷纷要求严惩犯罪分子。

    从盘龙村黄金开采地现场传来更加不好的消息,在一个金矿附近的小水沟里发现了一具无名尸体,尸体的一只手臂已经被砍断了。在山上,抢劫黄金和人民币现金的事件也频频发生,采矿人员人心惶惶。

    正在这个时候,全国范围内的“严打”拉开了序幕。千洋县成立了“严打”领导小组,县委副书记钟于权担任领导小组组长。县城的“严打”先声夺人,几名县级领导干部的孩子因严重违法犯罪被绳之以法,送上了“断头台”。

    根据乡党委和乡政fǔ的工作分工,全史进是红星乡“严打”的最高负责人,杨正义也参加了“严打”行动。

    杨正义和郑毅剑住到了盘龙山上。自从毕业参加工作以来,杨正义是第一次到荒山野岭住宿。因为金矿就在这个荒山野岭,他们必须吃住在这里,直到案子破获。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杨正义和郑毅剑白天走访金矿的主人,晚上研究分析得来的情况。盘龙山的夜晚显得非常yīn森恐怖,进入晚上九十点钟之后各个帐篷的灯火都熄灭了,有的时候天上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和清冷的月光,而有的时候却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夜晚最容易发生各种刑事案件。杨正义和郑毅剑住宿的地方同样没有电灯,他们比其他矿主多的只是手电,是那种加长的手电,手电的亮光能够照到半空之中。

    当夜晚不能入眠的时候,杨正义就和郑毅剑聊起了自己的理想。郑毅剑也是在农村出生和长大的,他是一个纯朴的人。他对杨正义很有好感,曾经说过只要杨正义好好工作,退休的时候就能够干到赵永明书记的那个样子,也就是一定能够成为一名科级干部。对这个尚无任何级别的基层民警来说,这几乎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

    一天晚上,杨正义望着天空稀疏的星星对身边的郑毅剑说:“你觉得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金钱,为了美nv,还是为了权力,或者是为了什么更高尚的东西,怎样的生活才是有意义的生活?”

    郑毅剑看了一眼身边的杨正义,他不知道杨正义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个看似平常却又高深、看似高深却又平常的问题。他说:“我们上学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活着就是为了解放全人类当然我现在比过去想得更多”

    杨正义看了看郑毅剑,他觉得眼前这个郑毅剑的确是一个实在的人,他读书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老师也是这样告诉他的。到后来他才知道解放全人类是一个多么复杂的问题,绝不是喊口号那么简单。他对郑毅剑说:“过去,老师也是这样告诉我们的。但当我们来到这个山上破案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去抢劫,为什么他们要为了金钱杀人?难道金钱才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吗?还有,小时候我们村子里有个叫做莫思仁的生产队长,他视权力如生命,热衷权力甚至超过了热爱生命,这些人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当我看到街上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们的时候,我就想,解放全人类首先就要让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后来当我自己也经历了一些巨大的不幸的时候,我又想,一个人除了吃饱穿暖之外,最重要的是他的自由、安全、尊严能够得到保障。要使每个人的自由、安全和尊严都得到保障,我们必须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在任何国家,司法系统是保障最基本社会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个防线如果失守,那么基本的社会正义就会dàng然无存了。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最根本的是保障司法的公平正义。”

    郑毅剑显然也被杨正义所感染,他有兴趣与杨正义探讨这种形而上的重大课题。他兴奋地说:“我也经常思考这个问题。我们在司法工作中确实不能肆意抓捕他人,不能凭个人意志给他人定罪,一切都必须按法律程序办事,即使法律程序再复杂,我们也必须走这个程序。一切事情的处理,首先要遵守程序正义。如果程序正义下出现问题,你可以在程序过程中有申诉权,并不是有人想怎样就能怎样的。程序正义是司法公正的基础,如果程序正义都省略了,哪里能谈什么结果的公正呢?”

    这个晚上,杨正义和郑毅剑畅谈了很长时间。这种看似无用的聊天,其实对他们破获案件具有重要作用,他们必须坚持公平正义的原则,必须与山上采矿的人们建立信任,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在经过一个多月的深入调研,杨正义和郑毅剑终于破获了这起杀人案件。他们搞清了被杀者的身份,他是一名外地来盘龙山上收购黄金的商贩,由于身上携带着大量现金,他被一个姓王的矿主yòu骗到金矿之后杀害了,这个姓王的矿主是当地人,他将外地商贩杀害之后就携带巨款悄悄地下了山。杨正义和郑毅剑到了这个矿主的家里,矿主的老婆说她丈夫已经到广东做生意去了。

    杨正义和郑毅剑回到了乡政fǔ,他们向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汇报情况,接着研究如何追捕杀人犯。

    在乡党委和乡政fǔ召开的联席会议上,杨正义和郑毅剑除了汇报破案进展之外,还汇报了治理矿山的思路。其中一条是要将矿山开发权收归乡政fǔ,金矿是国家的宝贵资源,任何人都无权单独开采。在开采的时候要加强对生态环境的保护。另外的一条就是要照顾周边群众的利益,在他们的山上发现了资源,尽管资源归国家所有,但资源开发的时候应该尽量雇请当地的农民,使农民得到实惠,否则他们就不可能与政fǔ齐心协力,当地社会治安就永远没有搞好的时候。

    联席会议同意了杨正义和郑毅剑的建议,追捕杀人犯的问题还要请县有关部mén协助,因此他们必须尽快向县里报告。

    在盘龙山上的杀人案件破获之后,杨正义和郑毅剑回到乡政fǔ参与全史进领导的“严打”专案组的工作,这项任务主要是打击当前农村盛行的偷盗行为。在开展打击偷盗行为之前,杨正义和郑毅剑参与了一起老师jiān污学生案件的侦破工作。

    光明村的一个农民到乡政fǔ反映,他的nv儿被学校的一名年轻老师**了。老师以补课的名义把他的nv儿留在学校的教室里,对nv孩进行了猥亵。nv孩坚决不从,老师威胁要开除她的学籍。nv孩迫不得已和老师上了孩的年龄不大,回家的时候路都不能走了。直到父母亲反复问她,她才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全史进对涉及男nv关系的话题都十分敏感,即使两条狗在路边**他也要驻足观看。那天全史进饶有兴趣地听完了家长的汇报,他一边听汇报,一边拍着桌子连声说:“啧啧这个家伙也太不像话了我今天倒要见识见识他看看他的小将军长得什么模样”

    杨正义对这个老师的做法非常气愤,一个为人师表的人竟然是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如果这种人不严加惩处,就无法净化学校的风气。

    全史进让郑毅剑和另外一个人去把这个老师带到了乡政fǔ,全史进要亲自审问他。

    当这个老师来到乡政fǔ的时候,杨正义仔细看了看他飞速更新这是一个面容清瘦、有几分忧郁的年轻老师,眼睛上带着一副深度的近视镜。如果不是学生家长反映了他的问题,杨正义怎么也没法将这个斯文的人和jiān污nv学生的丑闻联系在一起。

    当这个年轻老师走进全史进审理案子的场所时,全史进用犀利的目光迅速扫了他一眼,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跪下”

    这个年轻老师似乎没有听见,他不仅没有跪下,而且用眼睛直视着全史进。他不知道眼前这个“皮球”是乡政fǔ的什么干部,胆敢如此对他说话。

    见这个年轻老师无动于衷,全史进冷不丁地走上前去用脚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这一脚力大无比,并且正好踢在他的脚弯处。老师一个趔趄,双膝齐齐地跪在了地上。全史进咆哮着说:“你做了这些见不得人的丑事,还不赶快jiāo代”

    年轻老师仍然没有jiāo代自己的问题,他坚持说自己没有问题,自己是给学生补课,没有对学生无礼。全史进见年轻老师还在狡辩,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大声说:“把证人带进来”

    证人很快就进来了,是那个孩子的家长,还有那个年幼的学生。nv学生在见到她的老师的时候还怯生生地发抖,眼睛也不敢看这个年轻老师。

    全史进指着学生厉声说:“你认识她吗?”

    年轻老师镇定地回答:“认识。这是我的学生。”

    全史进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你对她做了什么?”

    年轻老师仍然傲慢无理地说:“你们可以问她,看看我对她做了什么?”

    全史进转过脸来问这个年幼的nv孩,他说:“你告诉我们,你老师对你做了什么?”

    nv孩从没见过这阵式,她“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接着就把头藏在她母亲的怀里。

    见到nv孩哭了,全史进很不耐烦地对她母亲说:“哭什么?我们是帮你们解决问题,又不是我们欺负她把你nv儿带走吧!”

    nv孩的母亲随即把nv儿带走了。在她们母nv俩离开之后,全史进对年轻老师说:“看来不给你来点厉害的,你是不会jiāo代的”他随即吩咐郑毅剑说:“把他的kù子脱下来我要看看他的小将军长得与别人有什么不同”

    听到要脱年轻老师的kù子,杨正义走上去对全史进耳语说:“这样做不行吧?这是违法的行为呢”

    全史进现在哪里听得进不同意见,他大声说:“什么违法不违法?只许他犯法,就不许我们违法?我今天要看看到底谁能够扛过谁?”全史进指着郑毅剑说:“你为什么不动?”

    郑毅剑有点为难地看了全史进一眼,很勉强地上去把年轻老师的kù子脱了下来。

    这天晚上的主角是全史进和年轻老师,杨正义和郑毅剑两人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但不管全史进显得有多么强硬,年轻老师始终都没jiāo代自己的问题,他以静制动、以柔克刚,让全史进毫无办法。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全史进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大声对郑毅剑说:“去找一个火把来”

    郑毅剑莫名其妙地望着全史进,不知道他要找火把来干什么。

    看着站在原地未动的郑毅剑,全史进对他也咆哮起来了:“怎么还不动?我不能指挥你吗?还不快去”

    郑毅剑无奈地去找了一个火把来,杨正义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全史进,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全史进举着火把来到了年轻老师身边,他声嘶力竭地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年轻老师还是没有作声,他紧闭着自己的嘴chún。

    全史进再也忍不住了,他将火把向年轻老师的小将军戳去,一边戳一边说:“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你不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小将军吗?我今天来替你管一管”

    年轻老师一声惨叫之后昏倒在了地上。房间里迅速弥漫着一股焦糊的气味,那是年轻老师的皮肤被烧灼和**被烧焦hún合在一起产生的特殊气味,这让杨正义立即产生了一种要呕吐的感觉。杨正义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迅速跑上去拉住全史进的手,从他手中抢下了火把。杨正义说:“我们是社会主义法治国家,你这是执法犯法我们惩治邪恶,但我们必须保障人权你这样bī出来的东西能够作为证据吗?”

    全史进此刻已经失去理智,他狂吼道:“什么法治国家?我告诉你,我们既不是人治,也不是法治,我们是治人治人就要有治人的办法。我们和他讲理,他不和我们讲理。他死活不jiāo代,我们怎么办?”

    这个晚上,年轻老师一直没有jiāo代自己的问题,这种审讯持续了三天。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年轻老师终于吃不消了,他如实jiāo代了自己的问题。除了这个nv学生之外,他还以补课的名义jiān污了班上的其他几个nv学生,手法如出一辙,但这几个nv学生没有向她们的家长反映。

    在案件审理工作结束之后,全史进得意地对杨正义说:“办案子也要从实际出发,对付这些顽固分子,我们必须拿出最强硬的办法。只有以硬碰硬,我们才能够达到我们自己的目的”

    杨正义对全史进的所作所为充满厌恶,这个掌握着他人生杀大权的领导干部,做任何事情都不按常理出牌,而一旦他出牌,几乎招招都能置人于死地。他口口声声地说别人管不住自己的小将军,总是在别人的小将军上大做文章,并且屡试不爽、无一失手。但他同样管不住自己的小将军,为什么没有人来管管他的小将军呢?

    年轻老师jiān污学生的案件后来出现了戏剧xìng的变化。乡政fǔ在全史进审理基础上报送的定xìng材料,后来被县里有关部mén完全推翻了,主要原因不是年轻老师翻供,而是学生的家长们没有一个人敢承认自己的nv儿被这个年轻老师jiān污过,他们认为年轻老师是一个勤奋敬业的人,经常义务帮学生补课,与学生关系融洽,学生们愿意听他讲课。在年轻老师被重新审查期间,一些学生家长甚至集体到县里上访,要求有关部mén从轻处理他,县里有关部mén迫于证据不足,只确认了年轻老师jiān污一名nv学生的事实。

    那天年轻老师的案件宣判之后,杨正义与郑毅剑一起到曾思儿那里买了两斤猪ròu,他们自己动手炒了几个菜,晚上一起聚餐。曾思儿提了一些猪下水来参加他们的聚餐。

    进入秋天的时候,红星乡的“严打”斗争仍然还在继续深入,不仅那些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受到了严惩,就连那些平时劣迹斑斑的小鱼小虾也无一漏网。红星乡的社会治安得到了根本xìng的改善。

    在“严打”结束之后,杨正义和郑毅剑给乡党委和乡政fǔ写了一个报告,既检讨了自己在工作中的错误,又报告了全史进在“严打”中存在的侵犯人权的问题。根据杨正义和郑毅剑写的报告,赵永明主持召开了乡党委专题会议进行研究整改,全史进也受到了严肃的批评教育。

    在乡党委专题会议之后不久,梁光跃通知杨正义陪同他下乡调研。杨正义简单收拾行李之后就与梁光跃一起出发前往盘龙村,这是第二次陪同乡长梁光跃下乡。

    梁光跃和杨正义依然是步行,在路过上次与赵永明去盘龙村买猪ròu的地方时,杨正义发现卖猪ròu的人还在那里,他想到了赵永明让他买猪ròu的情况。杨正义问梁光跃:“我们要不要买几斤猪ròu到住户家里去?”

    梁光跃愣了一会儿,随即说道:“现在农民富裕了,不差这几斤猪ròu。我们买猪ròu去,他们反而见外”梁光跃边说边走,没有在ròu摊边上停留。

    梁光跃和杨正义到达盘龙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们来到了村党支部书记段宏运的家里。段宏运事先知道梁光跃和杨正义要来盘龙村调研,因此专mén在家里等着他们。刚一进mén,梁光跃就大声对段宏运说:“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吗?我们已经饿得像猫抓了”

    段宏运指了指家里的厨房说:“打了一只羊,已经做好了,现在只等你来喝酒”

    梁光跃也不客气,很快就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梁光跃与段宏运整个晚上都是喝酒,并没有谈及任何公事。杨正义一直陪着他们,但他基本上没有喝酒。

    第二天吃早饭之后,趁段宏运没在身边的工夫,梁光跃对杨正义说:“最近乡里要召开人代会,选举产生一名副乡长。你和姬迪丕、魏晴圣同志都是合适的人选,组织上很快就要进行考察,你要适当做一些准备。”

    杨正义吃惊地望着梁光跃,没想到他把这样重要的情况轻描淡写地告诉了自己。杨正义当然希望当副乡长,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实现自己的梦想。杨正义诚恳地说:“我参加工作的时间不长,也没有明显的工作成绩,希望乡长今后多帮助。”

    梁光跃爽快地说:“我这一票没问题,关键是全史进同志的态度。史进同志这个人是从不按常规出牌的,他对你有一些成见”

    梁光跃说的都是实情,自从到红星乡工作以来,杨正义与全史进的摩擦不断,全史进很讨厌杨正义,杨正义也从不欣赏全史进。如果全史进反对,杨正义当选就希望渺茫。杨正义接着问道:“我怎么做工作呢?”

    梁光跃摇了摇头说:“做工作的空间不大,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永明书记,我们齐心协力把全史进同志挤走,你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就扫清了”

    杨正义的心头倏地闪过一片yīn影,他想到了这一段关于梁光跃与全史进竞争乡党委书记的传闻,还想到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他扪心自问道:“我一定要当这个副乡长吗?”责任告诉他:“一定”他又问:“我有必要不择手段去竞选这个副乡长吗?”良心告诉他:“不能”在经过jī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杨正义告诉梁光跃说:“梁乡长,感谢您的关心,我还是顺其自然吧”

    盘龙村与万福山相连的区域除了发现了黄金之外,还发现了有sè金属锰。梁光跃的调研围绕锰的开采进行。梁光跃兴奋地对杨正义和段宏运说:“我们红星乡现在之所以比较困难,主要是没有大型工业企业,也没有骨干乡镇企业,经济增长自然上不去,财政收入也上不去。‘123工程’和‘百千万工程’虽然搞起来了,但见效还要一段时间。锰的价值连城,如果我们在盘龙山上进行锰的开采提炼,我们红星乡的财政收入就会连续翻番。我们要做好锰资源开发利用这篇大文章”

    杨正义提出了自己的不同意见:“锰资源进行开发利用是一件好事,但我觉得目前条件还不成熟,如果造成了严重污染,那就会影响几代人的生存和发展”

    梁光跃强调:“正义呀,你说的这些当然都有道理,我们的确要考虑子孙后代的利益。但我们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们必须在这么短短的几年任期内让老百姓得到实惠,不然人民群众就不会信任我们,就会投我们的反对票。这既是我们个人发展进步的需要,又是巩固我们党的执政地位的需要。西方发达国家也走了一条边污染边发展边治理的路,看来我们也只能邯郸学步,照猫画虎”

    杨正义和梁光跃的理念有明显区别,但他没有像顶撞全史进那样顶撞梁光跃。杨正义在大学期间曾经熟读***的著作,尤其是对那篇著名的《不要四面出击》印象深刻,他告诉自己现在不能既得罪了全史进,又不见容于梁光跃,不然将一事无成,他无奈地选择了沉默。

    在考察结束回乡政fǔ的路上梁光跃意犹未尽,他对杨正义说:“正义同志,我们回去之后你抓紧给乡党委和乡政fǔ写个报告,把开发利用锰资源的问题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杨正义十分为难地说:“我恐怕写不好”

    梁光跃看了杨正义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们不能错失发展良机呀”

    杨正义随即说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梁光跃不得要领,没再和杨正义探讨这个问题。

    这段时间魏晴圣一直忙于宣传推荐钱可清的工作。魏晴圣在推荐钱可清为全县“五四青年”的时候曾经对杨正义说:“我们党的优良传统是抓典型、树典型、搞典型引路。青年工作的主要任务就是宣传典型。我们乡只要抓到一个先进典型,我们的工作就有了抓手”乡党委和乡政fǔ将钱可清作为“五四青年”候选人报团县委之后,团县委确认了这个典型。魏晴圣借此机会与县里加强配合,大张旗鼓地宣传推介钱可清。

    钱可清开始被树为“五四青年”的时候在红星乡并没有引起多少bō澜,因为大家都知道钱可清还是一个大学生,她们家的致富不是她个人努力的结果,大家对这种人为树立的典型并不感兴趣。墙内开huā墙外香,钱可清在本乡没有引起反响,但其他乡镇的青年却对她顶礼膜拜,认为她既年轻漂亮,又有文化知识,还有创业致富的本领,正好迎合了广大青年自强自立的要求。钱可清参加了几次团县委组织的先进事迹巡回报告会,每次报告都被热烈的掌声打断,钱可清获得了极大的心理上的满足。

    由于魏晴圣发掘、推介钱可清这个先进典型提升了红星乡的知名度,因此他成为副乡长的强有力的竞争者。

    姬迪丕在三个年轻干部中原本是最不起眼的人。他不像杨正义那样是“三梯队”的成员,也不像魏晴圣那样有可以利用的众多平台,还有很多的年轻人替他摇旗呐喊。姬迪丕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技干部,负责红星乡的农技推广工作。姬迪丕在乡里工作好几年时间了,前几年他并不引人注目。这几年来,红星乡重视经济的增长,重视乡镇企业的发展,这就给他创造了机会。姬迪丕分管的农技工作属于乡镇企业的范畴,并且强劲地推动着经济增长。姬迪丕开始受到大家赏识是他总结了钱万能发展乡镇企业的经验。姬迪丕在总结钱万能经验的时候呕心沥血,他总结的经验因此有很强的普适xìng。红星乡报送的钱万能发展乡镇企业的经验在县里顺利过关,钱万能被市里确定为发展乡镇企业的标兵。姬迪丕的聪明之处在于,他把钱万能的一切成绩都归功于乡党委和乡政fǔ领导,特别是归功于梁光跃的指导、关心和支持。

    还有特别重要的一条,那就是姬迪丕创造了实实在在的政绩,红星乡经济的大幅增长有他的一分心血。姬迪丕在岩石村负责“百千万工程”试点的经验已经被红星乡普遍推广,他负责筹建的岩石天麻酒厂已经正式建成并投产了,岩石天麻酒刚一出厂就获得了很好的社会反响。姬迪丕取得的成绩,是杨正义和魏晴圣都无法企及的。他通过这些成绩取得了梁光跃发自内心的信任,而梁光跃也正在引起上级领导的注意,接任赵永明担任乡党委书记的势头十分明显,对红星乡各项事务的发言权也明显增大。

    以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钱中华为组长的干部考察组进驻红星乡对副乡长人选进行考察。由于杨正义是市里确定的后备干部,市委组织部干部李光荣也参加了考察工作。作为分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全史进负责联系考察组的工作。尽管前不久全史进因为在“严打”中实行刑讯bī供受到了严肃批评,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工作积极xìng。

    考察组进驻红星乡的当天上午就分别约请有关人员谈话,当杨正义来到谈话地点的时候,李光荣、钱中华和全史进都已经坐在那里。全史进首先给李光荣、钱中华郑重其事地介绍了杨正义,然后又给杨正义介绍了李光荣和钱中华。在全史进介绍的时候,杨正义认真打量了李光荣。李光荣看起来40多岁,面容显得很和蔼,脸上始终洋溢着慈祥的笑容。

    李光荣亲切地问杨正义说:“你到乡里工作多长时间了?习惯农村生活吗?”

    杨正义告诉他:“快一年了。我家就在农村,哪能不适应农村生活呢?”

    李光荣随即说:“我的家也在农村,但我对农村的生活已经不习惯了。”

    后来李光荣又详细问了杨正义工作上的情况,杨正义如实回答了各项提问。李光荣看上去很满意,他最后问:“你对市里的发展有什么设想吗?”

    杨正义没有想到李光荣会问这个问题,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他离市里都非常遥远,他不可能思考市里发展的问题。杨正义是一个非常实在的人,他从来不说假话。杨正义诚恳地对李光荣说:“我没有思考过市里发展的问题,我思考过红星乡发展的问题,同时也思考过国家发展的问题。”

    李光荣的眉头皱了皱,他似乎不解地问:“你思考乡里发展的问题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不思考市的发展而去思考国家发展的问题呢,这太遥远了嘛”

    杨正义接着说:“我在乡政fǔ工作,我关心乡里的经济社会发展。但我喜欢研究全局xìng和战略xìng的问题,因此对国家的发展也有一些思考。”

    李光荣没多说话,他告诫道:“年轻人还是应该脚踏实地”

    考察组在红星乡住了三天,考察结束之后他们与乡党委书记赵永明jiāo换了意见。事后赵永明亲自与杨正义谈话,他说:“组织上对你进行了全面的考察,大家对你一致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你的优点归纳起来有五点……”赵永明历数了杨正义的五条优点,特别强调他有开拓创新jīng神,有推进工作的能力和魄力。在讲缺点的时候赵永明委婉地说:“全史进同志说,有人反映你志大才疏、好高骛远,今后要注意克服这方面的不足”

    赵永明的谈话如醍醐灌顶,杨正义知道所谓有同志反映其实就是全史进个人的意见,那天谈话的时候全史进已经当面提到了这个问题,市委组织部干部也要求他脚踏实地。由于是组织考察谈话,杨正义没有与全史进和市委组织部干部争辩。杨正义没想到全史进个人的意见被当成了考察组的结论,他心里非常愤怒,他知道这是全史进借机打击报复自己。杨正义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向赵永明申辩。

    看到杨正义没有说话,赵永明安慰道:“要相信组织”

    经过严格的考察,姬迪丕、杨正义、魏晴圣都被列为副乡长候选人,他们将接受人民代表的选择。

    在乡人代会召开前夕,杨正义陪同全史进参加了乡属企事业单位和各村负责人会议,这是一次布置选举工作的重要会议。杨正义到乡政fǔ工作已经快一年时间了,他与乡属企事业单位负责人和各村负责人已经建立了比较密切的关系。但由于他基本上在各村从事计划生育工作,他与这些人并没有很多的sī人jiāo情,特别是对他们个人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

    在与会人员基本上到齐之后,全史进问杨正义:“参加会议的人员都到齐了吗?”

    杨正义与全史进相隔较远,他大声回答:“还没有”

    全史进又问:“还有谁没来?”

    杨正义接着回答:“公路段的一把手还没有来”

    杨正义说公路段的一把手没有来,就是说他们的段长没有来。段长是一把手,他今天迟到了。听到杨正义说一把手没有来,会场下面发出了轻微的哄笑声。

    正在大家窃笑的时候,公路段的一把手来了,因此杨正义又大声对全史进说:“公路段的一把手现在来了”会场下面的窃笑变成了大笑,公路段段长尴尬地往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杨正义以为公路段段长迟到了不好意思,但他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大笑,而公路段段长会如此之尴尬。

    全史进没有理会大家的笑声,大声宣布:“现在开会”

    会议很快就正式开始了,由于事关乡政fǔ换届,大家都非常专心,再也没有人发出笑声。

    会议结束之后不久,赵永明让杨正义去他的办公室。杨正义刚一走进办公室,赵永明就严肃地对他说:“正式会议应该严肃庄重,在正式场合不能叫别人的绰号”

    杨正义被赵永明说得云里雾里,他刚才没有叫谁的绰号,怎么赵永明说他叫了别人的绰号呢?他有点委屈地对赵永明说:“我没有叫别人的绰号呀”

    赵永明说:“你怎么没有叫别人的绰号?刚才全史进同志对我说,他问你还有谁没有到会的时候,你大声告诉他公路段的‘一把手’还没有来”

    杨正义申辩说:“段长不是一把手吗?”

    赵永明听后若有所思地说:“哦,看来是误会了。以后不能再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了”

    后来杨正义了解到,公路段的段长苟勇是全史进最亲密的战友,转业到地方之后担任了乡党委武装部长。全史进平时喜欢摆nòng枪支,而他则喜欢钓鱼和炸鱼。武装部有炸yào,苟勇经常用它们到水库里去炸鱼。他平时基本上都得逞了,但多行不义必自毙,有一次他炸鱼的时候装炸yào的那个瓶子还没有坠入水里,在半空中就爆炸了。鱼没有炸到,却炸断了他的一只胳膊。苟勇为此受到了严厉的党纪和政纪处分,党委武装部长职务撤了后,被组织上安排担任了红星乡公路段的段长。苟勇平时对同事们态度粗暴,因此同事们背后也经常给他取绰号取乐。由于苟勇只有一只手,久而久之,人们就称呼他为“一把手”,这当然有羞辱他的意思,他也把这个绰号当成种耻辱。

    听到别人的介绍之后杨正义明白过来,难怪他先说“一把手”的时候大家都在窃笑,他后面再说“一把手”的时候大家都哄堂大笑。原来是yīn差阳错,这位“一把手”只有一只手。杨正义为自己的粗心后悔,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六百八十四

    六百八十四

    看到杨正义没有说话,赵永明安慰道:“要相信组织”

    经过严格的考察,姬迪丕、杨正义、魏晴圣都被列为副乡长候选人,他们将接受人民代表的选择。

    在乡人代会召开前夕,杨正义陪同全史进参加了乡属企事业单位和各村负责人会议,这是一次布置选举工作的重要会议。杨正义到乡政fǔ工作已经快一年时间了,他与乡属企事业单位负责人和各村负责人已经建立了比较密切的关系。但由于他基本上在各村从事计划生育工作,他与这些人并没有很多的sī人jiāo情,特别是对他们个人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

    在与会人员基本上到齐之后,全史进问杨正义:“参加会议的人员都到齐了吗?”

    杨正义与全史进相隔较远,他大声回答:“还没有”

    全史进又问:“还有谁没来?”

    杨正义接着回答:“公路段的一把手还没有来”

    杨正义说公路段的一把手没有来,就是说他们的段长没有来。段长是一把手,他今天迟到了。听到杨正义说一把手没有来,会场下面发出了轻微的哄笑声。

    正在大家窃笑的时候,公路段的一把手来了,因此杨正义又大声对全史进说:“公路段的一把手现在来了”会场下面的窃笑变成了大笑,公路段段长尴尬地往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杨正义以为公路段段长迟到了不好意思,但他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会大笑,而公路段段长会如此之尴尬。

    全史进没有理会大家的笑声,大声宣布:“现在开会”

    会议很快就正式开始了,由于事关乡政fǔ换届,大家都非常专心,再也没有人发出笑声。

    会议结束之后不久,赵永明让杨正义去他的办公室。杨正义刚一走进办公室,赵永明就严肃地对他说:“正式会议应该严肃庄重,在正式场合不能叫别人的绰号”

    杨正义被赵永明说得云里雾里,他刚才没有叫谁的绰号,怎么赵永明说他叫了别人的绰号呢?他有点委屈地对赵永明说:“我没有叫别人的绰号呀”

    赵永明说:“你怎么没有叫别人的绰号?刚才全史进同志对我说,他问你还有谁没有到会的时候,你大声告诉他公路段的‘一把手’还没有来”

    杨正义申辩说:“段长不是一把手吗?”

    赵永明听后若有所思地说:“哦,看来是误会了。以后不能再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了”

    后来杨正义了解到,公路段的段长苟勇是全史进最亲密的战友,转业到地方之后担任了乡党委武装部长。全史进平时喜欢摆nòng枪支,而他则喜欢钓鱼和炸鱼。武装部有炸yào,苟勇经常用它们到水库里去炸鱼。他平时基本上都得逞了,但多行不义必自毙,有一次他炸鱼的时候装炸yào的那个瓶子还没有坠入水里,在半空中就爆炸了。鱼没有炸到,却炸断了他的一只胳膊。苟勇为此受到了严厉的党纪和政纪处分,党委武装部长职务撤了后,被组织上安排担任了红星乡公路段的段长。苟勇平时对同事们态度粗暴,因此同事们背后也经常给他取绰号取乐。由于苟勇只有一只手,久而久之,人们就称呼他为“一把手”,这当然有羞辱他的意思,他也把这个绰号当成一种耻辱。

    听到别人的介绍之后杨正义明白过来,难怪他先说“一把手”的时候大家都在窃笑,他后面再说“一把手”的时候大家都哄堂大笑。原来是yīn差阳错,这位“一把手”只有一只手。杨正义为自己的粗心后悔,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梁光跃对副乡长选举保持超脱的态度,他既没有说某某某更加优秀,又没有说某某某有什么不足。但他平时的言行已经告诉人们姬迪丕才是自己欣赏的人选。由于梁光跃的巨大影响力,姬迪丕人气骤升,他后来居上,成功地超越了杨正义和魏晴圣。

    红星乡人代会如期召开,在所有议程结束之后即进行副乡长的选举。在选举之前所有的人民代表都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反映杨正义志大才疏、好高骛远,并且公然侮辱残疾人,把一个不尊重残疾人、甚至公然侮辱残疾人的人选拔到副乡长的岗位上,他能够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吗?

    正式选举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姬迪丕顺利当选为副乡长,杨正义、魏晴圣都落选了。

    在选举结束之后,赵永明与杨正义进行了促膝谈心,他再次希望杨正义相信组织、相信群众,组织和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在红星乡人代会选举结束之后的当天晚上,杨正义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乡政fǔ附近的小溪旁边,他望着浩渺的星空陷入了沉思。在经过漫长而痛苦的思考之后,杨正义的思路渐渐地清晰了。他告诫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可能碰到各种困难和挫折,成功永远与失败相伴随,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屈服,任何时候我们都决不放弃,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人生光辉的顶点。

    每天下午公共汽车到来的时候,杨正义照例还要向汽车站那个方向走去,他希望与俞红茵不期而遇的那种làng漫故事继续重演。这天下午杨正义又向汽车站走去的时候,碰到了新的故事,不过这次他不是故事的主角,故事的主角是魏晴圣。

    当杨正义来到汽车站的时候,他发现魏晴圣已经在汽车站等候了。魏晴圣时而抬起手来看手腕上的手表,时而焦急地看着前面公共汽车开过来的方向。杨正义判断,魏晴圣一定在等重要的客人。

    杨正义走上去对魏晴圣开玩笑说:“魏书记,等什么重要客人来,看你这样着急的样子?”

    魏晴圣的脸红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清今天下午要回来,我来接她。”

    听到魏晴圣把钱可清亲切地称为可清,杨正义明显感觉到了魏晴圣与钱可清关系的微妙变化。他没想到,魏晴圣与钱可清这么快就确立了恋爱关系。杨正义调侃魏晴圣道:“你怎么也不到城里去接你的可清小姐呢?”

    魏晴圣继续红着脸说:“我用什么工具到城里接她呀?”

    杨正义说:“钱万能不是有一部新轿车吗?他不借给你开着去接他的宝贝nv儿?”钱万能的确买了一辆上海牌轿车,他是红星乡第一个买轿车的人。

    魏晴圣告诉杨正义说:“钱主任最近不在家里,他自己开着汽车到外面联系业务去了。他的事业火得很,没有几天在家里待着的。”

    杨正义对魏晴圣说:“钱万能就像他的名字,是无所不能的”

    魏晴圣似乎找到了知音,他连声说:“你说得真对我就是从内心里佩服钱主任”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公共汽车已经开进了车站。魏晴圣迅速跑了过去,坐在汽车里面的钱可清看来也急不可待,她推开座位边上的玻璃窗,不停地向魏晴圣招手致意。

    在汽车停稳之后,钱可清从车上跳了下来。她一把拉住了魏晴圣的手腕,嘴chún在魏晴圣的脸上亲了一下。

    看到他们亲热的举动,杨正义知道魏晴圣与钱可清已经是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了。为了防止钱可清看到自己时尴尬,杨正义悄悄地离开了汽车站。

    在回乡政fǔ的路上,杨正义心中生出很多的感慨。钱万能本来希望将自己的nv儿介绍给他,他没有接受钱万能的一番好意。魏晴圣本来是去岩石村调查研究,没想到却意外地得到了钱万能的千金。杨正义不知道魏晴圣通过什么手段这么快就赢得了钱可清的芳心,他更不知道魏晴圣为什么会绞尽脑汁去追求一个尚未参加工作的nv生,难道仅仅是因为她长相漂亮吗?在当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对任何一个人都是至关重要的,这是机关干部找对象时的一个必要条件。

    在杨正义离开汽车站之后不久,魏晴圣与钱可清一起把她的行李取了下来,他们先把行李寄存在供销社里,然后再一起向乡政fǔ走去。

    这天的晚饭是杨正义和魏晴圣、钱可清三个人在一起吃的。魏晴圣知道杨正义已经看出他和钱可清的关系,如果再瞒着杨正义就显得不够意思,更何况他还有求于杨正义。钱可清也不忌讳与杨正义在一起,尽管她过去曾经对杨正义很有好感,但双方都心照不宣,谁也没说破这件事情,因此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难堪。

    这一天是魏晴圣亲自下厨,钱可清帮忙打下手,杨正义只负责提供了一些蔬菜。魏晴圣的手艺还真是非同一般,他做的菜比红星乡政fǔ食堂厨师做的菜味道更好一些,难怪钱可清这么快就喜欢上了他。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长处,这是他在世界上安身立命的保障。魏晴圣虽然仅仅只是师范学校毕业,但他的头脑灵活、手脚勤快,他还有别人无法相比的一条优势,那就是能说会道,特别是在nv孩子面前嘴特别甜,能够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nv孩子的芳心。

    在吃饭的时候,魏晴圣开诚布公地与杨正义探讨了钱可清的工作问题。希望杨正义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魏晴圣用恳求的眼神望着杨正义说:“可清已经大学毕业了,她本来可以分到外地的机关单位,但考虑到父母亲年龄已经不小了,怕以后没有人照顾,所以还是想回来工作,这样的话就把父母亲的后顾之忧解决了。”

    杨正义感觉魏晴圣说得也很在理,但不知道魏晴圣和钱可清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因此杨正义不得不开mén见山地问他:“回来工作打算去哪儿呢?”

    魏晴圣又说:“我们乡团委最近要增加一名干事。可清正好大学毕业了,她又是县里的‘五四青年”她来当这个干事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如果你能帮个忙,那么问题就好解决了。”

    对于魏晴圣提出的要求,杨正义本能地加以拒绝,他连连摆手说:“你是乡团委书记,对团委工作最有发言权。我只是乡政fǔ秘书,人微言轻,哪里办得了这么大的事情”

    看到杨正义明确拒绝,钱可清故意叹气说:“唉我原来以为杨秘书是个与人为善、敢作敢为的侠义英雄呢,原来也只知道明哲保身呀”

    杨正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确实不愿意趟这个浑水,以为自己与钱万能或者钱可清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钱可清说完之后杨正义勉为其难地说道:“你也别挖苦我了,我试试吧”

    看到杨正义的态度有了转变,魏晴圣感jī地恭维杨正义说:“我就知道你愿意给别人帮忙如果你是那种经常坏别人事情的人,我也不敢给你说这么大的事情呀”

    杨正义不喜欢别人这样恭维自己,特别是一个希望自己帮忙的人这样恭维自己,似乎有绑架人的嫌疑。他直截了当地对魏晴圣说:“我试都还没试呢,你这样客气干什么?”

    魏晴圣接着就说开了,他告诉杨正义:“这件事情我也做了很多工作,其他领导那里没问题,主要是赵永明书记那里需要去通融一下。赵书记相信你,如果你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到他那里去推荐一下可清,那事情就好办了”

    杨正义又设身处地地问魏晴圣:“赵书记那里我可以帮你去试一试,但其他领导那里怎么办呢?如果其他领导反对的话,事情不是也办不成吗?”

    魏晴圣看了看房子外面,在确信旁边没有人偷听之后才说道:“全史进副书记直接分管乡团委工作,这次可清她爸爸到外地去就是帮全书记办一件他个人的sī事,这件事情得huā不少钱,但钱主任能够办成。李爽爽副乡长和其他几位领导那里我都分别去过,他们过去到可清家里住宿的时候,钱主任也给他们送过东西,平时做的工作,现在到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

    魏晴圣在说话的时候,钱可清眼睛一眨眼不眨地看着杨正义,似乎是杨正义在决定她的命运,nòng得杨正义很不好意思。

    杨正义本来极其厌恶权钱jiāo易,但面对魏晴圣和钱可清的时候,他又无法把这种厌恶情绪表达出来,他更不好拒绝给他们帮忙。

    杨正义只是有些奇怪地问他:“既然其他领导那里你们都已经打点好了,为什么赵书记那里不去打点一下呢?如果把赵书记也摆平了不就大功告成了吗?”

    魏晴圣有几分无奈地说:“赵永明这个人很廉洁,从来不吃这一套,要让他支持可清爸爸创业致富没问题,但要他搞这种权钱jiāo易就很困难。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想到要你帮忙”

    杨正义答应帮魏晴圣到赵永明那里试一试,因为乡团委的确要增加一名干事,而钱万能不仅是村委会主任,而且是一名农民企业家,对村里和乡里的发展也有贡献,解决他nv儿的工作问题也是合情合理的。

    后来杨正义果真到赵永明那里帮魏晴圣进行了游说,由于他讲得非常中肯,赵永明同意按程序进行办理,魏晴圣个人的关切终于得到了妥善解决。

    钱可清大学毕业后很快就来到了乡团委上班,这个受过大学教育的年轻人充满朝气,也有很多创新的思路。在钱可清父nv两人的支持下,魏晴圣的工作很快就进入了一种全新的境界。魏晴圣知道,他要想赶上并超过姬迪丕的前进步伐,他必须做出有目共睹的成绩,只有这些成绩才能够使他不断发展进步。

    在造林季节来临的时候,魏晴圣、钱可清找到了钱万能,他们要以乡团委的名义造一大片“共青林”,这既是共青团工作的题中之义,又能把青年工作做新做实。钱万能很爽快地支持了魏晴圣和钱可清的想法,因为他做的并不是一件赔本的生意,而是一本万利的事情。造林名义上是魏晴圣和钱可清的政绩,但这些树都长在岩石村,它们成林之后的收益完全归岩石村支配,钱万能已经是岩石村的村委会主任,那么这些林子就是归他本人支配。另外,造林还有一大笔现金补贴,造得多补贴更多。到底造了多少林,林业部mén会找他去估测,他完全可以把数量说大一些,把好处拿到再说。

    “共青林”很快就造起来了,这一年魏晴圣被评选为全县的青年标兵,迅速引起了有关领导的注意。钱万能没忘记魏晴圣过去对他们一家人的帮助,何况他的nv儿通过魏晴圣的努力已经到乡团委工作,魏晴圣还有可能成为他未来的nv婿,因此他感到自己必须助nv婿一把。后来钱万能就经常利用到县城办事的机会,把魏晴圣的仕途引向了县城。

    一天下午公共汽车到来的时候,杨正义再次向汽车站走去。他非常意外地看到了钱万能和组织部副部长钱中华。钱中华在杨正义到乡政fǔ报到前曾经找他谈过话,因此他们相互之间是认识的。钱中华和钱万能先走进了供销社,然后他们手里提着一些小礼品又一起走了出来。杨正义本来想上去和这位组织部领导打个招呼,但他匆匆忙忙地上了钱万能新买的那辆上海牌轿车,迅速向岩石村的方向开去了。

    后来杨正义听姬迪丕介绍说,组织部副部长钱中华是岩石村的人,过去很少回来,现在钱万能已经和他联系上了,钱万能有机会的时候就把他接回来指导工作。钱中华既能借机回老家看看,又能调查了解农村实情,这种一举两得的机会他没有放弃。

    姬迪丕带着醋意对杨正义说:“看来魏晴圣大展宏图的时机已经快到了,你也要继续努力呀”

    杨正义开起了玩笑,他说:“我永远是无产阶级战士,永远高唱《国际歌》,在人生的道路上,我自己救自己,自己解放自己”

    在姬迪丕当选副乡长之后,魏晴圣有一段时间感到很没有面子,抬不起头来,他既灰心又气愤。魏晴圣知道自己在红星乡的前途已经不光明了,姬迪丕和他的年龄差不多,但已经当选了副乡长,按照姬迪丕目前和梁光跃的关系,如果哪天梁光跃接替赵永明担任了乡党委书记,那么他很有可能接任乡长的职务。魏晴圣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会暗自咒骂姬迪丕:“他**的姬迪丕有什么鸟本事?不就是会吹牛皮吗?乡镇企业整个都是水分”骂完之后他又替自己的前途着急,他知道怨天尤人是没有用处的,关键是采取实实在在的行动。

    魏晴圣明白,如果他不能尽快取得与姬迪丕相当的地位,那么他身边的美人钱可清就可能留不住。为了尽快抱得美人归,魏晴圣必须采取果断的行动。到底采取什么行动、怎样采取行动,魏晴圣苦思冥想,最后还是把目光聚焦在钱万能身上。为了得到钱万能的nv儿,他还必须利用钱万能手里的资源,这就是羊máo出在羊身上。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魏晴圣找到了钱可清。虽然他们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但他从来还没有赤luoluǒ地向她谈起过个人问题,因为他害怕钱可清因此看不起自己。为了使谈话进行得轻松顺利,他对钱可清说:“可清,我们今天到河里抓螃蟹去吧”

    钱可清抬起头来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娇嗔地说:“你今天怎么有这个雅兴了?前段时间我一直邀请你到外面放松放松,但你都没有领我的情,好像我求你似的”

    魏晴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忙于造‘共青林’嘛,我也是想尽早干出点成绩来”

    钱可清奚落道:“现在就不想干出点成绩来了?”

    魏晴圣言不由衷又不失谄媚地说:“政绩我所yù也,美人亦我所yù也,两者不可兼得,舍政绩而求美人也干出政绩来哪有陪自己心爱的人重要?干出政绩‘没有关系’还不是不能提拔嘛”

    钱可清嗔骂道:“油腔滑调我爸爸过去就提醒你要注意关系,你老自以为是,姬迪丕当了副乡长,你已经后悔了吧?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一切都还来得及”

    魏晴圣出其不意地抱住钱可清亲了一口说:“知我者老婆也”

    钱可清挣脱魏晴圣的拥抱,然后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谁是你的老婆?八字没一撇的事”

    魏晴圣嬉皮笑脸地说:“我的那一撇已经写好了,现在不就是等着你写另外的那一撇吗?”

    这一天吃完早饭之后,魏晴圣就和钱可清到红星乡政fǔ旁边的小河上游抓螃蟹去了。这是一条美丽的小河,平时河水仅及人的膝盖,在清澈见底的河里有很多小鱼小虾在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附近的农民偶尔也会背着一个竹篓到河里来捞鱼虾,更多的是乡干部们休闲的时候会来这里,他们一边到河里捉鱼虾,一边欣赏周围宜人的景sè。

    魏晴圣与钱可清来到了河边,魏晴圣挽起kù脚就下了河,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休闲放松了。当他双脚站在河水里的时候,一些小鱼不停地从他的脚旁穿过,让他感到格外的轻松惬意。魏晴圣翻开了河里的一块小石头,看到了里面藏着的几只不大的小螃蟹,他顺手抓起一只喊道:“可清,你过来”

    钱可清急忙趟着河水向魏晴圣走去,魏晴圣随即将螃蟹扔进那个小竹篓里。

    将近中午的时候,魏晴圣和钱可清已经捉到了将近半篓螃蟹,足够他们晚上好好吃一餐的了。魏晴圣看了看竹篓里的战利品,他狡黠地对钱可清:“可清,你去把竹篓放好吧,我们休息一会儿就回去”

    钱可清听话地去放好了竹篓,她今天心情也非常愉快。这是她大学毕业以来第一次这样放松自己,她已经大学毕业,不用再背那些枯燥的读书笔记了。她如愿地回到了家乡,能够看见自己的父母亲,到周末的时候还可以去帮他们料理家务,尽一些自己的孝心。她因此发自内心地感谢身边的这个男人,过去父亲希望她和杨正义成为一对,但杨正义的志向并不在红星乡,他的兴趣也不在男nvsī情上,她悄悄地做过几次努力,但结果却让她失望。魏晴圣文化理论水平不如杨正义,也不像杨正义那样经常思考问题,但他懂得nv人的心理,知道一个nv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东西。魏晴圣的长相并不十分出sè,比一般的人要黑一些,但她从中看到的却是他的健壮。这恐怕就是人们所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总之,自从魏晴圣将她调到乡团委之后,她的心已经归属于眼前这个相貌平凡的男人。从历史上的经验看,貌不惊人的人反而能够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对这个男人充满信心,她一定要帮助他成就一番事业。

    当钱可清放好竹篓来到魏晴圣身边的时候,魏晴圣突然向她的身上浇了几捧凉水。她浑身一jī灵,知道了魏晴圣的用意,这不正是自己来河边时所期待的吗?她也顺势捧起一捧河水向魏晴圣的身上浇去。他们两个人就像孩子一样打起了水仗。钱可清本来就只穿了一条白sè的裙子,裙子很快就被河水浇得透湿,紧紧地贴在身上,身体的曲线突兀地展现在魏晴圣的眼前。魏晴圣看着眼前这个尤物,瞬间就如醉如痴起来。魏晴圣又跑到钱可清的身边,再次将一捧河水向钱可清的xiōng前浇去,钱可清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两双手突然之间握在一起,电光火石般的jī情在他们的心头灼灼地燃烧起来了。尽管过去他们经常手拉着手,就像左手拉右手一样平常,尽管他们也曾经亲wěn,但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保持着一点微弱的戒心,还保留着一点微弱的矜持,今天这仅有的一点戒心和矜持被心里的jī情之火化为灰烬了。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双双倒在了河里。这是宽阔的小河,这是浅浅的河水,这是浩淼的水乡,这是华丽的皇宫,他们犹如两条戏水的蛟龙,在水里翻起巨大的lànghuā。魏晴圣和钱可清在这条小河里完成了他们人生的一课。魏晴圣期待着从此之后钱万能一家能给自己提供坚实的物质基础,钱可清则憧憬着夫贵妻荣的美好未来。

    魏晴圣和钱可清一起来到了河岸边上,他们已经在水中释放了自己身体的jī情,他们还要继续释放思想的jī情。

    魏晴圣与钱可清并肩而坐,魏晴圣用手揽着钱可清的肩膀,钱可清则将头靠在魏晴圣的身上。钱可清意犹未尽,她眼含秋bō地望着魏晴圣问:“你爱我吗?”

    魏晴圣一迭声地回答:“爱你我爱你”

    钱可清又甜甜地问:“你一辈子都爱我吗?”

    魏晴圣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一辈子都爱你”

    钱可清拉着魏晴圣的手,她娇羞地说:“你发誓”

    魏晴圣犹豫片刻,但还是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他伸出食指指着天空说:“我对天发誓,我一辈子只爱钱可清一个人如果我变了心,我愿意遭雷打电劈”

    听到魏晴圣真的发誓,钱可清赶紧用嘴chún去堵住魏晴圣的嘴chún,他们再次jī情亲wěn,紧紧地拥抱着倒在草地上。对他们来说,他们愿意一百次、一千次地倒在一起,见证自己生命的传奇。

    当jī情逐渐平息下来之后,魏晴圣突兀地问钱可清另外一个问题,他说:“可清,听说你爸爸过去想把你介绍给杨正义,你是不是在心里悄悄地爱着杨正义?你和他亲wěn过吗?”

    钱可清没想到魏晴圣会问这么一个问题,她生气地说:“你无聊不无聊?我已经把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你,你怎么还怀疑我?”

    魏晴圣似有几分自卑地说:“我是怕自己配不上你。杨正义比我更优秀,你们在一起更加般配。”

    钱可清或许真的生气了,她骂道:“无耻你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对大多数人而言,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东西,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一般都不觉得十分珍贵。魏晴圣也落入了这个窠臼,他略施小计就得到了钱可清,他现在已经觉得钱可清不再神圣了。魏晴圣又在心里怀疑钱可清是不是处nv,是不是过去与杨正义或者其他男人发生过关系?不管钱可清如何解释,从此之后杨正义像幽灵一样经常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见钱可清真的生了气,魏晴圣开始转移话题,他说:“可清,我听说团县委班子最近要进行全面调整,班子成员可能都要换上新人。我们应该活动活动,争取这次难得的机会”

    钱可清也不再生气了,她抬起头来望着魏晴圣,她当然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但怎样去疏通关系呢?钱可清问他:“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魏晴圣早已心中有数,他对钱可清说:“我们可以请你爸爸出面,让他抓紧去找一下组织部钱中华副部长。钱部长不是你们岩石村的人吗?他是组织部负责干部工作的副部长,他和县委副书记钟于权是老搭档,现在如日中天,一言九鼎。如果他能够替我们说几句话,那我的问题就是坛子里面捉乌龟——手到擒来了。告诉你爸爸,我会一辈子感jī他的”

    钱可清娇嗔地说:“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已经把身子都给了你,还在乎这点事情吗?只要你今后一心一意地爱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钱部长与我们家是族亲,我爸爸是与钱部长熟悉,我让爸爸领你到钱部长的家里去认认mén。”

    魏晴圣心中暗自得意,其实他已经打听清楚了钱万能与钱中华的关系,他正是要利用好这层关系为今后更上一层楼服务。他对钱可清说:“到时候你也和我们一起去,钱部长见到你肯定比见到我还要高兴。自古英雄爱美人,谁看到美人不动心?”

    钱可清用手拧了一下魏晴圣的脸皮,她假装不高兴地说:“你安的是什么心,想搞美人计呀,你就不怕别人来一个将计就计?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你就只能哭去了”

    魏晴圣拉开了钱可清的手,讨好地说:“我就知道我老婆不是这样的人,我老婆为了我什么也做得出来”

    这天中午,魏晴圣和钱可清在完成了他们人生的重要一课之后一起回乡政fǔ宿舍,他们晚上还要一起吃螃蟹。在路上,魏晴圣对钱可清说:“清清,我们晚上吃螃蟹的时候把杨正义也叫上吧?”

    钱可清转过脸来看着魏晴圣,故意问他:“为什么?你还真想把自己的夫人拿出来与大家共享吗?”其实钱可清是愿意杨正义来与他们共进晚餐的,她毕竟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nv子,欣赏杨正义正直、善良的品德。她的心里一直对杨正义存有好感,直到现在也还对杨正义存有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她害怕魏晴圣说一些yīn阳怪气的话,因此从来没有主动邀请杨正义参加他们的活动。

    魏晴圣连忙说:“杨正义不是那样的人,他做不出抢别人老婆这种事情来。我的意思是在乡政fǔ也要有几个铁哥们,组织部来考察的时候能多几个人帮着讲好话”

    听到这里的时候,钱可清显得很平静地对魏晴圣说:“你说要邀请就邀请吧,到头来你可别说是我要请的”

    这天晚上,杨正义与魏晴圣、钱可清一起吃饭。自从到红星乡政fǔ工作以来,魏晴圣对杨正义一直有几分敬重。这个比他年龄稍小的人不仅比他学识渊博,而且比他做人正派,这是他发自内心敬重他的原因。

    吃晚饭的时候,魏晴圣对杨正义说:“正义,你经常去盘龙村,知道那里的情况。我听说那里有个双tuǐ残疾的青年教师,他每天爬行十多里山路到学校给孩子们上课,很值得青年人学习。我们想树立这样一个自强不息的典型,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杨正义知道这个残疾青年,他的确每天爬行十多里山路到学校给学生们上课。杨正义去看过他,见到他往返于家庭和学校之间,行动十分不便,杨正义与村里商量给他在学校分配了一间住房,买了做饭的炊具,并且安排高年级的学生轮流照顾他。杨正义对魏晴圣说:“的确有这个人,他的口碑还不错。”

    魏晴圣高兴地说:“时代正好需要这样的青年典型,如果我们把他推出来,肯定能够引起社会各方面的强烈反响”

    杨正义赞成用典型引路推动工作,但他厌恶各种人为拔高的虚假典型。虚假典型对社会的毒害不亚于鸦片对社会的毒害。因此当听魏晴圣说要去树立这个典型的时候他本能地产生了条件反shè,他说:“你要树立他为典型是可以的,但不能人为地拔高,更不能把他变成一个虚假的典型。不能把其他人做的工作都算到他一个人身上”

    魏晴圣jī动地说:“只要有这个人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做”

    这天晚上魏晴圣请杨正义吃晚饭,事实上是要了解盘龙村那位残疾青年的情况,他知道杨正义多次去过那个村子,杨正义掌握的情况是真实可靠的。魏晴圣已经发掘了钱可清这个青年方面的典型,如果在目前这个关键时刻能够推出一个教育方面的先进青年典型,那么他进入团县委班子就有了新政绩,这是他梦寐以求的。

    第二天,魏晴圣就和钱可清一起去了盘龙村,他们也要亲眼去看一看这个双tuǐ残疾的青年,否则别人问他这个先进典型长得什么模样都说不清楚,那就会成为天大的笑话。

    从盘龙村回来之后,魏晴圣、钱可清在一个下午神秘地离开了乡政fǔ,他们和钱万能一起到县城去了。

    晚上九点钟左右,魏晴圣出现在钱中华副部长的家里,与他在一起的还有钱万能父nv两人。走进钱中华家里的时候,魏晴圣肃然起敬,这是他第一次到上级领导家里拜访,这位领导还是能够决定他命运的人物。在刚见到钱中华的那一瞬间,魏晴圣的手脚不由自主地哆嗦,他不知道该怎么与部长打招呼。他悄悄地看了钱万能一眼,发现这位农民企业家轻车熟路,非常淡定,就像到自己的亲戚家里一样。这时魏晴圣才吃了一颗定心丸,有钱万能在身边,他还害怕什么呢?

    魏晴圣没想到的是钱中华非常客气,一点架子都没有。他伸出手来拉了钱万能一把,说了一句:“你老兄这样客气干什么?”

    钱万能笑了笑说:“我个人就不客气了,我nv儿想拜见一下家乡的大领导。”然后他指了指魏晴圣说:“这是我们红星乡的团委书记,是可清的顶头上司,也是她的男朋友。小伙子是一个有悟xìng的人,我把他引荐给你。俗话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方便的时候指点他一下,比他自己琢磨一辈子收获都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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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1992年?做些什么?经商?做官?或者二者兼有?主人公方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当一次重生之后,开始一段不再普通的人生,一个庞大商业王国,一点点的在悄悄建立......重生之超级商业帝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超级商业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超级商业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