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手中的玉
岩缝的入口处,伸进来几把锋利的长刀,没有人不畏惧虎吞,但站在人群后的桑结很镇定,而且他的目光无比锐利,远胜于其他人,就朝昏暗的岩缝里面看了几眼,立即分辨出,除了那个死去的人世间成员之外,岩缝里还有别的人,正是别的人吸引了虎吞。
桑结的眼睛也和小胡子一样,微微眯了起来,有的时候,人在判断某件未知事物时,往往出于一种感觉。此刻,桑结的感觉很强烈,他感觉这个吸引虎吞的人,并不是他们内部的人,否则的话,对方肯定早已经大喊着求援了。
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和兴奋,因为他能察觉出,这个悄悄潜伏到乱葬坑,且在自己眼皮子下面钻入了岩缝,这会是一般人吗?
他身边的人有些紧张,因为在虎吞手里吃过亏,但桑结的嘴角猛然露出一丝笑意,他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镇静。他虽然对虎吞这种东西不算了解,然而在先后的搏斗和对峙中,却知道这条岩缝是虎吞的老巢,它们会和山林中的猛兽一样,对领地很在乎。任何冒然侵入巢穴的人,必然会遭到虎吞的锁定和打击。
“我们很安全。”桑结轻轻说了一句,眼光朝岩缝深处一瞥:“危险的是他。”
当桑结和人世间的成员隐隐堵住了岩缝入口的时候,小胡子已经完全陷入了非常被动的局面,被重重围困着。自己出手对付虎吞的话,入口那些敌人不会坐视,肯定要趁虚而入。但不阻拦虎吞,就要一步步被它逼到岩缝的尽头。
现在,小胡子还能祈祷什么?祈祷岩缝的尽头突然出现一个可以离开这里的出口?那种可能性太渺茫了。
一时之间,小胡子也拿不定一个最稳妥又安全的主意。虎吞进逼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小胡子踩着一片片枯骨不停的倒退,地面很不稳当,就好像密林中铺满了落叶的地面一样,一个不慎,双脚就会陷空。小胡子尽力贴着岩缝的石壁,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后面走。短短三五分钟时间里,虎吞就把小胡子逼到岩缝的尽头。就像小胡子所想的那样,岩缝的尽头不可能有任何出口,是一条死路。
没有路可退了,小胡子身后两三米就是冰冷的石壁。他不可能就这样被困死,即便死,也要冲。小胡子吸了口气,慢慢又退了最后一步,做好了一切冲杀的准备。但是他脚下的这片地面是几块叠加起来的枯骨,骨头完全腐朽了,承受不住重量,小胡子感觉自己一脚踩空,反应很快,身体猛然一窜,不过还是迟了一些,一只脚收不回来,陷了下去。
虎吞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小胡子踩塌了这片骨头的同时,紧逼而来的虎吞猛然扑了过来,小胡子周围都是那种不怎么牢靠的骨头架子,想借力有些困难。他一躲避,一片骨头的碎块随着他的身体呼啦啦的被掀了起来。
“是他!”这时候,一直在不住观察的桑结眼睛猛然一睁,他终于看清楚了,被逼入岩缝尽头的人,好像就是那个孤身进入藏区的汉人。
声波在密闭的岩缝中传了过来,小胡子的危机顿时又深了一层。他本来想尽量拖延一点时间,所以没有打开光源,但是这时候已经没有必要了,尤其还要对付猛扑而来的虎吞。
光源大亮,本来很昏暗的环境一下子被小胡子尽收眼底,他看了看两旁的石壁,石壁不平坦,小胡子不可能飞檐走壁,但是在这种坑洼且带着坡度的石壁上,如果借助惯性,他可以蹬着石壁腾空跨过去一段。他就是这样打算的,相对来说,他更愿意面对那些人世间的人而不是虎吞。
小胡子来回在岩缝尽头走动,他必须把这片地面都踩实,之后双脚才能有借力的地方。这么做很危险,如同在虎吞面前挑衅一般。地面走起来必然不可能很平稳,小胡子一脚深一脚浅,但还是跑的很快。
咔
他一脚踩碎了几块中空的骨架,这时候,一只漆黑的手就从骨架下面很突兀的树了起来,让小胡子心头一紧。但是这只手仿佛没有什么蹊跷,也没有带来后续的危险,可能一直都在骨架下面,如果不是突然遭受到小胡子踩踏的外力,估计还会一直的隐埋下去。本来,小胡子是没有太多时间去观察这只手的,因为虎吞就在身后,然而当他匆匆一瞥就准备冲过去的时候,光线在这只手上折射出一点并不耀眼的很微弱的光。
这点很微弱的折射光让小胡子的心轰的一下就爆开了,他的职业和过去的经历必然会接触到很多古物,一个合格的土爬子同时也是半个鉴赏专家,尤其是小胡子这样的人,经验无比丰富。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这只已经发黑的枯手里,紧紧握着一块玉。
此时此刻,出现了一块玉,说明什么?小胡子已经冲了过去,立即又想折身回来,他戴着手套,嗖的伸出手,但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他要坚持,肯定会被身后的虎吞抓到。小胡子稳稳心神,暂时放手,急速的兜了个圈子,重新绕回来,一把就抓起了这条断裂的手臂。
这条手臂的主人的身份,已经无从可查,连它的躯干都不知道被丢到了那里,但是一直到它死去了这么多年,它的手仍然把这块玉抓的非常紧,如果是个刚死去的人的话,那么除非把指头掰断,才有可能将玉给取出来,不过这条断臂的骨头完全腐朽了,稍稍用力就捏的粉碎。
玉被小胡子拿在手里,根据他短暂的观察和分辨,这应该是块岫玉。藏区产玉的地方很少,左贡出产一些岫玉。这块玉很薄,小胡子来不及看的那么仔细,但翻转这块古玉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玉的一面,有一团缠杂在一起的隐隐的图案。
这个图案,小胡子只是第二次见到,但印象却无比的深刻,图案有些抽象,不过如果在有提示的情况下观看这个图案,就会感觉,它有些像汉字里的潘耶。
“潘耶古玉!”小胡子一把收起了这块古玉,找到它纯属偶然,如果真的是刻意来找,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小胡子抛掉了所有的顾虑,拿到潘耶古玉,他就无形中掌握了很多主动。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活着离开。机会,以后多的是。
地面基本被踩实了,小胡子猛然一冲,在距离虎吞伸出的指尖旁一侧身,蹬蹬的踩着略微倾斜的石壁,身体借助这股强大的惯力,如同横空一样,就从虎吞的头顶上一闪而过。紧接着,他落到虎吞身后,拿出合金管,朝入口那些人世间的成员猛冲过去。
桑结仿佛看到了人生中最强大也最有挑战性的一个敌人,他抬手夺过一把长刀。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小胡子,却是第一次和小胡子交手。当他看到小胡子猛冲而来的气势时,心中那种几乎持续了半生的自信,骤然有些疲顿的感觉。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向腾霄面前保持完胜的自信。
小胡子眼中的一切都瞬间消失了,他在极力的克制自己,但是当他看着残杀晋普阿旺的凶手就在眼前时,那种情绪,不是谁都可以体会和理解的。他感觉自己的眼眶中又憋出了一股流淌不出的泪,从根本上来说,人世间在过去并未和小胡子发生过直接的冲突,然而就是晋普阿旺的死,让它成为小胡子最大的敌人。
没有人能阻挡小胡子,人世间前面几个人瞬间就被合金管逼退了,桑结紧握长刀,以他的判断,即便小胡子是在全盛时期,自己最起码可以拖住对方很久。空洞内的状况很混乱,抛开别的不说,只要拖住小胡子几分钟,另一边的木村野藏就会赶来。
桑结很自信,如果他和木村野藏联手,绝对可以活捉小胡子。
但是当小胡子冲来的一瞬,合金管寒光一闪,桑结就感觉一股致命的杀机笼罩了自己,杀机如同冻结一切的酷寒,让桑结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感觉自己握刀的手有些发软了,小胡子的眼神如刀锋一般,重重一击,桑结手中的长刀几乎要脱手而飞。
桑结被迫后退了一步,尽管小胡子的心像是被愤恨灼烧着一样,但他的头脑有最底线的清醒。在桑结让出了这道生路后,小胡子飞身冲了过去,没有任何停留。
仇,总是要报的,并不急在这一时。
当从岩缝中冲出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小胡子,桑结咬了咬牙,紧追过去。他一直是个自信的人,包括在之前遇到小胡子的时候,尽管觉得对方很强,但自己却没有畏惧。但此刻,这种自信如泡沫一般的崩溃,他感觉是在追击一个随时都能反噬过来的强敌。
但小胡子的重要性,桑结心里很清楚,他追击小胡子的同时,打了一声清亮的口哨,随着这声口哨,在空洞另一端岩缝中来回寻找的木村野藏迅速出现,两个人从两个方向一起开始追。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回家
小胡子对来路记的很清楚,一旦冲出去,就一路飞奔。桑结和另一边的木村野藏追击的很迅速,但小胡子的速度没有几个人可以比得上。只不过地势有所局限,短时间内,他无法彻底摆脱两个追击者。
空洞至少还有一个其它的出口,但现在没时间去找了,小胡子顺着原路狂奔,他没有别的路,走着走着,就要接近锥形坑了。小胡子不知道苏日那帮人的后续动作,不过他仍然比较放心,苏日不会趁人之危,即便做不成朋友,至少也不会是敌人。
锥形坑里的动静早已经消失了,当小胡子匆匆从这里经过时,光线扫到了那根垂下来的绳子,他犹豫了两秒钟,最终还是没有借助这根绳子,而是继续跑下去,一直跑到深坑的另一边,开始徒手朝石壁上攀爬。徒手攀爬是很危险,但无形中,这种危险可以震慑两个追击者,谁都清楚,如果爬到半路遭遇打击而失手跌落的话,不死就是万幸了。
小胡子借助惯性,立即蹬着石壁双手一扒,直接蹿上去了两三米高。身后的桑结和木村野藏相互间隔了十来米的距离,紧紧尾随过来。形势是很危险,但桑结没有任何要放弃的念头,想要跟着小胡子一起爬上去。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从坑沿上骤然响起,枪声仿佛不是为了打谁,而是一种威胁。小胡子和桑结的身形都随着枪声顿了顿,他们同时转头,就看到在坑沿边缘亮起了一道光线,一条模糊又高大的影子如石像般伫立在那里。小胡子看得出,那是苏日的影子。
“他一直没走!”小胡子不知道苏日为什么还呆在这里,枪声让他有点失措,但失措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秒钟。他定定神,接着就飞快的继续爬,躲避没有太大的用处,在这种距离下,举着枪的苏日就是死神。
小胡子一动,桑结就跟着也想动,但他只是刚刚迈动了一下脚步,第二声枪响随即传来。这一枪带着更浓重的威胁,子弹就打在桑结脚下,迸出一串火花。
“你在干什么!”桑结明显也看出了那是苏日,他忍不住就朝上面大喊了一声。但苏日并不回答他,只用行动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第二枪的意思已经明显到极点了,苏日是有意打偏的,但是通过这次警告,如果桑结还不收敛的话,那么第三枪必然会在桑结身上打出一个血洞。
一直跟在桑结后面木村野藏也随之发出了低沉的咆哮,他不怎么会说汉语,咆哮中带着愤怒和倭语。
砰!
苏日对待木村野藏明显没有对待桑结那么客气,枪声接连在木村野藏的脚下迸出火花,这让木村野藏不得不连连倒退才能躲开,再强的人也不敢和呼啸的子弹较劲,木村野藏的动作狼狈无比,直到一梭子子弹打完的时候,他已经脸色铁青。
站在上方的苏日重新换上了弹夹,举枪的手纹丝不动。而小胡子已经在这个间隙里爬上去很高了。石壁陡峭,却挡不住他这样的高手,又过了片刻,小胡子身体一翻,从坑沿下翻身跳到上面。
其余的人都不见了,只有苏日一个人静静站在那里。当小胡子爬上来的一刻,苏日回头,接着照射过来的光线,小胡子仿佛能看得到苏日的表情。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是个倔强的人,觉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的时候,只有用离开表达一切。苏日没有说话,当他看到小胡子转身离去的时候,也没有阻拦。
小胡子转身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苏日这种人,无论他是朋友或是敌人,都值得尊敬。
桑结和木村野藏完全被阻挡在了下面,小胡子不想再继续逗留,他已经拿到了这个大事件中最为重要的东西,要慢慢实施自己的计划。不过他离开乱葬堆的时候,并没有真正的彻底离开,而是找到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隐藏起来。
他还不能走,晋普阿旺的遗体在乱葬堆内,当小胡子窝在一片积雪下面的时候,又想起了那个出生入死性命相交的朋友。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他都要带晋普阿旺一起走。
乱葬堆这里的情况仿佛已经定局了,有南安寿在,博思巴就受到最大的牵制,他仿佛也知道自己无法在这里翻盘,所以彻底无声无息。他不出现,南安寿也不出现。
在这种并不安全的沉寂中,小胡子像冬眠了一样,就蛰伏在雪窝里。他的眼睛一直是闭着的,心却杂乱无比。他感觉到了卫天当时经历过的茫然,背叛,欺骗,抛弃,伤害,如果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那么他的心可能已经麻木了。
嘉洛绒不在了,晋普阿旺死去,老赵和多吉仍在疗伤,小胡子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目标。
这是一次时间长到难以想象的等待,因为潘耶古玉已经被小胡子带走了,人世间的成员再怎么找都是白费力气。他们不死心,在这里逗留了很长时间,几乎把最后那个空洞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该离开的,最终都离开了,人世间,苏日,朝圣者。这片喧闹了一阵子的荒野又回复了之前的寂静中。小胡子从蛰伏中苏醒过来,几天时间,他憔悴了很多,双颊深陷,眼睛仿佛也无神了。
他慢慢走向了乱葬堆的入口,想把晋普阿旺的遗体背回来。在他之前的想象中,这个地方失去了价值,没有任何吸引人留下的理由,所以他觉得这里是安静的。然而当他接近入口时,已经沉寂了很久的心却跳动了一下。
小胡子没有转身,却可以感觉到身后出现了人。他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敌意,却能感应出一股强大的威压。
博思巴就站在小胡子身后不远的地方,他对小胡子的态度有些不同,可能是这么长时间下来,小胡子所展露的实力和他的坚忍让博思巴刮目相看。
“我猜的不错,你还没有走。”博思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只问一个问题。”
“她在那里。”
“潘耶古玉。”博思巴回避小胡子的反问:“是不是被你拿到了。”
“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想要她。”
“你不知道拿到潘耶古玉意味着什么,你将成为所有人的敌人,不仅仅是我。”博思巴道:“还有一个你见过的日本人,还有黑袍,黑袍是最大的敌人,前一次没有杀掉他,他迟早会卷土重来,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可以动用你想象不到的力量。”
朝圣者和人世间这两个组织中,原本都只有一个领袖。但在朝圣者内部,上一任领袖死去后,一直没有新的领袖,作为大法师的博思巴,是组织实际意义上的首领。而从博思巴的一些话语中,小胡子隐隐可以猜到,神秘的黑袍,可能是人世间的最高首脑。
“你在这里,就时刻被黑袍所威胁,对你来说,他是一个隐形的敌人,因为你不知道他是谁”
“够了。”小胡子打断博思巴的话,一字一顿的道:“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你知道?”博思巴露出一丝惊讶,但他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遥遥对着小胡子慢慢伸出一只手:“把古玉给我,只有朝圣者,能够抵御敌人对古玉以及圣器的争夺,古玉在我手上,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终结。”
“总有一天,我会接回她。”小胡子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目光,继续转身离开,不再理会博思巴。
博思巴沉默了,望着小胡子的背影,他没有办法。他和其它朝圣者的成员联手,或许可以打败小胡子,然而想要活捉到小胡子,这基本不可能。
小胡子拥有耐心,他拿到了一个被丢弃在乱葬堆附近的背包,取出所有的给养。一直到把这些给养快要消耗光的时候,才重新露面。
博思巴也真正的离开了,小胡子回到乱葬堆深处,找到了被隐藏起来的晋普阿旺的遗体。
遗体已经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但是在小胡子的眼中,晋普阿旺仿佛还是活着的。他把遗体轻轻背在身后,说:“阿旺,一起回家。”
十天之后,小胡子出现在遥远的下坎巴寺,荒芜破落的寺庙,像是被所有人都遗忘了。在晋普阿旺过去隐修的一间密室里,小胡子轻轻放下了捧在手里的一个陶罐。罐子里是晋普阿旺的骨灰。
在下坎巴寺,他第一次见到晋普阿旺,两个人一起从这里离开,奔波四方。今天,他又把晋普阿旺送回了下坎巴寺。
他坐在罐子的对面,端起满满的一碗青稞酒,自己喝了一半,把另一半倒在罐子前。喝了这半碗酒,小胡子擦擦眼角,猛然站起身。
“阿旺,走了。”他在门口对着罐子说:“我给你报仇。”
落日下的下坎巴寺外,小胡子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地平线的远方,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是当小胡子离开这里的时候,一场波澜,已经在酝酿之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圆寂
当小胡子从下坎巴寺离去之后,他仿佛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广袤的藏区没有他的影子,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最初的时候,一些相关的人都在耐心的等待,因为他们知道,小胡子不可能就这样彻底的离开,他一定还会在某个时间内卷土重来。尤其是朝圣者以及人世间的一些高层人物,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只要嘉洛绒还在博思巴手中,那么小胡子就绝对不可能放弃。
但谁都没有想到,这次等待的时间超出了所有人的承受范围,积雪从大地上一点点的消失,酷寒的天气一天天回暖,一直到乱葬堆事件过去半年,藏区开始焕发绿色生机的时候,小胡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各种各样的传闻和猜测随着小胡子的消失而产生,朝圣者和人世间的高层在秘密会议时,都曾经推测过,小胡子为什么不出现?这不符合常理。所以,有人说,他是不是死去了,否则不会这么久不露面。但最终,这个推测被博思巴还有人世间的首脑排除了,他们不相信小胡子这样的人会无声无息的死掉。
而且在漫长的等待中,双方都不约而同的达成了一个共识:他们觉得,隐藏在乱葬堆内的潘耶古玉,一定是被小胡子带走的。
没有潘耶古玉,圣器真正的下落就无人知晓,这是末世预言中最为重要的一环。所有等待的人焦灼不堪,想尽一切办法,在寻找小胡子的下落。甚至他们还派人进入内地去找,但在这个世界中,每个人都是一粒沙子,在一片大沙漠中刻意的去寻找一粒沙子,这根本就不可能。
失去了潘耶古玉和小胡子的下落,这个无形中已经进入到尾声的大事件仿佛顿时失去了最主要的目标,没有古玉,就不知真正的圣器在什么地方,争斗没有任何意义。这是最无可奈何的事情。
有人猜测,小胡子一定是隐藏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在解读潘耶古玉内暗含的信息。这个偏僻的地方或许是在藏区,或许是在内地。
“潘耶古玉内隐藏的信息估计很复杂,短时间内无法解读出来。”
他们只能用这个解释来说明小胡子一直没有出现的原因,在这个解释的背后,其实包含着这些人的希望,他们希望小胡子还会出现,带着已经解读完毕的完整信息出现。如果小胡子不出现的话,这个蔓延了千年的大事件就会被迫永远中止在临近结束的地方。
“一定是这样。”很多人坚信这一点,带着自我安慰的情绪不断的相互传播这个消息。
但没有任何人知道,潘耶古玉隐藏的信息,圣器真正的下落,对于小胡子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吸引力了。他的目的,不是这些。
漫长的等待依然在继续,从点点青绿的盛夏,又到寒风凛冽的严冬,整整一年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人世间与朝圣者被迫重新蛰伏起来,他们都不傻,不会为了没有目的的争斗而争斗。
再之后,一切都好像完全平静了下来,博思巴消失了,黑袍消失了,朝圣者与人世间的成员再没有出现过。
时间静静的流淌,带走了很多很多的痕迹,一些被时间所摩擦出的创伤,仿佛在这些等待中慢慢被抹平了。
有时候,高大的博思巴在独自静坐的时候会一次一次的想着,想着小胡子还会不会再来了。他的心里有些矛盾。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很多前辈,毕生都在为了朝圣者神圣的目标而奋斗,一代一代,永无止境。他很想把一切都终结在他这里,这对于每个朝圣者来说,都是无上的荣耀。
他希望小胡子出现,但他隐隐有种预感,等小胡子再次出现的时候,会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博思巴是一个很明智的人,然而他的身份注定他在某些时间段内要抛弃自己的狼,面对这场随时都可能到来的灾难,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他没有逃避的余地。
想到这里的时候,博思巴就把目光转到了一旁,那个安静的藏族女孩,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博思巴阅人无数,但他仿佛有点看不懂这个女孩。
嘉洛绒似乎有些逆来顺受,自从被抓来之后,她没有反抗过,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都很安静,静静的坐着,静静的赶路。她看上好像对一切都屈服了,对命运屈服了,但只有博思巴知道,这个女孩即便坐在一间没有任何缝隙的密室里,也会不住的做眺望状,似乎自己的目光可以穿透墙壁,望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最初的时候,博思巴并不知道嘉洛绒为什么会这样,但是许久之后,他终于明白了,这个安静且纤弱的女孩,其实一直没有屈服过,只不过她抗争的方式和别人不同。她只用自己的眼睛去表达所有情感。她的眼睛中有一种坚定的信念和渴望。
她渴望再见到那个渐渐消瘦却依然彪悍的男人,她同样也坚信,他一定会来。
格桑花开了又谢,琉璃草绿了又黄,两年时间就好像一阵清风一般,瞬息而过。再有三四个月,就是小胡子来到藏区的第三年。
一切都像这两年间一样,那么平静。积雪融化的时候,两个人,悄然来到了班戈。他们没有在其它地方停留,一路向西北而去,在这里,有一座格鲁派的寺庙,嘎扎寺。
在刚刚到达嘎扎寺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有一点意外,因为此刻的嘎扎寺,仿佛不太对劲。这座寺庙在平时的时候香火很旺盛,一年内随时都有信徒和内地来的游客。但今天,嘎扎寺好像不迎接信徒和游客,尽管还是有不少人来到这里,不过他们都被阻拦在寺卯外。在嘎扎寺外围一圈,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寺庙里的僧人,他们好像一道警戒线,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嘎扎寺。
这两个人也被阻在了外面,相互对视一眼。寺庙外的那些人里面,本地的信徒都原地跪拜着,年纪大些的信徒盘坐在地上,摇动转经筒,外地来的游客在围观,有人想用照相机拍照,但被发现之后立即会受到阻止。
两个人不用再多问,就知道寺庙内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看着这情景,肯定是无法进入庙内了。但其中一个人有点不死心,拉着另外一个人从旁边绕了一下,在一个人少的地方和守寺的僧人搭腔。
“大师你好,我要烧香。”这个人很端正的合十,跟僧人说话。
“不可以。”僧人摇了摇头:“谁都不能在这时进去。”
“通融一下吧,我很虔诚,家离这儿一万多里,我是蹬自行车来的,烧了香就走。”这个人锲而不舍的央求道。
僧人看了看眼前这个人,有些无语。这个人三十多岁,一脸络腮胡子,可以看得出,他在极力的让自己看上去更严肃庄重,但是他脸上那种与生俱来的表情用什么都遮掩不住。他双手合十,跟僧人说话,不过还是经常忍不住会抠抠鼻子。
僧人一直在拒绝,寺庙里发生了大事,他不可能放任何人进去。这个人缠了半天,见真的是无法通融,就开始打听寺里发生了什么。
“回去吧,改天再来,今天实在是不行。”僧人道:“这里有事,而且寺庙里的神佛每天都有人参拜,它们也会累的。”
“我可以多给香火钱,三百五百的根本不算个事,你通融一下,让佛爷今天受累加个班吧,我烧烧香就走。”
僧人哭笑不得,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之后,他告诉这个人,仁波切活佛圆寂了。
“挂了?!”这个人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就感觉很不妥,急忙捂住嘴,朝后退了退,看了看身后的同伴。
藏区的大小活佛圆寂之后,一般都有隆重的葬礼,葬礼是肃穆的,不允许任何人的搅扰。两个人只相互看看对方,就知道此行肯定是白来了。按照噶扎寺的规模和仁波切活佛的身份,在他圆寂之后,一定会进行塔葬。
活佛圆寂后的塔葬大致有三种,仁波切活佛的葬礼规制,应该是其中的灰塔葬,也就是遗体火葬,收敛骨灰和舍利子,装入金银制成的小塔内。
两个人不再逗留了,立即从这里离开,一直走出去很远之后,络腮胡子抠抠鼻子,问身旁的人:“小向,你怎么看?”
“他圆寂的很是时候。”这个人眯了一下眼睛。
小胡子出现了,在两年多之后出现了。他依然那么消瘦,但更有一种内敛的气息,仿佛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和精神都敛入体内,一丝一毫都不外泄。
他朝身后已经模糊不可见的嘎扎寺投去了最后一道目光,仁波切活佛圆寂了?这并没有什么。小胡子也不在意。
因为他心里明白,漫长的蛰伏,自己再次出现之后,无论是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都将面临一次了断,彻底的了断。
两个人一路走着,在距离嘎扎寺很远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当面对着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旷野和山地时,小胡子积郁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他对着长天胸腔震动,呼啸声仿佛冲上了云霄。
向腾霄,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将近终点
小胡子的呼啸声刚刚停止,从他和老赵一路走来的方向,急匆匆的跟来一队人,这些人可能是在他们两个刚刚离开不久之后就跟上的,但是没能力尾随小胡子还有老赵这样的高手,所以被甩出去很远,一直到小胡子他们停下脚步,才远远的追了过来。
“我猜的,可能没错。”小胡子回头眯着眼睛看着跟来的那些人,对老赵说:“在噶扎寺内,受到末世预言影响的,并不是察那多一个人。仁波切也是,只不过他更加隐蔽。”
说到这里,小胡子的脑海中就浮现出黑袍的影子,枯瘦的黑袍和仁波切活佛能划上等号吗?小胡子心里已经确定了,他总觉得自己刚刚出现,仁波切活佛就圆寂,这不能说是巧合,有些诡异。
噶扎寺前后两代活佛,无形中仿佛都被末世预言卷入了那个深邃的漩涡。但仁波切比察那多要精明的多,他很低调,然而暗地里所做的事情要比察那多所做的更有威胁性和影响力。
“你说他到底挂了没有?”
“这个不重要。”小胡子长啸之后,就恢复了平时的镇定:“我对末世预言没有兴趣了,这次出来,是要了断。”
尾随小胡子和老赵而来的那些人只是旁枝末节,对他来说,跟这些人冲突根本不值得,没有任何必要。所以两个人简短的交谈了几句,立即重新上路,他们一动,后面的人就又跟不上了,很快就被甩脱的无影无踪。
“下一步怎么办?”老赵在路上询问小胡子,在过去的末期行动中,老赵几乎完全脱轨了,而且这次了断,一切都是由小胡子安排的。
“到班戈县城去。”
班戈,这个位于纳木错,色林错两座湖泊之间的地方平静祥和,但只有小胡子知道这个平静之地的真正含义。朝圣者和人世间这两个古老的组织千百年来大部分时间都在蛰伏状态,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真正的蛰伏销声匿迹了,他们有很多秘密的信息渠道,从藏区各地不断的收纳各种各样的信息。
而班戈,就是这个秘密渠道之一。
小胡子不想失败,因为一旦失败,就意味着以后永远不能再找到嘉洛绒,不能给晋普阿旺报仇。所以他计划的很周密。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单薄的,之所以蛰伏,就是为了等待老赵和多吉。多吉这样的巫师一旦受创,所损伤的不仅仅是身体,需要漫长的恢复时间。在等待期间,小胡子把那块古玉上的信息几乎完整的破解了出来。
潘耶古玉上的信息,确实比较简单,信息只隐含了一个地点,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信息,却可以让所有的人不顾一切的去追逐。因为那是埋藏真正圣器的地方。
小胡子和老赵就像一阵无形的烟雾,飘入了班戈,随着他们的到来,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就被两个古老组织的秘密渠道接收了。小胡子爆出了消息,却没有马上离开,他有意在对方的耳目能注意到的地方露了面。他相信,这一套完整的信息被该接收的人接收之后,对方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一直到几天后,小胡子从班戈消失了,他赶往下一站。他一路走,一路把这条信息不断的传播出去。这样做,让朝圣者和人世间的首脑都很恼火,信息铺天盖地,不管是不是和末世预言有关的人,似乎都能收到这样的信息。但是暂时没人敢对小胡子动手,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可以确认,潘耶古玉是在小胡子手里,无论他怎么做,为了原始信息的完整,对方都要忍耐下来。
当小胡子慢慢走向终点的时候,之前那种感觉就不可抑制的出现在心头。如同当年的盘龙山一样,末世预言事件也在时间的轨道上滑动了很久,到了该终结的时候。他虽然没有真正经历盘龙山最后一战,但从卫天的讲述里,他可以体会到那种感觉。
痛苦,欢乐,隐忍,等待,煎熬,承受。过去所经历的事情一旦过去,现在回想起来,仿佛都没什么了。除了心里那个丢不下的节,小胡子觉得自己可以面对一切。
“到了该终结的时候,什么事都要了断的清清楚楚。”小胡子一路上不知道和老赵说了多少次这样的话,他是给老赵说,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
当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猛然回想起了博思巴曾说过的,他们这样的人,活的其实很枯燥,而且凄凉。他们活着只为了一个目的,当这个目的达到的时候,生或死,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了。
“做完这个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不能老是一个人这么漂着吧?”老赵说:“找个女人,成个家,生个孩子,你会有下一个目标。”
小胡子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答老赵的话。他的心里有点涩,一种非常非常不祥的预感,从几天之前就开始弥漫,他预感到自己会死。就如同一个苦修了一生的大德高僧一样,他洞悉自己的命运,知道自己的大限。
这种预感赶都赶不走,让小胡子越来越相信,这片高原,就是自己的墓地。他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想,如果明天,自己死了,这个世界上,会有谁为他流一滴眼泪。
“答应我一件事。”小胡子突然就对老赵说:“如果我回不去了,不要把我的任何事情告诉我的弟弟。”
“说什么傻话,什么叫回不去了?”
“答应我。”小胡子没有更多的话,他心中最终的归宿,就是静静的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闭上眼睛,不会打扰任何人,不会影响任何人,一直到自己的身体完全化为尘土。
小胡子和老赵的目的地,是这片广博的大地上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这个地方连地名都没有,具体的位置,是小胡子根据潘耶古玉上的信息,以附近一些地方为参照物而框定出来的。这是一片很低矮的山地,仿佛是远古造山运动中一个残次的副产品,对于高原上连绵不断的巍峨群山来说,这里就如同巨人中的一个侏儒。
消息虽然迅速的传播出去了,但收到消息的人中间必然还有一个消化分析和准备的过程,所以是小胡子最先赶到这里的。他对周围的地势情况仔细的勘察,因为他的力量不够大,必须要把一切可以利用起来的因素全部利用。
“这样的话,会死不少人吧。”老赵试探着问小胡子,作为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虽然在之后的日子里没有太频繁的接触,但对于小胡子的本性,老赵还是很了解的。他知道小胡子不凶残,不嗜杀,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甚至不愿杀一个人。
“那又怎么样。”小胡子没有一点点表情,好像其他人的生死和自己毫无关系。
是的,他确实是一个不凶残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还有必要手软心软吗。他忘记了一切,但惟独没有忘记的,是那些人残杀格桑梅朵,残杀晋普阿旺的时候,对方可有手软过?
“杀害格桑梅朵和阿旺的人,必死!”
老赵打了个冷战,这个混不吝般的老油条仿佛被小胡子身上所流露的某种东西震撼了。猛然间,他觉得面前的小胡子是如此的陌生,冷酷到没有一丝感情。
在这里勘察了大概四五天之后,第一批人带着一身风尘从别的地方赶到了。在这种情况和地势下,对方是根本无法察觉到小胡子他们的。
“那个用日本刀的二逼在队伍里!”老赵认真的观察着,他没有看到桑结,但是却看到了木村野藏。第一批赶到这里的是人世间。
“好。”小胡子的指骨不由自主的就被捏的爆响,这里距离下坎巴寺不止千里,但小胡子还是远远的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心里默默的说:“两年了,阿旺,如果你看得见,就看着,他们都会死!”
这并不是人世间所有的力量,根据小胡子的判断,在大事件进入最终尾声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拼命,都会倾巢而出,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圣器一旦落入别人手中,就意味着他们的列祖列宗,他们千百年的蛰伏等待,所有希望全部化为泡影。
他们只看到了木村野藏,没有看到桑结,但小胡子的宗旨就是见一个杀一个。尤其对于这样的倭人,他没有任何好感。
“你说这些人世间的人是不是什么脸都不要了。”老赵冷笑了一下:“为了找个劳什子圣器,连这种二逼都收拢。”
“先拿他们下手。”
两个人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尽管人少,但他们拥有很大的胜算。小胡子觉得,南安寿这样的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就冒然出现。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其他人会陆续赶到,情况复杂,下手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小胡子和老赵悄悄的潜行,绕到一个很有利的位置上,居高临下,面对那些远道而来刚刚进入矮山群的人世间成员。
“尝尝这个吧。”老赵满脸阴笑,摸出一个苹果那么大的黑球。
小胡子默然注视着不远处的人群,当他站稳脚跟的时候,就是拔出利刃开始复仇的时候。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杀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杀
木村野藏所带的人大概有十个左右,这应该是人世间的先遣队,负责探路以及勘察初步情况,所以他们走的不是特别快,想要尽力在沿途发现一些情况。老赵等到双方的距离完全合适了,掂掂手里的黑球,用力扔了出去。
老赵手上很有准头,苹果大小的黑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在这群人的旁边。黑球摔在地面的同时,砰的一声就爆开了,一团浓的像墨一样的黑烟丝丝袅袅,仿佛拥有灵性一样,迅速在周围弥漫游动。一缕黑烟就像一条漆黑的蛇,飘飘忽忽,那些人世间的成员虽然察觉到了黑球爆裂的声音,但是黑烟游动的太快了,好几个人没有太多反应,黑烟已经飘到了身边。
烟气无形无质,却像一条黑色的锁链,把人紧紧的束缚住,每个人都感觉到了恐慌,他们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就是这样一缕黑烟,就把人给死死的困在原地,左右不能动弹。木村野藏的动作远比其他人要快的多,虽然他没有被黑烟缠住,可脸色已经微微变了,在左右的紧张张望,随手拔出了长刀。
“老多吉的东西,对付不了高手,但是对付这些鸡零狗碎,还是很管用的。”老赵咧嘴笑了笑。小胡子之所以一直蛰伏,就是想让自己的复仇计划可以最大限度的成功,他需要帮手。蛰伏的期间,也就是多吉在慢慢复原的过程。
这支十来人的队伍瞬间就被打散了,木村野藏紧张的扫视,却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越是看不见敌人,心里就会越惊惧,他明显产生了退意,丢下这些在原地苦苦挣扎的人,拔腿就要朝远处跑。
小胡子的眼睛中,灰色的雾气仿佛瞬间就消失了,迸射出摄人的寒光,他握住合金管,身体呼的挺直,顺着这个小坡猛冲了下去。他要替晋普阿旺讨回血仇,木村野藏是第一个目标。
木村野藏一直寻找的敌人骤然出现,让他微微吃了一惊。他曾见过小胡子,然而时隔两年之后再次遭遇,他猛然觉得小胡子变了。这种变化让他心悸,因为他看到从不远处疾奔而来的小胡子时,心里就产生了一个念头:这是个没有弱点和缺陷的敌人。
一个没有弱点的人,怎么可能战胜?
小胡子不理会七零八散的其他人,刀锋直指木村野藏。老赵跟着他一起冲了出来,在后面收拾下面的人世间成员,这让老赵的速度受到一些阻滞,但小胡子却依然很快,他一路冲了过去,紧紧尾随木村野藏。
木村野藏的腿隐隐有些发软,他并不是一个无能之辈,受过很严苛的训练,然而面对急冲而来的小胡子时,他却惧意丛生。
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可能知道仇恨的力量有多大。木村野藏也不可能知道,这两年多的时间里,小胡子是如何煎熬着度过的。
小胡子的速度超过了木村野藏,尽管对方一直在跑,但是前后七八分钟时间,已经被追上了。这时候,老赵也在后面把其余的人全都搞定,随后紧跟过来。
当小胡子快要追上木村野藏的时候,手中的合金管寒光闪动,一刺而来。破空声呼呼作响,木村野藏迫不得已回身挡了一下,本来轻灵迅猛的合金管变的非常沉重,跟倭刀碰撞的一瞬间,木村野藏的整条手臂感觉一麻,长刀险些脱手而出。
“八嘎”木村野藏咬紧了牙,他很愤怒,因为此时,只有愤怒才能掩饰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慌。
“八你妈!”老赵远远站在后面,冷笑了一声:“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中国!西藏!你以为现在还是几十年前?以为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你这种杂碎,我就一个字:打!小向,弄死他!”
老赵的语气凶神恶煞,但是他很了解小胡子,所以就在后面站着,没有插手,他知道小胡子要亲手给晋普阿旺报仇,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会让任何人帮忙。
两年时间,小胡子并没有消沉虚度,他在等待,也在磨练。环境恶劣的藏区很多地方不适合人长期生存,但小胡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过了两年。他比过去更坚韧,如一把利剑被雪藏后重新出鞘,剑锋可以割裂长空。
铛
合金管不断与木村野藏的长刀碰撞,小胡子出刀的速度越来越快,光华如蝶舞。木村野藏开始还能勉强应付,但随后就有些不支。小胡子现在的状态和实力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在过去的接触和分析中,木村野藏一直认为,就算小胡子很强,但自己和他只有一丁点差距,然而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判断和分析错误到了极点。在他的眼中,小胡子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把杀人的刀。
小胡子眼前的群山和大地都消失了,只有木村野藏,还有晋普阿旺死去时的惨状。他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愤恨的表情,因为所有的恨全部都融入了他的生命里。合金管狂风暴雨一般,带着无法抵御的强大冲击,让木村野藏节节后退,没有招架之力。
不知道多少次撞击之后,木村野藏的一条手臂已经抬不起来了,手中的长刀脱手而飞。小胡子的目光骤然一冷,刀光一闪,在木村野藏的手腕上划过。鲜血狂飙,木村野藏没有出声,但捂着手背急速的倒退出去几步。
小胡子的步伐沉重,一刀得手,攻势如雷霆,木村野藏失去了武器,已经完全无力抵抗了。
唰
刀锋一卷,锐利的刀刃割破了木村野藏身外厚厚的几层衣服,鲜血狂涌。小胡子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却毫不手软。寒光一次次闪过,每闪过一次,木村野藏身上就多出一道吓人的伤口,不到几分钟时间,鲜血几乎浸透了他的外衣。
创伤累累,木村野藏也无法忍受了,当鲜血再一次飚出的时候,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拼命的想要挣扎逃出小胡子攻击的范围。
这已经不是一场搏斗,而是一场杀戮,仿佛一个强者对弱者任意的荼毒和制裁。小胡子不会手软,此刻,他完全有能力一刀斩中木村野藏的要害,但他没有这么做。刀光每次一闪,木村野藏都会低吼,痛楚和愤怒让他浑身开始颤抖。
“很疼,是吗?”小胡子慢慢举起合金管,刀尖指向木村野藏。他确实变了,但内心最深处却有些东西愈来愈甚,他极力忍着,可泪水却不听使唤的充斥在眼眶中,来回的滚动:“你有没有问过,阿旺疼不疼!”
有的事情,他无法忘记,晋普阿旺死去时浑身上下有多少伤口,小胡子记得很清楚。桑结和木村野藏明明可以直接了结他的生命,却没有这么做,他们如同折磨和凌辱一样,一直到晋普阿旺身体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时,才杀了他。
小胡子要报仇,就不是一句空话,他要把晋普阿旺所受的痛楚,加倍让木村野藏偿还。
寒光继续闪动,片刻之间,木村野藏的精力和生机随着不断绽开的伤口而流逝,他满脸都是鲜血,只有一双野兽一般的眼睛迸出不灭的光。这种目光足以让大部分人感觉心惊肉跳,然而对小胡子来说,根本没用。
他依然咬着牙在杀,一直到木村野藏像晋普阿旺一样,浑身上下皮开肉绽时。小胡子才停下狂猛的攻势,刀尖在滴血,一滴滴渗入了脚下的土层里。
“你是第一个。”小胡子的手随着心微微的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就猛然挥起。
寒光刺的木村野藏无法睁开自己的眼睛,他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最后的情景,就是一片雪亮的刀光,刀光随即就被鲜血覆盖了。
最后一股鲜血喷薄的时候,小胡子终于慢慢的收手了。他就站在木村野藏停止挣扎的尸体旁,久久都没有挪动脚步。
荒凉的野山中,只留下小胡子孤独又沉默的影子。他沉默,像是在祭奠,祭奠那个已经离开了世界的藏族汉子。
只有在这一刻,小胡子的眼睛中才恢复了那些挤满了心田的情感,失落,彷徨,惋惜,留恋他知道,失去的东西不会再来,死去的朋友不能复生,但自己心里的印记,却怎么抹都抹不掉。这些印记,或许会伴随他一生。
很久之后,老赵慢慢从后面走了过来,他觉得小胡子镇定的有些过头了,仿佛完全石化,就盯着木村野藏的尸体,一动不动。
“小向,怎么了?”
“没什么。”小胡子没有回头,低低的回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木村野藏尸体的时候,不久之前产生在心里的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不可收拾。他觉得在末世预言大事件将要被推动到最尽头的时候,也是自己生命将要终结的时候。
“我会死的,死在这里”小胡子不想把这些话明着说出来,也不想再重复之前对老赵的嘱托,他只希望有些人能在自己死去之后,像过去一样好好的活着。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无形的敌人
看着沉默的小胡子,老赵想了想,摇着头说:“你该知道的,很多事过去就是过去了,你把天捅个窟窿也于事无补。你别误会,我倒不是说你不该报仇,只是想告诉你,仇报完了,大和尚在天之灵也能安息,所以呢你也该好好活着。”
“走吧。”小胡子不愿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他转身从这里继续走到斜坡那边。
“接着干什么?我总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妥?”老赵跟在后面,说:“对方的人都是散开的,我们人少,如果这样一个一个的打,会浪费太多时间,而且不安全。”
“你有主意没有。”
“有点难。”老赵挠挠头,说:“只能尽力,把他们尽量引到一个地方去,炸药炸,乱枪扫,能做掉几个就做掉几个。”
小胡子和老赵势单力薄,但唯一的优势,就是两个古板的组织从来不动用枪械,这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一些方便。
“能把他们引到什么地方去?”
事实上,连小胡子也不知道真正的圣器究竟隐藏在群山中的什么地方,因为他不在乎这些,心思都在复仇上,所以并没有全力追索圣器的埋藏地。如果说有什么地方能把所有人全部吸引到一起,那毫无疑问,就是圣器所在的具体地点。
“这个地点其实是不重要的,只要我们故意留下一些痕迹,那些人肯定会跟过来。”
小胡子和老赵动身了,他们接着朝矮山群的深处走,寻找一个最合适的伏击地点,对这附近的地势,他们观察了很久,比较熟悉。两个人有意走的很慢,在沿途留下了不少隐约却绝对可以辨认出的痕迹。
这个办法有效,有人先是发现了死去的人世间成员,接着追下去,就看到了小胡子和老赵留下的痕迹。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线索了,所以无形中很多人都把目标集中在了这些痕迹上,一路紧追下去。
至少到现在,小胡子还处在一个比较主动的位置上,他可以随时停下来,观察后面那些人的举动。他猜的没有错,大事件临近终点的意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末代大鲁特的诅咒,让沿袭了千百年的朝圣者和人世间各自背负着不同的存在必要,而现在,则是决定一切的时刻。两个古老组织完全倾巢而出了,尽管暂时还没有发现博思巴这样的首脑,但小胡子知道,他一定会来。
“她也会来的”
两个人越走越远,把那些人逐渐引到了矮山群的深处。这片山地海拔不算高,但覆盖的面积很大,连绵不断。走到这里的时候,小胡子和老赵也对地形不太熟悉了。在行进途中,小胡子发现了一些已经陈旧的几乎不可辨认的东西,大多是遗物,有饰品,有工具,有用来祭祀的法器。这个地方是绝对的无人区,就算有人来过,也只会在群山外围稍稍停留,所以山地的深处,一切都保持着原貌。
毫无疑问,这里曾经是古老宗教背叛者聚集过的地方。大鲁特一系,背叛者一系,都在自己的意识中把自己当做是古老宗教最正统的传承者。
“都到了该归零的时候了。”小胡子随手扔掉了一个很小的石雕,这个世界上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只要人类不绝迹,争斗永远不会停止。仇恨远比恩德存在的时间要长,今天的一切,完全就是因为很久很久之前两派人不停争斗的结果。
他们加快了自己的速度,终于,老赵发现了一个很适合打埋伏的地方。在这里布置炸药,可以杀伤很多人,不过老赵分析,如果这么做了,可能只能让朝圣者或者人世间一方受到重创,两个组织的人不会同时并排追击。
“就看谁倒霉了。”老赵飞快的在原地布置着。当小胡子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和一块一块被隐埋在地下的炸药时,已经没有太多的感觉了。如果放到以前,他会想,这些炸药要夺去多少人的生命,这里面又有多少无辜的人。
谁是无辜的?谁会比谁更可怜?
追击小胡子和老赵的人最近的一批距离他们并不远,当老赵布置好这里的时候,对方已经逼近。两个人隐伏到附近,老赵熟练的准备枪械和子弹,抬手做了个瞄准的姿势,对小胡子说:“炸药搞不定的,也逃不过一顿乱扫。”
当后面那些人追击到这里的时候,老赵故意留下的痕迹就更明显了,他们一路追过来都没有遇到什么情况,所以脚步更猛,埋着头猛冲。人非常多,从两个方向隐隐包抄过来,渐渐就随着老赵留下的痕迹进入了预爆范围。
对这些人来说,爆炸出现的非常突然。第一声沉闷的爆炸声震裂了空间,气浪和碎石轰的蜂拥上天,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爆炸没有任何间隙的出现,这片区域完全被爆炸覆盖进去。开放性的爆炸虽然威力不是太大,然而那些人几乎是踩着炸药过去的,爆炸声响起,不知道多少人直接被炸飞了,残肢碎肉甩的到处都是。
当爆炸声的余波还在周围回响的时候,老赵开始射击。从他这个位置上看过去,下面还没有死透的人就是一个个活靶子。老赵虽然平时嬉皮笑脸大大咧咧,看着要比小胡子好接触,但他的心却比小胡子更果断,杀人从不手软。清脆的枪声回荡在刚刚发生过爆炸的地方,一枪一枪的收割残存下来的生命。
没有几个人能逃出去,被群山环卫的这片地方几乎没有风,爆炸产生的灰尘一直弥漫了很久才渐渐落定。看着下面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老赵收起了枪,他估摸着爆炸声和枪声会很快把后面追击的人都引过来,所以不能再暴露自己。
当尘埃落定的时候,老赵怔了怔,随后就拿出望远镜,朝那边看。
“地面上炸出了一条缝。”老赵回头对小胡子说:“不太明显,小向,这有点不对劲。”
老赵自己埋的炸药,自己心里有数,这种药量和爆炸产生的冲击力不可能把地面炸裂,除非地下是中空的。但是两个人不敢在这个时候靠近观察。
“古老宗教的人都喜欢钻洞,你说那条裂缝是怎么回事?”
无论是大鲁特一系还是背叛者,在初期的时候都沿用承袭他们本教的习俗,甚至,在这个方面来说,背叛者承袭的更长久,更彻底,因为大鲁特一系在象雄取得了宗教控制权之后,脱离了原来的旧俗,以城市为聚集地。
老赵还要继续接着说,但是这时候,他猛然就闭上了嘴巴。与此同时,小胡子的心里也产生了一种不知来自何方的危机感。他们两个一起回头朝四面张望,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危机感很浓重,就像一把无形的刀子,在慢慢逼近自己的喉咙。这种感觉相当不好,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压力,更重要的是,以他们两个人的眼力和感应能力,都观察不到这种危机究竟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危机就像一大片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让人无从分辨,也无从抵御。
“走!”小胡子不假思索,现在来不及再考虑那么多了,很明显,至少有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出现在附近,而且锁定了他们。
他的身体一动,弯腰就从藏身地一个翻滚跳了出去,随着身体冲出,一个消瘦矮小却仿佛具有魔力般的影子,就在脑海里冒出。
他什么都看不见,然而却强烈的预感到,南安寿可能来了。这个让博思巴都临阵逃脱的敌人,已经锁定了自己和老赵。这是最让小胡子揣摩不出深浅的敌人,他不会畏惧博思巴,但对南安寿却有些忌惮。
骤然间,小胡子的感应飙升到了极点,他终于隐隐约约的察觉出,就在他们的右边,一片潮水般的危机中,有一股强大的气息,仿佛狼群中最凶猛的狼王,在一点点的逼近他们。小胡子二话不说,拉着老赵就走。
老赵从来没有和南安寿遭遇过,他有点不信邪,在他的意识里,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抵御住枪支的扫射。
“我放倒他再说!”老赵抬手就在倒退中举起了枪。
“没有用的。”小胡子跑的越来越快,老赵不信邪,是因为没有见识过那么多。如果老赵也参与过盘龙山最后一战,亲眼目睹百岁卫八的身手,就会知道枪支并非绝对有效的,对有的人来说,那就是一根烧火棍子。
老赵被小胡子硬拖着走了,但是那种无形却强大的威压,还有铺天盖地一般的危机感一点没有消除,如同一个看不见的鬼影子在紧跟着他们。
人最恐惧的,其实并非死亡,而是死亡降临之前的那种气息和压力。这种压力一直持续下去,会让人的心理崩溃。小胡子和老赵的敌人显然清楚这一点,他始终都不现身,就用这样的方式,想要在动手之前打垮他们。
只不过他意识不到,自己所想打垮的两个人,心理素质有多过硬。小胡子和老赵看似一直在跑,在逃命,但他们真正图谋的,是反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搏杀(一)
小胡子和老赵很想反击,这样被动的逃下去让人很难受。但他们暂时找不到机会,压力和危机来自四面八方,几乎没有下手的空隙。到了这时候,小胡子可以认定,这个无形的敌人,百分之百就是南安寿,除了他这种众生里的异类之外,其他任何人包括博思巴在内,都不可能给人造成这样的压力和紧迫感。
“这个人真这么厉害?”老赵始终有些不相信,他不习惯这样被人追着来回乱跑。
小胡子用行动回答了老赵,闷着头在跑,也在寻找机会。南安寿肯定不是隐形的,他就在附近,但小胡子一时间察觉不出对方的具体行踪。
这种敌人可怕吗?非常可怕,但是当小胡子从蛰伏重出的那一刻起,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要进行自己的计划,就必然要面对这个可怕的对手。所以他虽然一直在跑,却并不慌乱。两个人一口气从藏身地又朝群山的深处纵深进去几华里,地势完全陌生了,荒凉的矮山山间长着稀疏的一层草芽。
这时候,正在疾奔的小胡子和老赵猛然感觉心头一滞,周围无形的威压瞬间增强了很多,仿佛在他们心头压上了一座山。后面的追击者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觉得两个猎物除了逃命之外,没有别的对策。他决定动手了,压力增强就是动手的前兆。
与此同时,小胡子也觉得不能再跑下去了,如果不动手还击,那么他和老赵始终要处在被动的局势下,南安寿这种敌人一旦发动攻势,就会连绵不绝不死不休。
压力虽然渐渐更强了,但是那种危机的真正来源却随之清晰起来,小胡子放慢了脚步,从急冲之中骤然一转身,合金管雷霆闪电一般的刺了出去。
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大脑猛然混乱起来,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影响干扰了,同时身体还承受着无形的打击,整条胳膊像是让折弯了一般。他咬紧牙关,感觉南安寿距离自己已经非常之近,因为打击是来自多方面的,小胡子的心头有些恐慌。他觉得自己心里又出现了那道门,一条漆黑的影子,正慢慢朝这道门爬过来。
合金管完全刺空了,小胡子判断南安寿的方位只是猜测,并不能像真正对敌时用肉眼观察到敌人的位置,这很被动。
这里的地势很乱,两座山之间的山脚下到处都是很大的石头,小胡子一击不中,立即抽身朝后退,但这就像是冒然动手去招惹一头凶恶危险的猛虎,随即就遭到了反噬。小胡子倒退如飞,无形的力量紧紧跟随着他。
哗
这时候,一块大石头后面猛然飘出了一片飞舞的银光,好像有人撒出了一把银粉。银粉飘飘忽忽的飞扬在空气中,却如同有什么东西在聚拢着细小的粉末,朝后面一涌而去。
银光的速度越来越快,小胡子身后不远处几乎都被这片飘忽的银粉给笼罩了,银粉一闪,顿时映出了几道影子。
小胡子的心里轻松了一点,又沉重了一点,追击者终于显形了,但显形的同时,他将要正面去面对南安寿。
南安寿的身影终于完全展露出来,他仍然像上次小胡子所见一样,低矮,消瘦,好像一个毫不起眼的人,只有那双魔幻诡异的眼睛,在闪动着异样的光泽。
“终于露尾巴了!”老赵等了很久,精神顿时一振,随即就举起手里的枪,对准了几条刚刚出现的身影。
静静站在几个人后面的南安寿好像没有过多的反应,即便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也毫不慌乱。他微微抬起了头,那双眼睛以一个很偏的角度随着脑袋一起上扬。无法形容这种目光,他的眼球好像两颗在发着光的宝石,却森然莫测。
老赵的脸庞几乎就在一瞬间就憋的通红,他牙关紧咬,像是在和什么拼命的抗争,握枪的手筛糠一样的颤抖着,尽管他已经用了很大的力气,但手指却无法扣动扳机。
“邪门”老赵的脖子都憋粗了,青筋毕露,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相信了小胡子的话,那个低矮瘦弱的日本人,有一种超乎常理的力量,这种力量很难抗衡。
南安寿身旁的几个人开始发动攻击,这些都是好手,如果正常情况下,他们不是小胡子和老赵的对手,但现在,两个人都被南安寿牵制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皆受到影响。
对于此刻的小胡子来说,已经没有多少机会和余力去接近南安寿,距离这个人越近,所受到的影响和打击就会越大。他和老赵再次开始后退,最要命的是,南安寿所带来的人可能都来自东联,这些人不会像朝圣者和人世间那样古板,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人举起了枪。
刚才从大石头后面飘出来的银粉也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三个人在追击小胡子老赵,另外两个则朝那块大石头后面绕过去。在这种情况下,小胡子和老赵虽然没有余力反击,但远离南安寿,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他们马上就分头跳到了乱石后面。不远处的南安寿迈动了脚步,慢慢的跟了过来。
两个观察大石头后面情况的人一人一边,如果大石头后面藏着人的话,就会完全被两个人堵住。他们手里都有枪,这是巨大的威胁。
但是两个人从两边绕过去之后,在大石头后面什么都没有看到,空荡荡的一片。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有点迟疑。因为刚才那片破解他们秘术的银粉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肯定是人为的。
迟疑只是几秒钟的事,大石头后面本来非常安静,不过两个人刚刚站稳脚跟,就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紧跟着,一颗头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骨碌碌的滚动着,朝他们这边而来。这两个人受过相当严格的训练,反应和应变能力非常快,头骨出现的一刹那,两支枪全部调转过去,砰砰两枪。
他们的枪法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这颗头骨却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在牵引着,从滚动的路线上呼的一转,硬生生避开了两枪。头骨滚动的速度骤然加快了不知道多少倍,不等对方再次开枪,已经滚到了他们脚下。
一个人心里有点发毛,头骨还没有停稳,他一脚就踢了出去。这一脚又准又狠,头骨像一个球一样被踢飞了,落在不远处的一堆乱石中间。两个人的目光随着飞舞的头骨而飘了过去,他们总觉得很不安稳,一个人飞快的举起手里的枪,想把头骨彻底打碎。
但他的手指刚刚触动到扳机,就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右腿仿佛被一把锯子给锯了一下一样。他忍不住就甩掉手里的枪,腿和触电一样猛的抖了几下。
之前,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被踢到远处的头骨上,一直到腿部的剧痛传来时,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一个只有两尺来高的小孩。小孩儿非常瘦,像饿死鬼一样瘦骨嶙峋,赤裸着上身,一根根肋骨从皮肤下面凸出。
鬼一样的小孩儿紧紧抱着这个人的右腿,剧痛就是来自小孩儿的撕咬,它的牙齿尖利的和刀子一样,一口就咬穿了厚厚的衣物,硬生生的撕下来一块血淋淋的肉。小孩儿抬起头,冲着这个人诡异的一笑,满嘴都是鲜血。它的面容皱巴巴的,像一个老头儿。
“啊!!!!!!”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让这个人忍不住就再次发出了呼喊声,他举起枪砰砰的朝脚下连着开了几枪。但是枪声响起的同时,这个鬼小孩儿烟气一般的消散了,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如果不是不断传来的剧痛和腿上明显的伤口,这个人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都是真的。他和另外一个人惊恐的四下里张望,在他们失魂落魄的时候,停在乱石堆里的那颗头骨无声无息的滚到了远处。
这两个人的意外打乱了所有人的行动,正在不断追击小胡子和老赵的三个人都停下了脚步,正在慢慢向前的南安寿目光嗖的一转,他本来在不停的对小胡子施加无形的压力,但意外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分心。他的眼睛有玄异的力量,仿佛可以洞穿一切,一眼就望向了那颗头骨消失的方向。
他简短的发出了一个急促的音节,这是最简单又最有效的命令,其余几个人立即从慌乱的情绪中稳定下来,继续朝前追击。南安寿的脚步加快了一些,他从小就不爱多说一句话,但他的自信却是谁都无法比拟的,他坚信不管是谁隐藏在暗处,自己都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死死的牵制对方。
但他同样有一种来自内心的危机感,他是很可怕,然而这一次他将要面临的对手也远比他想象中更难缠。
嗖
一阵非常轻微的衣袂飘动的声音引起了南安寿的警觉,声音来自很远的地方,就像一个足球场上落下一根针一样,但这轻微的声响没有瞒过南安寿,他的眼睛电闪般的一亮,就看到几块石头后面有一片黑色的一角一晃而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搏杀(二)
尽管远处只是一片衣角闪过,甚至连衣角的主人都没有看清楚,但南安寿却可以感应到,这是个棘手的敌人。刚刚发生的意外还有黑色衣角的出现,让南安寿不可抑制的分心了。
他一分心,小胡子和老赵所受到的压力和影响就顿时减弱,尤其是他们两个这种人,水里火里爬过来的,反应奇快。老赵立即就举起手里的枪,他的手依然有点发软,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纷乱,但他的指头已经紧紧的扣住了扳机,把枪口对准南安寿。
砰!
枪声响起,子弹的速度用肉眼根本看不清楚,老赵的枪法无法和苏日相比,但也相当出色,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打中南安寿。然而随后发生的一切让老赵瞠目结舌。
南安寿没有明显的闪躲,就在枪声响起之后,他的目光猛然从远处收回,就像一个在电压骤然升高环境下的灯泡,那种魔异的光呼的一闪,之后,他微微的侧了一下身体,就好像做了一个很无关紧要的细微的动作。
就是这个很细微的侧身,让南安寿避过了那颗致命的子弹。这种结果显然出乎了老赵的意料。
“这个人最可怕的就是精神上的力量,他可以不直接接触,而改变一些东西。”小胡子飞快的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处境,抽空对老赵低声说道。他清楚的记得,在近距离下,博思巴的腰身都被南安寿无形中给压弯了,要知道博思巴那种人,腰杆和钢铁一样硬。
“连弹道都能改变?这也太扯淡了!”老赵明显还是不肯服软,不过不甘归不甘,只能在心里想想,他也飞快的在周围扫视了一圈:“老多吉出来了,我们配合他。”
两个人一边借助周围大大小小的石头隐蔽身形,一边迅速的商量下面的对策。多吉能否对付南安寿,小胡子实在没有太大的把握,因为南安寿这样的异能者,可能几个世纪都不会出现一个,是绝对的异类,可怕的异类。
“也不用太担心,你不了解老多吉,或者说,你不了解藏区的古老巫术。”
小胡子对于这些确实了解不多,但是老赵陪着多吉整整疗伤了两年时间,对于老赵来说,让他窝在一个地方呆两年,这很难想象。在这两年期间,闲着没事干的老赵从多吉那里学到听到了很多东西。
像多吉这种袄教的巫师,说白了,他其实只是一个中介点。他通过各种仪式和稀奇古怪的法器,借来一种神秘莫测的力量,来打击想要打击的人。古老传说中,这种力量是来自魔鬼的,巫师是这些魔鬼的代言人。
形势的迅速变化已经无法让他们再详细的交谈下去,刚才打向南安寿的一枪虽然没有命中,但是让南安寿心头那种危险的感觉强烈了很多,因而他的攻势更猛烈了,正在乱石中来回游走的小胡子和老赵都觉得弯下的腰身仿佛被压上了很沉重的重物。
南安寿也无法再保持从容和镇定,因为多吉的衣角在不远处消失之后,就捕捉不到了,但危险的气息却始终弥漫着,挥之不去。南安寿的能力并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提升到最顶峰的,动用这种能力,会消耗他的精力。不过这时候,他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一直隐藏的多吉是个巨大的牵制和威胁。
这时候,小胡子和老赵都听到了一阵急促且无法理解的音节。小胡子虽然听不懂,但他知道这肯定是多吉发出来的。这种音节对于老赵来说就没有任何障碍了,他和多吉非常熟悉,火星语一般的音节马上就被老赵完全理解。
“老多吉让我们想办法,从小日本身上取一点东西。”老赵随即对小胡子压着声音说道:“最好是血液,毛发,其次是衣物的碎片。”
小胡子没有表态,但感觉这么做很难。想在南安寿身上拿到东西,必须要近身接触,凭他的身手,如果真能贴近南安寿,肯定可以一击而杀,根本不用再费事拿血液毛发什么的让多吉去做法。
但难归难,还是要这么做,多吉无疑是对付南安寿的主力,必须按他的指示去行动。老赵头皮很硬,可是当他们两个人开始有意的拉近与南安寿的距离时,强大的压力像水银灌顶,无孔不入。身体上的重压还可以承受,然而心理上的压力也扛都扛不住。当双方距离进入一个范围内时,心中的那道大门,还有那条漆黑的鬼影子就再次出现了。这是绝对不能轻视的问题,小胡子有种感觉,如果真的被那条漆黑的影子爬入了心里的大门内,他所有的记忆会被南安寿读取,而且自己的精神也会随之崩溃。
距离更近了,连小胡子握着合金管的手也忍不住开始发抖,一根合金管变的成百上千斤那么重,必须用全身的力量才能握紧。南安寿对人的影响很大,这也完全取决于对方意志的坚定程度。这一刻,小胡子莫名就对博思巴产生了些许的佩服。也只有博思巴那种一辈子只为一个目标而活着的人,意念如钢,才可以抵御南安寿的影响。
而小胡子呢?在别人的眼中,他冷酷,漠然,无情,固执。但只有嘉洛绒,卫天,晋普阿旺才知道,小胡子心里,有割舍不下的东西。无论任何人,如果他的心里有放不下的一些东西,那么这些东西无形中会成为他的弱点和软肋。
“我去拿东西!”小胡子转头对老赵打了个招呼:“你收拾别的人!”
小胡子深深吸了口气,尽力让颤抖的手平静下来。他在努力试图关闭心里的门,阻止那道漆黑的影子。他必须这么做,把心里一切割舍不下的东西都暂时隐藏起来。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夹江江畔后山。
他回想起老和尚打坐时的情景,年近古稀的老和尚一旦坐下,就好像变成了一块石头,纹丝不动,外力不可侵,如山一般的稳重不移。但他的心依然是清灵的,外界的一切都逃脱不过他的感应。
轰
这是一阵轰鸣却又无声的响动,只在小胡子的心头响起,他仿佛瞬间就将自己心里的那道门关闭的严丝合缝,把漆黑的影子死死的挡在门外,心底的牵拌然消失了。他变的如博思巴一样,毕生只为一个信念而生。
他猛然从乱石堆中跳了出来,冲向南安寿。小胡子的骤然出击让南安寿也微微吃惊,但他仍然没有慌乱。
随着南安寿暴涨的目光,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片粘稠的沼泽,前冲的小胡子受到了阻滞,他的额头迸出了青筋,咬着牙继续向前。当双方的距离只有七八米的时候,这种阻滞的力量达到了巅峰。小胡子一步也再难迈进了,尽管以他的身形,只需两步飞跨过去,就能用合金管刺穿南安寿瘦弱的身躯,但这两步距离,却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咔
小胡子握着合金管的手臂像是被一股怪异的力量扭住了,他遭受到了博思巴曾经遭遇的困境。整条手臂在慢慢的扭曲,折向相反的角度,这种力量缓慢却巨大,几乎无法抗衡。随后,小胡子的肩膀上如同落下了成吨的重物,压的他一点点的折腰,直都直不起来。这样的情况相当危险,如果南安寿身旁还有其它人,可以全力袭杀小胡子。
重压扰乱了小胡子的心神,他紧紧封闭的心门被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直在窥视的漆黑的影子,一点点的朝门内爬动。小胡子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涌到了头部,他已经晒成古铜色的脸庞慢慢憋的通红,他在承受双重的压力。
他和南安寿之间的距离是相当危险的,小胡子第一次从球哥那里得到南安寿的信息时,就产生过一个自然的想法,他一直认为,南安寿的身体很虚弱。然而此刻,牢牢压制住小胡子的南安寿展露出无人所知的另一面,他的脚步突然变的快捷而轻盈,缩在袖口里的一只手掌一动,就翻出一把雪亮的短刀。
南安寿握着这把刀,逼近了小胡子。与此同时,小胡子再也无法对抗双重的强压,就好像一个悬在悬崖上的人,苦苦的扒着一块石头,直到他完全不能再支撑下去的时候所产生的放弃的念头。心里的门洞开了,漆黑的影子一点点爬了进去。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仿佛自己的记忆和思维被平摊开来,让人不断的微观浏览。小胡子感觉心里一下子就空了,那些深藏在脑海中的记忆潮水般的涌动出去。毫无疑问,这些记忆中隐藏着卫天这个人,而且,记忆被南安寿飞快的读取了。
持刀逼近的南安寿随着这些记忆猛然顿了一下脚步。小胡子来到藏区之后,几乎发掘出了所有关于家族的秘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关于末世预言的周边线索。六指,鲜血,大鲁特遗留的诅咒,分裂的家族,圣器,毁灭
南安寿好像猛然得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卫天和贡觉这样两个人,两个沿承了纯正血脉,具有神血的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搏杀(三)
南安寿对于末世预言知道的肯定没有小胡子多,但一些重要的环节他很清楚。纯正的血脉,这是大事件中几乎和圣器一样至关紧要的一环,意外的收获让南安寿的眼睛接连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他依然在无声无息的逼近小胡子。很显然,他从对方的记忆里获取了太多重要的东西,他知道了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做卫天的人,只要控制了卫天,就等于控制了大事件中决定性的因素。
南安寿的杀机瞬间爆棚,卫天远比小胡子要好对付的多,所以他没有让小胡子再活下来的理由。
老赵也受到了影响,被其余的几个人缠住了,小胡子的意识出现了怪异的混乱,尽管他强撑着没有倒下,但是情况已经糟糕之极。有的时候,人的信念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小胡子的心底一直有一个无法动摇的念头,他觉得自己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如果死去了,阿旺的仇,谁去报,嘉洛绒,谁去救?
这个无法动摇的念头让小胡子和博思巴一样,在危急中猛然一振,硬生生挺起了将要被压弯的脊梁,脚步立即开始飞速的后退。
唰
就在小胡子刚刚退走的一瞬间,南安寿手中的刀光已经从他面前划了过来。在这种几乎贴身的距离下,小胡子所受到的压力已经无法形容。他有一种心神将要彻底崩溃的感觉,只是仍然依靠坚韧的信念在抗衡。
刀尖几乎是贴着小胡子的脸庞划过去的,此时此刻,小胡子终于察觉到了自己思维中的一个漏洞。他一直觉得,瘦弱的南安寿虽然可怕,但只要进入了自己真正的近身搏杀范围,那么只需要一击,简单的一击,就完全可以夺走南安寿的生命。然而这个想法无疑是错误的,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近身接近南安寿之后所承受的压力恐怖到什么地步。
他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被扭曲着将要崩裂,脑子完全乱了,正常的思维也无法运转,所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情景,就是心门中那条漆黑的影子,仍然在贪婪的摄取其余的记忆。这样的压力让小胡子几乎无法迈动自己的脚步,速度慢到极点,而且,紧随而来的南安寿也会发出致命的袭杀。
南安寿的身躯被紧紧包裹在一袭黑衣中,没有人能看得到他的表情,他的脚步猛然一快,手里的短刀挥动,直指小胡子。小胡子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有一片雪亮的刀光。如果换做其他人,可能在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小胡子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然而他心里负担的太多东西让他始终不肯屈服和倒下。尤为重要的是,这些年来的出生入死,一次次对敌历险,让他的每一根神经始终都处在极其敏锐的状态中。有的时候,人做出一些举动并不受思维的控制,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条件反射。
小胡子的脚步迈动的很慢,但是就在刀光将要从他咽喉一划而过的时候,他的身躯骤然一弯,腰杆几乎折成了九十度,堪堪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刀。
但情况一点都不容乐观,他能避过这一刀已经用尽了全力,而南安寿却没有受到太大的阻滞,只需要很短的时间,甚至不容小胡子再有其余的反应,刀光会再次挥动起来。
死亡的威胁已经逼到了小胡子的鼻尖,在这一刻,他甚至相信了自己一直留在脑海里的那种不祥的预感。他会在大事件临近终点的时候死去。但是他想不到死亡会来的如此之快,在一切终结和了断没有完全进行完的情况下就降临。
他不怕死,但是却不想死。
老赵在不远处的乱石堆里急了,但是他的几个对手都手持枪支,他必须全神以对,稍稍一个疏忽就可能把自己的命交代在这里。
骨碌碌
电光火石一般的迟滞中,一颗头骨从远处滚动过来。孤零零的头骨仿佛携带着一种任何人都揣摩不透的力量,滚动的速度超乎想象。头骨和石块摩擦碰撞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心悸,南安寿也不由自主的迟疑了,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神去紧紧的关注着飞速滚来的头骨。当然,他还可以接着对小胡子发起凶猛的袭击,然而那样做的话,就会给这颗头骨带来机会。
骤然间,南安寿的头部猛然一转,两只眼睛的目光好像凝聚成了两道光束,逼视着头骨。滚动中的头骨像是被一堵墙给挡住了,砰的一停。但受阻只是暂时的,停滞的头骨原地转动了一下,来势更猛了,似乎冲破一一层看不见的防线,继续朝这边滚动而来。
南安寿的目光更幽然且深邃,他无法再全力追杀小胡子,这颗头骨带来的巨大压力让他也很忌惮。
咔咔
压力是相互的,南安寿并不一个好惹的对手,尽管头骨全力在滚动,但是即将滚动到南安寿脚下的时候,头骨所承受的压力也随之达到顶点。
坚硬的骨头开始隐隐的崩裂了,几条很细微但却明显的裂痕随着咔咔声而崩裂出来,此刻,头骨在南安寿面前的地面上嗖的打了个转,当南安寿紧紧注视着头骨的时候,猛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两个只有两尺来高的小孩瘦的像鬼一样,一左一右紧紧拽着南安寿的两条腿,在拼命的朝上爬。地面上的头骨陀螺一般的转动着,两个鬼小孩的牙齿如刀锋般锋利,抓着南安寿的身体就开始撕咬。
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不可能完全保持镇定,南安寿也是如此。他条件反射一般的挥动手里的刀子,但是刀子划过,两个鬼小孩的身体却像一阵烟气一样,毫不受力,再锋利的刀子也不可能对它们造成任何损伤。
但是南安寿的反应能力超级强大,一击之后,他敏锐的察觉出,鬼小孩不是最重要的,它们完全因为那颗不断转动的头骨而生。随即,南安寿所有的攻击方向指向了转动的头骨,他甚至不理会鬼小孩的纠缠和撕咬,目光一紧。转动中的头骨就好像一个正在急速奔跑的人,猛然受到了强烈的打击,身体踉跄,站都站不稳了。
两个鬼小孩同时发出了一阵根本不像人的凄厉尖叫,一左一右顺着南安寿的身体爬上去。地面上的头骨崩裂出一条很大的缝隙,不远处的一堆乱石后面传出了低沉的闷哼,噗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从多吉的嘴里狂喷出来。他的胸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铁拳砸的凹陷进去,黑红的脸庞瞬间变的惨白。
此刻的小胡子所受的压力稍稍小了些,勉强可以迈动脚步了,然而这样的缓和根本不足以让他发动反击。他很清楚,多吉在这个时候硬着头皮出现,是为了给他逃脱的机会。所以他很果断,没有任何停留,拖着沉重的步伐尽力朝后退去。
南安寿让转动的头骨崩裂,这消耗了他的精力,也造成了他的迟缓。当多吉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的时候,南安寿转头就看到了一个鬼小孩已经扒住了自己的肩膀,满嘴利牙隐隐对准了脖颈上的动脉。
南安寿的眼睛隐隐发出了一阵红光,血红的光,两个鬼小孩一瞬间就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弹了出去。它们尖利的指甲尽管锲而不舍的紧紧抓着南安寿的衣角,但南安寿的眼睛发红之后,那种力量已经不是它们可以抗衡的。
又是一阵凄厉的鬼叫发出,两个鬼小孩弹丸一般的飞了出去,翻滚到转动的头骨旁,像两只恶犬一样,蜷缩着伏在地上,注视着南安寿。
乱石堆后面的多吉露出了脑袋,他本来一直打算暗中游走蛰伏,牵制打击敌人,给小胡子和老赵创造机会,但这个时候不想露头也不行了。多吉恼怒的有点发狂,经过两年多的蛰伏,他好容易才恢复了所受的创伤,然而这次刚刚出山,就又被南安寿重创。
他枯瘦的嘴唇急速的蠕动,一阵阵低沉的吟唱声像是被压抑的鬼哭狼嚎声,在空气中不断的流淌。
紧跟着,多吉丢出了一块像盘子那么大的东西。这是一块干硬的饼,沾染着发黑的血迹。
在很久之前,藏区很多古老的原始宗教以及部落中,巫师们普遍认为,他们只有靠一些特殊的祭品,才能召唤到可以利用的魔鬼来打击敌人。最初的时候,每个部落的祭祀和召唤手段都不相同,随着部落与宗教之间相互的交流,融合,这种祭品渐渐的定型了。
祭品被定型为一种饼,饼的制作原料很古怪,邪异,一切阴邪污秽的东西几乎都能成为这种祭品的原料。古老时代的巫师在各地不停的行走,就是为了收集这些很难找到的原料。
有魔鬼吗?这不好说,但是古老的巫术之所以让人恐惧,就因为它们仿佛是真实存在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搏杀(四)
古老的巫术到底有多大的作用,没人能说清楚这个。有些时候,场面恢弘巨大的召唤仪式会让人感觉震惊,为了达到目的,仪式会杀掉很多人,制作出很多祭品。巫术影响深远,从很久远的古时一直流传,以至于影响到了佛教。
1904年英军入侵西藏的时候,据说当权的教派曾经进行过秘密的仪式,用来打击异族的入侵。然而仪式仿佛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拉萨被攻陷了。战争的失败让一些人开始怀疑教派中首脑人物的能力,和经文中某些记载的真实性。这对当权教派很不利,虽然并不会因为这些事导致教权在藏区的崩溃和替换,但宗教的神性受到了质疑。
一直到二十年之后,印度比哈比发生了规模不大的地震,导致几名驻印英军士兵死亡。这个本来不算是重要的消息被藏区的教派得知之后,进行了大肆的渲染。他们说这其实是当年仪式的结果,只不过因为某些无法控制的原因,致使入侵者受到惩罚的时间推迟了二十年。
真话或者谎言其实并不重要,至少对于现在的多吉来说,并不重要。他沉浸在巫术中几十年,对于有些东西,他很了解。
干硬的饼被抛出来之后,两个蜷缩在头骨旁的鬼小孩狂奔而来,急速的吞噬着祭品。南安寿有些动容,而多吉的愤怒也随之平息下来,他的目光同样变的很可怕。在藏区,没有多少人会招惹喇嘛和巫师,多吉咽不下这口气。
盘子那么大的饼被两个鬼小孩狼吞虎咽的吃掉了,它们的身体开始膨胀,像一小团不大的浓雾,迅速的扩散,直到稀薄的无法分辨。
咚
一阵山摇地动般的脚步声从两个鬼小孩消失的地方响了起来,南安寿的面前仍然是空荡荡的,只有那颗不断转动的受损的头骨,但是他却清晰的感应到,有一个巨大的影子正慢慢的靠近自己。
脚步声接连不断,让人震惊。古老神秘的巫术和召唤让南安寿这样的异能者也产生了迟疑和迷惑,南安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暂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是对危险的察觉和反应并没有丧失,南安寿的眼睛几乎完全通红了,一种莫名且强大的精神力在四周弥漫,这样的力量几乎可以干扰一切。
多吉在乱石后面像是兴奋一般的吟唱,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让南安寿觉察不出了。但是紧跟着,南安寿的眼睛一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飞快的想要躲闪,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面前似乎有一只巨大且无形的手掌,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
南安寿被这只手掌慢慢的提了起来,正在和老赵来回游走对峙的几个人都慌乱了,南安寿的分量和地位,他们很清楚,如果南安寿在这里出现了意外,那么他们几个人回去也就不用活了。他们丢下老赵,飞快的朝这边靠拢。然而一直等冲到眼前的时候,几个人全部手足无措。
面前的一幕是诡异的,用肉眼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但南安寿就这样被某些看不见的硬生生的悬空提了起来。他的脸慢慢变红了,不过南安寿并没有因为这些而慌乱,他也没有挣扎,就这样被静静的攥住脖子。
小胡子和老赵所受的压力顿时小了很多,不等老赵有什么反应,小胡子已经箭一般的蹿了出去,多吉牵制了南安寿,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对于这个人,小胡子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必杀!
他不能让有关卫天的消息被任何不安全的人得知,任何威胁到卫天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南安寿身边的几个人没有办法解救南安寿,而且在此刻,南安寿艰难的从脖子里发出几个音节。低缓的音节是强硬的指令,这几个人马上调转枪口,阻挡飞奔而来的小胡子,强大的火力让小胡子有些受阻,不过老赵马上跟了过来,进行反击。一旦小胡子下了必杀的决心,就会用尽一切办法。
“我会死在这里,但不能让你死”小胡子在迂回着,慢慢向前,他的脑子里浮现出卫天的面孔。
在他的心目中,卫天,永远都无法成长为一个男人,他毕生都会是那种善良,软弱,时常会为一些人,一些事而流泪的大男孩。他需要人的保护。
小胡子的动作越来越快,他甚至不在乎呼啸的子弹会洞穿自己的身体,此时的南安寿仿佛不堪一击,他要全力而为。而且南安寿身边的人分身无策,只能把大部分的火力用来压制老赵,老赵手里有枪,这是巨大的威胁。
小胡子很快就接近了双脚离地的南安寿,他又受到了影响的压力,感觉自己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小胡子的眉头皱了一下,他的手掌调转了一下方向,像握着标枪一般反握住合金管。以他的力量和准头,合金管会闪电般飞出,刺穿南安寿。
这个时候,南安寿一直被悬空的身体突然扭动了一下,仿佛从他肺腔中挤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响,他的眼睛像被血液浸泡了一样,红光刺眼。
小胡子不能再等了,他感觉南安寿一直静静不动,是在寻找反击的机会。他甩手用力抛出合金管,如利箭一般呼啸着刺向南安寿。
轰
南安寿整个人如同一颗炸弹一般猛然爆炸了,他面前也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撕裂,呼啸的合金管只飞到一半就被弹射回来,躲在石头后面的小胡子的心脏像是要被压扁了一样。
南安寿从悬空的状态下落回地面,他进行了强大的反击,一下子就扭转了困境。不远处的多吉脸色变了变,他根本想不到这个瘦弱的人会有如此大的能力。
骨碌碌
在原地转动的头骨风驰电掣一般的朝多吉的方向滚去,南安寿的眼睛依然是血红的,头骨刚刚滚动的同时,就被一股力量重重挤压了一下,险些从中间崩裂。重创让多吉又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他的脸色更惨白,飞快的召唤头骨回来。
南安寿手下的几个人都松了口气,在他们看来,这是进行反击的最好时机,但是南安寿本人却没有任何要反击的意思,他的镇定首次被打破了。南安寿一言不发,只是一个简短的音节,其余的人虽然不理解,但是不敢违抗命令,马上就随着南安寿顺着来时的方向急速的退走。
“他不行了!”小胡子立即产生了推测,强大的反击固然让南安寿暂时脱离困境,但这会耗费他本人无法承受的精力,南安寿支持不住了。
老赵很快就跑了过来,两个人交换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就朝多吉藏身的地方跑。击杀南安寿,必须要依靠多吉。
多吉的状态比南安寿好不了多少,胸前的黑衣上沾着刚刚吐出的血迹,正蹲在石头后面不住的喘息。那颗头骨滴溜溜的在多吉脚下转动,已经出现了几道很明显的裂痕。
“必须杀了他!”小胡子匆忙的对多吉说了一句话,这表明了他的态度,而且也是在询问多吉,还能否坚持下去。
“杀!”多吉也很恼火,脸色白里透绿。
“这个兔崽子很难对付,几乎无法近身,距离稍近一点,我就觉得脑仁疼。”老赵把多吉拉拉起来。
“他会死的很惨。”多吉嘟囔了一句,接着就捡起那颗头骨。
崩裂的头骨中,带着几缕黑色的布缕,小胡子知道,这是南安寿衣服的几条布缕,两只鬼小孩都是从头骨生出的,它们在撕咬拉扯中拽下了这些布缕。
“这些不如血肉毛发,但足够他应付的。”多吉起身就走,一边从身上飞快的取出一些东西。
他拿出了一块有些脏的白布,老赵就在后面对小胡子挤挤眼睛:“你肯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小胡子看了看,确实认不出这是什么。
“痨病鬼的裹尸布。”老赵解释道:“还有一块痨病鬼的骨头,邪门的紧。”
多吉随手抓了一把泥土,又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把这些泥土捏在一块带着霉斑的骨头上,接着,他又把南安寿衣服上的几条布缕缠在外面,最后裹上了那块裹尸布。
“速度再快一点。”多吉的表情有点阴险,招呼小胡子和老赵加快速度。
南安寿比他们早很多逃遁出去,双方的距离被拉的很远,但是三个人猛追了一段路之后,就隐隐看到了对方的身影。南安寿肯定有些不支,身旁的两个人几乎把他架起来,狂奔不止。
第二百四十章 搏杀(五)
第二百四十章
搏杀(五)
“他果然支撑不住了!”小胡子看看身旁的多吉,妖异的巫术从古流传到今天,被藏区的很多人恐惧,并非没有道理的。
老赵刚才被压制的很没脾气,这时候举着枪就朝前一通狂扫。枪声让正在逃遁的南安寿不得不放慢速度,在周围寻找隐藏的地方。对方开始还击,小胡子这边毕竟人少,而且他和多吉都不习惯使用枪支,一下子就被压的不敢露头。
“那边火力太猛了,这样不行。”老赵开了几枪就被迫钻到了石头后面,谁都不是超人,不能躲子弹。
而且在他们被压制住的同时,有人搀扶着南安寿借机继续向远处走。多吉嘴里不断发出低沉且连续性的巫咒,他用一种粘稠的液体朝包着裹尸布的骨头上滴。这种巫术的反应是极为迅速的,紧跟着,南安寿在隐蔽物后时隐时现的身体猛然一抖,不由自主的就捂住了自己的头。
“老多吉!再加把劲!”老赵吐了口唾沫,显得有点兴奋:“搞死他!”
但小胡子能看出,这已经是多吉的极限了,因为他得到的只是南安寿一缕衣角,并非真正来自躯体的血肉和毛发,巫毒的作用被限制,难以完全发挥。尤其是对付南安寿这种精神力超级强大的人,能对他造成这样的后果已经很不容易了。很短时间里,有人几乎是拖着南安寿向前跑,其余的则留在后面挡住小胡子他们的追击。
“我试试!”小胡子有些无法忍耐,南安寿摄取了有关卫天的这段记忆,在小胡子看来,这比自己面对生死危机更难以承受。他已经打定主意,不顾一切,也要杀掉南安寿。想着,他就从石头的侧面观察了一下,想在呼啸的子弹之间寻找一条勉强可以冲过去的路。
这样做无疑太冒险了,小胡子的身形一动,立即就被多吉给拉住。
“不要慌!”多吉仿佛并不着急,他飞快的取出另一块很肮脏的裹尸布,从头骨的一边刮下来一点点干涸的血迹,这些血迹是之前鬼小孩从一个敌人身上撕咬之后留下的。多吉的动作干脆利落,照刚才的方法裹住了血迹和一块发黑的骨头。
他施展的是相同的巫术,但效果却非常不一样,因为这是被施法者身体内的血液。随着多吉阴沉的唱咒声,前面那几个正在全力阻击小胡子的人里面,猛然就爆发出一阵仿佛已经不是人声的吼叫,紧接着,被施法者好像瞬间发疯了一样,举枪在周围胡乱的扫射。
一梭子子弹飞快的被打光了,他身边的人显然想不到会有这样突然的变故,措手不及。飞舞的子弹打中了其中两个人,虽然不会立即致命,但仍然是很重的创伤。随之,对方的火力明显减弱了,而且被施法者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子弹打光了,就抡动着手里的枪,朝旁边的人发起攻击。
人虽然不多,却很混乱,尤其是对方几个人彻底晕了,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就在他们迟疑和躲闪搏斗中,老赵悄悄的转移了一个地方,眼睛一眯,一枪就放倒了一个因为慌乱了暴露了身形的敌人。
形势瞬间逆转,小胡子从之前已经看好的路飞奔出去,多吉在后面紧紧跟着,老赵则负责牵制对方仅剩下那一个没有负伤的人。南安寿已经跑不快了,小胡子朝前跑了一段,立即就锁定了他。
他和多吉迅速就跑到了对方阻击的地方,发疯的人已经被同伴打死了,这么近的距离下,没有几个人可以逃过小胡子的近身搏杀。时间很紧迫,小胡子丝毫不留任何余地,两个负伤的人很快就挂掉了,剩下那一个还想继续顽抗,但是躲过了小胡子的袭杀,却被后面赶过来的老赵打成了马蜂窝。
小胡子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收拾了这三个人,拔腿就继续追了下去。多吉不断的牵制着南安寿,对方的速度越来越慢,几乎已经走不动了,在这种困境下,最后一个人扶着南安寿,一头就扎进旁边一条山间的小路里。小路的两边都是石壁,像一条曲折的走廊,老赵提着枪就超过多吉,如果能把对方逼到绝地,只需要站在小路的入口一梭子子弹打过去,就能彻底解决一切问题。
三个人跑的飞快,距离小路的路口越来越近,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小胡子心头那种危机感再次萌生。事实上,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受到来自南安寿的影响和压力,但正因为这样,反而让事情看起来不怎么正常。
小胡子一下子陷入两难的境地,情况反常,如果继续追,难保有什么后果,但不追,南安寿会借机逃走。一旦被他逃掉,结局可想而知。
对卫天的维护超出了小胡子的狼范围,他咬了咬牙,示意多吉和老赵放慢脚步,自己率先朝小路的路口而去。他尽力拉开和后面两人的距离,这样即便出现了情况,至少不会被一锅端。
当小胡子靠近了路口,侧身朝小路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心头的危机感瞬间彻底爆发。他看到南安寿并没有逃遁,而是由人搀扶着,站在小路中间。南安寿的眼睛完全变成了两汪正在缓缓流动的血水,红的触目惊心。
轰
一种泰山压顶摧毁一切的强大气场伴随着无形的力量从小路中爆发出来,这种力量完全超越了人力,碎石如雨,小胡子的脑海顿时再次空荡荡的,眼前什么都不存在了。雨点一般的碎石打在小胡子身上,而且力量在持续,一柄锋利的短刀夹杂在碎石中,被无形的力量飞快的推动着。没有生命的刀子仿佛长出了眼睛,直直的朝小胡子心口飞来。
这是南安寿在面临死亡时的一次爆发性反扑,威力难以想象。小胡子思维上所受的压力已经到了临界点,面对碎石中飞来的刀子,他看不到,往常敏锐的感官失灵,像一个失去了大半思维的人。老赵在后面想要拉他一把,但来不及了,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刀子。
多吉犹豫了一下,只是很短很短的一下,随手就把头骨用力丢了出去。头骨在半空划过,越过小胡子的头顶,没有生命的头骨也仿佛有一双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睛,劲风穿过空洞的七窍,呜呜作响。头骨飞速的转动着,飞过小胡子的头顶后就直直的落下来。
铛
头骨精准的挡住了飞舞而来的刀子,难以形容这把刀子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在半空转动的头骨被刀子撞的倒飞,落到小胡子脚下。这时候老赵已经冲到了前面,一把拉回小胡子,反手把枪口伸到小路的一侧,扣动扳机。
噗!
后面的多吉在头骨被刀子撞击的同时,胸口又像被什么力量给重击了一下,忍不住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他的脸色更加惨白,嘴角露出一丝难言的苦笑,巫师所受的创伤,并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完全复原的,尤其遭受到来自南安寿这种敌人的打击时,情况更难预料。
南安寿还没有死,但是这一次致命的反扑消耗掉了他已经为数不多的精力,身旁的人拖着他避过老赵打来的子弹,然后就继续前跑。小路是曲折的,老赵换弹夹的间隙里,南安寿折身就闪过拐角。
“老多吉,还有办法拦住他没有!”老赵提着枪,却不敢迎头猛追。
多吉没有说话,这也是个倔强的老家伙,吃过的亏必须得找回来。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舌尖血滴落在裹尸布上,扩散的很快。多吉又抖手拿出一撮黑色的粉末,撒到裹尸布上。
一片青幽幽的火焰瞬间就冒了出来,裹尸布开始燃烧,血液和骨头被烧灼的气味相当难闻。三个人站在路口,无法看到已经转入拐角的南安寿,但是当裹尸布燃烧之后,老赵明显听到了那边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
呻吟声被强行控制,却没有控制住,可以想象,南安寿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然而这种伤敌又伤己的术法让多吉同样不好过。
此时此刻,小胡子的心仿佛猛然被什么东西给触动了,他看到了多吉嘴角和鼻尖不断缓缓渗出的血迹,看到对方打摆子一样颤动的身体。他感觉鼻子有些发酸,而且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好像完全明白了卫天在很久之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很难受,难受的要死,有的话我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是在放屁,但,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深信,不管这个世界到了什么时候,曹实那样的人,总还是有的。
“他这次可能真的撑不住了!”老赵侧耳听了一下,提着枪就开始朝里面走。但小胡子抢先一步走到了前面。
“弟弟,你说的没错,曹实那样的人,总还是有的。”小胡子在心里默默的说:“阿旺那样的人,总还是有的”
他走的很快,老赵也从后面跟上来,两个人在小路的拐角这里停顿住,老赵和之前一样,枪管伸出去,瞬间就打空了所有的子弹。
第二百四十一章 搏杀(六)
密集的子弹倾泻在狭窄的小路中,回响连连,小胡子觉得,强弩之末的南安寿应该没办法躲避所有的子弹,所以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冲击袭杀的准备。枪声落下的同时,多吉也从后面蹒跚着走了过来,他受到创伤,但精神还算好的,噗的吐出嘴里的血沫,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
枪声一落,小胡子和老赵随即又听到了拐角另一边传来了有人中弹之后憋不住发出的声响,同时还有更加匆忙的脚步声。老赵飞快的换了弹夹,稍稍的露头朝那边一看,接着就又是一梭子子弹打了过去。
两轮打击一过,就算是一只棕熊也要见血,小胡子从拐角侧面望过去,小路还有一段距离,南安寿和他仅存的一个手下全部都中弹了,但是当小胡子露头的一瞬间,对方也暴雨般的打过来一串子弹,火花四溅,逼迫小胡子退了回来。
不过就是这短短一瞬,小胡子却看到了对方两个人已经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力,南安寿的身体瘦弱,腹部可能中弹了,窝在一角,他的手下咬牙顶在前面,负隅顽抗。但是老赵的经验也非常丰富,就趁着对方子弹打空到换弹夹的间隙,猛然冲了过去。小胡子也抽身而上,多吉虽然没有直接冲击,但是那块裹尸布仍在他的手里燃烧。
南安寿痛苦异常,镇定消失无影,脸庞上的肌肉连同身体在不断的痉挛抽搐,他头顶的黑帽子散乱着落了下来,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正如小胡子所想,除了那双眼睛,南安寿就像一个普通的沉默寡言的人一样。他的脸色苍白,因为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双颊泛起一片不正常的红晕。
老赵的枪口已经逼近了他们,但是南安寿的手下却仍然想要挣扎着跳起来反抗,这个时候,谁都不可能手下留情了,老赵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一枪把对方的胸膛贯穿。几滴飞溅的鲜血落在后面的南安寿脸上,那种情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发抖,如同一块雪白的布上被人画出几朵艳红而残忍的花朵。
南安寿确实挣扎不动了,精力几乎被消耗光,他的腹部不断的流血,蜷缩在角落里,但是他在努力向小胡子展示自己在面对死亡时的从容和镇定,所以尽力的控制自己的抽搐,一点点扶着身旁的石头缓缓的站起来。
“你在干什么?”老赵喘了口气,咧嘴笑着,用枪口指着南安寿:“在表明你身上也有那种强烈的二逼武士道精神?别傻了,你知道不知道,除了你们,全世界的人都不认为武士道是勇敢,那是犯二。”
南安寿丝毫都不理会老赵,他只默默注视着小胡子。这场搏杀来的很突然,小胡子没有任何办法,就如同战场上,对敌双方的所有士兵都素不相识,但是如果你不开枪杀掉对方,那么对方的子弹就会无情的穿透你的身体。
有时候,杀戮是不需要理由的。
小胡子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不会优柔寡断,他要马上击杀南安寿,不留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
合金管的刀锋光芒闪亮,小胡子的动作也同样迅猛。当他挥动起刀锋的时候,一直漠然注视着他的南安寿突然开口,用很生硬的汉语说:“你没有胜利,我能看见,你,和你眷顾的人,都会死”
这句话就像一场猛烈的风暴,在冲击着小胡子的心。他凶猛的动作骤然像是受到了强烈的阻滞,他知道,南安寿这样的人不开口则已,如果开口就不会威胁恐吓。
是南安寿预见到了什么?
小胡子的心在颤抖,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死了就死了,他觉得自己的前半生没有白活,死亡,只是提前找到每个人都要有的最终归宿。但是南安寿的后半句话却让他恐慌,说不出的恐慌,他眷顾的人,会是谁?
“杀了他!”多吉从后面大声的警示小胡子,南安寿太可怕了,已经把多吉拖的几乎垮掉,绝对不能因为任何原因而留给对方任何机会,否则三个人都会死的很惨。
多吉的话像是一阵钟声,震醒了小胡子,无论如何,必须把南安寿杀掉。他迟缓的动作迅速恢复了,刀光一往无前。
南安寿的眼睛依然有来回缭绕的红光,却一点点的在黯淡,他知道到了此刻,自己必死。他直挺挺的站在原地,没有闪躲,没有反抗。
“那个人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小胡子的刀锋已经快要闪到南安寿的眼前了,但是这个瘦弱的异能者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害怕的神情,相反,他越来越轻松,而且嘴角还露出了一丝带着蔑意的笑。
这丝笑容让小胡子感觉非常不舒服,但是刀光的速度几乎快过了他的思维,没有任何停留,寒光划过南安寿的咽喉,一片血花顿时飞溅出来,南安寿的脖子几乎被划断了,头颅软塌塌的垂到一旁,然而一直到他死去前的一瞬,那种让小胡子感觉很不舒服的笑容,依然凝固在嘴角。
南安寿的死让老赵顿时就松了口气,小胡子举着合金管,鲜血顺着刀尖一滴滴的滴落,他还在想着。但是这时候,后面的多吉扶着石壁,伸手指着南安寿,突然发出一声大喊:“他的一点灵识逃遁了!”
多吉立即就越过发愣的老赵和小胡子追了过去,在多吉大喊之后,小胡子终于瞬间醒悟,为什么他会感觉很不舒服。
在几乎所有人的意识里,肉体的死亡就代表着一个人彻底的湮灭,但是这并非定理,否则,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存在伏藏,转世。很少很少一部分特殊的人,他们在肉体湮灭之后,灵识并不会随之消失,可以以另外一种形式继续存在。如果用藏传佛教的转世理论来说,肉体只是灵识暂时的居所。
像南安寿这种精神力超级强大的人,肉体崩灭可能并不能代表他绝对死亡。小胡子读懂了他临死前的那句话,那是一句淡然却带着强烈威胁和报复的话,南安寿知道小胡子思维中隐藏的那个人的重要性,他的灵识会把这个信息带走,带到其他人手中。
“多吉!抓住他!”小胡子也无法镇定了,他根本看不到灵识的存在,然而却知道事情的危险性,他跟在多吉身后奔跑着,不断的催促。
“用手抓不住的!”多吉拖着受伤的身体,跑的飞快,但是他只能感应到南安寿灵识的逃遁,却不能凭空用双手来阻拦:“那需要一个繁琐的仪式!”
“那就快!”
多吉一边在跑,一边从自己的黑袍子下面不断的拿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依稀记得袄教巫术中关于灭杀灵识的一个仪式,但是从来都没有用过。
“一个夭折男童的头盖骨,五个人的血,五种肉,一把黑芥子”多吉的黑袍子下有很多东西,他所记得的灭杀灵识的仪式,和很多古巫术一样,用特殊的贡品来召唤可以吞噬人灵魂的魔鬼。贡品的配方让人瞠目结舌,多吉的眉头紧皱,因为他不敢保证自己随身带着所有的配料。
南安寿看不见的灵识在飘忽,速度非常快,多吉需要拼尽全力才能跟得上,跑出去一段之后,小胡子就发现,灵识顺着来路在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三个人肯定要被引回之前涉足过的地方,那些地方此刻会有不少人。无论是朝圣者还是人世间,到了这时候都把小胡子看做最大的敌人。
但是没有办法,小胡子绝不允许自己的记忆随着南安寿的灵识而泄露出去。
之前和南安寿搏杀的地方距离爆炸的地方并不是特别远,多吉不断翻找着东西,相隔不长的时间之后,他们已经跟到了刚才老赵埋下炸药的爆破地附近。爆炸声必然会引来很多人,然而南安寿的灵识却没有任何迟疑的继续向前,飘向爆炸地的中心。
小胡子的心紧了紧,尽管还没有真正接近爆炸地,但是他已经模糊的看到那里有人的影迹。
“缺少血,还有一种肉!”多吉焦急的回头说道:“我没有!只能临时去找!”
“这不是菜市场,去哪儿找!”老赵在后面接了一句:“缺少什么肉?”
“赵大坏,你先放一点血。等下再去找肉。”多吉转过头,继续跟着:“人肉。”
第二百四十二章 搏杀(七)
随着多吉的吩咐,老赵立即应了一声,反手掏出刀子,在自己指尖比划了一下,但是刀尖触碰到指头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你保证用我的血最后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老赵道:“我的精神绝对不能出问题,我还没结婚。”
“你少说两句废话会死吗!”
老赵闭上了嘴巴,划破指尖,跑到多吉面前,挤出几滴血。跟着他就开始四下张望,挤点血可以,但是从他身上割一块肉就有点困难。
“真的,多吉,我觉得你的祖师之类的人都是心理有问题而且有虐待倾向的,这配料太他妈过分了。”
老赵最后嘟囔了一句就彻底闭上了嘴巴,因为他们已经跨入了爆破地。爆破地中心那边时常都有人影突然闪动一下,小胡子眯着眼睛看。之前的爆炸在地面上炸出了几条很大的裂缝,当时他曾推断,只有中空的地面才能被这种爆炸破坏,只不过暂时没有时间去具体的观察。但是到了此时,什么都不用观察了,裂缝下面一定有文章,已经吸引了不少人。
“有了!”老赵正跑着,眼前突然一亮,弯腰就捡起一点东西,匆忙塞到多吉手里。之前的爆炸造成很多人的死亡,尤其是几个爆炸中心附近,靠近的人几乎被炸成了碎片,到处横飞,老赵捡到了半截被炸飞的手掌。
“用不了这么多。”
所有的东西都被满满的塞到了一块很小的颅骨中,然而这一切可能有点迟了,在多吉还没有进行完准备的时候,突然就顿住了脚步。
“它钻到那里去了。”多吉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几条裂缝:“要不要跟过去。”
小胡子一瞬间就想到了很多问题,这几条裂缝吸引了几乎来到这里的所有人,人世间已经遭到了重创,不仅成员死去很多,而且木村野藏和南安寿都挂了,为了能和朝圣者抗衡,人世间的几个首脑一定会亲自现身。
这时候,小胡子不由自主就回想到了黑袍,回想到了嘎扎寺举行的隆重的葬礼。人世间的黑袍,真的死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地方肯定是危险的,南安寿的灵识也是有意把他们引到这里来,绝对不能让人世间或者朝圣者的高手接触到南安寿的灵识,它会出卖有关卫天的一切信息。
“跟进去!”
没有考虑的余地,老赵和小胡子走到最前面,在裂痕的附近解决掉了几个来回游走的人,顺便逼问出了一些事情。
“时间很紧。”多吉朝着裂痕内部望了一眼,说:“他的灵识走的很快,不能让它附着到任何人的身上。”
古老宗教的背叛者们也沿袭了宗教内部最原始的一些习俗,他们把巨大的地底空间作为栖身的地方。当小胡子第一个顺着裂痕慢慢爬进去的时候,他看到的是连片的建筑。建筑物都非常粗糙,带着浓郁的古宗教的风格,在一大片低矮的建筑中间,隐隐矗立着一尊高大的雕像。
不用多看,那一定是宗教创教神明的神像。很多事情都被时间蒙蔽了,导致了后人的错误理解。事实上,古老宗教的背叛者们才是最坚定教义和信仰的人,而大鲁特一系,则抛弃了宗教内的很多东西。
究竟谁才是背叛者?其实这个问题很不好说。
在这种环境下追击南安寿的灵识会有很大的危险,空间内是黑暗的,不过多吉能够敏锐的感觉到灵识移动的方向和路线,他带着两个人一路追了下去。
当三个人真正进入了那片低矮的建筑群中时,心里同时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吸引和震撼。黑暗的空间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发出无声的召唤。
“你感觉到了什么?”老赵自己想了想,可能觉得思维很模糊,就去问小胡子。
小胡子在跟着多吉走,但是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虽然闭着眼睛,可他感觉眼前的路,眼前的情景都是通明闪亮的,他可以用感官捕捉到远处的一切。
他的心仿佛和这里的某种东西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又仿佛猛然生出了一双天眼。他看到在建筑群的另一端,在地底空间的最深处,有一团闪着亮光的东西。
“圣器,真正的圣器”
这种特殊的感觉其实并不特殊,每个进入这里的人似乎都能感受到一些莫名的召唤和吸引,尽管老赵和多吉感受的没有那么直观和强烈,但这种召唤无疑指明了一条很显眼的路,通向深处的路。
周围安静的让人浑身发冷,但是小胡子却已经知道,那个暗中蛰伏隐藏了上千年的末世预言大事件,已经在这片死沉的寂静中拉开了临近终点的帷幕。
他们在建筑群之中飞速的穿梭,南安寿的灵识仿佛在寻找合适的目标。一旦它附着到了某个人的身上,那么来自小胡子心底深处的所有记忆都会潮水一般的被对方接受,所以这个目标必须是个强大的人,能够抵御和躲避小胡子的袭击。
小胡子完全沉浸在了空间深处那片通明的亮光里,这导致他的感应暂时出现了一点障碍,多吉和老赵没有他陷的这么深,正在飞奔的老赵猛然停下脚步,拍拍小胡子,眼睛朝后一瞥。
老赵听到了脚步声,来自后面的脚步声,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微微亮着的光源随即就熄灭了。
“我去。”老赵轻声说了一句,意思是自己去阻击后面的人,让小胡子保护多吉继续去追南安寿的灵识。
只能这样了,小胡子真的不想自己身边仅剩下的这两个伙伴再有谁死掉,但是此时此刻,他能如何?他也拍了老赵一下,所有想说的话,都在无声中默默的表达了出来。老赵调转了方向,小胡子继续跟着多吉朝前追过去。双方谁都不敢使用光源了,形势明显对小胡子他们有利,多吉能够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不停的捕捉到灵识的动向,方向非常明确。
小胡子知道后面的老赵肯定要面临极大的危险,还有恶斗,但是他分身乏术。随着这些念头,后面果然传来了一些响动,没有枪声,估计是谁都不敢随便动枪。这个时候,一直在前面闷头猛追的多吉突然就停了一下,然后调转方向。
“怎么回事!”
“他的灵识调头了,在朝后逃!”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灵识突然调头,变数横生。能一路追到这个地方的人都是什么人,小胡子很清楚,无论南安寿携带的记忆被任何一方得到,都会对卫天产生很大的威胁。
一直到这个时候为止,多吉只准备完了所有的贡品配料,如果用他的话说,召唤仪式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估计是来不及了。灵识转移的非常快,瞬间就来到了他们走过的路上。这个时候,老赵正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和后面跟来的人对峙,他无法感应到灵识的存在,一直到多吉和小胡子跟来时,他才知道出事了。
对方也在隐蔽着对峙,多吉不敢再冒险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南安寿的灵识移动到了对面。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南安寿的灵识移动过去之后不到几秒钟,从不远处一座建筑后面,就传来了一声闷响。
“完了!”多吉捏了小胡子一下,贴着他的耳朵说:“他的灵识附着到了别人身上。”
“杀了他!”小胡子毫不犹豫的就做出决定,无论南安寿的灵识附着到谁身上,或者说谁接收了那段记忆,都是必杀的对象,尽管他根本就不知道后面跟来的是什么人。
对面的响动还有轻微的人声不断的传来,接收记忆是个怎么样的过程,没人知道。但是这个过程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很难接受和理解的,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本来好端端的人猛然觉得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扑到自己身上,然后脑子里就轰的涌进来一大堆不属于自己的完全陌生的记忆,那种感觉没有谁可以淡然安静的承受。
小胡子的手心全都是汗,他不能再等了,立即悄悄的摸黑从这边绕过几座低矮的石头屋子,朝对方靠拢过去。对方的声音是明显的线索,小胡子要杀掉他。
小胡子的动作轻到极致,几乎不会被人察觉,当他距离对方越来越近的时候,可能也是那段记忆被对方完全接受完的时候。一切声响都消失了,然而小胡子却仍然可以分辨出对方具体的位置。他根本不管还有没有其他人在附近,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杀掉接收了记忆的人。
嗖!
合金管骤然刺出,速度快的惊人,在这样粹不及防的情况下,只有小胡子还有博思巴那种人或许会有躲避的余地。但让小胡子想不到的是,这个接受了记忆的人竟然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合金管一下子就刺空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放他一马
小胡子的合金管虽然刺空了,但是这骤然一击也让对方相当的狼狈,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躲过去的,仓促中,这个人再也无法保持身体的稳定,朝后退了几步,砰的就撞在一堵矮墙上。
尽管周围很黑,但还是能够听的出,这个人的吨位很重,撞到墙上的一瞬间就轰隆一声,险些把石头墙给撞翻了。巨大的声响再一次给小胡子指明了攻击的具体方向。不过在小胡子纵身追过去的同时,也感应到了某些威胁,这个人的身手无疑非常好,即便处在狼狈的劣势中,却依然有反击的意识,小胡子听到了枪械保险被打开的声音。
这更让小胡子的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身体闪了一下,从另一个角度再次刺出合金管,这一击更加迅猛。他主要的攻击目标是这个接受了记忆的人,至于周围的其它人,小胡子无暇顾及。这么做是很危险的,但小胡子想不出别的任何办法,只能殊死一搏。
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遮掩自己的位置和身形,小胡子甚至已经想到,可能在他刺穿对方胸膛的时候,就会有一连串的子弹打在自己身上。合金管的刃口发出锐利的破空声,如同一道惊雷略过天空。
“停手!”
可能只有音波的速度能够比合金管更快了,当小胡子刺出这一下的时候,重重撞到在矮墙上的那个人猛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喊叫。
本来,小胡子是不会有任何留手余地的,因为这事关卫天的安危。但是当他听到了这声急促的呼叫,却忍不住在半途硬生生的停住了即将刺向对方的合金管。这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赶紧停手!”
对方也知道小胡子半途住手,然而这一击太凶猛了,把这个人吓的不轻,一直到小胡子停下来之后,还在连声的喊叫。
随即,这个人手里亮起了一道光源,小胡子的合金管就停在距离对方不到一米的距离上,光源亮起,他看到了一张肉呼呼的脸庞和一副圆滚滚的身躯。看到这个人,小胡子感觉意外,却仿佛又不觉得多么意外。
胖乎乎的球哥还是原来的老样子。
“你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反应快,这会儿已经被你捅了个对穿了。”球哥示意小胡子蹲下来,然后望了望他:“好久不见,你瘦了一大圈。”
如果在平时,小胡子可能会对球哥敏锐到极点的观测力和感应赞叹,要知道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只靠感应去准确的分辨一个人非常困难。然而此刻的小胡子却没有任何开玩笑的心情,他慢慢蹲下身子,借着光源在注视球哥的脸。
“你的眼睛怎么和刀子一样?”球哥啪的打了个响指,矮墙两旁立即有人影子隐没到了黑暗中,他自己也朝墙角又缩了缩,仿佛很不习惯小胡子犀利的眼神,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叹了口气:“我想的一点都不错,你果然是不肯放弃的。”
这时候,多吉带着老赵猛然就从后面冲了过来,繁琐的仪式终于进行完了,多吉手中捧着那颗小小的颅骨,颅骨内装的满满的东西在诡异的一点点减少。
轰
球哥的脸色还有表情随即就变了,他整个人都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的站了起来,紧紧贴着墙根,如同被一只凶猛的怪兽逼到了绝路。球哥的举动很奇怪,已经隐伏到了黑暗中的同伴忍不住想过来。但是球哥的思维还是清晰的,他的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不能再左右移动,不过还是摆摆手,示意他的同伴不要乱动。
“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不是?”球哥只能移动着目光,望向小胡子,问道:“刚才我就觉得奇怪。”
小胡子没有说话,多吉开始念咒。随着一串串的咒语,球哥的表情变得有点痛苦和难忍,眼神也渐渐混乱了。不过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紧跟着,一股察觉不到的如同气体一般的东西从球哥的头顶一冲而出,只不过它没有冲远,就在半空被什么东西给死死捏住了。
头顶传来了一声略略凄厉的叫声,很隐约,多吉飞快的冲到球哥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然后转头在小胡子耳朵边说道:“逃遁的灵识被彻底灭掉了。”
“这个人呢?”小胡子的眼神微微一动,转向球哥:“那些记忆还有没有留在他脑海里。”
“应该还在。”
问出这个问题时,小胡子有些条件反射一般的紧张。不管怎么说,他和球哥都是同生共死经历过患难的人。或许有很多人都能狠心对患难过的同伴下手,然而小胡子却很难做到这一点。他知道,球哥并非一个恶毒的人,他很爱自己的女儿,很眷恋自己的家。
多吉和老赵退到了一旁,球哥也很快恢复了常态,习惯性的摸摸自己的脸,松了口气。小胡子的目光一直在球哥脸上游走着,他很犹豫。他不能放过任何得知卫天下落的人,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对球哥下手。
他矛盾到了极点。
“伙计,谢谢你。”球哥对着已经退走的多吉道谢,然后若无其事的重新蹲下来,像是唠家常一样喋喋不休的跟小胡子说话。
球哥他们自然不会放弃对这个大事件的追索,但是藏区太大了,他们的人无法守住每个地方,也无法完全掌控每一条消息渠道。在小胡子蛰伏的两年时间里,其它势力因为潘耶古玉的丢失,也被迫陷入蛰伏状态,这让球哥他们得不到任何线索,行动随即中止。他们也没想到中止的时间会这么长,渐渐的,一些人因为别的事情而离开了藏区,只留下少部分人,这少部分人主要的责任是探听相关的信息。
球哥得到消息的时间晚了一些,这就迫使他不得不临时决断,在大队后援没有赶到之前就飞速的跟了过来。
小胡子已经没有心情听球哥说这些废话了,他一直在思索,一直在矛盾和犹豫中徘徊,握着合金管的手一会松一会紧。
“伙计,看起来你对我的动态不怎么感兴趣,那就说点和你有关的,很实际的事。”球哥收起了脸上的笑,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黑暗中,又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挺喜欢你这个人,虽然你像一块沾着大便的石头,又臭又硬,但很对我的胃口。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明白一个道理,我们每个人活着,都会面临一些自己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这么说你或许有点迷糊?那么我就直说了,你的处境很危险,危险到你无法想象。”
小胡子的表情无动于衷,仍然一言不发的盯着球哥。他已经连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还会在意处境是不是很危险?他不说话,并非想继续听球哥说下去,只不过他真的无法说服自己,对球哥动手。
“你可能回不到之前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中去了。”球哥很无奈的说:“如果你还想继续活着,就得委屈自己。我知道你这个人,没什么坏心眼,所以有的事情,我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没必要计较太多。不过,我很担心,你不是那种能委屈自己的人,话就说到这个地步,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胡子还是没有接话,球哥觉得有些尴尬,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脸庞上多了一种郑重:“我感觉到你身上的杀意。”
这句话,球哥曾经对小胡子说过,那是在雪山群中的时候。一听到这个,小胡子就想起了两个人被逼到绝路,已经到了留遗书的地步时的情景。不管别人怎么看,小胡子始终是个重情的人,他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我只问你一句话。”小胡子终于打破了沉默,对球哥说:“就在刚才,你有没有接受到什么来历不明的信息。你说实话。”
“信息?什么信息?”球哥怔了怔。
小胡子在认真的观察球哥的眼神和表情,他的眼睛可以看穿很多人的心,分辨他们有没有说谎。
然而看了很久,他从球哥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球哥的眼神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并未隐藏什么。
这是小胡子最最希望的结果,尽管他仍然无法确定球哥有没有接受到那段记忆。对卫天的极度维护让小胡子还是放不下心,不过他的杀意减少了一点。
“我已经晚了一步了,不能再耽误,得赶紧走。”球哥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说:“我不跟你搭伴,我太害怕,而且我拜托你别和我抢东西行吗,如果我因为办事不力被开除了就不好了,我得养家啊大哥,你就行行好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石坛上的人
球哥好像真有点胆战心惊的样子,匆匆和小胡子说完最后几句话,就屁颠屁颠的绕过他开始朝别处走。看着球哥离开的背影时,小胡子沉默了片刻,他的脑子又开始乱了。就这样放走球哥?多吉说过,南安寿的灵识不管附着到谁身上,必然会把那段记忆灌输给谁。
球哥胖大的身影越来越远,当背影快要消失在小胡子视线里时,他握着合金管的手猛然一紧,脚踩着地面,身体像箭一样准备冲出去。
他确实在犹豫,也在强迫自己相信球哥并没有接受到那段记忆。但是在球哥远走的时候,小胡子想到了自己来到藏区之前最后一次见到卫天时的情景。铜牌大事件结束了,很多人都死掉,那让卫天真正的解脱。小胡子最后一次在母亲那里见到卫天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的爱情。
尽管当时卫天的神情中有一种无法减退的隐藏着的忧郁,然而他明显比过去快乐了一些。对小胡子来说,这就足够了,他看着自己的弟弟从生命的阴影走出来,过上安静平淡的生活,就觉得自己之前所付出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他不容人破坏这些,决不允许,哪怕只有一丝丝可能,小胡子也要完全把它掐断。
小胡子抽身而起的一刻,老赵一把就在旁边把他拉住了,他知道,小胡子的情绪有一些波动,而且身上的杀机一瞬间就变的很重。
“别动手了,那个胖子不好惹。”老赵直言不讳的说:“真去惹他,我们不占便宜。”
小胡子停下了脚步,不得不承认,他此刻的想法有些极端而且狭隘了,但是老赵却想的比较全面。
球哥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小胡子没有再追击下去,他只能再一次安慰自己,安慰自己球哥并没有接受到那段记忆。
“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老赵的手有点痒:“反正已经跟到这里了,不如再看两眼?浑水摸鱼什么的其实是最快乐最有成就感的了。”
小胡子自然不会放弃这里,该来的人想必都已经到了,这是个最终了断的时候。他只是担心,担心博思巴会不会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带嘉洛绒来。小胡子渴望他带着嘉洛绒,又害怕。再坚强的人的心,总有脆弱的时候。每每想到嘉洛绒,他的心就快要碎成片了。
他们在原地停了一段时间,小胡子和老赵没受什么大的伤,但多吉的状态不怎么好,他所受的不是普通的外伤,用药也不管用,只能靠时间去慢慢的复原。多吉把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这时候就呲牙咧嘴的,不过他表示自己没事,还可以和最强硬的对手斗一斗。
建筑群里的路四通八达,有很多条,而且这个地底空间的面积不算大,除了这些信徒们安身的地方之外,就没有更多多余的空间。之前在古老宗教见到过的祭坛,九层塔,以及其它一些标志性建筑都无影无踪,只有建筑中间那尊高大的雕像,无声的注视着每一个从这里经过的人。
小胡子和球哥无疑是最后到达这里的两批人,其它的估计早就先他们一步进入深处了。建筑群之间很安静,球哥他们跑的非常快,等小胡子和老赵再次动身时,对方已经没影子了。密密麻麻的建筑群尽头,是一个干涸的蓄水池,蓄水池后方,有自然的落差。小胡子他们还没有跨过蓄水池时,落差下面的光柱和一片纷乱的厮杀声就传入耳朵。
“他们可能是从建筑群里不同的路走到这里的,但是总会在这里遭遇。”老赵竖着耳朵听,然后几乎是匍匐爬行一样慢慢到了落差的边缘。
人多的不可想象,两个古老的组织倾巢而出,能动用的人都搬过来了。人世间在整体实力上明显不如朝圣者,但是小胡子的注意力没有真正集中在这些争斗中,因为混乱的光柱时不时的就会映射出一些东西。
他看到了地面上有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痕迹,痕迹是有人雕刻上去的,所有的痕迹就组成了一副巨大的图。这种图对小胡子来说很熟悉,同时也让他感觉脊背冒冷汗。
这幅巨大的图,几乎覆盖了落差后面所有的区域,仅仅这幅一凿子一凿子刻下的图,就是个很恢弘的大手笔。小胡子看不到完整的原图,但他能想象的到,在图的四角,至少会有相应的铜鼎,而且在图周围,一定供奉着轮眼的碎片。
这个地方的危险性骤然飙升,这种危险是谁都无法抵御的。随着观察,落差下面的情景越来越清晰完整,小胡子看到了一个用大方石垒起的坛,就在远处。
“上面有个人。”老赵很肯定的说:“我看不清他,但一定是个人。”
下面的争斗很激烈,小胡子不知道是谁抢先一步爬到了石坛的顶端。老赵使劲的观察,但是距离和光线都是限制,他始终无法看清这个人究竟是谁。
在小胡子还没有完全看到石坛上那道影子的时候,一种仿佛像两个物体之间发出共鸣般的响动,就从石坛上传了出来。声响不刺耳,但却有强烈的穿透力,瞬间覆盖了空间,让每个正在混战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一阵飘渺的人声像是从天籁传出一般,渐渐的压过了轰鸣。声音很单薄,却似乎是在无尽的岁月中飘荡了许久。
一点淡淡的金黄色的光从石坛的顶部缓缓飞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声响似乎有一种强大的魔力,可以阻滞人的心神。每个正在殊死搏杀的人陆续的停下手里的动作,把目光集中到了远处的石坛上。
每个人心里都和小胡子一样,有一个很大的疑问,石坛上的人,是谁?
“那是什么!”有人抬头注视着不断移动的一点金黄色的光,想要把它捕捉下来。但这点金光虽然飘忽,却像是一片永恒的云霞,谁都无法触及。下面的人想尽了办法,始终不能抓到,甚至不能看清这点光芒。
轰
光芒仍然在移动,而且突然爆出一团跳跃的火苗,熊熊燃烧。火光在缓慢的移动中不断的跳动着,像一盏飘荡在半空的灯火。下面的人群开始安静了。
小胡子的眼睛映出了那团燃烧的火,他恍惚中觉得,火光正在朝自己这个方向移动。老赵悄悄的握住了枪,尽管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但这一切有点出人意料般的诡异。多吉也在凝神关注,却察觉不出这团跳跃的火,究竟意味着什么。
火光越过了所有人,一点点的移动到了落差边缘处。当它距离小胡子非常非常近的时候,一下子就停止住,悬浮在上方。跳跃的火光映照出了燃烧物的本体,这一瞬间,小胡子的眼神定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一卷金黄色的却显得陈旧的古经卷在不断燃烧着,已经烧掉了大半。古经上没有字迹,就像一片金黄色的丝帛。
“是它!”多吉在小胡子和老赵之间露出头,盯着那团燃烧的火,有点诧异的说:“是那卷六字大明咒!”
没有人比多吉更熟悉这个东西,当初就是他想办法把六字大明咒的经文完整的印入了嘉洛绒的脑海。经文上的文字之后就黯淡消失了。
“是你吗”小胡子的眼睛顿时就变的潮湿,他的嘴唇在忍不住颤抖,望着将要燃尽的丝帛,又望着远处石坛上的身影。
“不会有错!一定是那卷六字大明咒!”多吉压着嗓子,很肯定的说:“经文已经不在了,这卷大明咒应该没有任何作用和意义,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还燃烧起来?”
小胡子的眼睛看不到那么远,然而看着这片立即燃尽的丝帛,他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有一个人在哭泣,无声的哭泣。哭泣是无声的,它只为让该感应到的人感应。
“是你,是你”小胡子的眼泪不可抑制的就流了下来,即便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仍然无法止住哭。男人无泪,该流的泪都在心里。然而他承受的太多,他依然像是坚强的,像是冷酷无情的向腾霄,但那种足以压垮一个人信念的重压,如何承受?
他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他知道自己摸不到那么远,但还是固执的伸出手,他相信,石坛上的人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可以看到他的心。
“我什么都不想了,不想了”小胡子的眼泪不断的淌落,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什么都不想了,只要能抱着那个娇弱到无力再承受任何压力的藏族女孩,不让她再受一点点伤害,这就足够了。
他想一直抱着她,走下去,走下去,走到世界的尽头,走到时间的尽头。
“神说,我们应该生存下去,像这个世界上最顽强的生命一样,生生不息,生存下去,假如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