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定计
在李斯看到两个人的一瞬间,他愣了一下,瞬间老脸有些发烫。
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胡亥秘密解救回咸阳的蒙恬、蒙毅两兄弟。
蒙氏家族,在大秦根深蒂固,忠于大秦。
虽然胡亥对蒙恬很不放心,但这近乎绝境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赌一把。赌这蒙恬忠于大秦胜过忠于扶苏。
当然,事先胡亥也对蒙恬和蒙毅兄弟解释过沙丘之谋。
不过沙丘之谋在胡亥嘴里说出之后,就变成了赵高利用老皇帝的积威胁迫自己下伪诏赐死扶苏,而丞相李斯因为一己私利,未加阻止。
胡亥更是表明,自己在艰辛中,奋不顾身的让身边的侍卫暗中保护蒙恬和蒙毅。
虽然这番说辞有漏洞,蒙恬和蒙毅两个人绝顶聪明,不难看出。但胡亥救了他们兄弟的命,这是真的。
且蒙恬戎马一生,兵权在握。深知一个刚登基的新皇帝,若被赵高那样的臣子胁迫,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解脱。
胡亥更是和蒙恬蒙毅痛陈厉害,大秦烽烟四起,需要蒙家出力云云。
两个老兄弟终于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不过他们的恨却转移到了李斯身上。
蒙家和李斯毫无过节,可李斯在当年沙丘之谋中,并没有对蒙氏兄弟做出一点点保护的意思。
胡亥在和蒙恬谈论的时候也是把矛头或多或少的引向李斯。
如今见蒙恬李斯相见,两人眼中互相警惕之色,胡亥暗暗点头。
作为皇帝,要懂得平衡之术。自古帝王,都竖立几个不可动摇的朝臣,让他们互相制衡,帝国的航线才会稳定。若只有一家独大之时,那帝国就要出现偏差,就更容易倾覆。
这,似乎是一种天道平衡。
胡亥毕竟只是个历史老师,不是长久坐镇权柄的官员,如今能想到这些,也是他了解历史的原因。
冯劫对谁都问心无愧,只是惊讶一下,就和蒙恬、蒙毅抱拳相见。
李斯则愣神很久,胡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爱卿,你们都认识,就不用朕介绍了吧!”
李斯身体一震,这才拱手抱拳说道:“蒙将军安好!”
蒙恬在大秦军中,威名赫赫,就是李斯身为丞相,见到他也依然彬彬有礼。
蒙恬面色淡然的点了点头,倒是蒙毅文官出身,和李斯表面客气一翻。四人这才坐在二世皇帝胡亥面前。
看了看一身布袍,却身体强健腰身笔挺的蒙恬,胡亥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几位爱卿,朕今日让你们来到深宫,都是自己人,就不绕圈子了。朕要诛赵高,拨反正,控乾坤。朕要还大秦子民一个安静祥和的帝国。这一切,都要几位爱卿摒弃前嫌,群策群力。”胡亥真诚的说道。
人性很多都是这样,在共同的危机面前,原本有些仇隙的人也会全力以赴,共同应对。当危机过后,各掌权势的时候,才会再次重拾前嫌。
历史上很多朝代都一样,打天下时候,所有人都一心一意,一旦功成之后,便是各大功臣互相争锋之时。所以明君不会偏向任何一个功臣,而是不破坏平衡,在可控范围内,让他们竞争,保持帝国的生命力。
君臣之间,就如同园艺师和枝条之间的关系。
园艺师负责修剪控制每个枝条的长短方向,但不会把所有枝条都剪掉,只留下一根,那样就是失败的园艺。
皇帝,也要如同园艺师,让大臣们如同枝条一般发展生长,只要剪刀在手,控制好他们的发展方向,那就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果然,一提到诛杀赵高,李斯和蒙恬的眼睛里都闪烁出同样的光芒。
“为今之计……”倒是一只很安静的蒙毅先开口说道:“我们在咸阳帝京的兵力不如赵高多。岭南的赵佗太过遥远,指望不上。上郡虽然有大军戍边,也是远水难救近火。诛杀赵高,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阎乐控制着咸阳守卫军队,臣刚刚渗入,手下心腹不比不过他经营多年的底蕴,不过若陛下一声令下,臣的部下万死不辞,誓杀赵高。”冯劫大义凛然的说道。
“封王!”李斯忽然开口,他直说了两个字,蒙恬和蒙毅眼睛一亮,他们也听说胡亥要封赵高为平顶王的消息。只有冯劫懵懵懂懂,不知道李斯为何说出这两个字。
“封王就要有封王大典。”蒙恬握了握拳头说道:“或可预伏数十身手敏捷的甲士,刺杀赵高于封王大典之上。”
李斯点了点头,说道:“蒙老将军和我想的一样,封王大典,赵高定会放松警惕。”
一旁侍立的陈甲也眼神一亮,他和杏儿一只如同胡亥的影子,什么事儿,胡亥都不避讳二人。
“小的到认识一个高手,为人仗义疏财,信守承诺,封王大典刺杀赵高,只此一人轻而易举。”陈甲揣度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咸阳城中,仗义疏财,信守承诺的江湖豪客有许多,其中为最者,非朱家莫属。你说的可是朱家?”蒙毅皱眉说道。
“回大人,正是朱家。”陈甲回答。
“朱家!”胡亥脑海中闪过历史上记载的朱家,的确是个草莽英雄人物。
“朱家不可用。”蒙毅始终很冷静的分析:“赵成曾豢养许多门客,其中有大部分人和朱家称兄道弟。若此时说与朱家,定然会传到赵高耳中。臣认为,这种草莽豪杰,暂时不可用。”
胡亥点了点头,蒙毅,这个历史上并不如蒙恬出名的臣子,竟然心思如此缜密。看他才能,似乎更在李斯之上。
对这个身材和蒙恬一样高大,皮肤比蒙恬白皙的高大汉子,胡亥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欲除赵高,臣认为,应该在封王大典之前!”蒙毅再次语出惊人。
胡亥赞许的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蒙毅所说,多数和他想法暗合。
封王大典虽然是个机会,但大庭广众之下,皇帝袭杀臣子,穿出去好说不好听。
诛杀赵高的行动,胡亥是想秘密执行,然后突然宣布结果。这样波及面小,也可起到震慑群臣的作用。
“依臣看,皇上可以借着封王大典筹备的理由,请赵高来咸阳宫,由陈甲带领几个侍卫,乘其不备,一刀解决即可。”蒙毅依旧很平静,仿佛他说的不是杀人,而是家常聊天。
胡亥点了点头,说道:“朕认为蒙毅的法子甚好,李斯你负责筹备封王大典,多制造些问题,找几个理由,让赵高多来咸阳宫几次。等他逐渐放松警惕,就是动手的时候。”
李斯称“诺”,胡亥向着蒙恬说道:“蒙恬将军,你集结家中精锐,诛杀赵高当日,你即刻出兵,和冯劫铲除阎乐之后,围剿赵高家人及余党。蒙毅则暂时留在咸阳宫,跟朕完善一下计划。”
他分配之后,除了蒙毅,几人纷纷退出咸阳宫。
要让赵高放松警惕,先要给他点消息,麻醉一下。胡亥璀璨的眼中闪现了一个影子——蕊珠。
第29章 七十儒生会深宫
蕊珠,原本是赵高安插在咸阳皇宫中的一个棋子。
可在胡亥几番**幸之下,这女子竟然对胡亥产生了感情,为了这份感情,蕊珠甘愿成为胡亥的棋子,愿意为他向赵高透露不实之言。
虽然如此,胡亥却不敢完全相信蕊珠。
他只是在偶尔一次**幸蕊珠之时,提出要筹备赵高的封王大典,中间许多过程都要赵高亲自参与决定,希望蕊珠能把这个消息告诉赵高。
至于将要除掉赵高之类的话,胡亥一丝也没和蕊珠透露。
蕊珠明白胡亥的意思,当晚就离开宫中,向赵高诉说了宫中的一些事情,顺便提到胡亥要和李斯亲自筹划封王大典的事宜,期间或许会召见赵高。
知道蕊珠离开赵高府邸,赵高的神色才阴冷下来。
蕊珠有所转变,他已经察觉。但这女人今次主动跑过来报信,赵高拿不准是蕊珠转变还是一个阴谋。
他坐在太师椅上,大三角眼紧闭,沉思了半晌,还是让人把阎乐叫来。
很快,阎乐从外面进来,不用人禀告,他直接进入赵高的房中。
“岳父大人,这么晚有何急事?”阎乐身穿便袍,腰间挎着刀。
赵高神色淡漠,让阎乐坐下之后缓缓说道:“刚宫里传出消息,说皇上和李斯亲自制定封王大典的礼仪,中间可能需要我去确定一下。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这王封,来的太过突然和容易。”
阎乐沉思一下,说道:“那怎么办?如果皇帝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他的眼中闪烁着凶光。
摇了摇头,赵高身子向后靠了靠说道:“不急,你只备好一直敢杀善战的精兵,如果皇上招我进宫,你们要跟随左右。现在到封王大典期间,你就在我的府中,不要回家。”
阎乐点了点头,赵高只有一个儿子,自己是他的女婿,如果老丈人做了皇帝,那自己的地位也可水涨船高。甚至,若赵乐死了,自己则是唯一的继承人。
阎乐,有他的野心。这一点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瞒不过老谋深算的赵高。
哪里都不是铁板一块,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咸阳宫这几日热闹了起来,李斯带领这几个臣子大张旗鼓的准备着赵高的封王大典。
胡亥偶尔也参与一下,不过他这几日忙活的是召集咸阳城内七十个儒生。
这七十个儒生,据说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正直之人。
胡亥要问政于这些儒生。虽然他内心对儒家的思想不是很认可,但他不能否认,儒家思想对于巩固封建帝王的统治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所谓儒生,并不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其中有许多在四旬左右的壮年儒生。
咸阳宫的大殿之中,七十个儒生排排而坐,面前都有桌案,桌案上放着鲜果。
七十个儒生在咸阳太学馆已久,老皇帝在世的时候,并不怎么召见他们,只是让他们修编史书,整理上古遗圣的著作论述。
秦皇虽然焚书,但每一类都留有存稿,存放于太学。这些儒生每日只是在太学研习文章道理。
此刻,大殿之中静悄悄。
儒生们鼻观口口问心,很有礼节的端坐在几案之后。胡亥残忍好杀的传闻,**奢靡的作风,儒生们早有耳闻。
这一刻,他们不知道帝国年轻的皇帝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只能默默的等待。在这些儒生心中,他们学富五车,为的就是把自己的才能卖给帝王之家,换个青史留名,封侯裂地。
读书人虽然清高,但也离不开物质生活。衣锦还乡就是读书人对人生态度的一大诠释。
在这群儒生中,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儒生,天庭饱满,一对淡眉之下两只漆黑如同点墨的眸子中透着审视。他不同于其他儒生一样鼻观口口问心的不问外物,而是四处观望这座大殿。
尤其是看到胡亥办公的大方桌上堆积如山的竹简之后,漆黑的眼眸一亮。
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阉人刺耳的高喊声:“皇上驾到!”
“哗”众儒生立刻跪了一地。
胡亥挺拔的身姿出现在大殿门口,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七十个儒生,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这些儒生算是老皇帝留给大秦的底蕴吧!当尊重。
想到这,胡亥双手向两侧平伸,大声说道:“众位博士,平身。”
在众儒生悉悉索索起身的时候,胡亥迈着大步走到那方桌之后,向诸位儒生先施个学生礼,这才坐下。
文人,自古清高,就低不就高。如今胡亥放下帝王身姿,向他们行了一个学生礼,立刻在这七十人中建立起了好感。
“似乎这皇帝也并不如传言中那么坏。”许多儒生在这一刻都抱有雷同的想法。
除了那眸子如点墨的儒生,他只是在胡亥施礼的时候,安静的回了一礼。脸上却不动声色,不悲不喜。
“朕,今日请各位博士来咸阳宫,是为大秦献计献策。今日,在这大殿,言之无罪!”胡亥没有绕圈子,直接向这些儒生表露了自己的心思。
在他话说出的瞬间,下面的众多儒生静了一下。
这些文人,久被压抑,只能在太学馆安心做学问。其实文人都是有梦想有抱负的。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没有一个人不想学完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只可惜,法家当道,李斯、赵高这些法家一脉之人对儒家,甚至其持其他学说的人抵制的非常坚决。
如今皇帝给机会,这些被压抑了多年的书生终于又看到了希望,有些胆大的立刻跃跃欲试。
“今日,朕要问的这个。”说着,胡亥拿起了面前几案上的一卷竹简。
他缓缓打开,竹简上奏报的是三秦大地之外,函谷关之东,张楚陈涉的叛乱。
胡亥简单的把竹简上的奏报说了说,然后期待的看着七十个儒生说道:“朕已经派出少府章邯,他率领骊山赦免的死囚暂时拒敌。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治标不治本。朕希望各位博士不吝赐教。”
文人怕事。
没事儿的时候,在太学馆议论朝政,都是口若悬河。
如今胡亥当真问政于他们,却没有人站出来,就连刚刚跃跃欲试的几个人都感觉到事态重大,不宜表态。
胡亥扫视了一圈,见没有人说话,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他叹息一声,可就在那声叹息尚未落下的时候,一个声音传了出来:“臣,淳于庸上奏。”
第30章 叔孙通(1)
“淳于庸……”胡亥心中重复着这个名字,眼前这个儒生不过三十上下,眉目清秀,身材匀称,中等的个头。略显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亦或是紧张,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正缓缓的渗出。
胡亥暗叹一声,儒生们之所以如此,不怪他们胆小。而是这秦二世的名声的确不怎么样。
想到这,胡亥脸上露出他能做出最温暖的样子,鼓励的向淳于庸点了点头。
果然,淳于庸看到胡亥的神思,原本就挺直的腰身又直了一点点:“臣等,在太学馆也曾听到留言,言说陈涉起兵,其将武臣已经掠下赵地,各地烽烟四起。臣等讨论过,认为皇上迟迟不做应对,完全是不知道真实情况。我们斗胆总结,这一切是赵高乱政,欺瞒皇上!”
淳于庸这话掷地有声,却缺少思量。他口口声声带着‘臣等’‘我们’把所有太学馆的儒生一网打尽。
若按照大秦曾经的律令,私下议论朝政,那就是死罪。这七十儒生很可能随着淳于庸的一番话,被胡亥斩杀殆尽。
所以他话音落下,很多儒生都瑟瑟发抖。更有那没城府的则悄悄的望向那四旬左右的中年儒生,低声说道:“若不是你可怜淳于越,让他儿子到太学馆谋个出路,怎会陷我等于此!”
更多儒生的目光落到了中年儒生身上,都带着些许挑剔。
可中年儒生毫不理会,甚至笔挺的身姿都未曾改变,那漆黑如同点墨的眸子则丝毫不错神的盯着秦二世胡亥。
他此刻,已经把全部的精神都留在了胡亥的身上。
“此人善于曲意逢迎,若非如此,怎能做我等之首!”一老儒闭目,心中暗叹。
更多的人则是怒目看着淳于庸,但看到秦二世胡亥的时候,却又战战兢兢。
胡亥脸上的柔和在淳于庸说出赵高名字之时,立刻阴沉下来,见淳于庸还想再说,他伸手制止,冷声说道:“朕已经传召,不日赵大人就会封王。赵大人是帝师,不容你多言。今天只讨论如何应对陈涉造反,谁也不许毁谤帝师!”
淳于庸一怔,但他性格耿直,被胡亥几句话,更是激起儒生的傲骨,此刻上古名臣比干之流的魂魄附体:“臣,冒死直谏。若不诛杀赵高,平乱之事定会波折连连。请皇上明鉴。”
面对这个不怕死的家伙,胡亥只能在心中苦笑,脸上还要装作阴沉模样,狠狠的一拍桌案,大声说吩咐道:“陈甲,将淳于庸拿下,押送李信那,等候发落。”
陈甲应了声“诺”,立刻指挥人把淳于庸连推带搡的压向大殿之外。
“皇上金口玉言,说今日言之无罪,臣,不服……”淳于庸此刻竟无丝毫惧色,在甲士的推搡下,还回头争辩。
胡亥看着他,心中佩服,脸上却只能冷笑,说道:“朕,是让你们说如何应对陈涉叛乱,你说多了。”
众儒生在淳于庸越来越远的争辩声中,一片沉静。就连那眸如点墨的中年儒生古井不波的神色也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出了淳于庸的波折,大殿上陷入寂静。
七十儒生会深宫,胡亥料想过会出现淳于庸这样指责赵高的人,他也早就和蒙毅商量过对策:就是暂时拘押把矛头指向赵高的儒生,给赵高放个烟幕弹,麻痹对手。
可胡亥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儒生淳于庸就把矛头指向赵高,为了成功的麻痹赵高,他不得不发威把淳于庸羁押。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进赵高府邸。
可这样做之后,七十儒生的言路肯定被堵上,他问政的初衷也被破坏。
“舍,得!”胡亥暗叹。
事情有轻重缓急。眼下除掉赵高是最重要的,这些儒生的心只要除了赵高,很容易就能收回来。
“攘外必先安内!”胡亥脑海中重复着这句话,坚定了他此刻的思想。他的魂来自于受到儒家数千年影响的后世,对这些儒生,胡亥还是有些心软。
出现了淳于庸的插曲,儒生的热情有所减退。更多人说道陈涉叛乱,都只捡表面不疼不痒的问题来说。
胡亥揉了揉额头,他想怪这些儒生不出力,可若没淳于庸的事件,众儒生也不会如此。
究其原因,还是赵高这个老家伙害的他不得不如此。胡亥把这次问政的失败归咎于赵高,杀赵高之心,更是迫切。
这七十儒生会深宫,问政一事,算是暂时失败。但胡亥相信,诛杀赵高之后,这些人能明白他的心。
问政、向赵高释放烟幕,是胡亥此次召见儒生的目的。同时他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挖出一个人。
这人正是太学馆为今的首席待诏博士叔孙通!
“叔孙通,说说你的意见!”胡亥不愿意再听儒生们慷慨激昂的说着表象的问题,而是直接把眼光放在那有着漆黑眸子的中年儒生叔孙通身上。
叔孙通笔挺的身子在这一时刻突然软了下来,原本无表情的脸上瞬间堆积着崇敬的笑容,一矮身伏跪在地上,因堆积笑容而眯起的眼阻挡了他漆黑的眸。
“臣,认为,皇上乃天子,圣明独断,早有慧心解决这一切问题。臣等智慧不及皇上万一,所出的主意都不入皇上龙眼。臣等任务,是管理好太学馆,为大秦储备人才,才是本分。在皇上面前妄言朝政,那是真真的不妥……”叔孙通接下来是长篇大论的夸赞胡亥,有那么几下马屁拍的胡亥的确挺舒服。
不过胡亥明白,历史上这个叔孙通是个大才,辅佐了刘邦。此是个大直若曲之人,断然不能让他从自己手下离开。
人才,是和这个时代枭雄英雄争夺天下的最大资本。这个道理,胡亥明白,恐怕刘邦比他更明白。至于项羽,若真如史书所载,则不足为虑。但这历史已经有变动,史书只能作为参照,不可生搬硬套。
“叔孙通,你很好。陈甲,传诏:晋封叔孙通太学博士,管理太学,赏钱千金。”胡亥随口吩咐。
叔孙通脸上露出惊喜的样子,连连叩头,口中更是尧舜禹汤奉承不绝。若仔细听他的奉承话,却是颇有文采。
其他的儒生见状,心中不满却碍于秦二世淫威,不敢声言。
“叔孙通留下,其余待诏博士到陈甲那领赏,可回到太学馆,好好的研习。朕不会亏待你们。”随着胡亥的令下,众儒生逃命般的离开了咸阳宫。
只剩下叔孙通一人,还一脸阿谀的望着胡亥,再也没有之前的那一丝清高。
君臣二人隔着几案对视了良久,胡亥笑了,是那种捧腹的狂笑。
第31章 叔孙通(2)
叔孙通也笑了,但看到胡亥笑的已经失去帝王威严,捧腹狂笑的时候,他愣住了。
一丝危险的感觉从叔孙通心底升起。
那些莫名其妙被秦二世杀死的人一个个从叔孙通的脑海中经过。叔孙通觉得自己并没有犯错误,甚至刚刚大拍这二世皇帝的马屁,有那么几句自己拍的都异常满意,都有些感动。难道这疯子秦二世没有中招!
“今日若出的了咸阳宫,一定要立刻离开咸阳这是非之地。”叔孙通暗暗下定决心。
“叔孙通,你是不是在想如何尽快逃离咸阳?”胡亥停止了笑,突然说道。
“怎么,怎么会?”叔孙通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胡亥这话几乎和他的心中所想是同频的。
“臣仰慕皇上的天威,愿意永远……”
“算了,叔孙通。”胡亥打断了叔孙通的信口胡诹。虽然这家伙拍马屁让人很舒服,出口成章,文采天成。
但胡亥要的不是这样的叔孙通,他需要的是历史上能委曲进言,为帝国长久着想的叔孙通。
叔孙通闭嘴,漆黑的眸子重新闪亮,盯着胡亥。
胡亥从龙案后站起,绕过案牍堆积,甩了甩袍袖向叔孙通深深的一拜,正容说道:“先生,刚刚朕笑的是先生的演技如此之高,奉承话说的如此文采天成。现在这一拜,是想听先生的一句实话。大秦危机,内忧外患,请问先生何解?”
胡亥正色,叔孙通微微一愣。
秦二世他曾见过几次,和这次不同。如今的二世皇帝眼睛清明,没有了那一丝桀骜不驯,没有了那些**感觉。
如今肯向自己下拜,所作所为不同于以往。可叔孙通还是不敢相信一个人转变的会如此之快。
“皇上天威,臣感激莫名,仰慕莫名,臣……”
胡亥再次摆手,打断了叔孙通的话。
他直接走到叔孙通的桌案之前,和叔孙通面对面的席地而坐。
君臣二人相望良久,胡亥神色露出果决,直接说道:“朕,明白,不除赵高,大秦不安!朕欲除赵高。请先生勿要多疑,此等大事须得机密。所以……”
叔孙通不等胡亥说完,身形后退,一下跪在地上,低声说道:“臣迫皇上泄漏如此机密,该死!”
胡亥伸手示意叔孙通起来,才开口说道:“先生大才,朕仰慕已久,只是碍于赵高阻挠,不能任用。如今借着七十儒生会深宫的机会,留下先生,为的是求先生一个承诺。”
叔孙通再次叩首,说道:“皇上有话直说,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之前请皇上赦免淳于庸的罪过,淳于越是臣师,臣不忍看淳于家断后!”
胡亥微微一笑,淳于庸他是要重任的。此人刚直不阿,有谏者风骨,做个御史那是妥妥的称职。
“淳于庸朕会重用,你不必担心。”给叔孙通一个定心丸,胡亥继续问道:“为今之计,大秦如何应对?”
他这话问的宽泛,叔孙通沉思一下,终于正色说道:“大秦如今内忧外患,若不解决内忧,则外患难除。前几日陛下的宽政政策,是一步好棋,可治标不治本。为今之计,先除赵高为首要,其它事宜,待赵高除掉,方可详谈。”
胡亥点点头,叔孙通所言,和他的计划一模一样,这说明这计划方向是正确的,具体施行,还要详细规划。
“除赵高,可于封王大典之上,安置一勇士,趁其不备一击毙命。只是此法虽好,可附属于赵高的势力怕要临死反扑,为皇上计,此法不妥。臣认为可于封王之前,除掉赵高。”叔孙通一介儒生,言谈杀戮之事,毫不讳言。且他所言,和蒙毅等人所既定的方向,不谋而合。
胡亥看着叔孙通,这人太过善于演戏。刚刚那猥琐和阿谀奉承的态度已经完全收起,漆黑的眸子透出一丝睿智和正直。
有那么一瞬间,胡亥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真的归降自己,还是一离开咸阳宫就偷偷跑掉。
不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个道理,胡亥太明白。就算这叔孙通除了咸阳宫就逃掉,今天他也要把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完全敞开给这人看。
以为伟人说过,二十一世纪,最需要的就是人才。一半有道理,一半没道理。
胡亥认为,人才,不论在哪个世纪都是最需要的。如今他所作所为,是在挖刘邦的墙角,因为这叔孙通按照历史的发展,应该是刘邦手下的一个能臣。
“有必要弄个小本本,把刘邦、项羽手下的名臣能士统计出来,朕挨个挖墙脚。”胡亥暗想,不过本本在这个时代是奢侈品,老蔡家那个发明造纸的小子连液体都还不是。
“造纸,似乎也不难,我记得好像就是木浆什么的沉淀下来,就能造成纸。有空把这事儿和李斯说说,让他安排人弄一弄。”
胡亥神游这一瞬间,叔孙通已经换了一个话题,他在帮胡亥分析除掉赵高之后的事情。
胡亥苦笑一下,对这叔孙通更有好感,说道:“先生,你认为除掉赵高容易么?”
叔孙通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光亮,原本淡漠的脸上,眉毛轻轻扬起,文人特有的傲意显露出来:“赵高,刀笔小儿,不足为虑。只要借着封王的事儿,把他多招进宫中几次,杀他易如反掌。臣不才,倒是可以给陛下推荐一个勇士。”
胡亥一愣,没想过到这文质彬彬的叔孙通所处的主意竟然和蒙毅不谋而合。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哈哈,叔孙博士不仅博学多才,深谋远虑也非一般策士可比,只是作为一介书生,不教化皇帝向善,反而推荐勇士杀人,有些违背儒家本性。”大点后面,蒙毅不知何时献身出来,在他身边跟着三尺高的优旃,更显得蒙毅高壮,不似文臣。
能在皇帝深宫中如此高谈阔论之人,定时二世皇帝及其信任之人。一般人就算不噤若寒蝉,也会摸清形式在做辩论。
可叔孙通毕竟不是一般人,他漆黑的眸子闪烁,嘴角带出一丝说不出味道的笑容道:“君子,当审时度势。天下太平,则继之礼仪制度,为民表率。而进天下渐乱,当以雷霆万钧的手段,驱除痈毒,此方为儒道大善。否则空谈仁义,陷天下苍生于不顾,不过是腐儒迂行罢了。”
“好!”胡亥和蒙毅几乎一通叫好。
这番论断,当真是大彻大悟,令人击节赞叹。
第32章 绝世奇人酒肆里
说完这话,叔孙通不卑不亢的向蒙毅拱手道:“太学馆儒生叔孙通拜见大人,本以为大人已经被赵高陷害,没想到大人竟在这咸阳深宫之中。”
叔孙通说完这番话,漆黑的眸子更是深深的看了胡亥一眼。
秦二世,他不止一次遥遥见过,可精神状态完全和眼前这个皇帝不一样。如今蒙毅能站在这里,说明正是眼前这个二世皇帝使了手段,保护了他。
这可是天大的秘密。在咸阳外界,一直流传的是蒙氏兄弟已经伏法。可如今蒙毅就在眼前,那蒙恬也一定没死。想到这,叔孙通一直平静的内心终于波动起来,眼前这皇帝看年岁不过二十左右,看他举止有度,绝对和以往的二世皇帝不同。
有道明君,叔孙通没有见过,但现在这秦二世给他的感觉绝对不是亡国之君。
蒙毅先向胡亥施礼,再向叔孙通还礼,这才在胡亥的示意下,席地而坐,笑道:“我蒙氏兄弟不死,全是皇上恩赐,若不为大秦皇帝粉身碎骨,天地不容。”
叔孙通点了点头,也向胡亥再次施礼。蒙毅的话解决了他心中的疑问,蒙恬果真没死。如今蒙毅已经在咸阳城,那蒙恬恐怕也已经回来。
“有蒙恬老将军做帅,陈涉小儿不足为虑。眼前只需要除去赵高,大秦安定有望。”叔孙通说道。
“除掉赵高谈何容易,如今他势力已成,在咸阳已有尾大不掉之势。皇上给我们定下的计策也是借着封王大典的机会,诛杀赵高集团。”蒙毅望着叔孙通,如今君臣的秘密都告诉了叔孙通,他若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何选择。
果然,叔孙通思虑了一下,立刻起身,郑重的重新跪下,恭敬的说道:“臣叔孙通,原本打算和皇上如此说‘外面说的天下反叛根本就不对,先皇早已经拆毁了城墙,熔铸了天下兵器,有您明主坐堂,有严明法令行于天下,国家安定,人民富足,谁还会造反呢?现在陈胜这些人只不过是几个盗贼而已,地方官正在积极追捕,请陛下尽管放心就是了。’,可如今见皇上和蒙毅大人对臣推心置腹,臣若再有三心两意,天地不容。臣请和蒙毅大人一起为陛下分忧。”
这一番话,说的至情至性。
原本有些担心的胡亥,此刻心中也大是舒爽。他伸手拉起面前的叔孙通,说道:“先生肯为大秦献计献策,朕高兴。先生刚刚所说有一勇士,请详细说说。”
蒙毅也带着问询的眼光,看向叔孙通。
叔孙通笑了一下,说道:“说起来有些尴尬。臣见天下渐乱,太学馆人员离散,向学者少,就每日到咸阳的悦来酒肆中饮酒。”
“就有那么一日,臣饮酒正酣,却见一个身高六尺黑粗壮汉进来讨酒。这壮汉只说身无分文,且又馋酒,无奈之下,只好前来讨酒。臣观那壮汉有些门道,便起了结交之心。”
“于是叫那壮汉一起饮酒。壮汉也不客气,过来只是一杯一杯的痛饮,到最后说用小杯不痛快,问我可否给他来一整坛。臣见这人不凡,便起了结交的心思。当日痛饮一翻,我二人异常尽兴。此后那壮汉又去过两次,直到第三次壮汉和臣说他叫乌普,现住在咸阳豪士朱家的一处居所,但有所求,尽管去找他。”
“原本臣觉得他除了酒量奇大之外,并无其他特异之处。可就在那天臣和他共同离开酒肆,恰巧遇到一乘马车,驾辕的四匹马同时受惊,在街上横冲直撞。臣一个儒生,当时远远的躲在一边,只见那四批惊马拉着一辆木车,就要撞到一个躲闪不急的孩子身上。”
“四周之人只顾惊呼,毫无办法。就在这时,乌普横冲过去。只见他大吼一声,如同平地生雷。他站在惊马对面,双手横如铁臂,直接搂住中间两匹马的脖子。当时两马悲嘶,前冲之势瞬间被乌普止住,连同那没有被他搂住的两匹马,全部寸步难移。”
说到这,叔孙通连连摇头,一脸的赞叹,仿佛那乌普擒马的情景就在眼前。
胡亥和蒙毅也听的惊心,待听到乌普双臂夹双马的时候,更是内心震动。
叔孙通继续说道:“乌普的个头不过六尺左右,两匹高头大马,竟然被他搂住脖子,生生的按的跪了下来。这还不算什么,更惊人的是……”
“还有更惊人的!”胡亥和蒙毅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更惊人的是当乌普制住惊马,等他松开双臂之后,中间两匹被他夹住的马,脖子只剩下皮肉相连,内里的骨头竟然在他双臂巨力之下,尽皆粉碎。”叔孙通惊叹,显然那一幕给他这个儒学大家太深的震撼。
“此人神力,天下少有!不为国家所用,当真可惜!”胡亥只是在评书里听过这种力士,如今知道这种人就在咸阳城中,立刻想起了那句话‘二十一世纪,最需要的是人才’。这乌普就是一个奇才。
“乌普?”蒙毅则露出了沉思的神色,问道:“先生没有问问这力士的来历?”
叔孙通似还在回忆那双臂夹双马的情形,半晌才咂咂嘴,好像饮了一口美酒一般,说道:“如此勇士,怎能不问出处!臣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乌普竟是当年名震七国的大力士乌获的后代。如今因为家道没落,已经成了市井游侠,暂时寄居在江湖豪客朱家的一处宅子中。”
听了叔孙通的说词,蒙毅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刚刚隐隐约约听到乌普这个名字,就觉得有些耳熟。如今确认乌普是七国并存时代大力士乌获的后代,更是心中有底。
胡亥也是双目放光,说道:“如何请得到这乌普?若由他来执行擒拿赵高,手到擒来。”
蒙毅笑着望向叔孙通,说道:“公孙先生既然举荐乌普,想必定然有办法让乌普为皇帝效力。”
叔孙通点了点头,说道:“这乌普虽然只和臣喝过三次酒,但却看得出是个信人,臣请他三次酒,他答应帮臣三次。想必臣求他,应该没有问题。”
蒙毅突然一拍桌案说道:“臣记的陈甲曾说过,识得朱家,也曾举荐过。臣看让陈甲陪同叔孙先生一起去,把握更大一些。”
胡亥不置可否,看了看叔孙通。
叔孙通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道:“如此甚好。此事隐秘,仅限你我君臣知道就好。”
蒙毅脸上古井不波,内心却高兴起来。
胡亥明白蒙毅的心思,让陈甲跟随叔孙通一起去,一是有更大把握把乌普请来,二是顺便监视叔孙通。
蒙毅这不算阴谋,有此举动也是人之常情。若没有这种举动,叔孙通到是会觉得这对儿君臣太过大意。
对于蒙毅的举动,他没有过于反感。善于以曲为直的叔孙通,既然决定跟随胡亥,跟随大秦,就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初衷。
这个大秦的二世皇帝让他看到了一展抱负的希望。
帝王国家,不过是个平台。这个平台由秦二世胡亥提供,剩下的就是臣子们大展拳脚的机会。
只有这样,国家才能正常运转。这巨大机器的工作效率才会无限提高。
这个道理,胡亥还不是很明白,但他却是一点点向这个方向靠拢。
第33章 皇上召见
征召力士乌普,这事儿就教给叔孙通和陈甲去办。
如今有老将李信坐镇咸阳宫,胡亥才算安稳下来。
他和李信暗中把咸阳宫中的卫士调查一翻,但凡是和赵高有一点关系的,都被李信借故调出咸阳宫。取而代之的则是李信的亲信,李家府军。
赵高封王大典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一切都显得紧张而有序,不知情的咸阳官员,见到赵高脸上都洋溢着真诚阿谀的笑容。
叔孙通和陈甲征召乌普却有了一些小插曲。
原来乌普在双臂夹双马之后,就和朱家等豪士离开咸阳游览,归期未定。
这个消息让胡亥叹息,少了这个力士,就少了一大助力。不过胡亥也只是叹息一声而已,毕竟乌普本就不在他除掉赵高的计划中,有则是一大助力,没有计划也要照常执行。
这期间,胡亥把赵高招进宫中数次。
每次他都亲自陪同赵高,和颜悦色的把赵高当成自己的老师,始终执弟子礼。对赵高的称呼也从‘赵大人’、‘师傅’变成了‘平顶王’。
赵高对整个封王大典的流程很满意,除了偶尔挑挑老对手李斯的毛病之外,也看不出什么。
只是这赵高每次进入深宫,都会有阎乐率领一队人马紧紧跟随。甚至会有几个贴身近卫不顾宫中卫士的阻拦,执意要跟着进宫。
胡亥为了让赵高放心,对赵高的近卫也放行,进入宫中。
如此多次,赵高虽有戒心,但也稍稍松懈。每次跟来的侍卫也并不强求进入深宫之中,更有一些开始和陈甲手下的几个侍卫攀谈,渐渐的熟悉起来,警惕越来越放松。
再过三日就是预定的赵高封王大典之日。
今晚,胡亥要宴请赵高,顺便最后敲定封王大典的流程。
叔孙通自从和陈甲回来之后,就和蒙毅留在了咸阳宫中。
蒙毅是老皇帝信任的人,整日忙活的是军国大事,对整个诛杀赵高的大趋势把握的非常准确。
而叔孙通则是在太学馆闲着的儒生,对一些细枝末节的操纵手到擒来。两个人相互配合,研讨出来一份切实可行的诛杀赵高计划。
两个臣子忙的热火朝天,而此时的胡亥却负手而立,站在大殿之前的台阶上,陷入沉思。
他在思考自己所知道的每一个帝王诛杀权柄在手大奸臣所用的办法,成功的失败的,他都在思考。
今夜,宴请赵高。
今夜,除掉赵高。
今夜,我胡亥要掌控大秦!
夜色来临,胡亥提起桌案上的御笔,在明黄绸布上亲手写下宴请赵高的请柬。
皇帝给臣子下请柬,这是历史上头一遭。
在这要命的请柬交给陈甲传递出去之后,胡亥深吸一口靠在后面的龙椅上,他手不经意间碰触到龙案下有些微凉的剑柄。
胡亥抽出短剑,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这剑名鱼肠,专诸刺杀庆忌,荆轲刺秦王所用都是这把短剑。
如今,胡亥也握着这柄名传千古的短剑,看着上面宛若鱼肠的纹路,聚精会神。
“皇上,冯劫应该已经开始行动,若他成功,我们把握更大。”叔孙通给胡亥出了一个注意,让冯劫去实施。如今他见二世皇帝太过紧张,便开口打破凝重的气氛。
蒙毅也说道:“刚刚从蒙府传来消息,蒙家府兵已经准备完毕,只等蒙恬将军一声令下,就包抄赵高府邸。”
胡亥点了点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将是他在大秦掀起风波的**,如果能看到明日的太阳,那他将给大秦一个美好的明天。否则,一切空谈,尘归尘,土归土……
朱红的大门上横着一个金灿灿的牌匾,这种匾额除了皇室,无人敢用。可牌匾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赵府’。
当今天下,除了赵高。谁还敢和皇帝用一样的颜色?
站在门下的护院家丁一副高傲的样子,他家的主人三日之后晋封平顶王。主高奴强,这看门的似乎也趾高气扬,胸脯下的底气也足了起来,对出入的官吏说话声调似乎也高了一些。
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小子从街头一溜小跑过来,到了赵高府邸门前,停下了脚步。
“赵大哥,快,快帮我叫一下我家老爷。”年轻小子向着看门的家丁喊道。
看门的家丁看到年轻人,眼睛一亮,笑道:“小窜丁,就你跑得快,不知道你家老爷最近一直跟着我家赵大人么?有啥事儿把你急成这副样子?”
“别提了,大哥快点通秉一声,家里出大事儿了。”小窜丁一脸的急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门的赵大哥反倒被他这样勾起了兴趣:“你小子不说明白,老子今天就不给你通秉。”
“我草,老赵你真犊子,你快找人给我报信,我在这和你说。”小窜丁见老赵不给通秉,嘴里骂人话都急的蹦了出来。
老赵不过是个看门的,见小窜丁真的急了,立刻吩咐人去府中找阎乐,一面笑嘻嘻的骂道:“小鳖犊子,今天骂你赵大哥,不把事情说清楚了,我扒了你的裤子,弹你卵蛋!”
小窜丁白了他一言,凑上前低声说道:“老赵大哥你是不知道,今天傍晚,来了两个美貌妇人,带着七八个半大小子堵住了我家门口,口口声声说是老爷在外面‘人儿’,还说那七八个半大小子都是我家老爷留下的后,你说这不扯淡呢么?”
赵大哥听了,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说道:“其实出这事儿也正常,阎大人惧内,一个妾都不让娶,长此以往,不在外面**才怪!这怪不得阎大人,哪个男人不喜欢新鲜的俏娘子,你说呢?”
小窜丁嘻嘻一笑,说道:“若是真的,也还罢了。我看那两个女子领来的七八个孩子,相貌各异,有丑有俊,却没的一个和大人长的像的!两人在门口哭闹,惹得四周好多人不顾夜禁,出来看热闹,这颗如何是好。”
老赵却不管他说的急切,只取笑道:“阎大人每日要回家交粮草,两个女人自然少了**幸,在外面养活几个野汉子,生了孩子,让阎大人做便宜老子也说不定呢!”这老赵最是八卦,听了阎乐家出事儿,反而心中高兴,这下和同伴们又有谈资了。
想到这,他内心也颇为感慨:男人当官就是好,可以在外面胡搞。啥时候老子也能平步青云,到时候一定多找几个小娘子,至于现在这个黄脸婆,若还是死脾气不改,老子第一个休了她。
正在老赵做梦的当口,阎乐从门里出来,一副不耐烦的口吻说道:“小窜丁,家里怎么了?”
小窜丁立刻上前,趴在阎乐耳边把刚刚和赵大哥说的话再说一遍,末了说道:“夫人在家已经准备好了刀剑,若那两个女子所说为真,就要自杀成全你呢。那可是赵大人的千金,这可不是闹大发了么?”
阎乐眉头一皱,低声骂道:“胡扯,你等着。”说着他转身奔府内而去。
要离开赵高府邸,须得先和赵高打招呼。
阎乐在咸阳城北,的确偷偷的养活了个小老婆,可赵高的女儿善妒,他不敢光明正大,如今只当是那小老婆找上门来。
经过赵高的同意,阎乐急匆匆的离开了赵高府邸。
一旁暗巷之中,一个身影看到阎乐离开有一刻后,立刻向后面招了招手。
在暗巷隐约的灯火中,一个阉人后面跟着几个皇宫禁卫。
那阉人手捧明黄的诏书,穿过暗巷,径直走向赵高府邸。
“皇上召见!”阉人刺耳的声音划破夜色,在赵高府邸响彻。
第34章 咸阳乱(1)
赵高在接到胡亥召见通知的第一时间,眉头微微一皱,阎乐刚刚离开,他有些心绪不宁。
不过这段时间胡亥常常在晚上召见他,他已经有些习惯。但今晚,没有阎乐,赵高沉吟了一下。
“曲宫在么?”赵高问身边的随从。
随从立刻一哈腰回道:“曲宫大人刚好在府中和几位公子下棋。”
赵高神色放松下来,吩咐道:“让曲宫带着阎乐的人,跟我走一趟。再派个人去通知阎乐,让他尽快回来。”
“诺。”
很快,曲宫带着阎乐的人走了出来,他腰间也配了一把长剑。在他身后是阎乐挑选的精壮甲士,跟随着。
赵高的胆气壮了壮,穿着一身便服就登上了等在外面的车马。
“瞧见没,这几天皇上老也召见老爷,看来封王大典的事儿是要敲定了。”看门的老赵望着赵高渐行渐远,没入黑暗的车马,骄傲的说道。
“那是,大人如果封王,咱们这些办事儿的下人也跟着沾光。到时候还要老赵大哥在咱家王爷面前美言几句。”一旁跟着老赵办事儿的人立刻谄媚。
“那是没得说啊!”老赵洋洋得意,他和赵高可是远房的亲戚,偶尔也会搭讪几句。
阎乐和小窜丁急火火的赶回府,却见门前并没有什么女人带着孩子叫闹。除了几个聚在一起的家丁小声谈话之外,并没有小窜丁说的情况。
“怎么回事儿?”阎乐心中疑问,看了一眼小窜丁。
小窜丁也一样一脸无辜的看着他说道:“会不会是妇人把他们请到府中去了?”
阎乐白了他一眼,从马上跳下,直接进入府中。
从府中家丁看他的眼神,阎乐知道,小窜丁看来没有说谎。他穿过长长的前厅,直接来到后面赵高女儿,也就是他夫人的房间前。
轻轻敲了敲门,说道:“夫人?”
“滚!”
一声狮吼般的咆哮从虚掩的门中传了出来。四周的家丁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悄悄的退到别处。
阎乐眼中闪现一丝杀机,不过下一刻,他已经陪着笑脸说道:“夫人,何故如此火气?”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儿?管不住你下面的东西,就阉了进宫做阉人。别没的弄一大家子老小来我这里闹腾。今天你不把那贱人和孽种杀了,就别再进这门。”屋中,赵高女儿撒泼起来。
阎乐心中倒是一辈子都不想进她的门,可如今赵高大事在即,却离不得这个粗腿。
“夫人,放心,我这就去问问怎么回事儿,一定给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阎乐一边赔罪,一边倒退出来。
“你个杀千刀的……”见阎乐真的没进屋,而是退了出去,赵高的女儿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阎乐皱了皱眉,快速的离开后房。
进了前厅,他立刻把管家阎成叫过来,问了问刚刚事情的详细。
阎成把前因后果说的详细明白,说不知道从哪冒出的两个女人,拖着七八个长相各异的孩子来认父亲。
阎乐在外养活小老婆,阎成是知道的。所以阎成确认这两个妇人不是阎乐的小老婆。
阎乐听了阎成的话,眉头紧锁,赵氏闹腾的他心中烦躁,让阎成给他拿了一壶酒,他狠狠的喝了几口。
就在这时,小窜丁跑了进来,急火火的说道:“大人,泰山府那边来人,说赵大人被皇帝招进宫中商议封王大典的事儿,曲宫带人护着呢,让你这边完事儿了赶紧回去。”
“招进宫?”阎乐虽然是武将,但头脑并不简单,否则也不敢在赵高面前演戏。
不知为什么,他身体激灵一下,一股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感觉涌现出来。
“阎成,你召集家中有些武力的家丁,带上能用的武器,跟我去一下泰山府。快!”阎乐的手握住腰间的长刀,眼中有着精光闪烁。
此刻,阎乐并不能确认胡亥对赵高有什么行动,不过他还是小心为妙。
正是他的小心,让他暂时躲过了一劫。
原本叔孙通和蒙毅安排了一个十人小队等他出来时候伏杀之。可他集结了一群家丁,这一小队的头领就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迅速把这个消息报告回去。
阎乐这一队人来到赵府之时,负责卫戍咸阳的几个卫尉也刚好来到冯劫所设的宴席上。
冯劫让人找了两个能骂街的**带着七八个小叫花子到阎乐府大闹一翻,终于引开阎乐。
他马上执行第二个计划,以咸阳副令的身份,宴请卫戍咸阳的几个卫尉。
宴请地点就在咸阳城卫所之内,巨大的屏风前一张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肉。冯劫一脸笑容的请这些平日和阎乐走近的卫尉们落座。
有几个警觉的突然发现,冯劫所宴请的,竟然都是平日和阎乐一派的,而那些原本就和冯劫交好的,竟然一个都没出现。
“冯大人,怎么还少很多人。”一个卫尉警觉起来,他们也早得到阎乐的传话,随时准备响应起兵。
“是啊,我看还是等他们都到齐了,我们在开宴。”立刻有人警醒,附和着说道。
冯劫冷笑一声,在他的冷笑声中,两队咸阳卫戍甲士突然出现在屋外,把几个人团团围住。
“冯劫你要干什么?我们可都是一朝成臣。”一个卫尉大喊道。
“你们相应赵高谋反,今日冯劫奉命诛杀反贼,降,或者死,你们选。”眼前这几个卫尉,都是身手敏捷之辈,若能降,那是最好。他不愿滥杀。
有几个卫尉看到团团的甲士,起了投降的心思。
可其中有个和阎乐称兄道弟的卫尉梁三突然大声喊道:“二世皇帝很辣,秦兄弟都杀,会饶了我们吗?为今之计,拼啦!”
他这一句话算是打到几个卫尉的心中,被围住的几个卫尉狂喊一声,拔出刀剑冲向四周。
立刻有跟随他们而来的跟班士兵,见主官被围困,也拔出刀剑,冲了出来。更有几个聪明的家伙,直接向外面冲去。
“冯劫袭杀我们主官,兄弟们亮家伙啦!”这一声喊传出去,立刻引起了咸阳卫戍的惊变。
一些平日就被阎乐买通的小尉官立刻组织人手向冯劫所部发动攻击,企图救下里面几个卫尉。
冯劫震怒,这里变乱一起,喊杀声在这静夜中立刻传遍全城,那真就是咸阳大乱。
“杀!”冯劫手中长刀毫不犹豫的劈砍向一个卫尉。
第35章 咸阳乱(2)
那卫尉被对面几个甲士吸引了注意力,根本躲不开冯劫的这一刀。
只听“喀嚓”一声,冯劫的长刀把他斜肩带背的直接劈成两段。
鲜血瞬间喷洒了四周人一身,血腥气立刻弥漫开来。
几个被围困在里面的卫尉虽然伸手不错,但冯劫这边人多势众。长戈刀剑一通乱戳乱刺。
等外几个卫尉的直属手下杀过来之时,他们已经尸横当场。因为是矛戈乱刺,都已经不成人形,鲜血慢慢的阴湿了土地,一股浓重的腥味更是散发开来。
“兄弟们,赵高阎乐谋反,此刻赵高已经伏诛,你们不要再执迷不悟。”冯劫果断的杀了几个卫尉之后,一下冲到最前方,直接对那些阎乐方面的戍卒喊道。
这些咸阳戍卒失去了顶头上司,一时没了主心骨。拿着刀剑长戈在对面呼喊叫闹,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冯劫的话。
冯劫冷哼一声,说道:“赵高已经在咸阳宫伏诛,尔等早降,加官进爵,若在犹豫,小心大秦律令诛你们九族!”
这些戍卒虽然数量远远多余冯劫的心腹之人,但没有头领,相当于一盘散沙。
冯劫也不想和他们起太大的冲突,能兵不血刃的把这些人控制住,那是最好不过。
就在两方相持布下的时候,从卫戍所外面传来了一声怒骂:“哪个王八羔子散布谣言!”
随着这声怒骂,顶盔掼甲的阎乐一脚踹开大门,挥手之间把冯劫安排的两个看守大门的戍卒砍成两段。
阎乐一出现,失去主心骨的戍卒欢呼一声,立刻向他的身后聚拢过去。
冯劫看到阎乐,眉头一皱。
有一个小队刺杀阎乐,他是知道的,现在看来是刺杀失败。
如今阎乐到来,双方形式立刻转变,冯劫手下不过数百人。而这里直接听命于阎乐的甲士有近一千。
“阎乐造反,拿下阎乐者,赏金百溢!诛杀反贼者,按军功论赏!”冯劫大声说道。
所有戍卒都望向阎乐和他身后的家丁队伍。
阎乐冷笑一声,吼道:“冯劫造反,拿下冯劫者,赏金百溢!诛杀反贼者,按军功论赏!”
这下,所有的戍卒都愣住。不过下一刻,双方戍卒都明白,谁造反不知道,只能相信自己的主官。
原属于阎乐的部分,自然的站在了阎乐的一边;愿属于冯劫的部分,自然的站在了冯劫身后。
战!
除了战之一途,双方已经没有其他挽回余地。
“杀!”几乎同时,冯劫和阎乐口中爆发出战斗的声音。
原本沉寂的刀剑再次飞舞于夜空之中。这些平日有些相识的戍卒,因为阵营的不同,因为那些至高无上者的利益,抛头颅洒热血,不计妻子父母的冲杀在了一起。
血肉横飞,断肢四射。不断的有狰狞的头颅被斩下,滚落在杂乱的脚下。
“刘五,你带这几百兄弟杀了冯劫。有贼人在进攻咸阳宫,我带人先去救援。”阎乐一方人多势众,占据了主动,很快就把冯劫一方逼迫进一个角落。
“大人尽管去,冯劫跑不了。”刘五怒吼中,指挥着数百人,向冯劫那几百人冲去。
阎乐不再理会冯劫和刘五,他没指望刘五能拦住冯劫。只要刘五能拖延冯劫的时间,他就有把握闯进咸阳宫,救出赵高,杀了胡亥。到那时,大局已定,这边失败胜利已不重要。
咸阳卫戍所在地爆发出了滔天的喊杀声,震动了整个咸阳城。
就在咸阳戍卒大战之前,蒙恬的蒙家府兵悄然出动。
蒙恬虽然因为牢狱,身体有些咳喘,但依然坚持亲自带兵,围剿赵高府邸。
蒙家世代将帅,治理家丁府兵,都是按照大秦军律严格要求,所以蒙家府兵的战斗力绝对不逊色于大秦的正规军。
一队蒙家府军几乎和阎乐离开赵高府向咸阳戍卒所赶去同时,从蒙恬府邸出发,趁着夜色围拢了赵高的府邸。
没有等待任何命令,当所有府军布置到位之后,蒙恬的眼中闪过一丝戾色。赵高和他蒙家也算是有旧怨。
“命,围剿赵高府邸,凡有抵抗者,就地格杀。”蒙恬一挥手,手持利刃长戈的府兵悄无声息的如同一团黑水,涌向赵高府邸。
看门的老赵正哼着小曲儿,一脸得意之色,正想着邻居吴老二家的俏媳妇那对圆满丰硕的肉团。耳边却忽然响起脚步声。
“谁啊,这么晚还来咱家府上!”老赵睁开有些惺忪的眼睛,立刻就呆住了。
整个赵府门前都被黑压压的武士围住。
这些武士明显不是大秦隶属的军队,仔细看好像和赵府的府兵有些相似之处,有比赵府的府兵更加犀利。
蒙恬的府兵,都是他从军中选择出来的心腹,战斗经验丰富,堪比常年戍边的野战军,战力更在一般的戍守兵卒之上,岂是赵家府兵所能比拟。
“什么人?敢擅闯——”老赵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道刀光从他的脖子间闪过。
老赵的人头直接飞向半空,脸上还睡眼惺忪带着色厉内荏的怒色。
领头的蒙府府兵一脚踢开老赵的尸身,直接闯入赵高府邸。
“赵高谋反,已经伏诛。今奉皇命,缉拿赵家,但有反抗者,就地格杀。”蒙恬大声宣导。
赵高府中的走动的一般家丁见老赵的头颅飞出老高,鲜血狂喷,都吓得跪伏在地上。只有几个胆大忠于赵高的老人,立刻冲进**,通知赵乐。
此时的找了正爬在女人身上,大汗淋漓。
报事儿的家丁顾不得这些,直接冲进赵乐的寝帐,不等赵乐发火就抢先开口说了外面的情况。
赵乐吓得魂飞魄散,不过这小子也算反应快。一骨碌爬起来,衣衫不整的冲到地上。
只是他常年享乐,身子早被掏空,如今刚刚经历**。脚刚一着地,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幸好身边报事儿的家丁扶住他。
他狠命的一耸说道:“扶我作甚,快去召集府兵,只要坚持一段时间,阎乐必然来救。快快!”
那家丁飞也似的跑了出去,一片铜锣之声在赵府响起。
赵府之外的蒙恬冷哼一声,他故意让蒙府人打草惊蛇之后就放缓进入赵府的步伐,为的就是给赵家一点时间,组织府兵反抗。
赵高,给蒙家带来的危险太多了。这种仇人,一旦有机会就要斩草除根,斩尽杀绝。
蒙恬奉令抄家,如果擅杀,容易遭人诟病。可若是赵家举府反抗,蒙家军倾力围剿,最终斩杀赵家满门。这样说出去,就不会有人说他蒙恬滥杀无辜。
赵乐很快聚集了府兵家丁,直冲前厅,和蒙家府兵对峙。
第36章 咸阳乱(3)
这一切发生之时,赵高已经进入咸阳宫。
他前脚刚迈进咸阳宫,负责引路的陈甲就一把关上了咸阳深宫的大门,曲宫所带领的赵高卫士都被大门隔在外面。
赵高眉头一皱,还没等他发问,陈甲立刻赔笑着说道:“赵大人,这次皇上宴请大人,特意恩典让**的宫女来陪大人喝酒。你也知道,深宫女人都是皇上的,让那些执甲之人看了,冒犯天威。”
陈甲低声下气说的合情合理,赵高冷哼一声,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藏在暗甲中的短剑。脚步没有一丝迟疑的跟着引路的阉人走向胡亥所在的大殿。
在咸阳宫的大门之外,曲宫被突然关上的大门隔离,脸色一沉刚要发怒,却见一队黑衣黑甲的大内卫士从两侧跑来,很快就守住宫门。
为首的一员老将挺身傲立,足有八尺高,身穿锁子连环甲,头戴青铜狮吼盔,正是威风凛凛的老将李信。
这老将军手中擎着长枪,一把几乎半人高的硬弓被他斜挎在肩上,在他身后一个跟班的兵卒腰胯长刀,背着足足两壶雕翎箭,手中也捧着一壶雕翎箭。
“李信将军,你这是何意?”曲宫见李信浑身杀气,不敢造次,向后退了一步,沉声问道。
李信双手抱枪,向上一拱手说道:“皇上得报,今夜有人行刺造反,让老夫加强戒备,所以你等还是留在外面,等赵大人面圣之后,自会出来。”
“据我所知,阎乐大人每次陪赵大人面圣,都是进入宫中,所以请老将军通融一下。否则我也不好和赵大人交差。”曲宫不死心的争取。
李信长笑一声,说道:“和赵大人交差?老夫还要和皇上交差。你说是赵大人重要,还是皇上重要。”
曲宫被李信的话抢白的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突然从咸阳城卫戍所方向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喊杀声,不过片刻就有火光从那里升起。
几乎同一时间,赵高府邸所在方向也传来了喊杀声。由于赵高府邸距离咸阳宫更近,那喊杀声更加激烈刺耳。
李信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不等曲宫反应,他一挥手命令道:“赵高谋反,今已经在宫内伏诛,奉皇命招降尔等,若能反戈一击,大功一件,否则格杀勿论。”
他一挥手之下,所有的黑甲卫士都后退一步,张弓搭箭,闪着寒星的箭尖儿指着曲宫带来的所有赵高卫士。
曲宫脸色一寒,他粗通武技,但和这些黑甲卫士相比,不过是三脚猫的花架子,更不能和李信相提并论。
此刻在弓箭重重之下,曲宫心思电转。他已经踏上赵高这条船,进退都是一个死。如今只有孤注一掷,救出赵高,杀了胡亥才能保住身家性命。
想到这,曲宫身形暴退,隐入人群,同时大喊道:“赵大人平日带尔等不薄,还不动手等待何时?”
这些赵府卫士都知道赵高的心思,是赵家心腹。此刻在曲宫一声大吼之下,立刻嘶吼着,冲向咸阳宫门。
李信冷笑,一挥手。
随着整齐的弓弦震响,一排箭雨集中的射向冲上来的赵府卫士。
惨叫声瞬间响起,在最前面一排的赵府卫士如同割麦子般跌倒在地上,有的直接被弓箭射中要害,倒地身亡。最可怜的是那些被射伤倒地的,被后面的同伴冲上来,直接践踏而死。
“今日胜者封侯,败者抄家!杀!”曲宫一边吼叫,一边向后撤。他要逃出这里,找阎乐来增援。
赵府的卫士在曲宫的撺掇下,视死如归。他们都知道秦朝的律法,谋反大罪,罪无可赦。失败就要牵连家人,如今只有杀了胡亥,另立新皇才是自救的最好办法。
所以这些赵府侍卫瞬间变成一匹死士,毫不在乎呼啸而来的箭雨,前赴后继中几十个人被射杀当场。只有十几人冲到李信的黑甲卫士阵营之前。
立刻有几十个黑甲卫士冲出,其他人则弯弓搭箭,警惕四周,根本没把这十几个赵府卫士当回事儿。
那冲出的黑甲卫士抛弃手中的弓箭,抽出腰间长刀,直接和赵府卫士短兵相接。
刀光剑影中,一声声惨嚎震慑着咸阳的夜空。
黑甲卫士,是李信当上中车府令之后,在军中挑选的英勇善战之人,他们和赵高都没有瓜葛。
面对没有经过战阵的赵府甲兵,这些黑甲卫士如同虎入羊群,长刀每一次闪烁都有人头飞上半空。
他们不顾鲜血染身,本就人多势众,势力更是胜过赵府甲兵一筹。几个呼吸间就把赵府仅仅留存的十余个甲兵斩杀当场,而黑甲卫士则毫无损伤。
就在黑甲卫士斩杀掉赵府甲士的同时,在咸阳宫远处的街道上,一彪人马喊杀着冲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阎乐,他手中拿着长剑,骑着战马,在他身后是将近一千人的咸阳卫戍部队。
李信的黑甲卫士虽然强悍勇猛,但只有数百,不足千人。只是这些卫士眼见阎乐带领的千人大军滚滚杀来,并无畏惧之色,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了热血的神色。
弓,已经拉满。
等待的就是对手进入射程的一刻。
刀,已经雪亮。
期待的就是对手脖颈间爆出的血。
人,已经疯狂,
天,已经震怒,
大秦,今夜或崛起或没落。
此刻已经吓破胆的曲宫在看到阎乐的同时,死鱼般的眼睛中重又燃起希望的光芒。
他挥舞着手中的剑向阎乐那边疯狂的跑去,喊道:“阎乐大人,快点救……”
阎乐那边所有人都看到了曲宫,听到了他的喊话。
眼见曲宫就要跑过来,可只见一道乌光带着呼啸直接撞击在曲宫的后脑之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上的力气仿佛凭空消失一般。曲宫如同面团一样栽倒在地上。
阎乐清楚的看到,那乌光化作一支雕翎箭,从曲宫的后脑壳射入,直接贯穿了他的大脑,从曲宫鼻梁骨之间射出。
人脸被箭射爆那一瞬间的震撼让阎乐身后喊杀震天的卫戍小卒几乎失声。
只见对面一个威武高大的老将从容的收起了长弓,随后稳稳的握住了身边的红缨枪,眼睛里闪着蔑视的光芒看着阎乐他们。
“杀,李信谋反,救皇上。”阎乐深知这些戍卒并不完全是赵高的心腹,只有咬定李信是反贼,他们才会奋力厮杀。
李信没有和阎乐一样喊谁是反贼,只是冷然的挥手。
所有黑甲卫士立刻弯弓搭箭,对准了冲过来的阎乐所部。
第37章 咸阳乱(终)
“先攻入皇宫者,赏封地千里,金万溢!”阎乐被李信那蔑视的眼光看的心中恼火。他深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
果然,在他声音落下之后,原本有些畏惧李信那惊人一箭的兵卒们重新鼓起了勇气。
“我们人多,杀了他们进入皇宫。”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
“对啊,我们人多,杀啊!”被李信黑甲军震慑住的兵卒们似乎才明白过来大势在哪一方,一股脑的挥舞着刀剑冲杀上来。
“放!”李信脸色冷漠,这种千人的小战阵对他来说太过平常。
箭雨,带着呼啸声从半空划过。
对面冲过来的阎乐兵卒重复上演了割麦子的镜头,前面的一排如同镰刀扫过一样,齐刷刷的栽倒在地上。
后面的人买过前面人的身体,先付后继的冲了上来。
黑甲卫士经过李信的简单训练,虽然不能达到箭箭到肉,可准确率也堪比大秦最为精锐的部队。
更可怕的是这些黑甲卫士每射出一箭都有自己的目标,这就大大提高了有效的杀伤率。
幸亏阎乐对咸阳宫卫士了解颇深,知道护卫咸阳宫的卫士各个都配备弓箭,在带领咸阳戍卒冲过来之前,就都配备了盾牌。
在第一批人猝不及防被射杀之后,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些拿着盾牌的兵卒。
这些兵卒在同伴被射杀的瞬间,头脑冷静了下来,由他们中的伍长临时组织,五人一组构成一个盾牌小方阵,顶着箭雨向前冲来。
李信看到阎乐军阵的变化,眉头一皱。这些戍卒若当真没头没脑的冲上来,将会有大半死伤在他黑甲卫士的弓弩之下。可如今五人一组形成防御型方阵,就让黑甲卫士的弓箭失去了太多的功效。
这种情况,李信果断的挥手,命令道:“黑甲卫士出击,预选的神射手留下。”
随着李信的命令,这些黑甲卫士也是三五人把手中的羽箭长弓放到身边一个预选的神射手那,自己则抽出腰间的长刀,集结成数十个小方阵,冲向迎面而来的阎乐所部。
李信挑选的黑甲卫士都是边防军出身,和养尊处优的京师兵比起来,有着虎狼一般的气质。
可他们的人数不过三百左右,和阎乐带来的一千京师戍卒相比,单薄了一些。
很快,双方军阵撞击在一起。
短兵相接之时最为惨烈。刀光剑影中,爆开一朵朵血花。
咸阳宫外,被血腥弥漫。
第一波和黑甲卫士碰触的京师兵直接被碾压,黑甲卫士以可以忽略不计的代价几乎斩杀了第一波冲上来的所有咸阳京师兵。
“我们人多,不要正面碰撞,围攻他们。”阎乐及时发令,京师戍卒立刻变换阵形,三五个伍长带领之下,一个黑甲卫士的方阵周围立刻会冲上几个京师戍卒方阵。
这样一来,双方的厮杀终于势均力敌。
黑甲卫士开始出现伤亡,不过死的更多的则是阎乐所部。
“神射手,自由射杀。”李信冷哼一声,把长枪向地上狠狠的一戳,长弓从背后再次扯下,伸手从后面的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箭,弯弓、放箭,一气呵成。
随着雕翎箭的破空声,一个手举大刀砍向地上受伤黑甲卫士的京师戍卒的脖颈突然被射穿。
雕翎箭的两端从他脖子前后露出,这戍卒眼睛圆睁,落下去的刀已经没了力道。
地上受伤的黑甲卫士一翻身躲过他栽倒的尸体,可由于受伤,立刻被另一个冲过来的京师戍卒挥刀劈砍。
这受伤的黑甲卫士并不躲闪,双眼中露出了一股狠辣,拖着伤残的身体狠命向前一冲,被那戍卒一刀斩在脖颈之上。不过在黑甲卫士头颅飞出之后,那戍卒才发现自己的胸口也被黑甲卫士的长刀洞穿。
这种惨烈的搏斗在咸阳宫外血腥上演。
李信带领着为数不多的神射手,纵观战场,箭无虚发。这些射手每发一箭,都会有一个黑甲卫士因为他们这一箭躲过一劫或延长一刻生命。
如此一来,阎乐一方人多的优势被黑甲卫士自身的战斗力和神射手的狙杀弥补,双方到是战个势均力敌。
此刻的阎乐,心急如焚。他拖的时间越久,对皇宫中的赵高越是不利。
赵高虽然自身也是个好手,但皇宫中的卫士毕竟更多,属于赵高的心腹也多数被更换掉,唯有几个阉人,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一旦赵高在宫中伏诛,那等着他阎乐的将是灭顶之灾。
“小窜丁怎么还没来!”阎乐焦急的望着身后的街道,在他身边有五十人的亲卫队,各个神色凝重。
“大人,小窜丁他们应该马上就到。现在双方僵持,让我带着亲卫队上去吧!”阎乐的亲卫队长双目通红,这次围皇宫的成败,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点了点头,阎乐说道:“想办法绕到敌人射手那,打乱他们,斩杀他们。”
阎乐早就注意到这些神射手,每射出一箭,就会杀死一个他的部下,解救一个黑甲卫士。若不打散这群射手,战争的平衡状态不会打破。
“诺!”亲卫队长一抱拳,带着五十个亲卫队的成员绕过中间的战阵,直接冲向李信所率领的射手。
几乎就在阎乐亲卫队冲出的同时,在阎乐身后的长街上,一队拿着长枪短棒甚至还有后厨菜刀,足有上百人的家丁队伍冲了出来。
跑在最前方的正是小窜丁,他手中拿着一柄单刀,健步如飞。
“跟着他们冲过去,搅乱那群射手。”阎乐见状,大喜之下立刻亲身带着这群家丁,紧跟着亲卫队冲向李信所率领的射手。
李信立刻注意到阎乐的动向,所有射手调整方向,目标转移到阎乐的家丁和他亲卫队的身上。
弓箭带着呼啸射到阎乐这一波人马身上。冲在前面的亲卫队成员立刻擎起盾牌,冒着箭雨冲锋。
身边不断有同伴摔倒,死亡。但这些阎乐的亲卫队和可怜的戍卒不一样,他们知道赵高、阎乐的图谋,也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若失败,按照大秦严酷的律令,那是灭族之祸。
所以每个人都成了死士,他们不在乎生死,一心要杀入皇宫。
在付出大量伤亡的代价之下,阎乐所率领的部分终于冲入了弓箭失效的范围之内。
李信怒吼一声,抛弃弓箭,伸手提起长枪。由于用力过猛,那长枪在拔出之时,直接带起四射的碎土。
老李信怒吼一声,长枪一摆,如同要命的毒龙。迎面冲来的阎乐亲卫队长直接被长枪贯穿了胸腔。
李信双臂用力,那亲卫队长被长枪挑起,此刻他还没有断气,整个人被挑在半空,手脚抽搐。
这景象直接把跟着阎乐冲上来的队伍震慑住,尤其是那些家丁组成的临时部队。
有几个胆小的直接吓的尿了裤子。
“开!”李信爆喝声中,长枪一甩,亲卫队长的身体横飞出去,直接砸翻后面冲上来的几个士兵。
“今日,为了大秦,为了皇帝,杀!”李信终于发声,随着他的怒吼,所有射手抛弃弓箭,抽出长刀,嘶吼着和阎乐的人杀在一起。
第38章 君危臣辱,君辱臣死!
喊杀声在这一刻已经清晰的传入咸阳宫之中。
赵高此时刚刚进入咸阳宫大殿。
这大殿他来过无数次,可此刻的大殿让他熟悉中透着一股陌生感。
原本用于享受**的巨大红罗**已经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靠近大殿深处的龙椅和一个超大的桌案,桌案上堆积着如山的竹简。
这种摆设使得大殿略显空旷。
在赵高进入大殿之后,陈甲紧跟着进入,随手把门关上,巨大的铁门栓“咣当”一声落下,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引起了回音,绕梁不绝。
“这,是宴请么?”赵高脸色冰冷,一手握拳,另一手已经握住内甲中暗藏的短剑。
此时此刻,赵高已经明白了秦二世皇帝的想法,现在的处境他心知肚明。
陈甲并没有回答他,四周烛影中缓缓走出早为赵高准备好的甲士。更有几个身材健壮的,直接和陈甲并排而立,堵住了宫门。
龙椅后面,胡亥转身而出。
这一天,自从胡亥确认自己来到了这乱世之后,就已经开始筹划。不过他毕竟只是个小历史老师,虽然知道皇帝应该杀伐果决,但真到了诛除赵高的这一刻,还是内心紧张,手心全是冷汗。
胡亥内心虽然忐忑,但表面上装的沉静如水,稳稳的坐在了龙椅上,沉声说道:“赵高,你身为帝师,不劝朕积极向上,反而行巫蛊之事,蛊惑朕杀手足,诛忠臣,断送大秦半壁江山。幸亏黄天庇佑,让朕醒悟,否则这大秦迟早被你毁掉。今日,你还有话说么?”
赵高叹息一声,他也算是大奸大恶之人,自有其过人之处。事已如此,还有什么话说?
一抖手,赵高从内甲中抽出短剑,盯着胡亥说道:“我本求富贵权势,今日若你死,则天下赢姓灭族。若我亡,则赵氏亦灭族。成王败寇,不过如此。来吧!”
此刻的赵高站在哪里,手握短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胡亥冷哼一声,从龙椅上站起,同时也带上了藏在龙案下的鱼肠剑。
四周的十几个甲士在陈甲的带领下,向赵高缓缓围拢。
赵高手持短剑,环顾四周,大三角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之色。
“朕不要活的,你们尽管放手,诛杀赵高者,赏金千两,封侯世袭!”胡亥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赵高的武力,他见过,所有留下这十几个甲士足以对付此人。
“杀!”陈甲一挥手,四周甲士抽出长刀,直接冲向赵高。刀光闪烁间几道寒光直奔赵高微胖的身躯。
“哼!”赵高冷哼一声,手中短剑划出一个诡异的光弧,绕过几道刀光,直接刺入对面甲士的胸口。
在匕首刺入甲士胸口的刹那,他的手连续震动几下,那匕首如同闪电般在甲士胸口穿插几次,血光闪现。
甲士的胸口被扎烂一个大洞,连呼声都没有发出,直接摔倒在地。
赵高的脚飞起,在甲士摔倒的同时,一下踢在他拿刀的手腕之上。
甲士手中的单刀只是随着胳膊向上一弹,却没有脱手飞出。
原来蒙毅早就担心会有甲士死于赵高之手,为防止他空手夺白刃,直接命令甲士用水牛皮做的袋子把手和刀柄捆绑在一起。
此刻赵高也看清了那刀和甲士的手捆绑一起,想要挥舞匕首斩断牛皮,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
就在赵高夺刀不成的瞬间,两道刀光直接斩在赵高的身上。
随着难听的金属撞击声,两道火星在赵高被斩中的部位飙射出来。
赵高华丽的外袍被长刀割裂,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内甲。
就在两个卫士因为斩中赵高而高兴的瞬间,赵高的短剑闪电般在两个人的脖颈间抹过。
其中一个侍卫直接被赵高斩断了脖子,头颅飞起,身体栽倒。
几乎就是一瞬间,赵高杀了三个卫士。
他身穿内家,不畏刀剑,手中的短剑更是不知来历,锋利异常。卫士们的战甲根本防不住他短剑的击刺。
“劈刺他的关节。”陈甲立刻发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断喝一声,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手中的长刀划出一道弧线,直接斩向赵高的臂弯。
赵高手臂微微一错,只听“当”的一声,陈甲的刀直接落在他的小臂上,里面果然穿着同样一件金黄色的臂铠。
赵高短剑回手,直接斩在陈甲的长刀之上。
只听“嚓”的一声轻响,陈甲的长刀被赵高直接斩断。幸好陈甲身手好,一闪身躲过赵高的劈刺,不过赵高的刀剑依旧把陈甲胸口的铠甲划开一片,露出他健壮的胸膛。
接连数个卫士的进攻,都被赵高不躲不闪的靠那不知名的内家硬抗下来,同时他手中的刀剑也斩断了几个卫士的长刀,更有一个躲避稍慢,被赵高一剑穿胸。
十几个卫士,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被赵高斩杀四人。而这乱臣贼子除了一身破裂开来的外袍略显狼狈之外,根本没有受到一点伤寒。
胡亥冷眼看着这一幕,他继承了秦二世的身体,自然也继承了秦二世的剑术。
此刻,他一眼就看出赵高剑术精绝,更在他使用长戈之上。看来这赵高当时在咸阳宫比武也是隐藏了实力。
原本陈甲和赵高以为十几个卫士足以把赤手空拳的赵高拿下,却没想到这老贼竟然隐藏了实力。如今身穿内甲,几乎刀枪不入,更让赵高如虎添翼。
胡亥站在那里,有些后悔没听蒙毅的建议,多留下一些卫士。当初他担心守卫宫门的卫士不足,把大量人手教给了李信。
“古人战力竟然如此恐怖!”胡亥手心紧了紧,鱼肠剑冰冷的气息让他渐渐有些热血的头脑冷静下来。
“呛啷”胡亥一把抽出鱼肠剑,手腕一抖,剑尖朝后,剑柄朝前沉声说道:“陈甲,把他给朕放倒。”
说着,手中鱼肠剑剑柄朝着陈甲方向飞去。
陈甲一扬手,接住鱼肠剑,抖了抖手,立刻来了精神。
这种杀人如宰鸡的场面,胡亥何时见过?如今虽然心惊胆战,但他现在是大秦的皇上,如果乱了阵脚,这些卫士更会畏惧赵高的淫威。
想到这,胡亥硬着头皮从龙案后走出。他身后的优旃立刻从灯影中闪出,手中拿着两把长刀,一把递给胡亥,另一把自己提着,紧跟胡亥身旁。
看着几乎没有刀高的优旃,胡亥心中感动,那畏惧也淡了许多。
见胡亥提刀出来,陈甲怒吼道:“兄弟们,君危臣辱,君辱臣死!诛杀赵高,莫让皇上亲自动手。”
众卫士见大秦皇帝提刀上前,更加奋不顾身,向赵高扑去。
第39章 斩贼
鱼肠剑闪烁,和赵高手中的短剑对撞。
火星闪耀,从双剑的交接处爆发出来。
神兵就是神兵!赵高手中那几乎无坚不摧的短剑在遇到鱼肠剑之后,第一次被阻挡住。
也就是陈甲用鱼肠剑阻挡赵高的瞬间,两个卫士长刀斩向赵高的腿关节。
赵高飞身一脚踢倒一个卫士,另一个卫士的也因为他的闪动失去了准度,直接劈砍在他小腿的护甲上,冒出一溜火线。
长刀巨大的劈砍之力把赵高撞的身形稍有晃动,陈甲抓住这个机会,鱼肠剑横斜击刺,和赵高的短剑及内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之后,终于划破了赵高左臂,一条血线随着鱼肠剑画出的弧度飙射而起。
赵高身形弹起,整个人跳到宫殿一侧,背靠宫墙。他左臂的臂铠被鱼肠剑划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鲜血正不断的冒出。同时,他手中短剑锋利的剑刃上也出现了一个缺口。
“鱼肠剑,当年荆轲刺秦王的宝剑果然名不虚传!”赵高大三角眼阴沉,丝毫不在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束手就擒,朕给你个全尸。”胡亥见鱼肠剑奏效,心中略稳,用刀指着赵高说道。
赵高阴森一笑,沉声说道:“皇上认为,对一个死人来说,是否全尸重要么?”
胡亥一愣,古人都讲究全尸,这赵高竟然看破这一点,怪不得他无恶不作。没有信仰的人类,是最可怕的。因为心中没有敬畏,没了敬畏,就什么事儿都敢做。
“陈甲,你的鱼肠剑绊住赵高,其余卫士伺机劈砍他的关节,朕倒要看他能坚持多久。”胡亥冷声吩咐。
胡亥这一招是阳谋,就是明确告诉赵高,陈甲就是要缠住他,其余的人都会伺机偷袭。
这样,赵高和陈甲对战的时候,必然分心四顾,无形中战斗力就被降低。
陈甲的身手并不弱于赵高许多,单打独斗尚胜败难料。若不是之前赵高内家短剑过于犀利,卫士们也不至于损伤许多人手。
如今鱼肠剑在手,赵高的优势被扳平,再无依靠。
就在胡亥话音刚落,赵高准备做垂死抵抗的时候,突然从咸阳宫**方向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喊声。
“有人造反!”
“不好啦,**着火。”
“皇帝已经被赵高大人杀死,快逃吧!”
诸如此类的喊声渐渐清晰,更有嘈杂的脚步向着这边大殿跑来。
“皇上,**阉人哗变,用烧火棍和烛台杀了宫人冲过来……”大殿外守门的几个宫女战战兢兢,最为沉着的杏儿则强自保持镇定说道。
胡亥冷眼看了一下门口,时间紧迫,必须立刻拿下赵高。
“杏儿,你带领宫女折些枝条木棍。你们几个,跟我把大门守住,过了此劫,我蕊珠做主,赏你们土地金银,放你们出宫,换尔等自由。”蕊珠的声音响了起来,随着她的吩咐,外面有十几个宫女的声音应和着。
“杀了赵高,我们去镇压那群阉人!”胡亥此刻不再顾忌身份,提刀直接向赵高劈去。
大秦尚武,秦始皇给皇子们请的技击剑术老师都是最好的。
胡亥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出手,立刻察觉到自己刀法的精妙竟然比那些卫士还要好,惜乎力度不够。
剩下的几个卫士见皇帝亲自出手,都疯狂的向赵高扑去。
陈甲的鱼肠剑更是把赵高那锋利的短剑牢牢锁定,虽然身上被划出了许多血口,但陈甲硬是没有后退半步,反而向前逼近。
此刻刀光剑影,凶险万分。这几个卫士在陈甲的带领下,竟然和皇上并肩力战赵高。
混战中,陈甲鱼肠剑找了个破绽,一剑直插赵高右肩。
赵高短剑回击,想要拦阻陈甲的鱼肠剑,一旁刀光闪烁,胡亥的长刀横拍在赵高短剑剑身之上。
赵高短剑立刻偏颇,被陈甲的鱼肠剑贯穿内甲,一下刺入他的肩头。
眼见胡亥就在面前,自己无法幸免。赵高发狂大吼,竟然忍住剧痛,左手一把掐住陈甲的脖子,企图扭断陈甲的喉骨。
在陈甲双手握住赵高左手的瞬间,赵高没有向陈甲下杀手,而是直接把短剑抛出,直奔胡亥的咽喉飞去。
两人距离极近,胡亥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捆竹简从旁边飞来,直接撞上那半空中的短剑。
赵高掷出短剑力道很大,竹简被短剑一下贯穿,露出一寸左右的剑尖“嗤”的一下扎在胡亥的左肩之上。
若不是那竹简来的凑巧,且撞击之下改变了短剑的方向,胡亥必死无疑。
“想当年,夏无沮投药囊救始皇,今日我优旃扔奏章救新帝!”一旁的优旃没注意到胡亥已经受伤,他终究是个伶人,不会用刀。在刚才的关键时刻拿起竹简扔了过来,没想到竟然让胡亥躲过一劫。
在赵高掷出短剑之后,剩下的几个卫士齐声发喊,立刻冲上来把赵高手脚抱住,横空举起。
赵高紧抓着陈甲的左手更是被卫士从小臂关节处斩落,陈甲这才喘着粗气掰开他的手指。
左肩上的疼痛并没有让胡亥失去理智。
众卫士把赵高按在地上的瞬间,胡亥举起手中长刀就要落下。
死到临头,赵高突然畏惧起来,声嘶力竭的吼道:“我是重臣,若不明正典刑,满朝文武,天下百姓不会服你。”
此刻门外已经有宫女的惨叫声传来,胡亥哪里有心思和赵高嚼舌头。
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接斩落了赵高那大好的头颅。随着头颅滚落,鲜血喷出老远,染红了大殿的地砖。
“提上赵高的狗头,随朕出去斩杀阉人。”第一次用如此血腥的手段杀人,而且还是赵高这样一个拥有武力值的人,胡亥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一股莫名的兴奋。
他提着刀,第一个朝宫殿大门走去。
宫殿门前,有十几个赵高买通的阉人,拿着火棍后厨的刀叉等,已经杀死了十几个阻拦的宫女阉人。
在殿门前只有蕊珠和杏儿带着五六个忠于皇上的阉人太监,拿着长棍尖叫着阻挡。
“蕊珠,你不为赵大人办事儿,今天我们就先杀光你身边的人,在把你送到军营,让那些下贱的皮甲人作贱了你!”领头的阉人咬牙切齿的尖声喊着,一棍打翻了一个靠近他的阉人。
他身后的十几个阉人立刻一拥而上,把那倒地的阉人乱棍打死。
他们根本不会功夫,只是靠着人多乱打,企图攻进大殿帮助赵高。
“上去,解决了他们,救下赵高大人,以后吃香喝辣,富贵一声。”领头的阉人再次吩咐。
他身后,众阉人一哄而上。
小宫女杏儿素来柔弱,此刻吓得几乎失声。
一旁的蕊珠虽然身子也在颤抖,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决绝。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剪刀,低声对杏儿说道:“妹妹放心,若他们当真杀过来,姐姐先杀了你,再自杀,绝不让这群没种的阉狗作贱!”
杏儿点了点头,眼泪流淌。
就在十几个阉人冲上台阶的瞬间,蕊珠和杏儿身后那沉重的大殿门发出了“吱妞”一声响。
蕊珠和杏儿的香肩同时被一双手揽住,向后一带,秦二世皇帝胡亥冰冷的声音响起:“陈甲,杀了这些阉人,诛他九族!”
第40章 大危机
为首的阉人一见胡亥从大殿走出,惊的张圆了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拳头。
他身后的阉人更是在看到胡亥和几个卫士之后,吓得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这些阉人被割掉男根之后,雄性激素分泌过少,体质仅仅比宫女略强,和真正的男人相比,远远不如。
陈甲手提鱼肠短剑,带着仅存的几个侍卫,绕过守门的几个阉人太监,冲入那十几个在**制造混乱的阉人之中。
这群乱党阉人,在群殴同类和宫女的时候勇悍无比。可面对真正健壮男人,终究是瓦鸡土狗。
赵高战力较强,刚刚一战斩杀了许多卫士,更是最后一击伤了二世皇帝的龙体。这种情况,属于卫士失职,按律当斩。
这些内心压抑的卫士在见了**阉人之后,把刚刚憋的无名之火都发泄到了他们身上。
长刀闪烁,如同索命的恶魔。
阉人的头颅不断的飞上半空,胆大的还知道逃命,胆小的已经吓得瘫软,委顿在地上屎尿齐流。
蕊珠和杏儿刚刚虽然能勉强在外面组织人阻挡这群叛贼,可如今见了这血腥的斩杀场面,也吓得瑟瑟发抖,不禁后怕。
胡亥双手左右各揽一条小蛮腰,在这一瞬间竟想起了那‘齐人之福’。不过眼前的血腥让他的想法瞬间散淡。
咸阳宫外的厮杀声还在持续,看来李信那里的压力也很大。
蕊珠在这混乱中尚能保持冷静,一眼看到胡亥的左肩龙袍破损,有鲜血不断渗出,立刻关切的问道:“皇上受伤了!”
杏儿这才注意到胡亥的肩膀受伤,慌乱间不顾主仆之分,挣脱了胡亥的拥揽,扯着自己的衣服袍袖,‘次啦’撕下一块布条,和蕊珠手忙脚乱的给胡亥包扎。
胡亥虽然担心咸阳城里外的战斗,但脸上却始终带着淡定的微笑,仿佛成竹在胸。他这一国之主若是先乱了阵脚,恐怕大厦倾覆,再难收场。
蕊珠和杏儿看了,内心稍安。
不过片刻,十几个乱党阉人,就被卫士和护宫的阉人斩杀一空。
胡亥立刻命令:“陈甲拿着赵高的人头,随朕出宫。”
蕊珠和杏儿的包扎虽然不是很专业,但也起到了之血的效果。胡亥忍痛活动一下肩膀,跨下台阶。
“皇上,外面胜负难料,臣先出去看看,让他们几个留下护卫陛下。”陈甲闻言,立刻跪下。
“无妨,若外面不利,我们出去也算是一个助力。若已经获胜,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儿。”胡亥摆了摆手,继续向前。
蕊珠向前一步,紧跟胡亥身后。危机时刻,她竟毫不退缩。
杏儿也要跟着,蕊珠制止道:“杏儿妹妹,你带着几个卫士和宫人,保护**,若再有人轻举妄动,先控制住。”
“先杀了再说。”胡亥头也不回的纠正了蕊珠的话,大步向宫门方向走去。
杏儿点了点头,带着几人留下,蕊珠则紧跟胡亥。
咸阳宫前,血流成河。
黑甲卫士和咸阳戍卒的死尸交织在一起,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此刻仅有不过百余人还在互相缠斗。
老将李信的头盔已经不知去向,一头白发散乱开来,如同一尊战神。他的长枪依然犀利,他的眼已经通红。
每一枪依然会杀伤一个咸阳戍卒。
刚刚这一战,惨烈异常。
李信的神射手队伍被阎乐的亲卫队和家丁冲散之后,就放弃了长弓,和戍卒们展开了近身肉搏。
没有了神射手掠阵,戍卒们人数的优势立刻显现出来。黑甲卫士在他们的猛攻下死伤惨重。
李信奋起精神,长枪东挑西打,在戍卒中冲杀。他堂堂大将,竟然不要护卫队跟随,在戍卒的刀戈来往中,被划出了许多口子。不过这老将军的长枪也带走他身边大部分戍卒的生命。
李信的目标只有一个——阎乐。
可阉了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老李信的对手,见他冲来,自己早脚底抹油,闪到兵卒身后。
几场冲杀下来,双方死伤殆尽。
黑甲卫士更是只剩下寥寥十几人而已,而阎乐方面还有近百戍卒。
就在这种胶着的时候,咸阳宫的大门发出了沉重的声音,缓缓打开。
交战的双方立刻向后分开,以李信和阎乐为首的两个阵营都眼睁睁的盯着大门。
“赵高伏诛,降者不杀!”陈甲的声音传出,在大门内先伸出一只手,手上提着发髻,发髻下连着一颗滴着血的头颅。
陈甲提着赵高的头颅缓缓走出,向阎乐那边的戍卒扫视一圈,他手中赵高的头颅就是最好的威慑。
他的身体向旁边一让,双目警惕的扫视一圈,在他身后一角龙袍闪现,胡亥紧跟着走出深宫。
见到走出的秦二世胡亥还有陈甲手中的赵高头颅,阎乐心中咯噔一下,就知道大势已去,为今之计,只有杀了胡亥,杀出咸阳,或许才是他的一线生机。
想到这,阎乐大吼一声:“胡亥无道,滥杀手足,残害大臣。今日若不杀了他,我们全家老小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兄弟们,为了全家老幼,跟我杀!”
他这话说的合情合理,这群杀红眼的戍卒都是一个处境,按照秦律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杀!”胆大的戍卒领头发喊,挥舞着刀剑,再次冲上来。
李信,陈甲立刻组织剩余的人力和阎乐所部对峙。
仅存的黑甲卫士见皇上亲自出来,原本有些懈怠的士气再次飙升,十几个黑甲卫士爆发出了冲天的杀机,丝毫不惧阎乐那百十来个戍卒。
“且慢!”胡亥没有受伤的右手高高举起,皇袍上过的盘龙异常醒目:“朕今日下口谕,尔等临阵反戈者,大功一件,赏金千两。杀阎乐者,封侯!”
所有戍卒的前冲的脚步都慢了下来,更有几个虎视眈眈的望着胡亥和阎乐,有了犹豫。
“你们别听小儿胡亥胡说八道。他杀手足,斩忠臣,何时金口玉言说话算数过。为今之计,只有杀了他,我们自己做王!”看到不再前进的兵卒,阎乐急忙狡辩。
“你这畜生,竟屡屡直呼皇上名讳,丧心病狂!看老夫怎么收拾你。”老李信此刻气喘吁吁,说话底气大大不足。
众戍卒正不知进退,突然从咸阳宫前的长街上再次杀出一只队伍,足有三百人之多,为首的一员尉官正是刘五。
他一马当先,向阎乐这边冲来。
“阎大人,属下前来增援!”刘五声音远远传来。
阎乐顿时一脸喜色,大吼道:“你们还犹豫什么,我们的人来了,只要杀了皇帝,生死就是咱们自己说了算!”
这下原本犹豫的戍卒立刻倒向阎乐一边,挥舞着刀剑向二世皇帝这边冲杀而来。
面对阎乐突然而来的援手,胡亥也很意外,他从陈甲手中接过鱼肠短剑,缓缓踏前一步。
在胡亥左右,陈甲横刀,李信提枪,每个黑甲卫士眼中都生出了一股决然的杀意。
这一刻,他们几乎都有轻重伤痛,但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为大秦,为皇上,为每一个卫士的尊严,战!”李信苍老的声音传来。
“为大秦,为皇上,为我们的尊严,战!”黑甲卫士手中长刀闪亮,双眸中露出一股死意。
第41章 绞杀阎乐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席卷了胡亥的身心,在胡亥身后,蕊珠紧紧握着手中的剪刀。一旦胡亥失败,她宁可自杀也不会落入阎乐手中。
“杀!”阎乐心中有了底气,手中单刀挥舞,带领着手下的人第一个冲了上来。
刘五的三百人马也遥遥杀来。
“杀了皇帝,我们自立!到时候人人封王封侯!”阎乐挥舞着单刀,还不忘记鼓舞士气。
就在阎乐的戍卒和黑甲卫士短兵相接的一瞬间,惨嚎声突然从咸阳宫长街的一端传来。
只见长街尽出,刘五兵卒的背后突然闪现出一队衣甲整齐的军士。
为首的大将手握长戟,一马当先,在他两侧是整齐的府兵,人人腰间短刀,手中执弓。
这队人马刚刚闪出街口,前排的兵卒立刻一个齐射。
刘五的人马不曾料到身后出现这样一支生力军,被弓箭射的惨嚎连连,大片的栽倒在街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相对峙的双方。
“臣蒙恬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马上大将如同旋风一般,长戟挥舞直接冲入刘五所率领的戍卒队中。
他长戟如风,一走一过之间,两旁的戍卒死伤十几人,其余的都被蒙恬威名震慑的远远逃去。
“快跑啊!蒙恬来啦!”
“蒙恬竟然没死,太可怕啦!”
阎乐一方的兵卒在听到蒙恬威名之后,立刻军心涣散,开始崩溃。
“逃也是死,杀了胡亥,或有转机。”此情此景,虽然知道大势已去,可阎乐起了狠劲儿,把心一横,带领着为数不多的几十个亲信,奋不顾身的向胡亥这边冲杀过来。
十几个黑甲卫士奋力抵挡阎乐的冲击,陈甲和李信几乎同时冲出。
李信伸手拦下陈甲,喝道:“护卫皇上,这群贼子教给老夫。”
陈甲应声后退,手持长刀站在胡亥前面,虎视眈眈的望着四周,但凡有靠近胡亥的戍卒,他就会一刀斩首。
蒙恬的府兵抄了赵高的家之后,留下一部分在赵高府邸看管囚犯。他自己则带领这一部分赶来咸阳宫。
这二百个蒙府府兵和刘五的人一个冲撞直接把刘五手下冲散,只有刘五的亲卫队和少数的戍卒还在拼死抵抗,其余的则溃散开来。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蒙恬长戟挥舞,冷酷的命令道。
和刘五军的溃败不同,阎乐所带领的亲信部队此时在绝境中反倒激起了凶性,死命的向胡亥站立的宫门处冲击。
黑甲卫士在他们近乎疯狂的冲击下,只剩下几人扔在坚持抵抗。当然,阎乐的疯狂也付出了代价。原本几十人现在只剩下十几人。
这十几人都是身手尚好之辈,他们的进攻给李信和黑甲卫士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幸好老将李信勇悍,长枪连续挑刺,两个戍卒又被挑到半空之中。不过在李信身上又留下了两道尺许长的刀伤。
“阎乐,今天老夫势必杀你。”人数渐少,李信终于捕捉到了阎乐。
“老匹夫,坏我大事,找死。”阎乐也怒吼着,不再躲避李信,舞着单刀冲了上来。
李信冷笑一声,长枪直击。
阎乐不躲不闪,一把抓过身边一个受伤的戍卒,直接向李信长枪上撞去。
“嗤”的一声,长枪穿透戍卒的胸腔,带出一片鲜血。
阎乐借着这个机会,一手拉着长枪枪杆,另一手单刀顺着枪杆横削向李信的双手。
李信松手,长枪脱离。
“老匹夫,看刀!”阎乐见李信武器失手,怒吼一声,单刀斩落。
李信一翻身,躲过阎乐的刀,从背上扯下那把桑木大弓,横轮开来,砸像阎乐。
李家世代研习射术,常年积累下,不但射术精准,并且也研究出一套以弓身做武器的弓法。
这套弓法,近身搏斗异常犀利。
阎乐本就不是李信的对手,如今被李信莫名其妙的弓法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几个回合,李信抓住阎乐一个破绽,一脚踢飞了阎乐的单刀。
阎乐身形后撤,李信大吼一声,暴跳如雷,手中长弓一甩,直接套到阎乐的脖子之上。
老李信怒发冲冠,拉住长弓双手翻转,坚韧的弓弦立刻在阎乐的脖子上打了个结。
阎乐被弓弦勒的整张脸红赤,他双手努力向后撕打,却被李信躲过。
“你这乱党,给老夫——死!”李信爆喝,只听‘咔吧’一声。
桑木弓,折!
弓弦,断!
阎乐充满血红的脑袋竟然被李信的弓弦生生勒断,滚落在地。
四周仅存的十几个戍卒见阎乐惨死,李信神威,顿时吓得没了战斗力,被仅余的几个黑甲卫士砍瓜切菜般斩杀。
李信抓着断裂的桑木大弓,在勒死阎乐的同时,他胸口剧烈的震动几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老李信年近七旬,这一晚的鏖战已经透支了他的体力。
长街上,蒙恬的府兵也把刘五的人斩杀殆尽。
夜中的咸阳宫,杀声终于停止。
只是那浓重的血腥在几天之后才渐渐散去。
胡亥在陈甲等人的护卫下,重新回到大殿。
在走到殿门前的台阶时,李信向胡亥拱手抱拳说道:“老臣实在是疲惫,请陛下允许,臣在这歇一会儿。”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大殿前的台阶上。
胡亥看着李信浑身的伤痕,躬身还礼说道:“老将军尽管歇息。杏儿,你给老将军拿来一床被子,令教医官立刻给老将军包扎伤口。”
杏儿应了一声,立刻派人执行。
胡亥缓步走进大殿,赵高的尸体还躺在那里,血液已经有些凝固。
胡亥让陈甲带人把赵高的尸体先弄走,并且叮嘱陈甲把赵高身上的内甲扒下来。
坐在龙椅上,望着眼前的桌案,和下面站立的蒙恬,胡亥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感觉。
若平安度过今晚,我就是大秦真正的主人了!胡亥手摸着桌案,心中暗想。
“臣奉命抄赵高家,救驾来迟,请恕罪。”蒙恬说着就要跪下。
胡亥摆了摆手:“爱卿能及时赶到,已是不易。赵高家人缉拿了,府中可搜查了?”
“没有皇上命令,臣只管拿人,不敢搜查府库财产。”蒙恬回道。他是领兵老将,虽然有军人的刚烈,可多年的朝廷边防生涯,让他深知伴君如伴虎,做事很有分寸。
胡亥点点头,赵高是历史上的大贪官,府库富有堪比国库。查抄这件事儿,还是要陈甲和蒙恬一起去做,也方便自己动一些手脚,制造一些对秦二世名声有利的舆论。
“臣叔孙通……”
“臣蒙毅……”
“觐见陛下!”两个在**的文臣此刻才出现。
不同的是叔孙通身上干净利落,而蒙毅的身上有斑斑血迹。
第42章 武信殿
蒙毅和叔孙通原本在咸阳宫一处偏殿。
刚刚宫内阉人举火作乱的时候,蒙毅和叔孙通第一时间从偏殿里赶了出来。由于**中火光冲天,蒙毅和叔孙通立刻组织了身边的阉人和宫女灭火。
等他们消灭了**火情,立刻向前殿赶来。
他们赶到前殿的时候,胡亥已经带着陈甲诛杀了赵高,开启了咸阳宫宫门。
被留在宫中六神无主的杏儿看到蒙毅和叔孙通,立刻向二人说明了情况。蒙毅和叔孙通商量一下,让叔孙通带着几个阉人看护大殿,自己则带领着剩余的阉人去清查**。
蒙家世代将领,蒙毅虽然是文官,但也尚武。虽然不如其兄蒙恬,可也不是那些作乱阉人可以比的。
在**,蒙毅果断斩杀了几个扰乱秩序的阉人之后,躁动的人心终于平静下来。
他和叔孙通一番彻查之下,又发现了四五个潜伏下来的赵高余党。蒙毅当场将那些阉人羁押,一直等到胡亥回来,这才上殿拜见。
胡亥坐在龙椅上,蒙恬已经向他报告过,刚刚斩杀刘五的时候,在刘五的战马上发现了冯劫的头颅。
显然是咸阳令副使冯劫没能阻挡住刘五,被斩杀于咸阳卫戍所。
冯劫虽没什么出众才能,但对胡亥这个秦二世皇帝,是忠心耿耿。为了把阎乐和他的手下尽量拖延住,竟然送了性命。
胡亥沉默了一下,此时不是伤心之时。
“蒙毅,你带人暂时接管咸阳令这一职责。整肃咸阳戍卒,天亮前,清查完毕咸阳所有中尉游徼,但凡和赵高有牵连的,暂时羁押等候发落。若有违抗,就地斩杀。”咸阳令官职虽然不大,但在现在这种非常阶段,其重要程度却无与伦比。
蒙毅“诺”一声,立刻离开大殿,带着一部分蒙恬的府兵立刻离开。
“赵高府邸尚未清查,蒙恬将军你带领陈甲,清查府库。至于他的家人,明晨教给丞相李斯,让他来定罪。”胡亥沉思一下说道。
诛除赵高一役,从前期策划到如今实施,胡亥都控制李斯的参与。他就是要李斯和一些大的世家旺族明白,在这大秦,赵高这般权焰熏天的人物,他秦二世皇帝想杀就杀,没有什么势力,大的过皇权。
清查赵高府库,胡亥派出陈甲,明着看是为了监督蒙恬清点财物。可实际上胡亥早给陈甲一道旨意,要在这清查过程中爆出一个惊天的大舆论,大秘密。
**之中,虽然经蒙毅和叔孙通彻查一遍,胡亥还是让叔孙通带着蕊珠再次彻查一番。
蕊珠自然得到了一个和陈甲相同的旨意。
这一夜,无眠。
这一夜,咸阳百姓不敢开门,都窝在家中,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就是那最急色的爷们儿,也失去对被窝里婆娘的兴致,仔细的听着咸阳城的动静。
所有人都分派出去之后,胡亥抻了个懒腰,此刻浑身疲惫。
“皇上……”还没等胡亥完全放松下来,杏儿带着哭腔从殿外走进来。
“怎么?”梨花带雨的杏儿胡亥很喜欢,这小姑娘善良中有着一股坚韧,在长大一点封个良人伺候左右也是不错的。
杏儿站在门口指着殿外颤声说道:“李将军他、他归西了!”说着,呜咽起来。
“什么!”胡亥刚刚忙于安定现在的咸阳城,为了让李信歇息一会儿,什么任务都没有委派,此刻听到杏儿这话,也异常吃惊。
“李将军不都是皮外伤?”胡亥大步向殿外走去,边走边问。
“医官说老将军是脱力而死!”杏儿流着泪回道。
‘脱力而死!’胡亥心中反复叨咕。什么叫脱力而死,那岂不就是累死的。这一瞬间,胡亥鼻子发酸,眼泪湿润了眼眶。
他走出殿门,一眼就看到李信高大的身子还是笔挺的坐在台阶之上,右手拿着断裂的桑木弓拄着地,一动不动。
围着李信的几个医官见胡亥出来,立刻跪了一地。
胡亥几步跑下台阶,来到李信面前。
老李信手里拿着那断了的桑木大弓,一双老眼仍然凝视着他刚刚拼死守卫的咸阳宫大门方向,眼中精光已经散去,留下一片黯淡。
一阵阵清风把他散乱的须发吹的微微抖动,连带着身上被刀剑斩裂的衣袍也轻轻舞动。
此情此景,无法言表。
胡亥站在李信对面,良久,双腿一弯跪在李信身前,给这老将军磕头送行。
他身后的医官立刻跟着磕头,四周无论宫女阉人,都纷纷跪下,向李信方向磕头。
胡亥恭敬的磕了三个头,缓缓起身,向身后的医官说道:“你们好生把李信老将军的伤口处理,让老将军走的舒服一些。”
几个医官磕头如捣蒜,他们在秦宫半生,何时见过皇上给臣子下跪磕头!
胡亥看着他身后巨大的宫殿,矗立在暗夜之中,内心感慨。
再看看李信高大的身躯,一股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在他所在的社会,这个年岁的老人过的应该是退了休,下棋练太极,养生加保健日子。就算没有退休的老人至少也还有低保来维持生活。
可今晚,一个历史上有名的老将就为了保护自己,这个曾经简直是二百五的昏君,活活累死在咸阳宫前。
“传朕口谕,此殿今日起更名‘武信殿’,殿前立李信将军像!今后朝会,都在武信殿。”他身边立刻有阉人记下了胡亥的口谕。
“还有,李家无论嫡庶,有爵位的晋三级,没有的赐与爵位。”胡亥追加了一句,似乎唯有这样,他才会安心一点。
随着黎明的到来,李斯带领着朝臣赶往咸阳宫,却被阉人宦官告知皇上在武信殿。
“武信殿?”李斯没听说过这大殿,在一个宦官的指印下来到了他曾经熟悉的寝殿前。
赵高伏诛的消息,是李斯在进宫之后,才听宦官说的。跟在他身后的诸位大臣,一个个都表示惊愕。
昨夜的纷乱,让这些大臣已经有了猜测。可如今真的听到权倾一时的赵氏,竟然一夜间烟消云散,都心惊不已。对二世皇帝的敬畏之心,与日俱增。
一些平日亲近赵高,甚至和赵高沆瀣一气的朝臣有些站不住脚。赵高的死等于他们的天塌下来。
按照大秦律令,等待这些人的将是灭族之灾。
一些平日和李斯一样被赵高打压的大臣看着那群围着赵高的人如今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看着死人一般。
一朝天子一朝臣,站错了队伍,等于葬送了前程。
成王败寇的世界,从来都不曾改变,唯有强者才能笑傲时空,永远受人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