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公子多情
次rì,晴空万里,风和rì丽。
官家赵桓早与楚天涯有过约定,请他今rì到洛阳宫赴“庆功宴”。一同受邀的还有刘子羽、薛玉等一帮归朝的大将。楚天涯顺势就对西夏使臣王仁宗发出了邀请,请他和仙菲公主今rì一同前去赴宴。
怎么说,在济源一战时西夏人也是出了力的,请他们一同参宴庆功,也不为过。但实际上,今rì也算是楚天涯和仙菲公主的一次“相亲”。
楚天涯起了个大早,洗漱罢后正准备带上青卫虎贲准备动身,柔福帝姬找上前来。
“魏王,妾身也想一同进宫看看。”当着众人之面,柔福帝姬做足了礼数的请示,“求魏王恩准!”
“好,那就同去。”楚天涯很爽快的答应了。柔福帝姬是官家的亲妹子,回宫看看太正常不过了。
于是二人同乘一车,前往皇宫。前后有汤盎和阿奴率虎贲开道护卫,左右是青卫紧密随行。
相处多rì,柔福帝姬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害怕和忌惮,也真有了一点红颜知己的味道。但是至从回到洛阳踏进魏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些愁眉不展抑郁寡欢。今rì坐在这车上,也是少言寡语心事重重。
“嬛嬛,你怎么了?”楚天涯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刚刚住进魏王府,很不习惯?”
“嗯……”柔福帝姬并不否认的点点头。
“为什么?”楚天涯问道,“是饮食起居不适应,还是有什么人让你难堪烦恼?”
“都不是……”柔福帝姬咬了咬嘴唇,仿佛是下定决定一般的,说道,“我是觉得,一但回到了洛阳,你就突然一下离我好遥远了。我失落,又害怕。”
“哦?”楚天涯意外的惊咦了一声,心下一想,也对。以前在东京太师府的时候,我在公务之余都会来陪柔福帝姬,与她谈天说地排解寂寞。现在回了洛阳住进了魏王府的家里,有了萧玲珑和世子,有了何伯和许多的老兄弟,也有了更多的应酬和公务。尤其是王府里穿来穿去的女人可是不少,而且这些女人跟我的关系都还很近。比如萧塔不烟,还有萧玲珑身边的十几名女卫。这些女人实际上,都可算作是我的内姬侍妾。
“天涯,我们什么时候再回东京?”柔福帝姬怯怯的小声问道。
楚天涯有些无奈的微微一笑,伸手揽过她的肩膀靠在胸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嬛嬛,你要相信。不管住在哪里,你在我心中的位置都是一样的。这一点你要向王妃学习。近一年的时间我南征北战很少在家里陪她,可她一直十分坚信,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从来不会发生改变。”
“那是因为你和她感情深厚,而且有了世子……”柔福帝姬一边说着,情绪越发失落,眼圈都要红了,“天涯,跟你说实话。此前我听说陛下要把我赐予你的时候,我是寻过短见抵死不从的。后来禁不住许多人的游说,只好勉强答应。后来和你接触多了我才知道,你并不是我想像中的那种人。”
“那我是哪种人?”楚天涯笑问道。
“你虽然不是很英俊,但是经久耐看,很有男子阳刚;你虽然不是很高大,但是旁人都只敢仰视于你,如巍巍峻岭;你虽然不擅诗辞,但是你总能看透人心,对我更是无微不至。这些都让我很意外,也很惊喜。”柔福帝姬说道,“更重要的是,你都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了,还保持着一颗平常心,待人接物有着自己独有的风范,不欺上不凌下,不倨傲不矫揉。最让我感动的是,你是一个会让人感觉很温暖的男子,你有着博大的胸怀与丰富的感情。你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冷酷与绝情,相反的,你很重感情很讲义气。我想,抛开你的身份不说,哪怕你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市井小民,也会有许多的女子愿意对你托付终身。”
“包括你吗?”楚天涯笑道。
柔福帝姬的脸稍稍一红,点了点头,“慢慢的我发现,你成了我唯一的依赖。在东京的时候,我每天都会站在揽月台上凭高而望,看着皇宫的大门,看着太师府的府门。如果看到你的车驾我就会非常的高兴;如果你回来,我就会急忙跑到楼下去迎接你。你经常都很忙,回府之后不会马上就来陪我。但是只要和你匆匆的对视一眼,我的心里都会十分的满足。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寒冷的冬天,身边有了一个取暖的火炉一样,我会高兴一整天的。相反的,如果很久都看不到你,我会很不开心,连吃饭睡觉都会觉得没有了意义,再如何有趣的事情,也会觉得索然无味,心里翻来覆去的都是你的影子,你的姓名。天涯,你能告诉我吗?……我、我这是怎么了?”
楚天涯的心里略微一动:这小丫头,这么快就爱上我了?
“不能说吗?”柔福帝姬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我问过我身边的婢子,也问过其他的人,他们告诉我说……我、我这是爱上你了!”
“嗯?”楚天涯不由得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将她往怀里搂得紧了一些。
柔福帝姬也没有再问,而是紧紧的靠着楚天涯的胸膛,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抚弄着他颌下粗短的胡须,柔声道:“天涯,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你说。”
“让我……也给你生一个孩子吧!”
“……”
稍后,魏王车驾进了洛阳宫。在皇帝近侍的带引之下,直接到了洛阳宫的后宫,来到了皇家林园的凝碧池畔,登上了一艘龙舟。官家赵桓早已经在龙舟上准备了盛宴,专行款待楚天涯等一众战将功臣。刘子羽、薛玉等人都很懂礼数全都提早赶到了,只有西夏国的使臣一行还没有到。
楚天涯麾下的几员战将已经颇有微辞,说西夏的蛮子就是不懂大国礼数,还让官家和魏王都要在这里坐等。官家也觉得有点不妥了,问魏王是否可以开船了?楚天涯说,再等一等吧,毕竟西夏人是客人,给他们几分面子。
柔福帝姬进了洛阳宫见到赵桓,算起来也是回了娘家理当十分高兴,和她哥哥谈笑生欢。可是她至从踏上龙舟就寸步不离楚天涯,还当众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脸sè还有点发白。
“嬛嬛,你怎么了?”楚天涯很关切的问,“怎么脸都白了?”
“我、我害怕,还犯呕!”柔福帝姬小声的说道。
楚天涯一愣,随即笑了,“你晕船?”
“我不知道呀!”
“哈哈,你以前没坐过船吗?”楚天涯笑道,“想不到你还晕船呢!”
“是没坐过嘛!我怕水的,从来不坐船!”柔福帝姬既羞且恼的低声道,“不许取笑我!”
“好好好,不取笑你!——来人,给帝姬取一张宽大的座椅来,调几味提神的汤药给她饮下,以防晕船。”楚天涯下令道。
“是,魏王。”
赵桓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十分欣慰的心中长吁了一口气:还好,魏王待我这妹子不薄,对她也十分的宠爱!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西夏的使臣一行十余人在御林禁军的护卫之下,总算是到了凝碧池。一辆sè彩缤纷的鸾车老远的就十分引人注目,走到近前时从车上走下来一名身着盛装的艳丽女子,当场吸引了在场所有男人的目光。
“咦,那是何人?”官家赵桓很好奇的问道。
楚天涯不由得心中一动,“官家不知道她?”
“爱卿,朕一无所知呀!”赵桓意外的道,“西夏的使团当中,怎么还有这样一位贵族的女子?会是何人呢?”
张孝纯正要上前解释,楚天涯给他使了个眼sè抢先一步道:“官家,是这样的。西夏人为了表示结好大宋的诚意,特意献来了他们皇室嫡亲的公主,仙菲公主。陛下如若喜欢,不如就将她纳入后宫。”
“啊?……这?”赵恒一时有点迷茫了,看着船舷边渐渐走近的仙菲公主,她的容貌丰采渐渐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帘,引起了一阵小小的sāo动。
柔福帝姬也很好奇的从大椅上站了起来观望,不由得惊咦了一声,“好美丽的女子啊!”
众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柔福帝姬,心中同时想道:连她都忍不住要称赞的这位仙菲公主了!
站在一旁的张孝纯脸sè变得极度难看,苦笑连连的对楚天涯使眼sè。楚天涯只是装作视而不见,笑眯眯的等着官家的回答。
赵桓虽然软弱,但不代表他笨。前后左右的一联想,加上观察到了张孝纯与楚天涯的神sè,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当下哈哈的笑道,“常言道好马配好鞍,美女伴英雄。似仙菲公主这般的人间绝sè,只有魏王才能与之相配呀!——众位爱卿,你们觉得如何?”
“吾皇圣明!”刘子羽等人当然也不笨,而且在昨天的魏王府宴席中都或多或少的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因此连忙附合。
“官家谬赞了!”楚天涯笑道,“诸位同僚兄弟,也休得取笑楚某人!”
“哈哈——”现场响起一片笑声。
赵桓深吁了一口气,还悄悄的抹了抹冷汗,暗说:魏王这是逗我玩啊,还好没有一时sè迷心窍!这个仙菲公主摆明了就是魏王早就内定的美人儿,谁敢造次?!
张孝纯也在一旁抹着冷汗,心中忖度:魏王这是什么用意呢?
转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柔福帝姬,张孝纯心中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魏王这是在故意矫情做给柔福帝姬看,怕她吃醋嫉妒呢!……好吧,看来非得联合官家和这些元帅将军们,一同奋力把这个仙菲公主推到魏王身边,逼他接受才行!
想通此层,张孝纯又呵呵的摇头笑了:还真是枭雄冷酷、公子多情啊!
第330章 龙舟点将
仙菲公主李玉瓶和他们国家的宰相王仁宗一道走上了龙船,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官家御驾之前,参拜下来。
从下车到上船这短短的一段路程,走来不过片刻时间。可是李玉瓶却感觉像是经历了数个寒暑那样的残酷与煎熬。因为李玉瓶比任何人都明白,她此行的目的与意义所在。说得简单一点,是一棕她无法抗拒的男女婚事;身为一国公主,从生下来的那天起李玉瓶就享尽了周围所有人的呵护与仰慕,但是现在,她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毫不留情的扔到了千里之外,要来嫁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卑微的姿态——女方主动送货上门。一夜之间,李玉瓶从尊重的公主跌落为一件任意送出的物品,她心里的憋屈与苦恼可想而知。所以,李玉瓶打从心眼里抗拒这棕婚姻、从而也就恨屋及乌的怨恨上了楚天涯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但是说大这一点,李玉瓶此行的成功与否,又关乎她母国的存亡。皮之不存毛将蔫附,如果国家都沦陷了,她这个公主又如何生存?或者正因为她是公主,还会遭受到比平民更加不堪的待遇。而且李乾顺曾经苦口婆心的劝过他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他说,身为皇族,从一生下来就享尽了荣华富贵,坐享国家子民的贡奉。那么一但国家有难需要皇族做出牺牲的时候,那也是必须义不容辞的。换句话说,李玉瓶是公主,她的生命不仅属于自己,也属于这个国家和子民!
和历史上每个出国和亲的公主一样,李玉瓶得到了这样的洗脑式教育。
各种思绪,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挣扎与比拼。从离开西夏皇宫直到踏上现在这条龙舟,李玉瓶的心情就从来没有平静过。私下的儿女怨恨与背负的国家使命,就像是两头狭路相逢的野兽在她并不坚定的心房之中疯狂的搏杀,直到将她耗得筋疲力尽万念俱灰。
因此,在参拜官家、拜见魏王的时候,李玉瓶的动作是完全僵硬的,脸上就像是带着一副只会机械式微笑的面具,眼神之中,更是一片空洞与呆滞。
“公主、公主……魏王在问你话呢!”楚天涯问了话李玉瓶完全没有反应,王仁宗急忙在一旁提醒,“王爷问你,来了洛阳可曾过得习惯?”
李玉瓶的表情淡定到僵死,冷冰冰的看了楚天涯一点,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倒是个冰山美人。”楚天涯心中暗忖了一句,不以为意的淡然一笑,说道,“公主远来辛苦,定然是累了。陛下,不如就请公主到龙舟闺室歇息。”
“好,好,爱卿心细如发,所虑甚是。”赵桓拍了下手,“来人,请仙菲公主去皇后的寝舱歇息,好生伺候不得有误!”
“谢陛下。”这下李玉瓶总算多说了三个字,淡淡的看了一眼赵桓,很快又耷下了眼帘来,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
楚天涯察颜观sè的本事历来非凡,将这一细节收之于眼底,心中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这个西夏国的公主对大宋可是心存敌意与反感;另外,她好像很在乎男人的外表;至登船前后,她的眼神只在“美薛郎”薛玉的脸上多停了一瞬。可以理解,她这种年龄的少女,正是应该喜欢帅哥的!
“陛下,臣妹也想去歇息。臣妹不舒服……”柔福帝姬急忙道。
“好,你们一同去!”赵桓不假思索的答应了,“爱卿,可以开船了吧?”
“陛下决定就好。”
龙船启舤了,飘行在洛阳宫的凝碧池中。今天天气十分的好,阳光明媚清风徐徐,赵桓在宽大豪华的御龙舟上摆起了大宴、预备了歌舞,专为楚天涯等一帮儿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们庆功,办得热闹非凡。
席间,王仁宗向所有在场的人敬了酒,十分殷情低调。因为他也知道,今天在场的应该就是楚天涯的一帮得力心腹战将,也是如今大宋国执掌兵马实权的一批人。如今,除了远在杭州处理善后的张叔夜一帮子人和拒守河北的岳飞、坐镇太原的马扩,时下大宋最为炙手可热的将军,都在今天这条御龙舟上了。
王仁宗心知肚明,如果要想说服大宋出兵助战,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于是他找了个借口凑到楚天涯身边,小声的道:“王爷请恕下官多嘴……不知王爷对敝国的公主,可曾满意?”
“官家在上,为臣者岂敢多言?”楚天涯很官方的回答道。
王仁宗心里苦笑不迭,楚天涯的言下之意他明白,就算西夏国是来找魏王结亲的,但也不能摆明了绕开大宋的官家啊!否则,这不是摆明了无视官家、把魏王置于一个不堪的境地么?
于是,王仁宗又只好硬着头皮凑到赵桓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边远小臣王仁宗斗胆问一句,陛下对敝国的仙菲公主,可有见解?”
这话足把赵桓问得一怔,思前想后之后他答道:“唔,国sè天香,恰如仙子临凡。”
“那陛下觉得……”王仁宗努力的组织语言,“仙菲公主,可否配得上贵国的魏王殿下?”
“这个嘛……”赵桓早就料到王仁宗是来说这事的,他也深知这棕婚姻的背后牵涉到许多就连他这个皇帝也无法做主的国家大事,因此赵桓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这可就要问魏王和仙菲公主,本人了。”
王仁宗两头碰了软钉子,一肚子苦水无处倒,想死的心都有了。无奈之下他又凑到张孝纯的身边,苦笑不迭的直摇头。
张孝纯当然明白他遇到了什么事情,神秘的笑了一笑,说道:“王相国不必苦恼。其实结不结亲、出不出兵,都在魏王一念之间。”
王仁宗能混到今天的位置,自然不傻,官场上的这点哑谜他太了解不过了。心中一亮,他说道:“如此说来,其实王爷心中早有定案?”
“不可说,不可说。”张孝纯笑呵呵的直摆手,“在大宋,妄揣上意可是为官之大忌。本官可是什么也没有说。王相国也不必急恼,就请静观便可。”
“哦?”王仁宗放眼看了一下今rì在座的这些人,心中顿时恍然回神,“大宋最得国的将军们今天来了一多半!……我怎么这么傻,还在这里问来问去的,太不识时务了!”
顿时,王仁宗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长吁一口气,便笑呵呵的和张孝纯等人安心喝酒去了。
酒过三巡歌舞暂歇,楚天涯突然走到官家面前来,说道:“官家,微臣有一事要启奏。”
“哦?”赵桓有些意外,“朕与爱卿难得欢聚一堂得享片刻清闲,不是约好今rì不谈国事公务的么?”
“陛下,此事来得急促,择rì不如撞rì,不如就在此地敢请圣意裁夺。”楚天涯说道,“其实,微臣也是刚刚得知此事——与西夏国有关。”
听闻这样的字眼,王仁宗急忙坐直了身子。
“哦,那爱卿请讲。”赵桓说道。
楚天涯抱了抱拳,说道:“陛下请看今rì这龙舟之上,有一半功勋将帅都是从济源战场上刚刚撤回来的。刘子羽,薛玉,你二人过来。”
“是!”二将应诺站到了楚天涯身后,与官家见过了礼。
“当rì济源战场之上,西夏国也曾参战,他们派出了本国最jīng锐的御率王师、五万铁鹞子在北岸牵制完颜宗翰,力助刘子羽取得大捷!”楚天涯说道,“刘子羽,薛玉,你二人是济源直接指战的将帅,可有此事?”
“回魏王,确有此事!”刘子羽答道,“当rì西夏铁鹞子全力助战,极大的牵制了完颜宗翰麾下的铁浮屠主力重骑兵,我军的登岸才会那样的迅速,从而才有了济源大捷。”
“嗯。”楚天涯点了点头,“官家,正因为助战济源,使得西夏国边防空虚,因此野心勃勃的西辽趁虚而入,叩关侵犯。如今,西辽的兵锋已经直抵西夏国都城下,情况万分危急。因此西夏国主特谴王仁宗前来搬取救兵。陛下,西夏国不久前方才有恩于我大宋;如今邻国有难,大宋是否应该出兵相助?”
一听这话,傻子都能明白楚天涯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就是力主出兵助战了。王仁宗抓住时机跪到赵桓面前叩头,“肯请陛下颁旨发兵,救敝国于危难水火!”
“这……”赵桓直轮眼珠子,心里思忖道:这样的大事,楚天涯何事问过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我看他态度早已明确,无非是在我这里讨一封圣旨,这才明正言顺。可问题是,他大可以直接让我颁旨即可,为何非要整这一出呢?
楚天涯面带微笑的看着赵桓,不动声sè,静静等待。
赵桓虽然能够断定楚天涯的态度,但又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此心里也是苦恼,不由得暗道:以往只有臣测君心,哪里来的君揣臣意?楚天涯这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这时张孝纯站了出来,抱了抱拳说道:“陛下,此前西夏国主曾经献上玉玺,如今正摆在陛下的龙案之上;现今,又送来仙菲公主,yù充陛下后宫。陛下如若应允,仙菲公主就是陛下的后宫嫔妃了。”
“啊?”这可把赵桓吓了一弹,他条件反shè似的连忙摆手,“不不不!常言道美女爱英雄,仙菲公主这样的天香国sè,只有魏王才配拥有!”
“哦?”张孝纯故作惊咦的道,“如此说来,陛下是恩准魏王所请,同意发兵去救西夏了?”
“对、对!”赵桓总算是明白了,楚天涯这是在给他面子、想让他亲口将仙菲公主赐给魏王呢!因为按“道理”来讲,两国和亲,当然是仙菲公主嫁给大宋的官家或是太子才算合理,哪里轮得到一个异姓的王爷呢?
本来是薄薄的一层纸,经由张孝纯一点破,赵桓总算想通,连忙道:“朕决意,出兵援救西夏国!此项军国大事,就有劳魏王亲自裁夺。此外,朕要亲自出马给魏王和仙菲公主赐婚。从此两国永结同心,秦晋之盟!”
“吾皇万岁!”众人都一同欢呼。
楚天涯笑而不语,心说,赵桓是不是太久没有亲自理事,都要忘了外交场合该要怎么处理这些细节了?
“陛下,兵贵神速,那微臣就借用陛下的御龙桌,点兵派将了!”楚天涯抱拳道。
“好,朕准了!”赵桓表现得很大方。
楚天涯站定在zhōng yāng环视众将,“谁愿领兵前往西夏?”
“我愿往!”几乎所有的将军都站了出来。
唯有一人没有站出来,就是薛玉。众人都奇怪的看着他。薛玉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刘子羽!”
“末将在!”
楚天涯走到他身前,直视他的眼睛,“本王问你,如果要去救援西夏,你需要多少兵马、多少时rì?”
“三万轻骑,即刻启程;一年之内,必见分晓。”刘子羽大声答道。
王仁宗脸sè都变了,心里直骂: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就凭你三万轻骑,能打散耶律大石二十万jīng锐骑兵?!
楚天涯会心一笑,满意的点头。刘子羽就是深知他心,也深知局势。其实只要大宋的兵马一出现在西夏,耶律大石就没理由不退。不管刘子羽带去的是三十万人,还是三千人,那都意味着大宋将是西夏最坚实的后盾与最给力的盟友。他耶律大石再狂妄,也没那胆子直接与两国对抗。更何况,现在大宋即没了内患也没了外忧,有充足的时间和jīng力来对付他耶律大石。也就是说,将要打退耶律大石的并非是刘子羽带去的兵马,而是如今的诸国局势。
“好,我给你三万禁军轻骑。”楚天涯说罢,顿了一顿,又道,“再加上完颜谷神及两万名金国归降来的骑兵将士。”
“谢魏王!”刘子羽心领神会,与楚天涯互递了一个眼神。
二人同是心照不宣。完颜谷神一群金国降将以及和他们一同归降的女真骑兵,虽然表面上归顺了大宋,可是心里还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土。把他们留在关中,其实是一个隐患。但如果将他们带到西域去打仗,他们又是最利害的战争机器。因此这个西征的领军之人,只能是刘子羽——在女真人的字典里,从来只对打败过他的勇士心服口服。济源一战下来,年轻的儒帅刘子羽,已经成了完颜谷神与那批女真降兵心目中至高无上的战神。
王仁宗总算略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三万,有五万!
“来来来!”赵桓连忙举杯,“朕与卿等,一同给刘将军壮行!”
众人一同举杯来敬,楚天涯担起酒杯却不动声sè的走到了薛玉的身边,小声道:“薛三哥,你怎么了?”
薛玉的眉头皱了皱,表情有些难堪,yù说还休,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
楚天涯看着他的表情,微然一笑道:“不如,你去真定辅佐岳飞吧!”
“啊?!”薛玉几乎惊叫出声,怔怔的看着楚天涯,突然举起酒杯来,“谢魏王!!!”
楚天涯微笑的点头,“祝你马到功成!”
薛玉感激涕零,眼泪几乎都要到了眼眶边上,“时隔许久,还有几人记得我那苦命的娘子仍然陷在北方。魏王却仍是记在心头,我……”
“不必说了。”楚天涯拍了拍他的胳膊,“薛三哥,你的家事,何尝不是我的家事?即刻准备,前往真定吧!我会尽快给你办好相关的官凭调令,封你为真定府兵马都监,辅佐岳飞用兵。”
“叩谢魏王!!!”薛玉跪倒下来。
第331章 为奴为婢
总的来说,今rì的凝碧池之游还算开心。从官家赵桓到每一员战将,心情都比较放松。这几年来大宋风波不断几经危亡,到今天总算稍稍宁歇。楚天涯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这种歌舞升平无喜无忧的rì子,但是他不介意让别人短暂的放松一下,享受一些人生乐趣。
因此,在官家赏赐众将金银财宝与美女侍姬的时候,楚天涯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这些男人血里来火里去,出生入死的斩获功勋,得到这一点赏赐也是应该的。不过,楚天涯和薛玉都没有接受赏赐的美女。前者不需要,后者不稀罕。
官家看到楚天涯拒绝了美女赏赐,心里马上就想到了仙菲公主,私下对楚天涯说道:“爱卿,西夏国的这位公主,你就早点领回去吧!”
楚天涯笑了笑,“陛下,你是要听微臣的真话,还是假话?”
赵桓一时好奇,“真话如何说,讲话又怎么讲?”
楚天涯笑道,“假话就是,微臣不想在两国邦交与重大的军国大事之中,掺杂微臣的个人利益与得失。此前西夏王多次派来使臣并奉上了玉玺,大宋都一直没有出兵。现在只把仙菲公主一送来,大宋就马上出兵了。这要是传将出去,岂不让外人说道陛下与微臣皆是好sè之徒?”
“呃?”赵桓怔了一怔,“爱卿言之有理!……咦,这听着像是真话呀!”
楚天涯仍是笑道,“其实真真假假,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微臣心里的真实所想是,不管西夏是否送来这位公主,大宋都是时候出兵相助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西夏灭亡在耶律大石的手中,从而让西辽制霸西域,给大宋竖立一个强大的敌人。”
“嗯,爱卿所虑极是!”赵桓连连点头,“耶律大石是个野心之徒,说起来,他也的确是有几分才干。当初他一介丧国之臣凭借区区百余人,就在西域建立起一个国家,时至今rì已是兵强马壮都敢去侵略建国百年的西夏了。的确不容小觑。朕以为,对于西辽与西夏,恰可以‘远交近攻’,由大宋在背后支持西夏与西辽抗衡,从而制衡两国。如此,百利而无一害。如今西夏战况吃紧,爱卿派出了刘子羽率五万jīng锐骑兵助战,实在是高妙啊!”
“陛下过誉了。”楚天涯微笑道,“听微臣这么一讲,陛下也就应该能明白大宋出兵助战,其实是出于利害,而并非仙菲公主本人。此外,站在男人的角度上讲,仙菲公主是有几分姿sè;但微臣新娶了柔福帝姬,正两情相悦无心旁顾。相比于柔福帝姬,仙菲公主也强不到哪里去。而且以微臣看来,这位仙菲公主胸中充满怨气,对臣不屑一顾。微臣并不缺女人,犯不着把她讨回家去呕气。”
“如此说来,爱卿是不想要这个仙菲人主喽?”赵桓直轮眼珠子,满副不可思议:不会吧,朕后宫三千美sè,见了这个仙菲公主仍是心中发痒。他居然要把仙菲公主弃之于外?
“陛下喜欢,就拿去吧!”楚天涯满不在乎的道。
“不不不!”赵桓慌忙摆手,“君子不夺人所爱,朕岂能干这种事情!只是这位仙菲公主事关两国邦交,爱卿如若将她退了回去,西夏王脸上需得不好看;如若纳了她,她心中不服左右挑剔,又有点委屈爱卿了。这可如何是好?”
楚天涯淡然一笑,“很简单——束之高阁!”
“啊?”赵桓一愣,“爱卿的意思是,既不退回也不收纳,放养冷宫?”
“微臣穷啊,王府不断添丁房间也挤,微臣可没打算建一座冷宫给她住。”楚天涯笑道,“此事,就劳烦陛下安排了。”
“呃……好吧,好吧!”赵桓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冥思苦想道,“朕就暂时将仙菲公主安顿在洛阳宫里居住,早晚派几名宫婢伺候着。不缺吃穿,也就只能这样了。”
“好,多谢陛下。”楚天涯拱手拜谢下来,侧目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像一尊菩萨一样目不斜视一脸冷漠与优越感的仙菲公主,自己无所谓的笑了一笑。
宴席散罢龙舟靠岸,楚天涯就准备登车回府。王仁宗急忙赶上来问楚天涯,“王爷,这仙菲主公……”
“吾皇已经有了安排,你就不必cāo心了。你这个做宰相的别一门心思盯着儿女情常,还是多关心邦交与军国大事吧!若有不明之处,可直接与刘子羽相商。”楚天涯说罢,不由分说的登车走了。
王仁宗狠碰了一记软钉子,不敢再多话。回到仙菲公主那里,都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将楚天涯的原话给答了。
“正好。本公主正在烦心不想嫁给这个不所知谓的男人!”仙菲公主满不在乎的道,“王丞相,我们回西夏国吧!”
王仁宗当场哭的心思都有了,“公主,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平民家的女子尚且是嫁出门的女儿就如同泼出门的水。你身边一国的公主,岂能出而复返?”
“他不要我啊,我不回去,又当如何?”仙菲公主忿忿的道,“难不成我还死皮赖脸的跪到他脚下,求去他要我?”
王仁宗被她抢白的愣了半晌,眉头紧锁的点了点头,“如有必要,公主的确是要去这么做。”
“凭什么!”仙菲公主怒了。
“就凭……他手握西夏国的生死存亡!”王仁宗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公主,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与责任。这种时候,你应该忘记你的公主身份、甚至忘记你是一个女人!就像那些冲锋陷阵在前线的将士一样,舍生忘死。一切,为了国家的危亡!”
仙菲公主的脸气红了,银牙紧咬浑身轻轻的发抖。最后深呼吸了一口,说道:“好,就请丞相送我去魏王府!”
“哎……公主,此事恐怕是由不得微臣做主了。”王仁宗小声的、苦口婆心的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方才在龙舟上相会的时候,公主的不屑与轻蔑显然是激怒了魏王。也亏得是魏王心胸开阔以大局为重,否则,今rì他大可以不对西夏发兵施援。公主,现在你不是在西夏的皇宫里,而是作为西夏的使臣、肩负着国家危亡的重任而来的。你今天险些就把这一切都葬送了,你知道吗?”
“我!……”仙菲公主又怕又恼,情急之下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微臣也去问过魏王了,他说,大宋官家已经对你有所安排。”王仁宗叹息了一声,说道,“很显然,魏王并不打算把你接到王府去住。他是同意发兵救西夏了,但不代表他就接受了你。言下之意,他对公主并不满意。”
“岂有此理!”仙菲公主终于是怒了,“难道我还配不上他么?你今rì难道没有看到,他那形态外貌还远不如他麾下的将军!本公主忍气吞声不远万里来下嫁于他,他倒还不乐意了!”
“公主,你也不小了,怎么还以貌取人呢?”王仁宗摇头叹息不已,“总之……微臣也没有多话可讲了。你就遵循大宋皇帝的安排,暂时安居吧!往后你只需记得一点,你不再是你,你是西夏国放在大宋的一张脸!你把脸sè给魏王看,魏王就敢把脸sè给西夏国看!”
“……”仙菲公主气得发颤良久无语,终究是忍气吞声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这时,赵桓的近侍宦官小跑到仙菲公主身边,“公主殿下,吾皇陛下有请公主到洛阳宫香居殿下榻安歇。”
“洛阳宫,安居殿?”仙菲公主愣了一愣,“那是什么地方?”
“皇宫。”
“我知道是皇宫……我的意思是,那是一处什么样的宫殿?”仙菲公主问道。
“回公主话,那是一处很安静、也很少有人会去打扰的宫殿,地处皇宫西北角,方圆百丈之内只有树木,没有别殿。”宦官答了话,招一招手走过来四名宫婢,“今后就由她们伺候公主殿下的饮食起居了。公主若有需求,可向她们提。”
说罢,这宦官道了一声罪,居然就扬长而去了。
仙菲公主彻底愣了。从宦官的话里她不难听出,那是一处十分荒凉偏僻的宫殿,说不定就是用来“关押”犯了事的宫妇嫔妃的地方。再一看这四名宫婢,最年轻的也快有四十岁了。在皇宫里长大的仙菲公主自然明白,在后宫,婢子的成sè其实就是主子的一张脸。大宋皇宫派给她这样四个宫婢,分明就是瞧不起她!
仙菲公主瞬间明白了一个事实:她已经被魏王打入冷宫了!
一时间,她如落冰窖,从心眼窝里直接凉到了脚跟。
回府的路上,柔福帝姬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比之前开朗了许多。她拉着楚天涯天南地北的聊天,亲妮的伏在他身边,紧紧的粘着片刻也不想离开。
“嬛嬛,什么事情让你的心情如此之好?”楚天涯不禁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心情好!”柔福帝姬笑嘻嘻的道,“兴许是……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归宿吧!又兴许是今天回了皇宫,见到了皇兄他们。”
“说实话。”
“嘻嘻!”柔福帝姬狡猾的笑了一阵,“真的要说吗?”
“你觉得呢?”
“好吧……”柔福帝姬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说道,“因为我看到你拒绝了那个不可一世的仙菲公主,我开心,我解气!”
“哦?”楚天涯不由得笑了,“怎么,你也觉得她讨厌?”
“可不!”柔福帝姬皱了皱鼻子,“你可知道她在龙舟房间里跟我说什么了?”
“什么?”
“她应该是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柔福帝姬说道,“她当时就在房间里对着窗外的男人们品头论足。说到你的时候呀,就说你长得不好看、人也不够高大威猛,就在那儿一个劲儿的夸薛玉怎么英俊、怎么潇洒。我当时就恼羞成怒了。若非是碍着公主的身份和今rì的场合,我真想破口大骂她一顿才好呢!”
“哈哈!”楚天涯大笑,“你打算怎么骂?”
“我、我想骂她——肤浅!幼稚!鼠目寸光!”柔福帝姬说着还有点生气了,“这个女人太不知所谓了!区区一个荒蛮小国的公主,居然把自己看得如此之高!她也不想想,若不是你同意发兵救援,她西夏国多半都要灭国了!——这么愚昧无知又短浅轻浮的女子,配不上你呢!”
“嬛嬛,你说出了真相。”楚天涯乐不可吱的大笑,“她是有几分姿sè,可是在我看来也就是徒有其表。再说了,她那点姿sè摆在魏王府里又算什么呢?远的不说,我怀里的宝贝可是比她强了百倍不止!”
“你坏蛋!”嬛嬛心花怒放,撞进了楚天涯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却发出了“嘻嘻”的窃笑。
楚天涯笑呵呵的抚着她的香肩,淡然道:“楚某人生就一副怪脾气。对于看我不顺眼、不懂得欣赏我的人,无论男女,从不奉迎。”
“那个仙菲公主也真是傻得无可救药,她似乎是忘了,应该是她来有求于你、对你百般奉迎才是。”柔福帝姬说道,“对了,你打算如何处置她呢?”
楚天涯笑了一笑,“我请人去打磨调教她了,以后来给你做侍婢。你看怎么样?”
“啊?”柔福帝姬愣了,“仙菲公主,给我做侍婢?”
“对。”楚天涯笑道,“魏王府里可是一片和谐安宁。她那样的刺头不打磨打磨,会坏了府里的气氛。我不管她是西夏还是东夏的公主,来了大宋,都得把她那副臭架子给我放下来!——否则,就为奴为婢的接着磨吧!”
第332章 帝王的背影
数rì之后,叛逃杭州数月之久的太上皇赵佶,抵达了洛阳。与之同来的,还有一批在杭州追随于他的文臣武将。负责押解他们的是猛将杨再兴,张叔夜与时立爱仍然留在杭州处理善后。
当了大半辈子皇帝的赵佶,习惯了别人对他三跪九叩的高呼万岁,今天却跪在了洛阳皇宫的金銮殿下,两股战战以头贴地。
赵桓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那位两鬓已有斑白的父皇,心里是又怜又恨。楚天涯执圭立于朝臣之首,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全把赵佶当作了一团空气。
金銮殿下一片死寂,没人敢说一句话。
如何处置赵佶,成了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于理法来说,他在江南反叛,罪犯不赦杀头都是轻的;站在另外一个角度上讲,怎么说他也是太上皇,而且在最后时刻也算“拨乱反正”悬崖勒马了,否则,江南的叛乱肯定没这么快平息。又在道德的标准上讲,赵佶的德xìng真是烂透了。此前他带头败坏了大宋的江山不说,还在关键的时候“携款潜逃”到杭州,大宋战事吃紧时他扣粮扣饷背后捅刀子,直到举起叛旗来真的造反,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他又虎毒食子的干掉了康王赵构,保得自己一条xìng命。
楚天涯发自内心的想把这老匹夫剐成碎片了去喂狗。可他毕竟君临天下数十年,又是当今圣上的亲生父亲。处死他虽然合理合法,但有悖人伦之情。传将出去也会让那些饱受儒家诗书教化的书生们诟病抨击。所以楚天涯干脆闭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看官家如何应对。
赵桓虽然恨痛了在关键时刻弃他而去、陷他于绝境的赵构和赵佶,但赵构已死,赵佶也已失势沦落。从本心上讲,赵桓还是不想亲手杀了赵佶,但要这么轻易的就便宜了他,心里又有点耿耿于怀。于是,赵桓也很矛盾。
“众位爱卿,朕,该如何发落才好?”赵桓当朝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声,然后长叹了一声。
没有人应话。
赵佶跪在地上晃得更厉害了,头顶都在流汗。
金銮殿下,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正在这时,殿外的禁军御卫来报,说柔福帝姬跪于皇殿之前,肯求觐见。
赵桓眼睛一亮,把征询的眼神投向了楚天涯。楚天涯视而不见,眼珠子都未曾挪一下。
“宣,柔福帝姬觐见!”
片刻后,柔福帝姬走进了金銮殿中。满朝文武都侧目看着她。大宋的皇室女眷是很少这样公然出现在朝堂之上的,也亏得柔福帝姬是楚天涯的女人,今天才能这样堂而皇之的得已召见。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赵佶跪在地上哪里敢起身,只是偷偷的侧脸去看柔福帝姬,就差哀叹求她出面求情保命了。
叙礼罢后,赵桓直接问道,“柔福,你贸然闯殿意yù何为?”
“臣妹特意前来肯求陛下,饶太上皇不死!”柔福帝姬直言道。
“你可知他罪孽深重?”赵桓很配合的与她唱起了双簧。
“臣妹知道。”柔福帝姬跪倒下来,“臣妹请求,陛下可以对太上皇处于任何罪罚,唯独不要取了他的xìng命。哪怕是贬为庶民或是流放万里也好,臣妹都愿追随父亲前去,侍奉他老人家终老!”
此言一出,满朝惊嘘。一个字,“孝”啊!
赵佶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老泪纵横。他有六十多个儿女,那些年来,他何尝真的去关心过其中的哪一个?到了今天这时候,替他出面求保、答应养老送终的,却是一个不起眼的女儿。而这个女儿,还是嫁给了赵家最大的“敌人”楚天涯!
“柔福帝姬孝感动天,请陛下恩准!”有两名朝臣出列,一同肯求。
紧接着,更多的文武百官都站了出来,跪拜肯求。
唯独楚天涯仍是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眼前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所有人都将眼神投向了楚天涯。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满朝所有的臣工都出面作保了,只要楚天涯不点头,皇帝的决定仍是做不下来。
柔福帝姬以膝着地的跪行到楚天涯面前,给他磕了三个头,“贱妾斗胆,肯求魏王殿下恩准!”
“柔福,你起来吧!”楚天涯将她扶起来,叹息了一声,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站在这里,没有像他们一样去肯求陛下开恩么?”
“妾愚昧,不知。”柔福帝姬答道。
楚天涯说道:“这些年来,本王和无数的兄弟出生入死、血火河山的趟过来,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让大宋免于倾败。这些年间,我有无数的亲人、兄弟和朋友在一次次的战役之中牺牲xìng命,离我而去。每逢夜晚本王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听到他们的英魂在耳边向我倾述。每每想到他们,我就心如刀割、义愤填膺。柔福,我问你——如果我也昧着良心去为罪魁祸首求情,那许多哀泣的英魂,我又该如何去安抚他们?!”
满堂皆静,柔福帝姬的表情瞬间凝滞,呆呆的看着楚天涯,“那你是……非杀太上皇不可了?”
楚天涯侧目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不停在发抖的赵佶,淡淡道:“于私心来讲,我的确是非杀他不可,而且必须亲自动手、将他撕成碎片!”
所有人都吓得一弹,赵佶这下真的惊吓哭出声了,坐在龙椅上的赵桓差点摔倒下来。
“我求你……”柔福帝姬伸出手,轻轻的拉住了楚天涯的袖子,“他已是风烛残年,而且已经遭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往后他可以不做太上皇,只作为一个普通的庶民老人,让他得以善终,可以么?
“就冲你这片孝心,我答应你。”楚天涯轻轻的点了点头,“但别让我再看到他搬弄权势或是骄奢yín|逸。不然,纵容是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计较,这许多的肝胆义士也饶他不得!”
“还是魏王大度英明!”赵桓好不容易捡到一个台阶,马上顺势说道,“就将赵佶贬为庶民逐出皇宫,永世不得参政议政!”
“谢陛下!”柔福帝姬喜极而泣,跪地磕头不止,“父皇,你赶紧谢恩哪!”
“谢、谢陛下天恩!谢魏王宽宏大量!”赵佶总算捡了一条xìng命,百感夹杂痛哭流涕。
柔福帝姬上前将他扶起,“父亲,我们走吧……”
“唔,唔……”赵佶紧紧抓住柔福帝姬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他的救命稻草。此刻,他是既欣慰又惭愧,既庆幸又后悔。满朝的人都看着他,众目睽睽之下,赵佶当众脱去了身上的杏黄外衣、解除了头上的直脚官帽,披散起头发,在柔福帝姬的搀扶下一步步的走出了金銮殿。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大家心里充满了不同的想法与感慨;但至始至终除了柔福帝姬外,没有人多说一句话。赵佶不止一次的鼓起勇气想去正视楚天涯一眼或是与他搭上一两句话,但终究是没敢。他感觉,一直矗立在他眼角余光中的楚天涯,就像是上天派来提审并惩罚他的天神判官。只须楚天涯一个眼神,赵佶这个曾经君临天下坐拥四海的大宋皇帝,就能瞬间粉身碎骨!
走出金銮殿后,赵佶发现自己四肢发软浑身都湿透了,禁不住大喘气。柔福帝姬忍不住道,“父亲,你抓痛我了。”
“啊?”赵佶一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柔福帝姬的手腕,松开来一看,她的手腕都要青紫了。
“王妃恕罪、王妃恕罪!”赵佶慌忙松开,连连赔罪。
“父亲大人,你不必如此。”柔福帝姬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眼圈儿发红的看着赵佶,说道,“你是否以为今rì朝堂上的这一幕,是魏王安排我来做的?”
赵佶一愣神,没敢搭话。心里却在想道:难道不是吗?拿我这样一个毫无价值了的废人,再一次竖立他魏王的恩威、并借以传播他忠孝的美名?
“如果你这样想,我会很伤心。”柔福帝姬轻声的说道,“父亲,不管在别人的眼里你是如何,在我眼里,你终究是我的父亲。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母妃。我不希望她的下半世,在孤独与悲伤中度过。你能理解么?”
“我……能,能。”赵佶呆若木鸡的点了点头。
“女儿无能,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你不死,供你今后衣食无忧。父亲,你今rì出了这洛阳宫就永远不要再回头,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仕人百姓的视线中,从此隐姓埋名清平度rì。”柔福帝姬说道,“你能答应我么?”
“能,能。”赵佶机械的答道。
柔福帝姬握住赵佶的手,说道:“父亲,你永远也无法明白魏王的心。他对你没有私愤,只有公恨。既然他当众在朝堂之上特赦了你的死罪,以后就绝对不会再对你翻起旧帐。但前提是……你以后要安分守己,切忌不可以再做出任何出格之事。否则非但是女儿保不了你,就是陛下,也要受到牵连。”
“是,是,我知道了。”赵佶诚惶诚恐的连连点头,思索了片刻,他说道,“不如,我出家了道,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当道士去!……你的母妃,就交由你来孝敬送终了!我是个不祥之人,又不懂经营生活、更不会怜惜疼人。她若是一直跟着我,终究是一世苦命。好在她还有这个懂事又孝顺的宝贝女儿,把她托付给你,我也能安心。”
柔福帝姬惶然一怔,“你要出家为道?”
“嗯……”赵佶认真的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一路从杭州回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今次大难不死,我就出家了道。如果一直留在皇城、留在尘世之中,就算我能够坦然面对曾经拥有的一切、曾经认识的所有人,也难保其他心怀不轨之人拿我来做文章。好在陛下已经将我贬为庶民,魏王也赦了我的罪恶。我正好可以从头开始,继续我的另一段人生。嬛嬛,请回复魏王殿下……就说,赵佶敬佩他,也感激他。于公于私,都是如此。”
“敬佩?感激?”柔福帝姬的迷茫的看着赵佶,“父亲……”
“你终究还小。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可能完全懂。”赵佶摆了摆手苦笑,示意柔福帝姬不必再说下去,“我毕竟君临天下数十载,魏王的心,我多少能懂一点。我承认我曾经对他恨之入骨,也曾经对他嫉妒万分。但是现在,终究只剩下感激与敬佩。嬛嬛,只要走出这个皇宫,道君皇帝赵佶就从此不复存在了。就算你挽留于我,我也没脸在你身边苟活下去。你父亲糊涂了半生、龌龊了一世,临老,总算有了一点廉耻之心。你也不必多想,我会好生活下去。你把你母妃接到魏王府好生伺候让她怡养天年,这就行了。”
“是,女儿记下了……”柔福帝姬泪如雨下。
“我走了。”赵佶很释然的笑了一笑,双手捧起柔福帝姬的脸庞,凝视,“想我赵佶活了大半辈子,最值得欣慰的就是生养了你这个好女儿。嬛嬛,在我六十七个个儿女当中,只有你最幸运。因为你嫁给了这天底下最伟岸的大丈夫……且多保重,为父去也!”
赵佶大步而去。
“父亲!……”柔福帝姬跪在赵佶的身后,对着他的背影长声哭唤。
良久。
一双有力的手将柔福帝姬从地上扶了起来。她仰头一看,是楚天涯。
“魏王!”柔福帝姬一头扎进楚天涯的怀里,放声大哭。
“好,没事了,我们回家吧!”楚天涯将她抱在怀里柔声的劝慰。文武百官都远远的回避,没有一个走近。
“天涯……”柔福帝姬紧紧的抱着他,在他怀里叫着他的名字。
“有些人活着,却像死了;有些人死了,却永远活在一些人的心中。”楚天涯说道,“你父亲的选择是对的。他如果真的生活在你的身边,只会给你、给他自己带来许多的不堪与狼狈。就让他以这样的姿态离去吧!你至少,还有回忆!”
“嗯……”柔福帝姬泣不成声。
“走,我们去接你母妃!”
楚天涯牵着柔福帝姬的手,一步步走下皇宫的龙尾道,迎着旭rì,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与此同时,洛阳宫外的刑场之上,近百颗大好人头被刽子手挥刀斩落。围观的洛阳仕绅百姓们拍手叫好。他们是追随于赵佶与赵构一同叛逃杭州的官员与武将。在他们抵达洛阳之前,楚天涯已下令对他们的底子进行一番彻查。抛却叛逃杭州不论,但凡以往有什么作jiān犯科或是贪赃枉法,一概严惩——杀无赦!
一百颗悬而示众的人头,一个悄然离去的帝王背影,仿佛是在昭告大宋天下……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开始了!
第333章 故地重游
闲暇的傍晚,柔和清风抚过烢紫嫣红的花埔,送来一阵迷人的花香味道。
楚天涯在公衙里忙了一整天回来,正在晚饭前的空暇时光陪伴刚刚满月不久的儿子在草地上玩耍。老头子何伯趴到了地上,和一个月大的楚克捷比赛爬行,逗得大家好一阵笑。
至从楚家添丁,何伯仿佛是越活越jīng神了。他已经将青卫的事情全部交给了朱雀与玄武彻底不管任何事情,每天唯一要做的就是逗世子玩。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楚天涯很庆幸有何伯在,能让楚克捷从小享受到难得的“隔代之情”。
坐完了月子的萧玲珑开始慢慢练武恢复身材,已为人母的她比之当初更添丰韵,魅力迷人。魏王府里夫唱妇随和谐美满,传为洛阳的一段佳话。
“飞狐儿,来,今天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情。”看到何伯逗着世子玩得正开心旁人都插足不进,楚天涯将萧玲珑叫到了一旁。
“什么事情还说得如此郑重?”萧玲珑笑着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撩了一下云鬓,妩媚之极。
楚天涯看着她这样不由得心中莫名一动,突然一下将她抱在怀里狠亲了两口。
“你干什么呀!”萧玲珑又气又笑,“都老夫老妻了,你还这样!”
“谁老了?”楚天涯一本正经的道,“我还不到三十岁,你比我更年轻!我是发现你现在越来越有魅力,越来越有女人味了。情不自禁啊!”
“你正经一点!”萧玲珑无可奈何的笑将他轻轻推开,“说吧,什么事情?”
“你还记得你的封号的由来吗?”楚天涯说道。
“那还用问?”萧玲珑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今rì太原马扩来报,说金国重臣完颜杲已经抵达太原,专为和谈而来。”楚天涯说道。
“又和谈?”萧玲珑下意识的接了一句。
楚天涯笑了,“你为什么要说‘又’呢?是啊,都是第三次了。”
萧玲珑也笑了,“完颜杲贵为金国的谙班勃极烈,地位仅次于金国皇帝。金国南侵时他任都元帅,宗翰与宗望皆要听由他的指挥。金国派出了这样的一位重臣并亲赴太原来和谈,可见这一次他们是真的不想打了。”
“嗯。”楚天涯点了点头,“梧桐原一战与济源一战,金国元气大伤主力尽丧,还折损了宗翰与宗望这两根军国台柱以及一大批的智囊与战将。在这样的情况下,金国纵然满胸的怒民仇恨也是肯定不敢再战了。他们需要休养生息稳定内部局势,要图他rì东山再起。”
“金国和大宋,是永世的敌人。”萧玲珑说道,“我一介女流尚且坚信这一点,我确信,你与完颜杲也有一样的想法。”
“那是当然。”楚天涯笑了一笑说道,“两国相争,归根到底都是出于利益的诱惑与政治的冲突。金国一直觊觎南方的富饶,几年的争斗下来两国已经结下了生死仇恨,不是谈判就可以谈和的。但是眼下不光是金国不可再战,大宋,也是一样的不可再战了。完颜杲肯定是想到了这一层,因此他坚信这一次的和谈一定会成功,于是亲自出马,力求马到功成。”
“那你的态度呢?”萧玲珑问道。
“我的态度,刚才已经说了啊!——大宋,也是一样的不可再战了。”楚天涯说道,“几年的战争下来,大宋的家底也要打空了。巨大的军费开销、疮痍满目的城池与农庄、流离失所的百姓仕民,还有刚刚经历了一场叛乱的南方。这些问题,大宋都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人力与财力去解决。但凡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好,都有可能让大宋从内部崩坏。这种崩坏,远比外敌的侵略更加危险。因此,我打算亲自前往太原,与完颜杲进行这一场和谈。”
“咦,你说来说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萧玲珑好奇的道。
“当然有关系了。”楚天涯笑道,“你以为金国想和谈,我们就和谈啊?虽然和谈是必然趋势,但金国是战败国,想和谈,就得拿出点好处、拿出点诚意!——这不,他们割地了!”
“割地?”
“对。”楚天涯道,“从太原以北的飞狐口直到北方的云州全境——也就是燕云十六州的‘山后九州’之地,尽皆归还给大宋!”
“山后九州——儒、妫、新、武、云、朔、寰、应、代!”萧玲珑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金国也有这一天!曾经的燕云十六州,是由石敬塘割让给大辽国;后来金国从辽国手里强夺而去,现在,又被你收复了回来……一百多年了,天涯,这算物归原主么?”
“那是!”楚天涯有些得意洋洋的笑道,“这可比当年童贯花费巨万从女真人手里买一座燕京空城,来得强吧?”
“瞧你得意的!”萧玲珑笑了,“你特意告诉我,就是向我炫耀么?飞狐古道,飞狐郡主。现在,它归于大宋版图了。”
“不是炫耀,是欣慰。”楚天涯微笑道,“别忘了你也是大宋朝廷封授的飞狐郡主。可飞狐古道一直由金国占领把守,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总觉得别扭,我还曾经想过让官家给你另外弄个封号的。现在好了,名正言顺了。”
“你好傻……”萧玲珑嘴里骂着,心里却一阵暖意。这个权倾天下的男人,仍像当初那样时时处处的想着她,把她的一些小事,都当作大事来看。
“这都是小事。”楚天涯笑道,“其实我今天最想说的是,咱们离开太原也这么久了。改天我去太原谈判,你有兴趣陪我一同去么?”
“去太原?”萧玲珑眼睛一亮,“我太有兴趣了!”
“你也很怀念那里,对吧?”楚天涯笑了笑,然后长吁了一口气,“我也怀念啊!那里不光是有我的祖坟,还有两次太原之战留下来的许多东西。青云堡,七星寨,黄龙谷,还有我和你赏雪玩耍的定情之地,你还记得么?”
萧玲珑轻轻的点了点头,“现在,我们还有了克捷。我们带他一起,故地重游吧!”
“这是必须的!”
数rì之后,大宋朝廷昭告天下yù与金国议和,魏王受命前往太原,与金国的谙班勃极烈完颜杲,进行和谈。
大战之后人心思定,朝廷将这个消息正式的宣告天下,能极大的稳定人心。尤其是有意针对西面的西夏与西辽之战,只要大宋与金国达成和解,那对耶律大石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因为这就意味着,早前已经平息了内乱的大宋现在又安抚了女真这个最强敌,内乱皆安无战事,能够有充分的时间和人力物力,来对付西辽了!
因此,就在楚天涯从洛阳动身,浩浩荡荡前往太原的时候,有人欢欣鼓舞有人急到内伤。现在,楚天涯的一举一动都足以牵动天下风云。但实际上对楚天涯来讲,这一次的太原之行就是一趟回家之旅,或者说是一次故地重游的旅游。因为在他动身之前,和谈的细则都已经商定好了。以宋金两国如今的实力对比和魏王今时今rì的地位,是不会去和谁在谈判桌上打嘴仗的。早有其他的官员先行和完颜杲商谈过了,然后将草定的协议拿到洛阳来|经由了楚天涯的首肯,方才拟定。
楚天涯要做的,就是代表大宋在协议书上签个字。
此一行,楚天涯特意叫上了以往青云堡和七星寨的老人做伴。除了远在真定的薛玉,焦文通和萧玲珑这些人都跟了去,大将杨再兴领兵护卫。
比起当初撤离太原之时,现在楚天涯的身边少了白诩和孟德。每每提及此事,楚天涯和焦文通等人都唏嘘感叹不已。
数rì的旅途,终于抵达了太原。
太原军民听说魏王楚天涯要来,早早就做了迎接的准备。数万军民出郭三十里相迎,载歌载舞热闹非凡。楚天涯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古人所说的“衣锦还乡”的味道。怪不得以往圣贤都好这一口,原来,感觉真的很不错,特别亲切而且特别自豪。
镇守太原的是马扩,他已经被提拔为河东宣抚使。在他的治管之下,太原兵强马壮铜墙铁壁,民生也在逐渐恢复。他有心把楚天涯的故居恢复了原样,让它成为了太原的一处景观。今天楚天涯回来了,恰好可以入住。
重回老宅,楚天涯真是倍感亲切与怀念。当他站在宅院的桂花树下牵着萧玲珑的手的时候,两人相视微笑,绵绵情意沧海桑田,尽在一笑之中。
歇马两rì之后,楚天涯与金国使臣完颜杲,进行了正式的会谈。其实会谈的内容很简单,耗时也很短,因为此前该谈的都早已经谈妥了。简而言之,就是宋金两国从此永罢战事,金国将山后九州割让给大宋,两国重修国界发誓永不相侵。河东一带以太行为界,西麓尽属大宋;河北一带以三镇为界,燕云十六州当中仍有七州属归于金国治下。
从大宋开国起,燕云十六州就尽属北胡,使得大宋边防吃紧。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无幽蓟则无河北,无河北则无国防”。现在,幽燕一带仍属金国,他们的骑兵依旧可以直接危胁到河北腹地。金国的意图很明显,他们可没打算从此就真心的向大宋屈膝,地理位置更为重要、也更为繁华与富庶的山前七州,他们仍是紧紧的拽在手里。
楚天涯心里清楚,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在谈判桌上解决,否则,又哪来的许多战争?金国拱手送上前后九州,他就坦然的接受了。不管怎么样,山后九州的地理位置也同样重要,收复了它们,太原嗯喉就多了缓冲与保障。大宋可以把以往金国的西朝廷所在、云州一带打造成新的军事基地,进可攻退可守,这远比当初死守一个太原孤城要主动得多;如果金国敢于从幽燕一带发兵南侵,也得考虑一下大宋在云州的威胁了!
大名签下、金印盖上,两国会谈就此结束。完颜杲未作停留马上返程,楚天涯的兵马调令也在同一时间下达,马扩即刻率军前去接管云州。从此,山后九州纳入大宋版图。
然后,楚天涯就带着妻儿老小与故友亲朋们,开始了他的故地重游之旅。
首先,就去了青云堡。
第334章 相见不如怀念
青云堡一行,楚天涯没有大张旗鼓,同去的人只有萧玲珑、焦文通和青卫这些人。更像是一出呼朋唤友的野外郊游。
几次遭遇兵灾,西山一带疮痍满目,大量的树木被焚烧或砍伐,更多的寺庙古迹被拆毁。人烟稀少的青云堡也不复往rì的宁静气象,杂草丛生一般荒芜,在群山之中显得有些暮气沉沉,如同远古留下来的遗迹。
“这里现在没有住人了吗?”楚天涯问随行的马扩。他现在可是大宋在河东的第一号人物。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马扩摇了摇头,仿佛也是回忆往事,“金兵两次南下,都对青云堡进行了毁灭与洗劫。据我所知,在那次我军南撤以后,盛怒之下的完颜宗翰曾下令在太原挖地三尺的搜寻大宋子民,格杀勿论。在马某抵达太原接手城池之时,青云堡一带几乎没有任何人烟,只剩一些残垣断壁。马某也曾想过花费一些钱财人力来重建这处军堡。但是现在太原的郡县城池都还没有完全修复,民生也没有恢复元气,一时无力顾及此处。还请王爷海涵……”
马扩深知青云堡在楚天涯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将话说得比较委婉。
楚天涯微然一笑对他点了点头,“马宣抚,你我是故交,是兄弟,就不必说这种话了。青云堡是一处抗金救国的义军遗址。他rì若有空闲,再考虑清理复元吧!而且这处堡内自有良田沃野和森林矿藏,于民生也是有点用处的。”
“是,王爷。”
一行人且行且聊,慢慢走进了青云堡内。
四方果然一片狼籍,偶尔还能看到金兵留下的残碎兵器和被烈火焚烧后的灰烬。齐腰深的荒草丛中偶尔飞起一两只野鸡或是有黄鼠狼溜过,的确是没有人烟的样子。
“想不到青云堡,会变成这个样子,哎……”楚天涯由衷的长叹了一声。想当初他就在这里和萧玲珑一起联系孟德,斗杀张独眼。从那时候起,他们二人之间有了情愫,楚天涯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重大的转变。后来,青云堡也是河东义军的跟据地,楚天涯坐在了青云堂的第一把虎皮大交椅上,从此开始了改天换地的另一段人生。
青云堡,是楚天涯的人生转折与发迹之地。在他的心目中,青云堡甚至比他名义上的故乡太原,还要更加重要。
听到楚天涯这样说,众人都有些叹息。毕竟,他们也都曾在经这里经历了最重要的一段人生。
萧玲珑紧挨着楚天涯,轻声道:“天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他,去了西蜀,没有来青云堡。”
“我知道……”楚天涯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既然走了,就不会让我再找到他。”
众人听他们这么一说,就都知道,他们是在说孟德。
一直以来,孟德都是楚天涯身边最重要的人之一。甚至可以说,没有孟德的无私与全力相助,就没有楚天涯的今天,没有大宋的今天。可是就在楚天涯位极人生登上天下之巅的时候,孟德却飘然而去。或许孟德的文才武德并没有特别过人之处,但是他的事迹与德cāo,一直都让所有人惊叹与拜服。有一件事情大家都心里有数,如果孟德不走就一定会成为仅次楚天涯存在,封王拜相完全不在话下。
“他是我辈子最尊敬的人;我会用我的一生,去怀念他。”楚天涯轻声道。
萧玲珑轻轻挽住他的胳膊,“如果有缘,会再见的。”
楚天涯微然一笑,抬手用马鞭朝前指了一指,“走吧,去青云堂那边看看。”
青云堡很大,大家都下马步行,一步步的行走。沿途看去,多是荒败的田园和被焚毁的房屋。以往的车马道都被荒草遮盖,玄武和勾阵干脆在前方练起了刀剑斩草开道。
青云堂到了,已是一滩灰烬。但是走近之后让大家震惊的一幕出现了——残垣断壁与黑灰白土之间,飘着一面鲜艳的旗帜,一只迎风怒扬的麒麟!
看到这面旗帜,大家不约而同的热血沸腾!
那是当初,河东义军的军旗啊!!
楚天涯大步跑上前握住那枚旗竿,大声道,“有人来过!有人住在这里!——说不定就是孟七哥!大家四下寻找!!”
“是!”
众人马上分作零星四下寻找。被金兵摧残后,青云堡里残存的房屋几乎已经没有,众人寻遍大小山头和各处可能住人的地洞窑洞,都没有发现人迹。孟德的家里也去过了,同样只是一片灰烬。
楚天涯不禁有些失望了。萧玲珑说,或许是有人来过,只是插了一面旗在这里,但是又走了。
楚天涯不死心,再一次回到了孟德的故居。
一座坟茔,坐落在残碎的孟德故居旁。楚天涯看到后不由得吃了一惊,因为这座坟显然是被重新修缮过了,比以往更大,而且新彻了石围。
楚天涯猛然醒悟,大步走到坟茔边找到那处熟悉的石锁门环,奋力朝旁边一拉,门开了!
没错,这里曾是孟德为她的亡妻建的一处衣冠冢,冢下有一处地宫。孟德曾经把亡妻的灵位供在地宫里,每天必定前来吊唁,若有心事,也必然在灵位前倾述。楚天涯还曾经和他在这地宫里,一起大醉过!
门刚刚被拉开,里面就传出一记女声,“何人前来叨扰?”
“小艾,是我!”楚天涯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这个声音他实在是太过熟悉,是小艾,没错!
“啊?!”里面的女子明显大吃了一惊,很快有光亮转出来,她快步走上前来,赫然一眼看到楚天涯站在石门入口处,手中的油灯都惊得掉到了地上!
“是天涯哥哥吗?!”
“是我,小艾——七哥呢?!”
“天涯哥哥,真的是你!——”小艾喜极而泣快步跑上前来,一把扑进楚天涯的怀里放声痛哭,“我们真的又见面了!”
“小艾别哭,七哥呢?”
“他方才去后山打猎了,不时便回!——天涯哥哥,啊,还有郡主,你们都快请进,请进,坐啊!!”小艾有点惊喜得不知所措,连忙将众人请进地宫里。
比起当初,现在的地宫明显更加宽阔舒适了,加挖了通风孔,里面也多了许多的摆设。楚天涯看得出来,这些新添的家具和用具,都是孟德亲手做的。地宫里锅碗盆瓢和床塌行具一应俱全,也收拾得相当干净。孟德一向多才多艺,也只有他,能将一处地宫建得如此的舒适宜人,适合居家。
众人进了地宫,都惊叹不已。想不到这一片荒败的青云堡里,还能这样的别有洞天。十几个人走了进来,也不觉得拥挤。
“想不到还能再看到小艾,再见到七哥!”萧玲珑拉着小艾的手,看着她隆起的腹部,眯着眼睛笑了,“小艾,你有喜了,恭喜你啊!”
“多谢郡主!”小艾红着脸笑了,“郡主,你和天涯哥哥应该都有孩子了吧?”
“嗯,是个男孩儿,还带到太原来了。只是出游不便没有随行。”萧玲珑答道。
“真的?太好了!恭喜你们!”小艾惊喜的叫道,“我一定要看看世子!”
“好!”
楚天涯唤来玄武,叫他们几个跑一趟城里,取些酒水来。今天就要这里,与孟德等人一醉方休。
玄武等人走了没多久,孟德就回来了。他扛着弓箭挎着刀,腮边多了一些络腮胡子,一如既往的孔武有力有雄浑奔放。看到地宫外停的一些雄壮的宝马他就明白,应该是楚天涯来了。
他站在不远处彷徨了许久,正准备抽身离开,突然一条人影飘然而至,落在了他身后。
“孟七哥,你为何要躲?”
“是朱雀吗?”孟德摇了摇头微然一笑,说道,“我早该想道有他在的地方,就一定有青卫在暗中护卫。朱雀,不要拦我,好吗?”
“为什么?”朱雀问道。
孟德转过身来看着朱雀,“孟某人只想做个不问世事的山野村夫,和小艾一起养大我们的孩子,不再卷入战火与争斗。现在的他,已经不同往rì。他的一句话、哪怕一个眼神,也能改变很多人的人生。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想报答我,照顾我。可是朱雀,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仍旧惦记和他的兄弟情份,我也希望,我们的这个情份能够一直永远的保留下去,在我们彼此的心中永远的怀念。不见面,远比再见要好。”
“那你为何又重回青云堡,你不是去了西蜀吗?”朱雀说道,“孟七哥,别骗自己了。你本就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你抛不下青云堡,你忘不了你的兄弟。”
“我承认,是这样。”孟德说道,“可是,我也的确不想再跟他见面。他已是执掌乾坤的魏王,我只是一介山野村夫。我们之间只能再有回忆,不可以再有故事。请你告诉他,让他不要再来青云堡,也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情。只要他将大宋的天下治理好,没有战乱没有祸端,我就能在青云堡好好的生活,一辈子无忧无虑。这就是他,对我最大的回报!”
“……”朱雀沉默。
“我先行回避了。”孟德顺手将打来的猎物扔到朱雀脚边,“告诉他,我想他。但是,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朱雀怔怔的看着孟德大步离开。她有一万个冲动和一万个手段,可以将孟德留下,可是,她没有动。
“孟德,你是我见过的,最伟岸也最洒脱的男人!”
捡起地上的猎物,朱雀转身走进了地宫。
众人一起看到朱雀进来,手里提着几只猎物,都怔住了。
楚天涯双眉紧拧第一次的瞪着朱雀大声怒吼,“你为何不拦住他?!”
“因为我没有资格。”朱雀平静的回答道,“主公,如果你真的还把他当兄弟,就应该尊重他的决定。”
楚天涯被她这一句话就给呛住了,无言以对。
“王爷,要不我等去将孟七哥寻回?”焦文通道。
楚天涯摆了摆手坐在了孟德亲手做的竹椅子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七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朱雀说得对。我应该尊重七哥的决定……”
小艾在一旁嘤嘤的哭了,“天涯哥哥,其实七哥也很想你,想你们大家。很多次他喝了酒都会念叨你们的名字,有时候还会哭出声来。”
楚天涯的眼泪顿进涌到了眼眶边,“相见不如怀念……七哥,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满意了!——我们走吧!”
说罢,楚天涯第一个抬脚往外走。
萧玲珑跟了一步,又停下来。她解下腰间的玉佩塞到小艾的手里,在她耳边道:“这就当是我,提前送给你和七哥之子的礼物。这块玉佩从小就跟着我,很多年了。他rì若有任何事情,只须带这块玉佩来找我或者天涯。见玉如见人,只要力所能及,我们可以帮你们做任何事情!”
“不要了,郡主,这太贵重……”
“收下!——走了,小艾,我们……就此别过!”
小艾紧紧拽着玉佩泣不成声,“真的是……相见不如怀念吗?”
第335章 七年之痒
七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能就是她青chūn的全部。不远千里从西夏国来到中原准备与大宋和亲的仙菲公主李玉瓶,在洛阳冷宫里住了七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七年之中,楚天涯一共来看过李玉瓶十四次。每年的chūn节一次,中秋一次。但二人交谈的话语一共不超过一百句。最初,李玉瓶一直在用她的骄傲与冷漠挑战楚天涯的忍耐;到了后来,她就变得真正的心如死灰,请人在冷宫里建了佛堂,整天与青灯古佛为伴,准备渡此残生。
这一天,晴,端午佳节。大宋的西域远征军在大元帅刘子羽的率领之下,凯旋而归。洛阳欢庆,楚天涯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到大南门相迎。
七年过去,楚天涯也到了青chūn极盛的而立之年。他的身躯没有因为骄奢yín逸而发福走形,而是变得更加的挺拔健硕;气度沉稳眼神内敛,哪怕是立于汪洋一般的人群之中,卓而不凡的气宇总能让他鹤立鸡群。
男人的气度,要养。不光是有岁月的凝炼就可以,还需要足够的经历与挫折的打磨。这七年来,曾经纵马驰骋的楚天涯将主要经历放在了治理大宋内务之上。结果他发现,古人诚不相欺——打天下易,守天下难。
文治,远比武功更加繁复与庞杂,无数次的让他焦头烂额。大宋的吏治本就十分的完善与复杂,如同一片广袤的森林一般枝繁叶茂盘根错节。楚天涯就像是一名樵夫,要想在这片大森林里来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远比当初率领兵马对抗女真、平叛江南要难了上百倍。
所以,七年的时间下来,楚天涯发生了不止一次的脱胎换骨的改变。当初那个铁血铁腕的大宋太师,如今更多的是用刚柔并济的手法来处理国家事务。以往他更多的是依靠河东义军当中一群核心人马,现在身边有了更多的书生文人作为他的智囊。随着大宋国家重心的转变,朝堂之上进行了多次的换血与更迭。此前因为战争而完全掌控了朝堂喉舌的军武主战派,慢慢的退让出一些权力与空间,而让专jīng于治国的文仕有了立足之地。
这样一来,朝堂之上文武经过七年的磨合也可以说是较量,两派人马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而楚天涯就居于正中对两派人马进行权衡与制约,如同大宋真正的君王那样,行使天子之职。而大宋原本的天子赵桓,从七年前开始就有了做傀儡的觉悟。七年来,每次上朝他就只做一个摆设,回到皇宫就与娇妻美妾安心玩乐,楚天涯有什么吩咐他就一概照办。因此,至少表面上看来,皇帝与太师的相处,十分融洽。
但是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七年来,赵桓不止一次的对楚天涯提过要将皇位禅让与他,都被楚天涯拒绝了。
七年前,楚天涯就已经是位极人臣的魏王;现在,仍是魏王。属下不是没有人撺缀过楚天涯让他继位,但都被他喝退或是说服。总之,楚天涯一直都很谨慎也很聪明的守着最后的底线,绝不称帝。因为,一但他接受禅让,就会在一瞬间由治乱护国之功臣,转变为欺主窃国的逆贼。目前,太平了七年的大宋才刚刚恢复一点元气,北方还有女真宿敌未灭。这种时候只要楚天涯敢称帝,大宋内部必然离心离德乱作一团,给外敌可趁之机。
一纸之隔,就是天堂与地狱。
楚天涯不想这些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刘子羽将西征大军在营外驻扎,然后率领主要将佐进入洛阳面圣。
洛阳内外,一片欢腾。七年的时间,刘子羽在西域一带缔造了一系列的奇迹。他不仅仅是帮助西夏国打退了入侵的耶律大石,还平定了西夏国内的数次叛乱,并将西域七个小国纳入大宋的治下成为附属国。此外,节节兵败的耶律大石不得不步步退缩,退出领土三百多里,仍被刘子羽兵临城下杀到了国都。
这个时候,战争已经进行了六年有余。用兵在前的刘子羽得到了楚天涯的密令,不可斩尽杀绝。于是在阵前逼降,代表大宋与西辽签订了盟约。从此,发展迅猛以袭卷之势几乎一统西域、曾经不可一世的西辽,也对大宋俯首称臣。
虽然这一纸盟书并不能对西辽产生绝对的制约效力,但是至少,西辽国的元气被刘子羽打到重伤,而且背负了一个沉重的枷锁。以后耶律大石如若胆敢做出任何背叛大宋的事情,那就将成为千夫所指,大宋国出师讨伐时就可以振臂一挥而应者云集。对于西辽国的内政,大宋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干涉。
西辽都乖乖的俯首称臣了,蒙受大受福荫与救护的西夏国,自然不会傻到什么也不做。西夏国主李乾顺马上宣布承认大宋为宗主国,从此每年向大宋纳贡献币。
刘子羽归来之时,就带了两国君王的称臣国书与第一次进献的岁币。
消息传出,大宋举国上下欢欣鼓舞。
因为从大宋开国之初起,就一直是大宋向辽国或是西夏进献岁币,用钱财来赎买和平。风水轮流转,现在终于也轮到他们来孝敬大宋了!
或许大宋真是一点也不缺这一点岁币纳贡,但是二者之间的差距,就是耻辱与荣耀之间的距离。只要是一个还有血xìng的人,就都能理会其中的意味。
英雄般归来的刘子羽,受到了大宋官家和楚天涯以及满朝文武的热烈欢迎。当天就在皇宫之内,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席。
七年不见,当年如同书生般儒雅的年轻元帅刘子羽,也因为战争的疲累与岁月的洗礼,而平添了几许苍桑,同时也变得更加的沉稳与成熟。相比于养尊处优的楚天涯,年龄相若的刘子羽显得要老成一些。但是,尽管在外形上有了差距、七年之间也未曾蒙面,刘子羽与楚天涯之间的默契与情谊,却没有减弱半分。反而因为七年的同舟共济与亲密合作,更加的深厚。
二人在酒席之上对饮,时时发出大声畅笑。旁观的人心里都清楚,毫无疑问,经过七年的征战,本就深受楚天涯信任的少壮派军帅刘子羽,已经成了如今大宋天下最为雄劲的军派领袖。他麾下的军队,也将是大宋最为辉煌、最具战力的军队。
按照大宋的一贯做法,刘子羽这样的军帅率军归朝之后,肯定是要卸去兵权、入朝为官的。可是楚天涯一改前辄,让刘子羽继续率领这支百战雄师坐镇关中护卫两京。原本的京畿宿卫部队、同样是楚天涯心腹爱将的王荀麾下所部,还被调到了东京开封去。
刘子羽及其麾下一群将校原本以为,归朝之后固然是能结束征战之苦过上安逸rì子了,但是权力和zì yóu也将受到极大的限制了。可是事实证明,楚天涯对刘子羽有着绝对的信任。这深深的打动了这群热血汉子,他们对楚天涯、对朝廷的信任与感激,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此前,大宋对武人一向采取的是猜忌与制约态度与方针;现在楚天涯反其道而行之,给他们最大的尊重与信任。其实以前,大宋的上位者们也不是不知道该要怎么样才能真正的驾双武人之心,才能发挥军队的最大效力。可是他们一群人当中只有宅在深宫的帝王与不知军事的文臣,没人能有楚天涯这样的绝对权威与强大自信,敢于真正这样去做。
归朝之后的刘子羽,马上官拜太尉、枢密使,成为大宋首屈一指的武官。
刘子羽的飞黄腾达,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但是同时又有许多人在想,当年和刘子羽一样同样深受楚天涯器重与栽赔的另一名少壮派军帅,七年来只在河北一带的真定、河间与中山之间种田养马,他看到如今刘子羽的成就与辉煌,会做何感想?
岳飞。
他在河北驻兵七年,默默无闻,几乎消失在了国人的视线之中。在刘子羽凯旋归国之时,岳飞也派人前来表示了庆贺,这才让一些人想到了大宋还有这一号人,曾经和刘子羽一样有前途的年轻将帅。
很多人设想,此刻的岳飞一定是嫉妒不安、暗叫不平的。曾经同样是做为楚天涯麾下的得力臂膀,一个远征西域大展拳脚然后飞黄腾达,另一个花了七年的时间在河北养马,除了吃粮耗饷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干成……云泥之别啊!
岳飞肩膀上的压力,斗然剧增。连刘子羽都隐隐感觉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岳飞和他麾下一群将校,似乎都在死死的盯着他,满眼的不服气。刘子羽甚至委婉的对楚天涯提过,请楚天涯出言抚慰一下岳飞……
楚天涯就笑了,说道:“如果岳鹏举会因为你的成功而心生不忿或是嫉妒不安,那他就不会在河北驻兵七年默默无闻。七年的时间,女真人从未停止过休养生息与增强实力,我们只能比他们做得更多、做得更好。这些事情,全部都由岳飞在做。你在西域打得很辛苦很漂亮,岳飞在河北,做得不比你差。所不同的是,你的事迹天下传颂,岳飞一直都在韬光养晦积蓄实力。等着吧,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岳飞,正应此语!”
一语点醒梦中人。
到这时刘子羽才知道,原来楚天涯把岳飞安插在河北的唯一用意,就是针对女真。
七年,会让夫妻之间有七年之痒,对两个宿敌之国之间的和平而言,时间也的确是太久了一些。
一鸣惊人——这是否意味着,大宋与女真的生死一战,即将惊世展开?!
第336章 心有猛虎
世上太多的偶然,都寓于必然之中。
七年的时间,对于大宋来说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于很多人来说是飞黄腾达或者脱离战乱迎回了安定。
可是对薛玉来说,这七年的每一刻时光,都是煎熬。
七年艰辛的寻妻之路,让他历经沧桑身心疲惫,原本大好的一个“美薛郎”也渐渐形销骨立异常的苍老。
至从楚天涯准了薛玉调拨到河北,他一面专心辅佐岳飞,一面使尽浑身解数来寻找他早年离散的妻子。幸得这七年的时间大宋与金国签定了盟约没有战乱,薛玉也得以像大海捞针一样的,在茫茫的北国不遗余力的寻人。
离散在战乱中的人,是最难寻找的。或许她早已死于兵荒马乱,或许她早已另谋生路嫁夫生子,这都有可能。七年来不少人劝过薛玉放弃,趁青chūn正旺另娶妻室安生立命,但薛玉一直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从来没有放弃。
皇天不负苦心人。
七年之后,薛玉终于打听到他妻子的具体下落。原来当初燕山府陷落之后,薛玉的妻子就被金人掳去,一度沦为“浣衣妇”,也就是金**中的军jì。几经辗转和苦难,她被一个投降金人的辽国小官买了去做小妾,这名小官还是一个辽国治下的汉民。
这期间,她也对薛玉苦心思念,一心想要回到中原。可当时宋金两国大战不休杀得水深火热,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机会?无奈之下,她只得暂且屈身跟着那个小官过rì子。几年下来那小官对她倒也不错,使得她渐渐的安于现状并给那个小官生了一儿一女。
可是好景不长,那个小官因为触怒了他的女真上司千户勃极烈,从而被被贬官发配,家小也一并流放充军。身为小妾,她的命运只能是沦为千户勃极烈的奴隶。再被凌虐了半年之后,她因为烧得一口好饭菜让那千户勃极烈对她有了一点兴趣,巧不巧的,她还怀孕了,给那个勃极烈生下了一个儿子!
千户勃极烈在战场之上失去了两个儿子正愁没后,高兴之下摆酒庆祝,还大肆宣扬他的这个儿子的母亲,是南朝某位大将的正妻,借以来污辱薛玉并宣泄他对南朝的憎恨。
正因如此,薛玉才打听到她的消息。
将近十年的离散,早已物是人非。如果薛玉另外娶妻成家也是说得过去的,但他偏就是一个痴情成狂执着到家的男人,在十年之后打听到了妻子的消息,也不顾一切的想将她带回中原,哪怕她经历了种种不堪,哪怕她在北国有了几个孩子!
起初薛玉完全只以私人、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和那个金国的千户勃极烈交涉。由于两国正在盟约之中,双方的身份又都比较敏感,金国那边倒也十分jǐng慎。来来往往的多次交涉,千户勃极烈碍于上风的压力勉强答应放回女人,但孩子要留下;女人却又舍不下孩子,又担心薛玉无法接受现在的她……各种的问题与困难,让薛玉饱受摧残和折磨。他曾经六次北上去金国,全都无功而返。
男人自古两大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对于千户勃极烈来说,薛玉要夺走他的女人、他孩子的娘,心里也是异常恼怒的。虽然有上风的压力在,但他动了不少脑筋想要让薛玉知难而退,包括许多龉龃的手段——比如让他的手下轮流jiān|yín薛玉的妻子,借此来打击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薛玉几度将要崩溃,还曾在金国那边大病一场,险些丧命。
楚天涯在洛阳知悉此事之后,都曾写过几封信来劝慰薛玉。薛玉仍是不为所动,十年都坚持下来了,他不想在最后放弃!
这让楚天涯很担心。原本这是手下将领的家事,他这个执掌大宋权柄的魏王不宜过问,但薛玉是他最早出生入死的兄弟……于是,楚天涯以私人的身份,给金国的主和派宰相、鲁王完颜昌写了一封信,请他私下调停此事,莫要因为一些私人恩怨而影响到两国邦交。
完颜昌是金国皇室与朝廷之上,少有的主和派。收到楚天涯的私信之后,他马上意识到薛玉的事情再闹下去,可能真会闹大。于是他派人专司调解此事,勒令千户勃极烈尽快放人。
事情到了这份上,原本就该结束了。薛玉的妻子回归之后能否和薛玉相处得好,只是他们的私事,与国事已然无关。可是在最后的关头、薛玉都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他妻子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队贼寇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将薛玉的妻子半途截杀了!
薛玉找到他妻子的时候,她还在流血身体还是热的。贼人仿佛有意让薛玉亲眼看到,他的妻子死在他的怀里。
薛玉彻底崩溃了。
正在这时候,千户勃极烈闻讯赶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加上薛玉的妻子刚刚死在了自己的怀里,联想到以往种种,薛玉都有理由相信是千户勃极烈最后临时变卦,心狠手辣的杀死了女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双方爆发冲突,薛玉武力本就惊人,震怒狂暴之下立杀十数人,血战力竭重伤被俘。
消息传出,两国震惊!
薛玉的事情早早就在河北三镇一带、尤其是军队里广为流传,众人无不感佩他的痴情与执着。再加上薛玉平常的为人就很不错,因此颇受将士们的爱戴和拥护。
在得知薛玉的遭遇之后,河北三镇已是军心激昂邀战成风,誓要救回薛玉严惩凶手。
而金国那边也有说法,他们已是答应放人但半道被贼寇所杀,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想发生。但事发之后薛玉不问青红皂白就在金国领地杀人,已是触犯律法当治死罪!
很显然,金国根本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再软下来。
消息很快传到了两国的朝堂中枢。这时,刘子羽凯旋归国还不到半年的光景。楚天涯连忙召集文武参议决定,先尽量通过外交的途径来解决此事。同时,楚天涯暗令河北岳飞积极备战,随时准备应付突事件!
大宋的外交使节刚刚到达金国,金国这边的朝堂之上发生了大事——主和派完颜昌下台了!
取而代之的,是金国四太子、勇战派代表,完颜宗弼——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金兀术!
至此楚天涯心里已然有数,薛玉一事看似偶尔,其实寓于必然之中。虽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真实的真相,但是通过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他可以相像——其中必然有金兀术的手笔!
金兀术是继宗翰与宗望之后的金国兵马大元帅,他心里的想法肯定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南征,报仇血恨!
但是宋金两国的一纸盟约和主和派宰相完颜昌的存在,就是金兀术最大的障碍。楚天涯假设如果他自己是金兀术,一定会想方设法挑起两国争端,最好还让完颜昌给卷进去。薛玉一事看似是小,但他和金国的千户勃极烈都是带兵之人,身份极是敏感。如果金兀术知道了这件事情,只须要一句话,就能让他手下的千户勃极烈言听计从。至于如何激怒薛玉、如何截杀他的夫人、最后又如何逼急薛玉让他动手杀人,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细节了。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份上,楚天涯和他身边的大多数人都已经不再天真心里有数——战争,已是不可避免了!
薛玉寻妻之事,顶多只能算是一个借口,或者说一根导火索!
七年的和平,七年的安逸。现在,天下人的目光又再度凝聚到了河北三镇,凝聚到了大宋年轻的魏王——楚天涯身上!
是战是谈,再度摆到了大宋朝廷的纸面之上;为此朝廷之上再度分化为两派,一主战一主和。
今时不同往rì,楚天涯不再一味的力挺主战派,也不再一味的鄙视和打压主和派。双方争论与分岐的出发点,不再是以往赵佶执政时的那种自私畏战,而是都把目光放在了国家与民族的长远利益之上!
这就是七年来,楚天涯带给大宋朝廷的改变!
无论朝廷之上怎么争论,楚天涯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河北的关注,也从来没有间断过或明或暗的给河北输送兵马钱粮。他之所以纵容朝廷上的争论连绵不休,一是想要看清朝堂上的这些人,面临大是大非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借此来明辩jiān伪擢贤废庸。另一方面,他也想借此来放一些烟雾麻痹金国。
所以,楚天涯非常希望朝廷之上吵得越热闹越好。
渐渐的,有细心的人发现,以往经常跟在楚天涯身边的虎将杨再兴不知道去哪里了,楚天涯的说法是他回乡祭母了;以往镇戍陪都开封府的王荀离开开封了,楚天涯用一纸调令让他去了太原把马扩换回来;可是马根本就没有回洛阳,他因为突然被撤换有了情绪,因此被楚天涯寻了个过错,一脚踢到了长城边上的云中去养马守边疆了。除此之外,国库里的钱粮赋税总是无形的失踪,下面的人有了查觉往计相许翰那里上报,总是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回音。为此,私下里还有了许多关于“许翰谋私”的传闻。楚天涯也作势对许翰进行过敲山震虎,差点就要对他来一番“撤查”。
薛玉的事情发生后,大宋的朝廷上仿佛还有点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青卫也很忙很忙。他们像幽灵一样的穿梭在金国与大宋之间,好像哪里都有他们的身影,又好像没有人能够真的说清他们去了哪里,在忙活一些什么……
现在的大宋,就像是一台电脑,而楚天涯就是坐镇中枢的cpu。所有的事情全都由他一手掌控。在金国看来,大宋再度陷入了主战与主和的党争之中,从朝堂到民间都有多股思cháo在交战,大宋的内部仿佛已是一团纷乱、出了大问题。
反观金国,随着主和派宰相完颜昌的倒台,新一代的少壮勇战派军帅金兀术,已如旭rì东升一般强势崛起,很快独揽军政大权。七年前的战败之耻、宗望与宗翰的生死血仇,让金国人的战意空前膨胀!
战争,终于是一触即发……
云中的冬rì,总是很冷。仿佛除了巍巍的长城,没有人敢于面对凛冽的寒风——但是,金国的铁骑除外!
一旅金国拐子马突袭云中边境的集市,杀人越货血洗全城,然后放火烧尸鸡犬不留!
依旧是闪电急袭,依旧是由先行金国挑起战端。这一次,还是他们主动撕毁了两国的和盟约书!
在金国看来,刚刚回到大宋治下的云中的防备,应该是最为薄弱的。那里的地势也是他们最为熟悉的,那里甚至还有许多女真人居住。所以,要破大宋先取云中,首先要打开他们南下的突破口——相比于铜墙铁壁一样的河北三镇,云中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破了云中南下太原,直抵洛阳擒杀楚天涯——这就是金兀术的战略!
初期看来,他们的战术好像也十分成功。一天之内袭卷三百八十多里,金国骑兵的机动力和超强的冬季作战能力,表露无疑。
可是当他们打到云中郡城下时,终于撞上了一块硬骨头。一个马夫样的中年汉子顶风冒雪的站在城墙之上连胡子都要结冰了,看到穷凶极恶的女真骑兵杀来,他仿佛还很兴奋。一拳就砸到了城墙上,一个字——
“打!”
关门打狗的“打”!
城墙之上,竖起一个大大的“马”字——大宋新任河东宣抚使马扩,再度披挂上任!
城门大开,八千青云斩呼啸而出!
jīng骑无数左右袭杀,领军大将就是本该前往淮南祭母的,猛将杨再兴!
几乎是在同时,太原王荀领兵而起东出太行直指燕山府,切断金兵后路;河北三镇大军誓师,蛰伏七年的河北军师岳飞,率领大宋最jīng锐的虎贲军向北方挺进,先锋大将——韩世忠!
……
酝酿了七年有余的女真人,拿锈花针在云中扎了大宋一下;大宋给出的反应是:一把三叉戟打了回去!
挥戟之人,就是高坐洛阳王府之中的,魏王楚天涯。
寒冬已至瑞雪飘舞,他正在品茗赏雪。坐在他身边的,是薛玉。
从来都是,青卫要杀的人,不可能活过既定的期限;青卫要救的人,一定死不了。
经历了这一场大变,薛玉已是快要半死;但和楚天涯在一起喝了不到三杯茶,他感觉自己又快要活过来了。
“主公,我错了……”薛玉低声道,“因我一己之私,酿成两国大战。我错了,错得很厉害。
“你没有错。”楚天涯看着窗外的雪景,说道,“就算没有你,宋金两国也必有一战,或早或晚。你已经做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已经发生的事情,你再给出怎样的心情也没法改变它的结果。”
仿佛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薛玉嚯然而起,然后长跪在地:“主公教诲,让属下醍醐灌顶铭记在心!……属下,已经做完了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但是属下做为一名将军,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做!”
楚天涯笑了,扭头看着他。
薛玉流泪了,仰头看着楚天涯。
“当”,一面虎符令牌掉到了薛玉的面前。
“早给你准备好了。”楚天涯说道,“河间府三万青云斩跟了你七年。现在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将他们发挥到淋漓尽致。”
“谢主公!”薛玉双手捧起虎符,突然放声痛哭,哭得像个孩子。然后他拔腿就跑,在暴雪之中剥光了自己的上衣袒胸露怀放声怒吼!
震落屋檐雪。
“去吧,薛玉。”楚天涯面带微笑的看着窗外的薛玉,淡淡自语,“你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现在,是时候把那只虎放出来了!”宋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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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枭雄当空,天下不宁
是年,大宋朝廷下旨改元“光兴”,大赦天下。
光兴,寓意明显——光复旧土、中兴大宋!
至圣旨颁布之rì起,凡皇室之属王公之家,严禁兴建土木远行游乐;后宫禁奢侈臣工禁铺张。同时皇帝陛下颁布了“募勇诏”,号召天下能人勇士积极参军报效国家,奔赴北地战场杀敌建功,凡立下战功之人无论出身门第尽皆擢赏;哪怕是死刑流徒也可用军功抵罪。凡商贾之家、平民百姓愿意资助军费钱粮者或进献勇壮参军者,朝廷和官府予以厚待恩荣,视出力多寡赐封爵位、出身或官职。
改元、节流、募勇、北伐……集举国之力,打一场和金国的生死存亡之战,楚天涯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直到今天,无论是在大宋还是金国,天下人终于醒悟和明白——为了这一场战争,两个国家都已经隐忍了七年之久。原本以为金国的战意更加劲烈准备也更加充分,没有想到,一直隐而不发以弱者姿态示人、甚至看起来有些混乱的大宋朝廷,暗中准备更加充分!
无数的钱粮器械运往洛阳。大批的青年勇壮奔赴关中,响应勇士诏的号召参军入伍。他们当中有江湖游侠市井平民,也有刚刚从囚牢里释放出来的三教九流穷凶极恶,更不乏达官显贵家的名门公子与投武从戎的一介书生。
凡有一技之长者,朝廷不问出身、尽予录用!
十rì之内,得猛士十万!仍有源源不断的青壮,奔赴洛阳。
武库大开,大宋朝廷七年来积极筹备的大量军械,将这些人武装了起来。枢密使刘子羽总领新军,负责cāo练与分拨这些人马,奔赴北方的不同战场。
与此同时,河北三镇所发兵马,已经和兵锋劲烈的女真铁骑正面交锋。按照原来的行军计划,金兀术一改之前的两次侵宋战术,采用了侧面牵制、主力西突的闪电急袭战术。他亲自率领jīng锐铁骑直捣云中,妄图从这里撕开大宋的薄弱防线直插太原,然后直取关中洛阳。在燕山府的河北战线一带,他派谴了得力战将撒离喝领军十五万,意图牵制大宋的北防军主力,河北三镇。
战争的走势,完全按照金兀术预期的相反方向,背道而驰。
首先,他亲自率军突袭云中的计划告破了。仅仅是拿下了一些乡村县镇之后,金兀术的主力大军就在云中城下遭到了迎头痛击。狙击他的,就是刚刚被楚天涯贬废了的河东宣抚司马扩。
马扩依城建堡外设伏兵,先打了金兀术的先锋部队一个措手不及。一战下来城池岿然不动歼敌两千有余,将金兵的嚣张气焰狠狠的扑杀了一回。金兀术有些始料不及,急忙亲临前线来指战,发现云中早有防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前对于战局的预判发生了错误——大宋并没有陷入任何的混乱,那些只是楚天涯刻意制造的假相!
金兀术做为金国现今唯一的军国顶梁柱,曾经被两大开国元勋、女真战神完颜宗望和宗翰,都寄予厚望和极高赞誉——夸他是军事天才!
发现自己犯了错的天才,及时拨乱反正不再强攻云中,而是在一个风雪之夜速退百里,直接奔回燕山府——敏锐的军事嗅觉让他查觉到,大宋现在已经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固城自守、只求击退入侵之敌了,楚天涯摆下这若大的圈套、进行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显然是野心不小!
金兀术认定——南朝很有可能要后发制人防守反击,意图北伐!
那么他们的第一目标,就是燕山府!
金兀术来得快,去得更快。就在马扩还想准备在云中城下和他好好较量一番的时候,女真十五万主力铁骑瞬间呼啸而去直接奔回了燕山府老巢。
东出太行准备奇袭女真主力后背、断其归路的王荀太原所部,几乎和金兀术来了个擦肩而过——合围歼敌的原定计划,失败!
此时,大宋河北三镇的二十万虎贲军主力,在岳飞的统领之下兵分三路向燕山府攻杀,一路先锋韩世忠已经与撒离喝战了几个回合,互有死伤输赢;一路原是由薛玉统领的青云斩主力东出河间,十rì内连破六城已经杀到撒离喝身侧,响应韩世忠快要对金兵形成事围;与此同时,岳飞所率主力从后大军推进步步为营,并派谴骑兵猛将汤盎、阿奴率王勋虎贲骑(即原有的啸骑和楚天涯亲勋的虎贲骑联合军)从右侧扰袭,意yù对撒离喝十余万大军形成合围歼击之势!
宋金两国数十万人马,銮战于燕山之南!
无论是从大局观来讲还是局部战役的胜负来说,撒离喝都显然不是岳飞的对手。起初他还能和韩世忠杀个不分伯仲,但至从步兵大将薛玉归阵、主帅岳飞大军推进开始,他就节节败退无法抵挡了。河北三路兵马,如同一把锋锐无匹的三叉戟,把金兀术留在燕山府的十五万女真大军,打得灰头土脸!
河北捷报连连,极大的振奋了大宋的国人之心。举国上下激情澎湃斗志昂扬,士民参军的热cháo更是一浪猛过一浪。
金兀术撤回燕山,看到眼前之景禁不住一阵后怕!——倘若他在云中稍稍犹豫一个片刻,燕山府恐怕就要丢了!
金兀术一眼就能看出来,撒离喝远不如那个“初出茅庐”的“岳飞小儿”。起初,金兀术的确多少有一点轻敌,他认为楚天涯没有派刘子羽或者焦文通这样的名帅老将来坐镇河北,是对金国的一种污辱。直到今天他亲眼看岳飞把他手下深为倚仗的大将撒离喝打到了鼻青脸肿,他才不得不正视那个曾经让他很是轻视的岳飞小儿。
七年不鸣,一鸣惊人,岳飞做到了!——楚天涯的破格提拔与悉心栽培,近十年的耐心与付出,有了回报!
一个月后,大宋十万新军奔赴太原与三镇,作为前线的强力兵源补充,岳飞和马扩的底气更足。
回到燕山整军之后,金兀术实在对屡战屡败的撒离喝没了耐心,一把将他拽回了燕山府大本营去把守城池打理后勤,然后亲自接管了他的部曲和营盘,来与岳飞对峙较量。
此时,马扩与王荀接到了来自洛阳的号令,合兵一处由西线主动出击向燕山府逼近施压,响应河北大军对燕山府形成合围。
这个号令一下,最是衬了猛将杨再兴的心。他来了云中这么久,等的可不就是这一天?
就这样,杨再兴这个大宋北伐军的西路先锋,率领他麾下的五千轻骑疯狂突进,一路势如破竹杀得女真人鬼哭狼号星落云散,七道防线与关卡,在杨再兴的兵锋面前有如纸稿一般的弱脆,竟然半点拦不住他。
十天之内,杨再兴亲历二十余战,手刃女真千户勃极烈以上大将三十多员,率领这五千jīng骑连破七阵直抵燕山府境!
风雪破七阵,猛将杨再兴——很快就成为大宋天下的一段传奇佳话!
就这样,原本主动出击要打大宋一个措手不及的金兀术,反被大宋的两路北伐军在燕山府形成了合围!
接下来,就是旷rì持久的銮战与苦战了。燕山府是金国的国门和桥头堡,也是大宋北伐必须要拿下的第一重镇。
两国,都志在必得!
看到金兀术在前线的战况吃紧,金国朝廷也马上给出了应变,十二万援军很快开抵而来。而岳飞的身后,源源不断的兵马钱粮像洪流一样的抵达河北三镇和太原云中……
宋金两个国家,都在为了这一战倾尽举国之力!
……
开chūn二月初六,洛阳|水绿,百花吐蕊。
一向只是军伍之风盛行的魏王府,今rì突然张灯结彩礼炮齐鸣,文武百官尽来庆贺,连当今天子也乘銮而来上门道贺——魏王纳妃,迎娶西夏仙菲公主李玉瓶!
很多人不解,值此战事吃紧、国库虚耗的情况之下,力主提倡节俭的魏王怎么会选择在这样的一个时候,纳妃成亲?
包括一些朝臣,也很是不理解,并暗中有了一些议论。
不过,当他们看到西夏国的国主李乾顺也出现在了魏王府时,就恍然大悟了——这显然是一场十分应景的政治婚姻!
仙菲公主李玉瓶至从来了大宋,被楚天涯在冷宫里扔了七年,早已是青chūn不再韶华远逝。楚天涯如此真是喜好她的美sè,早该将她收入了后宫之才;之所以熬到今天才娶她过门,显然是用意深远!
对于西夏国来说,他们和西辽的六年苦战早已打得举国破敝、民不聊生。如果不是刘子羽的那一场西征相助,说不定西夏国现在早就灭国了。哪怕是在战后,西夏国也只能是小心翼翼的抱着大宋的大腿,在楚天涯的鼻息之下求一个苟延残喘。
但是,楚天涯一直把李乾顺献上的宝贝女儿仙菲公主扔在冷宫之中,这一直是李乾顺和整个西夏国人的心中yīn影——万一他哪天一个不高兴,信手一挥刘子羽的大军杀来,西夏必亡!
因此,得闻楚天涯今rì迎娶仙菲公主,西夏国主李乾顺和许多其他的西域小国的酋长国王一样,不远千里顶着严寒亲自赶来——可不是为了喝那一杯女婿敬上的孝敬酒!
同时,身为大宋的属国,西辽也派了使臣前来。
婚礼进行得很热闹也很奢华,楚天涯也算是给足了远道而来的“西夏岳父”李乾顺的面子,让他大大的放了心。不过婚宴之后的密会,可就不让李乾顺那么痛快了——
楚天涯以以大宋宗主国执政、大宋魏王的身份,下令让西夏和西辽各出三万jīng兵或是军资五千万钱、粮五十万斛,资助大宋北伐!
这一记竹杠,足以把刚刚经历了六年苦战还没有恢复元气的西夏、西辽两国,活活敲死!
面对这个强势又不讲道理的女婿,李乾顺这个老泰山都快给他下跪哭求了;西辽的使臣更是呆若木鸡满心惶惶。
楚天涯差使西辽国的使者赶紧回国,将此事报知耶律大石知晓,让他早做准备。三月之内河东太原,要么见到兵马要么见到钱粮。西辽使臣屁滚尿流慌忙奔走。
但是李乾顺却被楚天涯以孝敬和好客之由,留下来多住了几rì。楚天涯暗中对他的老泰山吩咐道:你老人家就不用准备什么兵马钱粮了,只需要好好防范边疆,防止耶律大石趁机捣乱就行。现在的西辽,是肯定不会交出这些兵马钱粮的,否则他们国内空虚定然被西域诸国所欺。但大宋宗主国号令已下,只要耶律大石还有那么一点理智害怕亡国,就不敢违逆只得硬着头皮去拼凑兵马钱粮——那只能是四处劫掠了!
不管是明抢还是暗夺,与西辽毗邻的大小国家必然遭殃。楚天涯吩咐李乾顺,只要西辽敢在西夏边境犯难——西夏国就可以强势的固守反击,这是大宋宗主国赐予西夏国的一把尚方宝剑,谁敢滋事,狠狠打!
李乾顺这时才明白,楚天涯要找他们借兵借钱是假,让他们不得安宁彼此内斗,才是真!
众所周知大宋正在倾举国之力北伐金国。如果这时候大宋身边的西夏或者西辽混水摸鱼或是趁势崛起,那肯定不是楚天涯愿意看到的。
“大宋和金国打得火热,你们也别闲着,赶紧相互掐架cāo练起来!”——楚天涯的用意,正在如此!
从冬到夏半年光景,河北狼烟滚滚,血流成河。燕山之下,尸骨枕道。
西域各地盗寇四起,大小邦国忙于清剿疲于应对,焦头烂额苦不堪言。西夏国拿着大宋宗主国给的“尚方宝剑”,像联合国维合部队一样,四处派兵救助剿匪,忙得不亦乐乎。
楚天涯不过是娶了个媳妇,整个西域为之起舞,万人殉葬!
“枭雄当空,天下不宁!”无奈之下只能任人驱使的李乾顺,对自己这个女婿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第338章 敬畏【大结局】
【永远敬畏那些,为了你的生而自己去死的人!——楚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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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兴二年的chūn夏之交,宋金两国的战争打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十六个月之久,燕山府的争夺战仍然没有分出个高下,双方将士死伤无数,活着的疲惫不堪。
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将帅的谋略与士卒的勇武能够完全左右胜负的了。两国都尽起倾国之力来打这一仗,持久的鏖战打的是兵马钱粮,拼的是结合国力!
楚天涯之所以隐忍了七年才决定打这一仗,就是因为他早早就认定了战争胜负的最终归属,要由结合国力来决定。当初他之所以携帝亲征去平定江南的康王叛乱,也就是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内忧,再合力对抗外患。
事实证明,楚天涯的这几步棋还是走对了。
燕山一役旷rì持久,金国的本土终究是贫脊的,拼不过坐拥富饶中原与江南大宋。他们砸锅卖铁咬牙死抗,这么些年来依靠劫掠四方、推翻辽国积累下来的这份家业,很快就在燕山一役烧了个一干二净。相比之下,大宋的国内总体是宁静和平的,光是这一年来的税收和皇粮就足以支撑岳飞的北伐军再吃三年!
如果不是金兀术这个“天才”在燕山府全力抵抗住了岳飞和马扩的合围,金国早该是一败千里土崩瓦解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胜负的天平向着有利于大宋的一方倾斜。
就前线的双方将士们来说,一年多的选征与战斗,早已让他们没有了最初的火热激情。熬到现在,都是在咬牙坚持。大宋的“募勇士诏”颁发了半年就撤消了,太多的青壮前来投军,朝廷无法全部的安顿和武将他们。半年之内,河北三镇与太原云中各添十余万后备役。加上出征在外的三十多万大军,大宋投入这一场战争已经共计将近六十万人马!
反观金国这一边,他们投入了举国之兵四十万,先后又从其他庸附部落和周边各国征发十余万援军前来,投入总兵力也将近六十万了。
双方兵力超过百万在燕山汇战,史无前例。
每每得知金国增兵,楚天涯非但不忧,反而暗喜。因为他知道,金国在燕山府投入的兵力越多,他们的国力消耗得越快,后勤也就更难保证。与此同时——他们的内部和后方就更加空虚!
虽然大宋也快要被这一场战争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大宋的优势就在于家底雄厚幅原宽广,江南一带这么多年来可是没有遭受什么战乱的,那里有大宋至开国起就积攒下来的无数钱粮。这个时候正好拿来投入战备!
光兴二年五月,消失在人们视线当中许久的老将宗泽,突然“横空出世”,他在早前平定江南斩露头角的张叔夜、时立爱等人辅佐之下——率领一支从未公然露面的大宋水军,悄然从登州出发横跨渤海直取金国东京,辽阳府!
金国不是没有准备,他们早就料到大宋有可能从水路攻击。但是,女真毕竟是起于白山黑水之间的马上民族,他们用骑兵横扫了河北摆平了辽国,几时又会真的重视海岸?就算有水军,他们又能有多少战斗力?
和岳飞一样,老将宗泽和张叔夜都已经韬光养晦得太久了。就算是河北打到如火如荼,他们也像往rì一样恪守楚天涯的号令,不敢邀战不敢招摇,安安心心的在潜心cāo练。
直到楚天涯觉得时机成熟,一声令下,早已按撩不住的大宋水军像一头出匣猛兽,直接从登州跨海而击猛扑辽阳,从这里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硬生生的开辟了宋金大战的,第二战场!
随着宗泽与张叔夜在辽阳的成功登陆,战争的天平就被彻底打破了。辽阳府身为金国的东京陪都,可以说是他们的老剿会宁府最后的壁垒。宗泽和张叔夜率领的水军突然出现在这里,让整个金国陷入了空前的恐慌!
如果他们攻陷东京,那么就将直接面对会宁府,直接就能去捣毁金国的心脏,活捉他们的皇帝完颜吴乞买!到时候,就算金兀术在燕山府打胜了又能怎么样?整个金国都将灭亡,金兀术即将变成丧家之犬无根之萍!——而且,只要阳辽府陷落,远在燕山的金兀术的粮道和后援就将彻底断绝,他想要就此打胜岳飞,根本不可能!
阳辽登陆,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金国,兵败如山倒!
金兀术不得不放弃了燕山府这个国门桥头堡,挥师回援。岳飞趁势拿下燕山,并与马扩等合兵一处一路乘胜追击,势如破竹扩境千里,直抵辽阳!
到这时,岳飞总算是实现了他在历史上没有实现的豪言——直捣黄龙,与诸君痛饮耳!
到这时,任凭金兀术再如何惊才绝艳,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危难。
女真人很快丢了辽阳府,再次溃退千里躲到了白山黑水之间,守着他们最后的老剿,会宁府。
此时,严冬已至。辽东的冬天,不是大宋的军士们所能相像的寒冷。天公如此,非人力所能奈何。于是大宋的北伐军并未深入追击,而是依照朝廷号令在燕山府及辽阳府一带养兵歇息,以图来年再战。
到这时,两国之战其实胜负已分。金国不仅仅是吐出了当年侵占的辽国的所有领土,还把本钱都输了个一干二净。从金兀术被迫败逃燕山府、回援辽阳府开始,他们在气势和战机上就全落了下风。岳飞与宗泽一路趁胜追击如同砍瓜切菜,收复无数城池与百姓不算,还杀了金国十几万兵马!
退守会宁府躲到白山黑水之间,再次回归到金国建国之前的荒蛮状态,是女真人没有选择的选择。
至此,大宋的北伐军也成了强弩之末。从河北、太原、云中和登州,一路杀到天寒地冻的辽东,大宋的将士也都累到不行了。更有许多人从征太久生出疾病,水土不服诸多疫疾。
远在朝堂之上的楚天涯等人也心中有数,想要跑到白山黑水之间把女真人安全剿灭,也是不现实的做法。就算是真的将他们的政权一锅端了,灭族也是不可能。两年来,在楚天涯的一手策划之下,刚刚休养了七年的大宋“穷兵黩武”,很快又将家底打空。仕人百姓已经颇有微辞。再这样耗下去或许能赢,但是难保大宋内部不乱。
楚天涯知道,见好就收的时候到了。照现在这情景,五十年之内女真人难得再以咸鱼翻身——五十年后怎么样?那该是子孙们的事情了!
于是,战胜国大宋,主动向战败国金国,提出了和盟!
弱国无外交,战败之国,更无外交可言。这一次楚天涯提出的外交和盟,远不是以往的模样。大宋强令金国去掉“金”之国号,倒退回原来的“渤海国”国号,去帝尊,改国王——从此,成为大宋的附属国!
同时,还得交出以金兀术为首的几名重要战犯,其他诸如缴纳岁币,自然不在话下。
起初女真人当然是抵死不从的。长达三个月的谈判谈下来,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
三个月的谈判,给了宋军足够的时间来进行补给、休养生息。很快,四十万大军集结于辽阳府,在岳飞的统领之下,准备对女真发动“最后一击”。
女真最后的将军金兀术咬牙顶上,在济州宋瓦江一带与岳飞血战了一场。
这是大宋与金国,最后的一场战争。
其实单论谋略战力,这时的宋军未必就真的比金军强大多少。但是金兀术打败了。归根到底,女真人已经是人心涣散军无斗志,再加上金国的内部也早就生出了分岐,主和派的声音越来越大。
随着战事的进行,金兀术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因为大宋指名道姓是要“交出战犯完颜宗弼”,很多人认为他到了现在不投降,就是因为一己之私。他一天不胜,身上承受的压力和怨言就越多一层。
终于,金兀术败给了岳飞。或者说,败给了大宋超强的结合国力,败给了来自于女真族内部的不信任!
宋瓦河一役,金兀术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他带出来的二十万大军,几乎死了一半,其余不是带伤被俘就是临阵脱逃。
眼前之景,正应了那一句——兵败如山倒。
金兀术,拔剑自刎。女真族最后的将军,阵亡了。
宋瓦河一役后才过了三天,金国皇帝完颜吴乞买自缚走出会宁府,带着他的文武臣工和皇后子嗣们,到岳飞的大营里,投降了。
至此,建国十余载横扫万里战无不胜的大金国,宣告灰飞烟灭。完颜吴乞买以及前来投降的一干人等,被押送洛阳。剩下的女真人划归到渤海国治下,由傀儡国王、原女真投降派宰相完颜昌统治。
光兴三年chūn,大宋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和平。
楚天涯陪同大宋天子,在洛阳宫里接见了吴乞买一干人等。吴乞买被封为善德郡王,赐宅永居洛阳,再也不可能回到他的白山黑水之间。
那里已经没有了兵锋劲锐的女真铁骑,只有实行文治的渤海国。就连渤海国的王位继承人选,也不由他们说了算,非得是由宗主国大宋来指定。
大宋版的“一国两制”,在楚天涯的一手策划之下,粉墨登场。
有趣的是,大宋都已经平定了金国。可是西域那边,耶律大石和西夏国以及西域诸国之间,却是闹到了水火不容,烽火连天战不休。这些国家时时派使臣到洛阳来拜见楚天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请魏王主持公道。”
所以,魏王仍然很忙。除了要料理诸多的国家大事,还要调停这许多的西域小弟,还要对宗泽、岳飞这些人在占领区的各项重要事由,进行批示。
回到家里,魏王更忙。他已经是十几个女人的丈夫,是七个孩子的父亲。
光兴五年chūn,楚天涯来到太原祭祖。这一次与之同来的除了和上次同样的人——萧玲珑和焦文通等人,还多了柔福帝姬、仙菲公主和楚天涯的七个孩子。
长子龙城郡王楚克捷,已经十三岁,能够骑马弯弓,吟诗作对。
一行人来到了太原城,北门。
楚克捷看着眼前的苍茫太行和悠然晋水,问道:“父王,当年您就是在这里抗击金人的吗?”
“是。”楚天涯眯着眼睛,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烽火飞扬尸血横陈的rì子。看一眼身边,萧玲珑的脸上浮现着和他一样的微笑。
“当年的太原城里,真的有过人吃人吗?”楚克捷问,“王老令公(王禀)传授给父王的枪法,就是闻名已久的王家枪吗?还有父王时常念念不忘记的孟七伯,孩儿能够见到他吗?”
萧玲珑哑然一笑将楚克捷拉到一边,“你的问题太多了。”
“是,母妃,孩儿知错了。”楚克捷一向都很是孝训,知书达礼。
“王妃,克捷问的这些事情,都是他应该知道的。”楚天涯说道,“前事不忘,后世之师。孤不希望我们的后代只知道吟风弄月,却不懂创业之艰难。克捷,你的封邑就在太原,孤命你这次祭祖之后在这里多留半年,多长长见识。最重要的,多去了解一些当年太原之战的情况。”
“孩儿遵命!”楚克捷欣然应诺,眼神之中兴奋闪烁。魏王家的世子,一向被管教得很严,除了文学武功,他要学的东西远比一般的孩子要多。能够有半年的时间独自在外“深造学习”,对他来说就像是飞鸟脱笼。
萧玲珑想阻止一下,犹豫片刻后放弃了。一来,楚天涯决定的事情没有谁能改变;二来,孩子即将chéng rén,多学一点东西、多了解一历史,的确不是坏事。从楚天涯的这一次安排可以看出,他对克捷这个长子是寄予了厚望希望他成才的。
“有不懂的,去青云堡找人讨教。”楚天涯突然说道,“去了那里,放下你的架子,忘记你是什么世子郡王。你只须记得——你是一名前去求学的学生!是一场血战后生还下来的幸存者!那里埋着许多,为了你的生,而死去的人!——你要怀一颗敬畏之心,去拜访青云堡!”
“孩儿谨记!”楚克捷小心应诺。他很少看到他父亲,这样认真严厉的对他下达一个,让他有些“听不懂”的号令。
“敬畏!”楚天涯自语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吐出,“永远记住这两个字!”
“是……”楚克捷更是茫然。
萧玲珑拍拍他儿子的肩膀,“你要像你父王一样,敬畏每一个战死在这里的人,无论是同袍还是敌人!”
“敬畏每一个正在努力维护大宋如今天下之和平的,能人志士!”
“敬畏你身在的每一寸国土!因为说不准,它就曾被鲜血漂染!”
“敬畏你身处的这一段历史!因为每一刻,它就有可能成为传奇!”
“最要记住的,是永远敬畏你的父王!——因为他是大宋天底下,最伟岸的男人!”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