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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马     活色生香txt下载     活色生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 战略转移

    车子开上了五环,走上回程的路。

    孙茹挽者惊魂初定的依依,在后座有说有笑,还有回味刚才那刺激的感觉。孙茹笑着笑着,突然想了起来,叫道;“糟了,这老子子不会去告我们吧?”

    易青笑道:“怎么不会?很有可能哦?”

    宝叔道:“不一定,要看这小子有没有前科,要是以前也干过这事,掩住还来不及,怎么敢去告?”

    易青到:“不管怎么说,徐晓君那里依依和小云说什么也不能呆下去了。”

    说着,易青在驾驶副座上给小云打了电话。电话通了,小云那边人声鼎沸。

    易青问道:“小云,你在哪儿啊?”

    小云道:“我在中戏,我拿了简章了,帮依依也拿一份。

    易青不禁微笑,小云和依依能合得来他很欣慰,当然也有点以外,女孩子的感情交流方式男人一般很难明白,象她们两个这样性格迥异,价值观念相差甚远的人,居然感情这么融洽,真是奇怪。

    “喂,小云,你现在马上往回走,回北影厂仿清楼。”

    “啊?还敢回去啊?我现在想起那个老巫婆就起鸡皮疙瘩!”

    “有我们呢!”易青道:“赶紧回来,你和依依不能在徐晓君那里往下去了。回来一起把东西整理了搬到我们那里去住。”

    等易青放下电话,孙茹道:“这样的话,易青你也别去徐晓君那儿上课了。”

    易青道:“要去的。要对那些学生负责。徐晓君要是问依依和小云的事,直接装傻充楞就是。我一个大老爷们,她敢拿我怎么样?”

    孙茹道:“你可别看这种人。这种地道地北京当地人,祖宗八辈都在一片过日子,七大姑八大姨的,你知道哪个是干警察的。哪个是流氓地痞玩飞刀的?小心点好!”说罢,孙茹冷笑道:“居然连我介绍去的人都敢动了。她大概以为我是收了依依的结缘钱了吧。”

    易青奇道:“什么意思?”

    孙茹道:“圈里有种做法,一般是些当年很有名,现在去过气了的名人,借着自己的名气收新人的钱,然后把这个新人送去某个剧组或者某个大人物门下。这个钱就叫做结缘钱。她一定是个依依要不到钱,觉得依依这么穷不可能是孙家的朋友。以为我和依依只是金钱关系。所以放心大胆的去动依依的念头,而且我确定,她决不是第一年这么干,一届届地学生不知道被她害了多少。”

    易青眼睛一下就瞪圆了,怒气冲天的在座位上砸了一拳,恨声道:“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再害人!”

    “啊!”孙茹这么一说,触动依依的心事,她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我听说去年那届常年班的学生。有一个女孩挺漂亮的。也是被导演选去拍戏,拍完以后当天晚上就失踪了,大家都说她进剧组上戏去了,现在想起来,可能被欺负了以后觉得没脸见人,躲开同学们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人渣!”吱得一声响。车猛得刹住了,一直闷不吭声的驳岸叔突然踩了刹车,手按在方向盘上,咬牙切齿的骂道;“真是畜生!”

    孙茹道:“我回去告诉我爷爷,先封锁了她的学校,不让任何一个电影学院地老师或者学生到她那里教课,不用几个月就拖跨他!”

    “没用。”宝叔道:“她可以到中戏或者其他学校请人,有钱就行。最好地办法就是告她!连刚才那个大胡子一起告。只要我们能找到去年那个受害者作证,少说判她个五六年!”

    “对!”孙茹到:’告丫地贼婆娘!以前她欺负的肯定都是无权无势的外地女孩,这次撞上我们算她倒霉!”

    宝叔道:“那个女孩的事情,我去查。”

    罗纲道:“娴儿家里跟刑警,武警都熟,让她找人帮忙。

    易青沉吟道:”如果证据有了,徐晓君拒不承认怎么办?我的意思是说,只能定宫大胡子那种人的罪,单纯从法律上讲,除非我们有能证明徐晓君和宫大胡子之间存在金钱交易地证据。否则徐晓君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她只要说她自己也是上当的,她只是真心给学生创造拍戏的机会而已。”

    孙茹道:“那就等抓住宫大胡子以后,再威胁他,告诉他只肯指证徐晓军,我们就求法庭清判他。”

    易青道:“那样的话就要看法庭怎么判了。不过还有一儿歌办法!”

    “什么?”

    “告她诈骗!”

    ……

    一路上七嘴八舌的议论,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北三环,易青他们几个商量好了对策,一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易青对罗纲道:“纲子,一会儿经过电影学院,你先下车回去。你宿舍不是有空床吗?我这两天去跟你一起住一段时间,让依依和小云住到我租的那套房子里去。那里保安很好,不用怕宫大胡子带人去报复,而且他们也一定打听不到哪里。”

    罗纲点头应了。

    不一会儿到了北影厂大门,红楼酒家旁边的小胡同直通电影学校的后门。罗纲在胡同口下了车。

    易青他们直接驱车进了仿清楼。仿清楼小院静悄悄的,间或传来大教室里学生门排练时的笑声。

    依依无限怅惘的望着教室的方向。那里是热爱表演的她生平第一次安静下来,认认真真的学习自己最喜爱的东西的地方。从一个穷得流浪街头的孤女,到一个有人关系,有人爱,有情人,有朋友的快乐女孩,那里是她梦想起飞的地方。

    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在那里排练自己喜欢的小品了,那每天早上起来压腿的把杆,掉了一块白漆的凹陷,不知道会不会擦伤以后要用它的人——另一个女孩的皮肤……

    易青在后镜里清楚的看到了依依的那迷茫哀伤的目光,深深的被打动了。这是一个怎样地女孩,她身上似乎有发掘不尽的宝藏,即使对一个不相干的人,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她也有这么深的感恩和温柔的情怀,这样一颗晶莹剔透的心,怎能不让人动容。

    北影进来车道尽头。是一道大铁门,把厂区和家属住宅区分隔开开,在铁门的旁边,有一个门面非常不起眼地饺子铺,一间灰不溜秋地平房,估计原来是盖来做住宅区地传达室用的,整个店面只有二十平方不到。

    可别小看这么个饺子铺,那可是中国出入名人最多的小饭馆之一。陈沛斯的夫妻陈蔷老师,葛尤的副请葛春壮老师,经常在清装古街拍皇帝戏的张国利老师以及许多中国电影,三,四代退休了地老艺术家们,经常光顾这家伙饺子铺。原因不似乎因为这家饺子皮薄馅大味道好。而是因为这是中国老一辈电影人崔伟老先生家里开的店,崔老先生是当年北影厂四大导演之一,著名儿童爱国电影《小兵张嘎》就是他的作品。

    易青和依依他们把车停在铁门旁边的车位上。北影住宅区住了许多老艺术家,经常有些名人开着名车来拜见这些老名人的,但是一般车子不能进住宅区。所以铁门后面一溜停车位。

    依依一下车就看见饺子铺那边有人探头探脑,她刚想走进看仔细。一个俏丽的身影带着一股清新的香风从铁门边的小门跳进来,一头扎进依依的怀里,银铃般的咯咯的笑起来。

    “小云!”依依高兴的紧紧抱住了她。

    小云一边笑着,一边道:“别别,我手上全是面粉!”她支着一双手,白乎乎的都是面粉,一边笑道:“一没事太好了,担心死我了,我跟你说……刚才我……他那熊样儿,哇哇叫……笑死我了。”

    易青笑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依依红着脸道:“刚才跟……跟那个坏人一起来的公子哥儿,把小云接走的那个,被小云给治了。她把耳钉上的针立在坐垫上,结果那人的……的什么,就扎坏了……”

    “哈哈哈……”易青和孙茹想象到那个画面,一起开心的大笑起来。

    小云笑道:“等着,我去洗手。对了,一会儿我们到饺子铺吃午饭吧,尝尝本姑娘包的饺子。这里的老板娘,就是崔伟老师的儿媳妇,对我可好了。”

    说着,蹦着踮着就跑进去了。

    易青微微一笑,相比之下,小云似乎比依依更适合在这个圈子里混。去年刚认识她的时候,就觉得她特别乖巧善解人意,经过这一年的锻炼,越发伶俐机灵了起来。要说到专业,当然是依依强得多,可要是说到娱乐圈里混所必须的心思灵敏,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机智聪颖,嘴甜会来事儿又讨人欢喜,依依真是八个也赶不上她一个人心眼儿多。

    依依的聪明,是聪明在学问上,专业上;小云的动名全在社会应变上,为了处事上。这两人综合一下就好了,易青想;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综合一下,说不定得到的只是两个平庸的没有特点的女孩子。

    大家等小云去洗了手出来。宝叔留在车上,易青他们一起进去仿清楼。

    宝叔从车窗里探头出来,道:“小茹,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我开着窗,听得见!”

    孙茹笑着应了一声。有宝叔做后盾,就算马上跟徐晓君翻脸,她叫上十个八个流氓来也不用担心。

    大家进了圆子,易青对小云道:“我先帮依依收拾,一会儿我们俩过去帮你。”

    小云笑道:“我没什么东西,箱子提了就走。你去帮依依吧,她在这呆了一年,乱七八糟的好多东西呢。”

    孙茹道:“没事,有我呢,我去帮你收拾。”

    易青道:“不,小茹你去走廊上站着,对着徐晓君办公室的方向。她这时候看见你一定心虚不敢出来,咱们就省事多了。今天别跟她碰面,有的是收拾她的时候。”

    孙茹还没答应。小云就叫了起来:“呀!看,那辆奥迪车在这儿呢,那个坏蛋还没走,在徐晓君办公室里面呢。他不会是想让徐晓君再找一个女同学给他吧?这些混蛋!”

    孙茹道:“你们快去吧,我在这盯着这辆车,一定不让他再带别的女生走。”

    几个人商量好了,小云和依依各自回房间收拾东西。

    易青跟着依依回到她的房间,开始整理她的东西。

    当年意义孑然一身,来到北京,行李只有一个瘪瘪的旅行袋。今天,依依看着布衣里取出的衣服一件件,都是易青买给她的。一直以来,易青也不富裕,这些送系只怕都是他从嘴里省出来的吧。

    易青见她把到刚到北京来时的旧衣服一件件叠好了放在衣柜的最底层,不禁莞尔,依依真是太节俭了,那么旧那么破的衣服,一件也不肯扔。

    依依举起一套旧了发了白的牛仔裤,笑着对易青道:“看!”

    易青楞了楞,仔细一看,笑了,道:“这是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穿去电影学院的衣服。”

    依依轻轻的抚摩着那套旧衣服,轻声道:“这是我妈妈攒了几个月的钱,从药费里省下来,给我买一套衣服。那时候,这四我最好的衣服了。不,将来也是。”

    易青一阵心酸,仿佛又看到,在那个寒冷的北京早春,蜷缩在候车站长椅上的那个孤独无助的美丽少女。

    她用警惕的目光审视着这个世界,象举着盾牌一样把父亲留给她的军用旅行包紧紧的护在胸前,单薄的衣衫瑟缩在寒冷的风中,她的目光倔强而坚强。

第三十五章 一嘴毛

    孙茹在走廊上吹了半天风,不见徐晓君办公室有什么动静,也不见那辆奥迪车的主人出来,实在是气闷。

    收拾挖了东西,依依怅然望了望空荡荡的房间。长这么大,除了父母给她的家以外,唯一的一段安定舒适的日子就是这里度过,至少晚上有张床,不用风餐露宿。

    依依轻轻抱住了易青,柔声道:“青,我们不去告徐……那个,告她了好不好?”

    易青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依依伏在他胸前,幽幽的说:“至少,她总给了我一个住处,这一年,我真的好开心。”

    易青叹了口气,拥住了她,没有说话。

    这就是依依,善良的永远只记的别人一丁点儿的好,而忽略了所有的恶。

    “出去吧,孙茹一个人等着急了。”易青道。他一手提着一只大编织袋,依依还是抱着她父亲的那个军用大旅行袋,两人出了房间。

    依依回头,向着这个她和易青曾经度过了无数美好时光的房间又看了两眼,扁了扁嘴,终于慢慢关上了房门。

    易青出来冲孙茹示意了一下,先和依依走了出去,把几包东西放在车后备箱里。

    然后易青让依依先坐进车里去,他自己折回来跟孙茹说了两句话。小云就出来了。

    小云来是那个装内衣和化妆品地箱子根本装不了什么东西。所以她也是大编织袋一个,幸好这东西北京到处有卖地,孙茹车上放了几十个。学校排个话剧什么的要装刀具用的。

    易青没想到小云也这么多东西,连忙上去帮忙。

    小云嚷嚷道:“易清,你那地方好象还没买衣柜吧?我这些可都是好衣服,窝在编织袋可要全坏了。”

    易青被她地声音吓了一跳,低喝道:“小声点儿!怕不狼招来啊!”

    小云吐了吐舌头。三人一起提着小云的东西,走了出去。没想到短短几天,小云居然买了这么多衣服。

    三人出了们,依依倚在车旁,看见他们都出来,没有出什么以外状况,开心级了。大家把东西放好,车子锁好。去了旁边的饺子铺。

    易青道:“你们先点好饺子凉菜,我去教室里办点事,马上就过来。”说着对孙茹道:“我吃什么你知道吧!”

    孙茹撇撇嘴,对里面喊道:“三鲜馅的饺子先来半斤,炒花生米来一碟儿。死易青,拿我当你家下人拉!”

    天天跟孙茹在一起,这两个导演班的几乎形影不离,易青的生活只有孙茹最清楚。

    易青笑笑,低头出了饺子铺。来到表演大教室。先在门口张了张,推门而入。

    “易老师!”

    “易老师,你怎么来了?”

    易青做了个嘘的手势,道:“继续排练。别嚷嚷。乔帆,你来。我找你有事。”

    ……

    其实刚才易青地担心真是多余了。

    就是孙茹不站在走廊上,小云尽管高声叫嚷,徐晓君也根本就无暇出来。

    因为就在依依和小云各自在房间里整理自己的东西的时候。那位捂着屁股的木材大王公子开着车在外面找小云找了一圈没找着,正气冲冲的杀回北影厂,找徐晓君要人来了。

    徐晓君早已把林公子送来的十万块锁进了自家的保险箱,乐得合不拢嘴。梁晓岗在一旁不无担忧的道:“早跟你说了,别赚这种昧心地钱,前两年没事那是运气好,早该收手了。你看着吧,这样下去准保出事!”

    话音刚落,林公子一脸阴霾,推门而入。

    梁晓岗心里一阵嘀咕,来了吧?麻烦上么了。

    徐晓君眼珠子转一转的工夫,心眼儿起码转了十七八圈。她连忙熟练的堆起笑容,迎了上去,顺手把门关上。

    “哎呦,林公子,这么快就回来拉,怎么不多玩一会儿?”

    姓林的气急败坏,指着徐晓君道:“姓徐的,你啥意思吧?!”

    徐晓君惊讶的道:“这是什么话说的。我那学生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林公子怒火万丈,指着徐晓君吼道:“我告诉你,你别跟我装,不好使!你个儿人心里明白,你说,你是不是跟姓宫的合计好了一块儿骗我的钱?赶紧给我说!”

    徐晓君脸色一变,面若寒霜,冷然道::“林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你情我愿地事,我可没蒙你啥,怎么说的上一个骗字?”

    “你还敢说没蒙我?”林公子怒道:“那为啥一出北影大门,那小妖精就跑了,我追了两条街也没看着,没有人教她,她一个十**的小娘们儿,能这么机灵?”

    徐晓君一听小云居然跑了,大感意外,惊道:“跑了?”随即反应了过来,冷笑道:“林大公子,你把我的人弄丢了,我还没管你要呢,你倒问起我来了?”

    林公子道:“你少跟我来这套!我早想明白了,你跟宫大胡子合伙,蒙了我十万块,找个不愿意做的丫头塞给我,然后让那丫头中途偷着溜了,你……你这是仙人跳!”

    徐晓君道:“这话我咋这么不爱听呢?啥叫仙人跳你知道不,跟这儿乱说。您要是非说我是蒙您钱来着,那你爱上哪儿告上哪告你,我可伺候不了,拜拜了您咧!”

    “想赶我走?”林公子冷笑道:“十万块还我,一毛不能少,赶紧地!”

    徐晓君心里说我是什么人,钱到手还有再往出流的?休想!她扬起眉毛,没好气的道:“这事咱可都是两相情愿。一头收钱,一头交人。我可是水灵灵嫩生生的把那么个小美人儿亲自送到您车上的,这您不能不认吧?您自己把人丢了,让人给耍了,这能怪得着我吗?我这儿丢了一大活人,我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你赶紧把人给我找着,我然我跟你没完!”

    林公子愤然道:“好啊……跟我耍无赖了是不是?告诉你。你要是今天不还钱,明天我就拿你这事儿上网,后天我就满北京的报纸去发新闻,叫大家都看看你北影仿清楼这家学校,办得什么学,招得什么生,干的什么好事!”

    梁晓刚在旁边听他们吵架,林公子这么一说,他皱了皱眉头,赶紧转身到了里间,开了保险箱,把那十万块取了出来。

    到了外面,徐晓君和林公子还在喋喋不休的争吵。梁晓刚上钱一步,把钱袋子塞在林公子手上,道:“拿了钱赶紧走,就当不认识没见过面儿。”

    徐晓君一看丈夫居然把钱给他,急疯了,扑上去就抢那钱。姓林的也往回夺,徐晓君死死拽住一角就是不撒手。

    梁晓刚上去一把扒开她的手,道:“行拉!你就给他吧!”

    林公子趁势抢过钱,冷哼了一声,夺门而出。

    徐晓君怔怔的看着晃荡着的大门,如丧考妣的嚎了起来:“谁让你把钱给他的?那是我的钱,我的钱,我的钱!凭啥给他?凭啥?你凭啥凭啥!”说着雨点般锤打着丈夫。

    梁晓刚不耐烦的一把把她推在沙发上,怒道:“早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这种丧德败行的钱赚一两次就得了,早晚出事!你还没完没了了你!你没听他刚才说什么呀?现在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事儿压下去吧!还跟这儿撒狗血呢!声誉要是毁了,明年拿什么招生啊?哪头大哪头小你都分不清!”

    徐晓君一看丈夫半点不让,哭天抢地:“哎呦妈喂,这日子没法过了。都欺负我压都欺负我呀!我的钱哪,我咋这命啊……”

    梁晓刚道:“行了行了,这还算好的。这小子出事了,宫大胡子那里还不知道咋样呢!要是再惹毛了这个老流氓,那才够喝一壶的呢!还有,依依和易青的被他们跟老孙家的关系,查清楚了没有?”

    徐晓君收声冷笑道:“查什么查?孙老头子家教那么严,孙丫头为了点儿零花钱老头子读不给,当然到处想办法。要是你,你能为了那么个爹死娘瘫痪的苦丫头来跟咱们作对吗?那个易青现在电影学院都知道了,不过是孙丫头的小白脸,也不知道孙丫头怎么个心思,看上这么个货!”

    梁晓刚道:“咦?你心里早都有数了?”

    “废话!”徐晓君得意的道:“要不我能下手吗?难度指望你吗?可怜我这么个巾帼奇才,倒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这点小事都沉不住气!你能有什么出息?”

    说着,徐晓君眼中闪过一死阴恨之色,冷冷的自言自语道:“就算孙家的人真得给依依那丫头出面,我也有的是办法叫孙老头有力气冲我使不上来!要说赌心眼儿耍手腕……嘿嘿,就孙老头他们那种理想主义者,艺术家,也能跟咱比?什么叫君子可欺之以方啊!”

    梁晓刚释然看着狐狸一样狡猾阴沉的妻子,放心了——这个女人从来是谋定而后动的啊!

    依依心不在焉的搅动着碗里的醋,透过身旁的玻璃窗不由的向大教室方向张望。小云已经跟孙茹混得很熟了,孙茹连说带画,跟小云说刚才砸车的事,听得小云大呼过瘾,连连惋惜自己没有亲身参与。

    饺子都快凉了,易青怎么还没处理,他在里面做什么呢?

    刚想着,易青就和一个男生勾肩搭背的走过来了,有说有笑。

    依依开心的对小云和孙茹道:“来了来了。”

    宝叔连忙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依依赶紧道:“又多来了一个忍。老板,麻烦多拿一副碗筷。”

    挡风帘子一挑,易青和乔帆走了进来,使劲搓着手,道:“北京今年春天见鬼了,这么冷,冻死我了。”

    依依赶忙放下筷子,亲自曲里面咬饺子汤,热热的端了一碗出来。

    易青和大家倒在小碗里分着喝了。乔帆显得十分拘谨,一直打量着相貌凶悍威严的宝叔。

    易青笑着给大家介绍:“这是依依和小云的同学,叫乔帆,山西好小伙儿啊!乔帆,这是电影学院名字,孙茹孙大导,这位是我们宝叔。”

    乔帆连忙打招呼:“宝叔好!孙大导好!”

    孙茹拿筷子指着易青道:“姓易的,你是不是不想混了?罚你一会儿不许是吃蒜!”

    易青笑道:“我们南方人吃饺子本来就不吃蒜。”

    依依好奇问道:“你找乔帆干什么曲了?”

    乔帆笑道:“易老师约我今晚上去三里沌喝酒泡个漂亮MM…………”

    “啊?”依依啐道:“胡说。”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小云白了易青一眼,一筷子捅破了一个饺子。

    易青根本不跟他们废话,埋头苦干,一转眼面前这盘就下肚一半了,还捎带道孙茹盘子里夹了两个尝尝他的。

    他跟孙茹随便惯了的,要不是当着宝叔。说不定连盘子都端过来了。吃的口顺了,又伸筷子曲夹。

    孙茹拿筷子打他,一边嗔道:“他这人就跟孩子一样的,永远是别人碗里的东西最好吃。”

    依依呆了一呆,看看易青又看看孙茹噘了噘嘴。没有作声。

    正在这时,大家听见一声汽车发动的声音。

    大家抬头看去,对面校园里,那辆黑色奥迪开出来了。

    依依靠近窗户,易青连忙道:“看清楚了,车上几个人?”

    依依道:“就他一个!”

    易青嘿嘿一笑。趁大家抬头看车的空,又到孙茹盘里夹了一个。

    孙茹笑道:“啧!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了?找揣了你…………”

    易青嬉皮笑脸,拿过一头蒜啃了一口。

    孙茹气道:“你不是不吃蒜吗?警告你,这两天不许跟我说话!”

    依依撇了易青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她本不是小心眼儿的女生,可是心理总是很别扭。她当然知道易青对孙茹的感情更多地是一种亲人一样的,在生活上亲密无间的默契,但是理智归理智。每个女孩子都不会面对这种情况儿不吃醋的。

    孙茹又抬头看了一眼那辆车消失的方向。恨道:“这些渣子。可惜我爷爷曲了横店基地,等他后天回来,我立马告诉他,让北影厂封了这贱人的学校,撤了电影学院的老师,叫她再害人!”

    易青打了个饱嗝。慢条斯理的道:“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咯!你看着吧,这个徐老狐狸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的多了,人家能作恶这么些年不被打到,你当是白给的啊?”

    小云发了一会儿呆,突然道:“喂!你们说那连歌坏蛋付了多少钱给姓徐的,不会太便宜吧?”

    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绝倒。

    ………………

    第二天早上星期日。

    乔帆照例起床,出去练了晨功,然后回大教室跟同学们排练。

    这个班上最漂亮的两位女同学,昨天跟导演们走了以后就没有回来,男生们都极度郁闷。每人的时候啐一口:靠,好粮都让狗糟蹋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些人心目中,女演员都是必须跟导演上床地,或者必然有过曾经经历,否则反倒是不正常。有的忍甚至认为不上床是不能眼女主角的唯一因素,真是有趣。

    正在大家没精打采的时候外面车生大做。有人好奇的跑出门外,只见一辆中巴车,里面黑压压坐满了忍,呼啸开进小院里去了。吓的咋了咋舌头,赶紧跑回去跟女生吹嘘起来。

    徐晓君一早和丈夫过来学校这边,一大堆资料需要整理。每年电影学院招生他们也是最忙地,忙着把吹得天花乱坠的广告单打好复印几千份。只等电影学院一放榜,他们就找学生帮忙,把这么传单发到那些落榜的学生手里,鼓动这些忍来交钱补习一年,明年再考。

    还有,徐晓君利用在电影学院出入之便,把招生登记名册里所有报名电影学院的学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抄了回来,挨个打电话鼓动,以大炮打麻雀之势做他们的工作,只要捞到一个,所有电话费全赚回来了。

    桌子上,沙发上到处摆满了纸张资料。

    夫妻两个正在埋头整理,仿佛看见这么纸片全成了花花绿绿的钞票。

    “咣!”一声门被揣开了。

    宫大胡子用纱布把昨天被玻璃渣子划破的头包得跟木乃伊似的,半边脸青肿着,手臂上全是血痕,面目狰狞,气势汹汹的揣门而入。

    徐晓君愕然抬头,见宫大胡子象头吃人的猛兽一样冲了进来,背后七八条大汉,一看就知道是混剧组的,手里还提着树胶棒、钢管、长扳手什么的。

    徐晓君知道不好,赶紧陪上笑脸迎上来道:“哎哟!谁把我的宫哥哥打成这样了!可心疼死我了,叫我知道是哪个,我天天请神婆咒她全家不得好死。”

    宫大胡子满肚子恶气无处发泄,哪里吃她这一套,瞪圆了一对牛眼喝道:“我也不跟你废话,昨天那个小娘们呢?赶紧给我交出来!”

    徐晓君哑然道:“没有回来啊?昨天跟您出去了以后,再也没有回来。我还想问您呢,

    这…………“

    宫大胡子牙关咯咯作响,凶神恶煞的吼道:“说啥?还是我不对?”

    徐晓君赶紧道:“哪儿能啊?来来,大哥您坐,兄弟们坐啊,我给大家泡茶。当家的,泡茶,泡好茶!”

    “喝什么鸟茶!”一个年轻一点的混混挥舞着钢管吼道:“我们宫哥叫你们学校的学生,两个男的一个女的,把昨天那个娘们儿也带走了,把我们宫哥给打了,连车都砸了!他们的咱要是咽下这口气,以后还用得着出来混吗?”

    “就是,就是!”这帮流氓七嘴八舌的道:“赶紧给个痛快话儿,把人交出来,咱哥们是好糊弄的吗?”

    徐晓君赶紧缉带鞠躬,苦着脸道:“真是没回来啊!昨天学生们就来说了,两个小东西把自己行李收拾了,悄摸走了。我还以为您得手了的…………”

    “得你妈个烂婊子!”一个痞子吼道:“**的还在这里说你妈B的风凉话,找大爷收拾你呢吧!”

    宫打胡子阴着脸道:“这话我信你!那几个小B崽子肯定是躲起来了,谅你也找不到他们。别的我也不跟你废话。当初咱们说话了,合伙起来坑那姓林的一笔钱。我得个人儿,你得个份油水。现在我这人没捞着,这油水,你得跟我分分吧!”

    梁晓刚赶紧在一旁道:“那十万快钱,昨天那个姓林的折回来给要走了。真的!真拿走了!”

    “放你妈的屁!”宫打胡子跳起来吼道:“操!少跟我这个那个的!咱爷们眼里可掺不得沙子!为了这点破事,老子配了辆车不说,还折了这么躲医药费,不找你找谁?再说了,我这么躲兄弟不能白出来一趟吧?赶紧痛快的把那十万快拿出来,不然别说我不念旧日的情面。”

    一说道钱,徐晓君就有点沉不住气,她忍不住换了张面孔,森然道:“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跟宫导您这种大人物有什么旧日的情面。不过靠着我们老梁在公安和法院有一个相识混个场面,不能跟你比。”

    “**!”几个痞子立刻色厉内荏的吼了起来:“敢拿法院和公安来压我们!”

    宫大胡子冷笑:“哥几个不用担心,他们这种货,雷声大雨点儿小!要是他们敢去找公家,他们自己那点儿事就兜不住了!”

    这么一说几个混混胆气壮了,叫嚣的更加大声。

    宫大胡子一脚把面前的茶几踹翻了。茶色玻璃的茶几喀嚓一下裂开了倒在地上。

    好几百快钱的东西,徐晓君一阵心疼,突然就失控了:“我的钱凭什么给你?那事我的钱,事我的!我的钱!你别想拿走我的钱!”

    “操你奶奶!”宫大胡子怒吼一声,怒气蒲扇般大的大手,吃尽平生之力照着徐晓君的脸,呼的一声带着风响就扇了过去————-

    “啪!砰!噗…………”

    徐晓君原地来了个360度芭蕾单足转,一头栽倒在办公桌上,吐出一嘴血水,牙兜被打松了。

    宫打胡子怒不可遏,大声吼道:“哥儿几个,给我砸!”

第三十六章 英姿飒爽侠女杨

    “有这种事?不可能!别闹了……”杨娴儿瞪大了眼睛看着罗纲,难以置信的说道:“挂着电影学院名号的补习学校,居然出卖女学生牟利?还这么明目张胆?”

    “有什么奇怪?”罗纲道:“千真万确。一个大胡子,开个别克小精品。要不是我们去的快……”

    “无耻!”杨娴儿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图书馆前的咖啡座的塑料桌子险些给她拍散。

    “竟然有这种事?”杨娴儿怒道:“你们昨天为什么不叫我?”

    “就是因为你这个嫉恶如仇的脾气,”罗纲心悸的看着她,赶紧劝道:“大小姐,您坐下吧。这里好多人看着你呢!易青就是知道你这见不得坏人的个性,怕你到时候把人给打残了什么的……”

    罗纲说的一点儿没错,孙茹不过是一记飞腿,到了杨娴儿这儿,动不动就擒拿格斗,一招制敌,宫大胡子当时要是落在她手里,以后就该改开残疾车了。

    杨娴儿白了他一眼,余怒未消的道:“切!易青他自己脾气又好的到哪里去了?许他砸车,不许我打坏人?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人了,好象我们女生天生就该温柔顺从,多依赖你么似的!”

    本来杨娴儿今天下午就要去找易青,孙茹他们去美术系看行为艺术展的,这会儿大家约了见面吃午饭,易青还要把小云介绍给她认识。先碰上了罗纲,这些事一说,杨娴儿立刻没了心情。

    她一个人跑到食堂,先买了杯饮料,坐在那里喝,回想起日本电影节的时候,他跟易青他们去北影找依依,源源的也见过徐晓君几次,挺和善的一个人,没想到这么贪婪无耻。

    “不行!”杨娴儿越想越不顺,心想:“这事我不知道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非得替依依出这口气不可!

    依着易青他们,是要慢慢的收集证据,跟这些坏人斗智斗心眼。最后将他们绳之以法。杨娴儿可是从小在堂兄表弟男孩子堆里长大的,杨家的男孩子就是一刀一枪快意恩仇的铁血汉子。从杨首长对待易青的态度就知道了,杨家地男人直来直去,率性而行,最讨厌叽哩八歪不痛快的做事方法。

    杨娴儿刚想去找易青说。回头一想,不行,跟他说了。这事就办不成了。想到这儿,主意已定,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通了——

    “李子,我杨娴儿!谁想你了,找抽呢吧!别废话了,叫一个班的武警战士。北影门口等我!少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杨娴儿跑到停车场,今年寒假她自己学了个驾驶证,又给自己在车门上刷了几幅涂鸦,野兽派油彩,倍儿酷,一开出来就知道是美术系的状元,杨门女将杨娴儿来了。

    杨娴儿发动了车子,一路上暴土扬尘,从后门地小巷子杀将出去,开到北影大门口。

    不一会儿,她的好朋友,北影附近的武警军官指挥学校的李国邦带着一票武警指校的学员战士,穿着制服,腰里别着橡皮胶棒跑步出来了。

    武警指校,北京体育大学,电影学院三所大学在这一路上连成一线,指校略远一些,但彼此也都只有步行十五分钟的路程。

    往年常常有体大和指校地学生半夜聚众打架的事件,大概剧情总是体大的帅哥跟电影学的美女好上了,电影学院的某失恋男生不忿,自己又干不过学校体育地猛男,就去找指校的哥们儿帮忙,两边帮架的拉开阵势,大家冲冠一怒为红颜,打了个昏天暗地。

    所以李国邦见面头一句话就是:“咋了大妹子!是不是体的那群犊子欺负你了,跟哥说,这就削他们去!”

    “废话,谁敢欺负我?”杨娴儿从吉普车上站起来,跟个将军似地把着车沿儿,道:“跟我抓王八和老鸠子去,敢不敢?”

    “老鸠?北影还有人组织卖淫?”李国邦眼睛瞪得铜铃大,憨声道:“哎呀妈,这家伙可成社会新闻了!”

    杨娴儿道:“别说了,进去吧,一会儿让你抓人你就动手,都给我送派出所去!”

    “这合适吗?”李国邦犹豫道:“这不归咱们管吧?打架还成,要是把人抓了落不下案,人家说滥用职权,咱哥儿几个要挨处分地。”

    杨娴儿杏眼一瞪,道:“怕处分你小子就别跟进来。”

    说着,矮身一生,不跟李国邦废话,发动了车子,隆隆的开进了北影。

    李国邦这些同学,都是在原来的警察岗位上离了功,或者文凭高素质好的,再不然就是家里有门路关系的,才能进指校深造,将来出来是要当官儿的,他们怕过什么?既然美女有召唤,那还不刀山火海也闯进去啊!

    李国邦扭头喊道:“都有了!跑步前进,走!”

    按说北影也是国家机关,就算是孙家地宝马,没有孙老爷子找人批的通行证也是进不去的。

    可是杨娴儿这辆车挂着红通通的军用牌子,后面跑着一队武警,全北京有几家传达室敢拦这种车?

    杨娴儿把车直接开进仿清楼小院儿,刚一下车,就看见徐晓君的办公室挤挤挨挨的全是围着议论纷纷的学生,探头探脑的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杨娴儿上去扒拉开人群,往里一张,好家伙,不知道的以为刚被抢劫了呢!

    徐晓君和梁晓刚两人,失神的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地的狼籍发呆。

    徐晓君的半边脸,肿的象馒头一样大,嘴角还挂着血淤,五指狰狞分明的指印。红里带紫,紫得发轻,眼见这一下挨得够重的。

    他们屁股底下的真皮沙发,被什么锐器刮得一道一道地,棉花弹簧全看见了。

    地上几张拍断折叠椅,满地的茶色玻璃碎块,墙角的饮水机还漏了一地的水。还在一滴滴漏着水。

    起码价值一万多块钱的大办公室,已经被划得不成样子了,旁边的大书厨,玻璃门全砸了,书,字典撒了一地。

    一堆书上面,两架电话。砸散了一地的零件,一张真皮的老板椅,也是刮得不成样子,倒在一边儿……

    地上一支被折断的黄金笔和一副被踩碎的黄金笔架,一颗水晶球摔成了八瓣。几个抽屉都被拔出来,撒了一地的东西。

    杨娴儿本来是怒气冲冲的来找徐晓君地晦气的,见了她这副惨样儿。这里破坏的这么彻底。反倒没了火气。

    学生们一看李国邦他们跟在后面跑进来了,这些学生不认制服,纷纷喊道:“来了来了,警察来了!”

    杨娴儿迈步进了办公室,踢开拌脚的杂物,指着徐晓君道:“你这种人。活该有今天!说吧,谁这么开眼,替我们把你收拾成这样?”

    徐晓君慢慢的抬起头来,因为过度心疼,眼圈都充血了,瞪得就要裂开一样——昨天被姓林的拿去十万块,今天家当全部被砸光了。宫大胡子多狠的手啊,砸完办公室不算,还去学生们的大教室,把全套影院组合音响全给砸了!

    徐晓君瞪着杨娴儿,一下子象不起来这英姿勃发地漂亮女孩是谁,只是觉得无限委屈,现在什么小毛孩子都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她突然放下捂着肿脸地手,歇斯底里的乱吼乱叫道:“你凭什么进来!你是谁?出去!出去!你们这些天杀的王八蛋,我有什么不对?我赚我的钱,你们为什么跟我过不去!婊子!都是婊子!

    杨娴儿看着她蓬头乱发,张牙舞爪的疯样子,哪还有半点平时伪善和蔼的摸样?

    杨娴儿突然觉得跟这种东西多废话,就算打她一顿什么的,真是件很没意思的事情,平白了自己的手,贬低自己的身份。

    杨娴儿冷笑一声,在地上踩了踩自己的小马靴,转身走出了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徐晓君疯了一样跌跌撞撞的扑上来,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不让学生们看自己的狼狈样子。

    门外,李国邦正在问学生们:“这儿怎么回事?怎么成这样了?谁干的?报案了吗?”

    “梁老师说不让报案!”

    “大胡子带人干的!昨天那个大胡子!”

    “就是前两天来选演员的一个什么导演,把周依依和卢云选走了……”

    几个学生七嘴八舌的说道。

    李国邦是听不明白,杨娴儿可听懂了,哈哈大笑,道:“怎么?原来是狗咬狗?好啊,这才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伙人呢,走多久了?”

    “没走远!”乔凡分开人群道:“我看见他们几个进了住宅区美食一条街的那家饭馆儿,大概吃午饭去了。”

    杨娴儿其实最恨的不是徐晓君这种小人,而是宫大胡子这种恶霸,圈里的蛀虫。影视圈为什么被老百姓骂,就是这种人太多。

    这下她听乔凡一说,登时乐了,心想正愁没出堵他呢!连忙对乔帆道:“你带我去找他们去!行不行?”

    乔帆打量了杨娴儿几眼,总觉得眼熟,他是常年班的学生,跟依依做了一年同学了,以前易青他们来看依依时仿佛是见过。他问道:“你认识易青吗?”

    杨娴儿道:“你们新来那个老师?认识啊,怎么了?”

    “那你是好人,哈!”乔帆笑道:“我带你去。”

    于是乔帆在前面带路,杨娴儿,李国邦几个在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向北影住宅区后面那一溜小饭馆走去。

    到了食街第一家。乔帆隔着玻璃一指,道:“诺!就是那几个。”

    杨娴儿定睛一看,靠窗有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中间摆个火锅,桌上大盘子大碗,一群流氓痞子模样的人正围成一圈,满桌啤酒瓶。

    主位上坐着一个脏兮兮的大胡子。正在校长的唾沫横飞,样子跟罗纲形容的一模一样。

    杨娴儿对李国邦道:“你们在外面等着。不用你们帮忙,一会我收拾完了,帮我抓人就行。”

    李国邦道:“没问题,这是个好活儿!”说着先把自己皮带解了下来。这些武警都学过打强盗扣,就是没手铐的时候用根皮带,七缠八绕一下。把人手捆住,就是泰森也挣不托。

    杨娴儿拍了乔帆肩膀一下,转身挑开挡风帘,走几了饭馆。

    乔帆打量了一下李国邦和这几个龙精虎猛的指校学院,总觉得他们不象是什么正经经常,更不象办案来的。

    乔帆打量了一下李国邦和这几个人龙精虎猛的指校学院,总句的他们不象是什么正经警察,更不象办案的。

    乔帆是个聪明谨慎地男生。他犹豫了一下,走到一旁,拿出电话给易青打了一个——

    “易老师,我乔帆……出事情了……”

    ……

    杨娴儿走进饭馆,挑了张正中间的小桌子坐下。服务员上来问吃什么。

    杨娴儿道:“你们这儿有茅台吗?来一瓶!”

    服务员吓了一跳。北影这儿漂亮女孩多了,这么漂亮的女生一进门就要酒的,可只见过这姑奶奶一个。

    “对不起,我们这儿没有备茅台。有山西的汾酒,二锅头,五粮液……”

    “汾酒就行!先来瓶酒,炸个花生,拍个黄瓜,切盘牛肉!”

    服务员吐吐舌头,心说这哪儿是来吃饭的,来这灌酒来了。赶紧去厨房下单子。

    杨娴儿冷眼看着那边,听他们说话。

    一个小个子陪着笑脸,对宫大胡子道:“宫大哥。咱吃完了赶紧走吧。一会儿北影的保安要来了,倒麻烦。”

    宫大胡子狼眼一瞪,一拍桌子,喝道:“瞧你丫那怂样儿!跟他妈师娘养得一样!操,北影这帮保安哪个咱不熟?哥们儿,这家伙感情都是岗岗地!都跟你似的还混个屁啊!”

    “那是那是!”一个瘦子咧开一嘴死环素烟牙,贼笑道:“俺们宫哥是啥人啊!也不打听打听!跟着宫哥就管吃香喝辣地!别扯那些没用的,喝喝喝……”

    一个痞子问道:“哥,他们不敢报案吧?”

    宫大胡子笑道:“她敢?借她十个豹子胆吧!就她那点儿破事儿,要捅出去了,死都没处找坟头儿!打明儿起,哥几个轮流上她那儿值班去,一定要把这钱给咱要回来!还有跑了的那个小娘们儿,也得找落在她身上给找出来!咱那车可都是血汗钱哪,这都没了,传出去我宫老大还是混不混了?操!”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服务员开了酒,拿过杯子。杨娴儿把杯子放在一旁,要过一个盛米饭的碗。她指着宫大胡子那桌冷笑着对服务员说道:“一条狗,一碗酒,今天我该喝几碗?”

    服务员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一看那桌七个人,本能的脱口而出,道:“七碗!”话一出口赶紧掩了嘴。

    杨娴儿吃了块牛肉,把碗一顿,道:“七碗就七碗,倒!”

    服务员抖抖索索地把碗倒满了。这一瓶酒倒盛米饭的小碗也就倒个十碗八碗的,这七碗要是全喝了,这大姑娘能受得了吗?

    她可不知道杨娴儿从小就跟父兄喝酒喝惯了的,喝酒这种事是天生的,有些别放姑娘一顿喝个两三斤二锅头跟没事人一样。

    杨娴儿端着碗来咕嘟咕嘟两口全喝了,把碗一顿,再倒!

    这么漂亮地一个女孩本来就够打眼的,再这么个喝法,整个饭馆里的人全看过来了。

    宫大胡子他们那桌地几个痞子,往这边一看,眼睛顿时亮了。几个流氓邪笑着使劲吹口哨。

    两个瘦猴精似地小子,灌了几瓶啤酒,带着点儿酒意,摇摇晃晃的过来,大模大样的一坐,搭讪道:“小姑娘一个人哪?”

    “怎么自己在这喝寡酒啊?瞧你细皮嫩肉的。要是喝醉在这儿,碰见坏人怎么办?”

    杨娴儿眼皮都不抬,问服务员道:“我喝了几碗了?”

    服务员担心的举着半空中的酒瓶看了看,低声道:“五……五碗!”

    “那倒啊!等什么啊?”

    有是一碗!

    杨娴儿抬头又喝了,把碗一放,道:“还有一碗,倒!”

    两个痞子看直了眼。大拇指一竖道:“好爽快地妹妹!哥哥我喜欢!厉害,真厉害!”

    杨娴儿冷笑了一下,端起碗,把第七碗倒进嘴里。

    一个痞子看着杨娴儿喝了酒之后,红红的脸颊越发显得嫣红娇媚,忍不住心痒难挠。凑过来涎着脸,手肘往杨娴儿肩膀上放,嘴里说道:“妹子,跟哥哥到那桌去坐坐,我们哥几个陪你喝几杯怎么样?”

    杨娴儿酒量虽好。连着七碗白酒下肚,那酒劲儿火烧一样在心口里燃起来。忍不住一声清斥,拍案而起。

    好个杨门女将。不愧是军营里长大的巾帼红颜。将门里飞出的烈火凤凰!

    杨娴儿从服务员手里拨过剩了点儿底的酒瓶子,照着左边那个痞子的脑门儿当头砸了下去,砰的一声登时开了花儿!酒水混着血水揉着玻璃渣儿,铺了这小子一头,呱呱乱叫。

    右边这个小子一看不对,骂了一句:“臭婊子!”呼得一掌。照杨娴儿脸上扇了过来。

    杨娴儿一把扭住他的手掌,向外一扭,咯哒一声响,没等这小子叫疼,杨娴儿抓着她地小臂往桌子上一按,倒转半截酒瓶子用力扎了下去,顿时把这倒霉鬼的手掌扎了个对穿!

    可怜这小子天鹅肉没吃着,手差点给废了,一声狼嚎,鼻涕眼泪口水一起下来,疼得直打摆子。

    宫大胡子一看自己带来的人被打的这么惨,他还不知道什么事呢!连忙站起来,带着剩下四个人哗啦一下围了上来。

    馆子里其他的食客一看打了起来,赶紧离座要走。但是也有几个胆儿大的人,几时见过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打这么一帮如狼似虎地大老爷们儿,而且这小姑娘无论是喝酒还是拿瓶子砸人脑袋,动作又潇洒爽脆,又透着好看,就跟电影里的女侠似的。都以为是拍戏呢,到处找摄影机。

    杨娴儿根本不给他们发问的机会,借着酒意,抄起折凳上前就拍翻一个,接着左右开工又狠又快,有是两个混混倒地,啪嚓一声,折凳都给拍散了。

    杨娴儿自己手上也给震得发麻,折凳断的地方两道血痕,仗着半点酒,半点没觉得痛。上前一步,把挡在宫大胡子面前的家伙手抓住,一扭一扳,顿时脱臼,顺手操起一个啤酒瓶,照头又是一下。

    这帮九城下地混混,平时尽是些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主儿,平时吓唬老百姓还行,也就打架的时候往正主儿后面一站,充充门面,哪见识过杨娴儿这种军营里打架地手段,三下五除二全给解决了。

    宫大胡子灌了一肚子啤酒,还没回过神儿来,刚想问两句。杨娴儿已经上来一脚踹了过来。宫大胡子想躲,那脚又狠又急,哪里躲地开,一脚蹬在肚子上,踹得一个后仰,靠着桌子上半倒了,后脑勺把那锅正沸着的火锅碰翻,烫得他杀猪似的一声喊。

    宫大胡子刚想挣起来还手,杨儿上前扯起他一只胳膊,反向一扭,宫大胡子想抽回手,又想抬腿踢,可被杨娴儿巧劲儿拿住了,一拧一转,登时半身酸麻,一点儿劲也使不出来。

    杨娴儿拧着他胳膊把他转了个个,按在桌子上,一头一脸的汤水。宫大胡子疼得直叫唤,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你……你到底是谁啊你!”

    杨娴儿怒道:“你个欺善怕恶的恶棍,坏事做尽的混蛋!姑奶奶是你索命地判官,勾魂的无常!”

第三十七章 黄雀在后

    乔帆站在北影厂的后门,焦急的翘首盼望。

    好容易,终于远远的看见易青猫腰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乔帆高兴的迎了上去。

    易青飞身下车,问乔帆道:“怎么样,动手了吗?”

    乔帆无奈的笑道:“可能都打完了。”

    易青道:“没事。”说着,拿出一百块钱交给乔帆,道:“你别回去了,去找个超市买点儿零食,回来大张旗鼓的请同学们吃,让大家都知道你后来出去逛街玩去了。千万不要让徐晓君知道我和你有联系!”

    乔帆把钱推开道:“不用这个,我有钱。”

    易青知道我不富裕,硬塞给他:“拿着。不能让你给钱。我进去了,你自己机灵点儿,别让徐晓君看出什么来。

    乔帆点头应了,径自向胡同外走去。

    易青眼前浮起杨娴儿那短发劲装,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来,叹了口气,赶紧上了车,驰进北影厂。

    虽然没有问清楚具体的位置,但是也不用找了,北影后门进去就是美食街,第一家饭馆门口就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

    易青停好车子,挤进去一看,李国邦正在和几个北影的保安人员做登记笔录呢。杨娴儿和几个武警战士推着宫大胡子和几个小混混,手关节脱臼的几个都已经接上了。只有几个头被打破的还没止血。北影医务室的护士正在给他们头上去玻璃渣子。

    宫大胡子和几个流氓都背在身后,一人一条皮带打个强盗扣,两边大拇指和无名指扣在一起绑上,天大力气用不出来。

    保安们不停的跟李国邦握手道谢,并且表示派车派人,跟李国邦一起把人送到就近的派出所去。

    易青分开人群,走到正在醒酒的杨娴儿身边。一把拉着杨娴儿就往外走。

    挤出了人群,杨娴儿使劲甩掉他的手,喊道;“你谁啊你!”

    易青回过头来凶她:“喊什么!倒霉孩子尽惹祸!”

    杨娴儿定神一看,认出来了,冲他扮个鬼脸,笑道:“那些坏人全给我一个人撂倒了!告诉依依,我给她出了口气,过两天去指证他们。让丫坐牢!”

    易青又好笑又好气,摇头叹道:“大姐。据说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啊!你学美术地时候那股子灵气到哪儿去了?”

    “怎么了?”

    “请问你把宫大胡子带到派出所去,告他什么呀?”

    “意图强奸啊!”

    “他强奸谁了?那天我们劫下他的时候,他连依依衣服角都还没碰上呢!他说他把依依带到郊外去体验生活,说戏,或者知道表演行不行?你有什么证据告人家强奸啊?咱们把人家车砸了是真的!”

    “啊?”杨娴儿被这么一说,顿时酒醒了一半。楞了一下道:“我还以为这事挺容易的,还……还这么麻烦。”

    “更重要的事,你把他往派出所一送,不是便宜了徐晓君?”

    “怎么会?让这个大胡子去指证她不就完了?”杨娴儿一说完就后悔了,她是接嫉恶入仇,可是她头脑并不简单,更不笨。告宫大胡子都没证据,告徐晓君更是不可能了,她最多把十万块介绍费退出来。既然没造成强奸事实。说成是普通的介绍对象,介绍女朋友,一点责任都没有,正好依依和小云都成年了。

    “徐晓君本来还不知道咱们是一伙儿的,也摸不清楚咱们是不是要对付她,现在你这么一闹。摆明车马要对付她了,这叫打草惊蛇!”易青有点着急,道:“别得都不怕,就怕徐晓君琢磨过味儿来,又去害依依和小云。帮学生考上电影学院她是没这本事,可是要搞点破坏让她们考不上,她可有地是办法!”

    杨娴儿犹豫了一下,懊悔道:“我太冲动了。当了三分钟英雄,惹了一堆麻烦。不过……有孙茹的爷爷在,徐晓君不敢怎么样吧?”

    易青道:“现在也只有指望孙老爷子了。别说了,赶紧把眼下地事情处理了吧!”

    易青说着说着,情不自禁的浮起一个微笑。

    杨娴儿嗔道:“笑什么!笑得那么坏!”

    易青看着宫大胡子他们狼狈的样子,低声道:“不管怎么样,今天这事,还是做得够漂亮,够解气!嘿嘿,要是连你做事情也瞻前顾后,藏了十八个心眼儿算计,那你也就不是杨娴儿了,那样我也不喜欢。”

    杨娴儿刚才好豪气冲天,这时突然听他说到“喜欢”两个字,突然扭捏去来,掩饰道:“少来这套!我是个笨丫头,不象某些人一肚子坏水,每天想着叽哩拐弯勾心斗角的事!哼!”

    易青没注意到她的脸比刚才没醒酒是更红了。他数了数李国邦他们地人数,道:“一会儿我去买条烟,你和朋友把宫大胡子送进派出所去。”

    “啊?还送啊?”

    “废话!”易青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低声道:“已经都这样了,把他们送去那叫合法扭送,见义勇为,要是不送,你这可是斗殴伤人,罚款不算还拘留你!但是要小心万一这混蛋大胡子一机灵,七问八问的引出依依她们的事来,又告不了他们,倒有可能被反咬一口。万一传出去坏了依依她们的名声,倒有可能被反咬一口。万一传出去坏了依依她们的名声,影响她们考试就坏了。你就拿徐晓君的办公室被砸说事,就说跟朋友来玩,发现有人入室行劫,就把他们抓去了,死都不要说出前两天的事来,你心里就当自己不认识依依她们。就宫大胡子今天对徐晓君干得这事,铁证如山,赔钱就赔死他!少说也判个六个月十个月的!”

    杨娴儿惋惜道:“我再等等就好了。白便宜了徐晓君!”

    “你才知道呢!”易青笑道:“以后遇事多跟我们大家商量,快意思仇是挺爽,但是往往要坏事的。”

    杨娴儿呆呆的看了易青两眼,突然道:“易青,这一年你变化好大啊!”

    想想当初,第一次去杨娴儿家时那个看了罗纲一眼就武断的对罗纲怀有成见的那个毛糙的易青,跟眼前这个深思熟虑的易青简直判若两人。

    这个圈子确实很锻炼人,但是易青显然是改变特别大地一个。这种智勇双全的秉性,现在越来越明显了,他虽然依然豪爽,有时冲动,但是处事显然是成熟多了。

    易青听杨娴儿这么说,自己也突然觉得有些感慨。短短大半年时间,从高中生到大学生,从一个大男孩子渐渐走进了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东西都变了——比如小云……

    也许,这就是这种学校,这种行业圈子和那种象牙塔式的大学最大的不同之处吧。

    易青看看差不多了,于是道:“那我先回电影学院了,罗纲他们还等着我呢。我们在帮依依和小云排练呢。你完事就过来吧,我介绍小云给你认识。”

    杨娴儿赶紧拉着他,道:“先等等,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留下。”

    易青笑道:“干嘛?抢劫啊!”

    杨娴儿道:“我把人家饭店打得不象样,总得先把人家的损失赔了。你给我凑凑,回头还你!”

    易青哈哈大笑,道:“这就是做英雄的代价,哈哈,给!”说着把自己钱包里的大票子全留给杨娴儿,道:“尽早脱身,别个这种流氓多纠缠,我们等你,快点来啊!”

    说着,易青飞身上车,向北影外驰去。

    杨娴儿往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的道:“我怎么就对他言听计从了呢?”

    各怀心事的易青和杨娴儿并没有察觉,一个高大的身影躲在远处的一个垃圾箱后一直注视着他们,然后在易青走后一闪而没……

    ……

    徐晓君坐在被划的支离破碎的沙发上,用冷毛巾敷着肿起老高的脸,阴沉沉的道:“你看清楚了?真是易青?”

    梁晓刚点头道:“那还有假?这个短头发的小妞,以前恍惚也见过她跟孙丫头一起来找过周依依。”

    徐晓君冷笑道:“那就是了。我说周依依这么个倒霉丫头,谁这么大本事给她撑腰呢!果然是易青和孙茹这丫头。哼,一群乳臭未干的小B崽子!我要是叫他们压下一头去,以后在这北影还能混下去吗?他们大概真以为姓孙的那个老不死能发挥什么作用吧?哈,幼稚天真,孩子见识!”

    梁晓刚担忧的道:“宫大胡子进去了。会不会再出什么事来?”

    徐晓君笑道:“放心吧!他脑子进水了,才会主动把跟咱们的事招出来。我要是他,赶紧认了今天的事,交个罚款赶紧逃出来是正经。再说了,易青这小子逼他拉咱们下水,咱们打起官司来也不用付任何责任!你忘了,当初咱们可是我法院的内行人参谋过的,这个局谁都能有事,只有我们轻松开脱。”

    梁晓刚眉开眼笑的道:“早说你奸猾似鬼了,一个女人倒抵得上十个男子汉。”

    徐晓君白了他一眼道:“少跟我来这个。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我要去表演系那位齐大教授家串个门子!”说着,她捂着脸,自言自语的说道:“嘿嘿,还真得谢谢宫大胡子这一巴掌……”

第三十八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说起中国影视的表演学,现在最盛行的莫过于两派。

    一种是一话剧舞台表演为基础衍生出来的,以再现模仿为刻画人物手法的表现派。这种表演方式上手快,学得人也多,同时也特别适合电视剧表演,所以中戏出身的科班演员大多精通此道。

    还有一种,是以斯坦尼理论派为基础,加了一点布莱西特理论的体验派。也就是易青教依依他们班学生的这些东西。这种表演方式随着研究的深入,和学术的发展,越来越成为时尚的表演主流,虽然上手慢了一些,但是能够规律性的帮助演员适应各种角色。近年来一直倍受电影学院推崇。

    电影学院的表演二级学院自己内部也分为两派,一派是以院长系主任崔心清老师和她的丈夫霍宣老师为首的表现派学者;另一派是以副院长系副主任王敬松老师,著名演员黄雷老师为首的,推行“齐派表演理论”的学者。

    这“齐派表演理论”其实就是传统的体验派的新声。是斯坦尼理论在中国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与中国文化,中国传统价值判断与文化思辩相结合的产物。这套理论强调演员的创作目的,创作工具,创作结果三位一体,即这三个的答案都是演员本身,创作目的是为了演出自己的个性,创作工具是自己,创作结果是象自己一样地角色。和象角色一样的自己。

    这套理论以解放天性为基础,与传统体验生活相结合,强调对规定情境的把握与开掘,非常适合中国学者和年轻演员的学习掌握。以致与刚刚在学术界提出时,非常轰动,此后每年专为学习这套理论的各国演员,留学生络绎不绝。

    自然的,第一个创造性地提出这种理论的那位大师。也名垂青史,大名赫赫。

    这位开宗立派的一代大师,就是徐晓君要拜访的齐世龙教授。

    齐老师一代鸿儒巨匠,跟孙老爷子一样,可谓桃李满天下,育人无数。与孙老爷子不同的是,孙教授的学生大多是手握实权的电影公司,国家单位,拍摄团体的掌舵人,而齐老师地学生多半跟老头自己的性格一样。都是些童心未泯地,相对单纯的演员和学者。

    齐世龙教授自己就不擅长处理人情世故。教出来的学生也大都是口碑不错的乐天派。

    90年齐老师在一群考生当红发现了后来星光灿烂的黄雷和江文地弟弟将武,又资助了一个档时好几天没吃饭的穷孩子。这个穷孩子后来成了他齐派表演理论的集大成者,杰出的学者,电影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教授,副主任,二级学院副院长——今年将成为依依这届考生的两名主考之一的王敬送老师。

    93年,齐老师又在美术系的落榜考生中发现一个美玉良材。该良材从未想过要考表演,在齐世龙教授鼓动下随便一试。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成就中国影视近十年的玉女喘气,最近又成功转型成著名美女导演,也是网络上地博客红人——徐晶蕾。

    象齐世龙老师这样一位成就超卓,万众瞩目,声名显赫的宗师级人物,却有一个常人看来很要命的缺点——单纯不通世故。

    可想而知的,一个整天研究“解放天性”,“象孩子一样轻信”的痴迷于学术地学者,他的性格心态和为人处事会是怎么样的。他在表演学术上的研究越精深,在思想上就越接近童真。所以除了一年一度的表演专业考试三试最后一关的总拍板,其他时候大家都不拿电影学院里的行政俗务打扰他,让老人专心研究学问。

    因为大家都知道,就是放手让他去处理校务,恐怕这位童心未泯老来浪漫的老教授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呀。整个就是一个进金庸UU小说的老顽童周伯通。

    徐晓君本身没什么业务能力,能派去常年掌管胶片资料,负责给大放电影厅开开门什么的。而齐世龙经常半夜想起什么问题,都要去放映厅找片子来看,所以经常去“麻烦徐晓君,而徐晓君也非常愿意被“麻烦”,所以两个本来不应该相熟的人,多少有点面熟。

    徐晓君留着这份人情,这份人际关系多年,总算派上了用场。她要糊弄君子,借刀杀人,以求自保,好让易青,孙茹这些血气方刚的小家伙们威胁不到她。

    齐世龙教授也是个略显得发福的老人,岁数跟孙老爷子不相上下,事实上,两人是多年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

    这天齐世龙老师正在反复推敲今年表演系三试要考学生们的考题。小保姆来告诉他说,又位电影学院的徐晓君老师来拜访。

    其实齐世龙老师是不想见的。只是自己平时对人家多有烦扰,现在她既然登门了,不说实在说不过去,只好停下手上的活计,走出书房,在客厅来见徐晓君一下。

    老教授走进客厅,刚在沙发上坐下。对低头站着的徐晓君道:“小徐来拉?坐啊坐啊,不要客气!”

    徐晓君不坐,肩膀一抽一抽的。

    齐世龙老师奇怪了,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徐晓君突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戏份十足,扑通一声给齐世龙教授跪下了。

    齐世龙老师吓了一大跳,急忙道:“这是干什么?这是做什么,不兴这样,赶快赶快,快起来。”

    徐晓君抬头看着齐世龙,哽咽难言。

    齐世龙老师再一看,徐晓君的半边脸夸张的肿得老高,不禁不怒道:“谁这么狠的手,怎么把人打成这样?你天天在电影学院上班,怎么会有人打你?”

    徐晓君声情并茂的哭道:“老爷子,您帮帮我吧!我真是走投无路了,您可要救命啊!”

    齐世龙老师立时道:“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帮你!”

    徐晓君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孙国放老教授家,他……他们家……”

    “老孙怎么了?”齐世龙听说牵扯到老朋友,更加打起精神问道:“怎么还扯上他们家了。

    徐晓君叹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去年,孙教授的掌上明珠,他们家的公主那个小孙丫头……”

    齐世龙微笑道:“我知道这孩子,小雪团似的特别可爱。”

    “那是她小时候可爱吧……”徐晓君道:“去年我办得那个补习学校,正好赶上常年班招生。孙茹这丫头突然带了一个妖里妖气,长的挺勾人的女学生来。说是要安插在我的常年班里学表演,还说是她爷爷的主意。我原说加个学生不打紧,可是孙茹说了,她这个朋友来这里,一分学费也不交,而且,还不住六人一间的学生宿舍,一定要开间单人房间给她单住。”

    齐世龙老师不禁皱了皱眉头。

    徐晓君接着道:“老爷子您想啊,孙家的大小姐对我们这种人,那是多大的来头,我们哪敢得罪啊!只好把这学生收了进来,一分钱学费也没要,还专门给她租了间房,象姑奶奶似的供着……”

    齐世龙老师摇头道:“你这话我不认可。老孙的名望是他自己的人格,本事累积起来的,关他孙女儿什么事?你有必要应酬这个小黄毛丫头吗?”

    徐晓君心中暗笑,心里说这老头还真是一点人情事故都不懂,居然也能活到这么一把年纪,真是奇了。

    她赶紧附和道:“可不是说的。我本来也想说,自己贴点钱,能安抚了孙丫头就算了。孩子嘛,何必跟她们计较呢?谁知道,竟是把个天大的祸害招进了自家门。”

    “……自从这个学生进了我们学校,就没一刻安宁过。先是每天晚上招些外面奇奇怪怪的男青年来,躲在房间里不知做些什么。最奇怪的是,有个叫易青的导演系学生,听说是让孙老爷子收了做关门弟子的,他明明是孙茹的男朋友,却三天两头瞒着孙茹一个人跑来找这个女学生,还在她房间里过夜,清晨才走。”

    “竟有这等是?”齐世龙怒道:“想不到,真想不到!我们学院的风气现在败坏到这种地步了!你怎么也不管管?”

    徐晓君为难的事:“我一个四五十岁的半老婆子,这种羞杀人的男男女女的事,怎么管?再说了,孙茹这孩子最近拿着孙老爷子的名头在外面飞扬跋扈,只有人家巴结她的,谁敢去招惹她。我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只盼望着,能熬到今年考试,把这学生赶紧送出去倒干净。”

    “哼!”齐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怒道:“这样品德的学生,形象再好,专业再好,我们也决不能要!就算过了二试,三试我主考的时候一定把她刷下来!”

    齐世龙老师说着,犹自余怒未息的道:“那个叫易青的学生,不是听说前一段在日本电影节上着实为学校争了点光彩吗?我原以为孙老哥看中的孩子不会错,没想到他在个人问题上居然这么不检点。这才是大一的学生呢,就沾上圈子里的那些歪风邪气了,将来毕业了还怎么了得!乱弹琴!”

    徐晓君故作惶恐的道:“老爷子,我也就是太委屈了,到您这儿诉诉苦,您可千万不能让孙老爷子和那个易青知道啊,不然我这学可更办不下去了。”

    齐世龙老师怒道:“没有这样的道理!我这位孙家老哥,出了名的正直大度,从不包庇护短;他对子女晚辈的教育一向是极严的,当然孙丫头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多少可能会溺爱些,但是这事要让他知道了,我信他决不会藏私!”

    徐晓君哑然道:“啊?那么说这些都不是孙老爷子的意思?那孙茹怎么说,孙老爷子要把易青安插进我那学校,带考前班……”

    “胡说!”齐世龙老师道:“竟有这样的事,一个大一的学生,专业能力再好,怎么能够教高三的学生呢?我听说地方上的民办学校有不少这样的事,难道你那里也是这样?”

    徐晓君连忙道:“不是不是,我平时请的都是崔新清老师这样级别的,哪能对学生不负责呢?”

    徐晓君肚子里暗笑,电影学院里崔新清这一派多少跟齐派的人有点隔阂,齐世龙纵然地位超然,恐怕也不会有找崔新清查问,她这个谎可谓是天衣无缝。

    徐晓君道:“前两天,有个剧组的副导演来我们学校选个广告模特。我也是鬼迷了心窍,一心还想讨好一下孙家丫头,特意把她介绍来的那个女学生介绍给人家,纵然不指望她念我的好。起码让她有个去处收收新,后脚易青就带了一帮社会青年追了上去。说是那副导打他……打他女人的主意,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些争风吃醋的事。结果易青就找人把那个副导演给打了。最过分的是,把人家买了不到三天的新车也给砸了!”

    齐世龙怒道:“这……这是什么学生!开除他!让学校查实了以后一定要开除他!”

    徐晓君捂着脸哭道:“结果第二天,被打地副导就带着一帮剧组的道具,场工什么的人,五大三粗的,冲到我学校来找人来了。说是让把易青和那个女生交出来。您想啊,易青那孩子闯了这么大的祸,当然是躲出去了。我虽然害怕,但好歹那是我学习请地人和我们的学生。就算他们品德再差,我也得对他们负责不是。我好劝歹劝,希望能把这事大事化小,谁知道……哎。那些剧组里的粗野汉子,根本不听我说,竟然……竟然把我的办公室和学生的教室,全给砸了!”

    “砸了?”齐世龙教授大吃一惊,问道:“把你那学校给砸了?你这脸。也是叫他们打的?”

    徐晓君哭道:“我挨点打算什么?老爷子,你说我一个苦哈哈的小校工,攒这点家当我容易吗?这么多年的积蓄,置办了这么点东西,还不是想着要对学生们负责,给他们个好点儿地学习条件,几十万的东西全给砸了!可怜我的儿子,从小肝功就不好,现在还没钱治;我家里还有病了多年的老公公;一家老地下的。就靠着办这个学校添点儿钱治病吃药,这下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我一辈子没作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不给我条活路走哇……”

    徐晓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摇头带叹气的道:“那个易青不知道给孙丫头吃了什么药,哄得她死心塌地的。孙家在圈子里多大地势力。有她撑腰,我哪敢对这些坏胚子有什么意思,打落牙齿和血吞就是了。学校没了,最可怜的其实还是我那些学生,他们的家长很多都不富裕,都是信任我,信任我这个学校的办学质量,才千辛万苦的凑了钱来上学,这学校跨了,不是要误了他么的前途吗?”

    “行了行了!”齐世龙老师恼怒的挥了挥手,道:“小徐,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但凡我不知道便罢,叫我知道了,说什么我也要倚老卖老管上一管!老孙明天上午就从横店回来了,我找他去!问问他是怎么教的孩子,纵着他们在外面拉虎皮作大旗,无法无天!”

    ……

    一年一度的全国艺术院校大招生,又将开始了。

    全国各地的漂亮女孩,才艺适龄学生,还有天赋高,文才好的青年才俊们,从全国各个省市,四面八方的涌向京城。

    北京火车站,首都机场,各个艺术院校附近,随处可家孤身的是**岁地少年,拖着沉重的行李,走在为梦想而奋斗的路上。

    住进易青租来的房子以后,依依和小云也开始的紧张的备考。台词考试的台词选段,声乐考试的歌曲,形体考试的舞蹈,还有几十个不同类型的小品题目要准备。

    就在徐晓君拜访齐世龙老爷子的第二天上午。小云自己出钱,去超市里买了肉馅面粉,把易青,孙茹,杨娴儿,罗纲他们都请来,说是想大家热热闹闹的包吨饺子。

    易青当然知道小云是为了跟孙茹,罗纲他们搞好关系,为将来在这个朋友圈子里打好基础。依依毕竟已经跟他们在一起一年,感情非常融洽了,小云却是刚刚认识。

    要说到待人接物,交朋友搞人际关系,现在的小云可真是快成精了。

    大家伙儿笑笑闹闹,包到中午,大家买了凉菜,饮料,吃了一顿饺子。

    孙茹看看时间,连忙道:“我不跟你们说了。我爷爷今天从横店基地回来,我要早点回去陪他。”

    易青听她一说,连忙道:“你等等。”说着跑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密封的饭盒,递给孙茹道:‘这是小云早上起来做的她家乡江南糕点,北方吃不到的,拿回去给老爷子尝个新鲜。”

    孙茹笑着接过来,对小云道:“有心了。”

    小云微微一笑,易青只不过偶尔跟她提了一句孙茹的爷爷非常好吃,她就记住了。

    易青把孙茹送到门口,特意交代道:“徐晓君的事,能不说还是尽量先压着。一切都等依依和小云安安静静的考完试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千万别着急,徐晓君这种老贼婆子,花花肠子太多,扳倒她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孙茹心不在焉的应着,心里却想:‘就徐晓君那种小角色,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易青也太没见过世面了。等我悄没声息的把这事解决了,看他还敢小看我不?”

    易青虽然聪明,但是男女情事上面,却是要讲经验的。象他这个年龄,又怎么揣摩的到女孩子的心思。其实无论是杨娴儿还是孙茹,这些女孩子彼此感情虽然好,但似乎都存在了心上人面前竞争的心思。

    杨娴儿去打架也好,孙茹不听他交代也罢,其实都不过想在易青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只是这种小女儿的心态,易青又怎么能猜到?

    孙茹开车回到家。抱着那个饭盒,兴高采烈的开门进去。

    一进客厅,孙儒上前殷勤的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孙茹闪开,道:“这是给我爷爷吃的。他回来了没有?”

    孙儒道:“老爷子在楼上书房,齐世龙老师来了。”

    孙茹大喜道:“好久没见齐爷爷了。”

    她连蹦带跳的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偷偷向里面张望。看见孙老爷子和齐世龙教授正坐在沙发上神色凝重的交谈着什么。

    孙茹哇得一声推开门,笑着冲两位老人做了个可爱的鬼脸,娇声道:“爷爷,您回来拉!齐爷爷,你好久不来了哦!”

    齐世龙不说话。

    孙老爷子低喝道:“小茹,你越来越没礼貌了!进来也不敲门!”

    孙茹见气氛不对,连忙把饭盒放在茶几上,笑道:“爷爷,易青知道您今天回来,他跟一个南方来的同学一起做了点精致的江南点心,请您尝尝。”

    “江南点心?”孙老爷子漫不经心的道:“是在北影厂徐晓君老师的补习学校的那个女学生吧?”

    “是啊,爷爷,你怎么知道?”孙茹一楞,本能的点头应道。

    孙老爷子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安排人去北影上补习学校了?”

    孙茹奇道:“我也没用您的名义啊,我自己介绍朋友去的。对了,爷爷,你快告诉电影学院的那些老师们,那个学校不能去了,最好找有关部门把那种害人的学校封了才好。”

    齐世龙听她这么一说,转头道:“你看,我没有瞎说吧?”

    孙老爷子生气的看着孙茹道:“你这孩子!从小爷爷是怎么教育你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三十九章 舔犊情深

    “我怎么了?”孙茹委屈的道:“难道象徐晓君那样祸害学生的恶人,不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不要跟我说别人怎么样?”孙老爷子生气的道:“她坏不坏那是她的事!我现在说的是你!我从小就告诉你,你的家庭有多少财富和影响力,那是你爷爷的,是你父母的,而你,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学生,你的手里没有任何高于你同龄人的权力!”

    “……可你呢?多大的口气啊,一张口就要封人家的学校,你是教育局领导吗?你有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孙老爷子越说越生气:“你在学校里到底是怎么招摇的?现在人家诉苦都诉到齐老师这里来了!”

    孙茹眼眶都红了,她勉强笑道:“我只是这么一说,又不是真的要封她的学校。但是,象这种学校,我们要是能劝电影学院的老师不要去帮着徐晓君那种人害人,这也是做了件好事嘛!”

    “孙丫头,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可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齐世龙老师忍不住痛心的道:“人家办个学校不容易,你不能因为她做的没让你满意你就说她是害人的学校啊!你还要她怎么样?你安排进去的学生,她一分钱没收,而且还安排单间宿舍,这还不够,你还想别人怎么做?难道你的朋友就缺那一万多块钱的学费吗?真是那么穷的孩子,她又怎么会来学表演这么耗费的专业?做人做事要凭良心,不能都凭着自己的性子来啊!快,跟你爷爷认个错!”

    孙茹恍然大悟,怒道:“原来是徐晓君那个无耻的小人上您那里搬弄是非去了!齐爷爷,您怎么能不做调查,单听她的一面之词呢!你知道她都干了什么,她……”

    “你怎么跟你齐爷爷说话的!”孙老爷子道:“你小小年纪,社会上的事懂得多少?‘

    孙茹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她终于发现,自己太幼稚了,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无论她怎么辩解,最重要的是,她在爷爷和齐世龙心里只是一个孩子!在中国的长辈心里,孩子的话是永远做不得数的,孩子和成年人的纠纷,就算能说出成年人犯下的任何罪恶,在自家长辈看来。恐怕也是孩子气的,任性的夸大其辞——而这一点,徐晓君早就成竹在胸的看得清清楚楚了,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怕过自己这个孙大小姐!

    “好!就算我不懂,那易青呢?”孙茹气得声音都发抖,道:“您不是还夸他见识远大吗?难道他也是……”

    “我正要问你呢!”孙老爷子怒道:“这个易青的人品,我还要再考察,考察。但是有件事你给我说清楚,你跟这个易青到底是则么回事?你是个女孩子,怎么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呢?易青既然已经跟你确定关系了,为什么还跟你那个朋友,就是在北影补习的那个女孩子不三不四的搞在一起?你们简直是太荒唐了!飞扬跋扈,欺凌弱小,目无尊长,还乱搞男女关系!你……你气死我了!”

    “我……我什么时候跟易青确立关系了?您几十岁的人了,怎么思想……思想这么暧昧?他和谁不三不四了,依依是天底下第一位善良高尚纯洁自爱的女孩!”孙茹语无伦次的道;“好吧!既然我在您眼中是如此的不堪,我走!我不敢在这里丢您孙大教授的脸!以后我就当自己是个孤儿好了!”

    孙茹心如刀绞的喊着。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就走。

    齐世龙呆了一呆,歉疚的道:“哎呀,老孙,你这又是何必嘛!都是孩子,难免是犯错误,你发这么大脾气干嘛?有话好好说,跟孩子要讲道理嘛,孙丫头。快回来……”

    孙茹走到门口,看到屋角放着一个纸篓,突然想起一事,转身回到他么两人坐着的沙发前,拿起茶几上盛着小云做的点心的那个饭盒,走到纸篓前,照着用力摔了下去,咚的一声响。

    孙茹抹了抹眼泪。恨声道:“一对老糊涂!”大步的走出了书房,径直下楼,他掏出家门钥匙和车钥匙往客厅沙发上一扔,也不管宝叔和孔儒诧异的询问呼唤,夺门而出。

    齐世龙略觉得有几分尴尬。他只是单纯的想来批评一下孙茹,让她不要那么骄横,没想到弄得老朋友祖孙反目争吵。其实要是换个人,决不会把事情处理的这么糟糕的,偏偏这位齐老爷子,不懂世故而且还不自知,容易受人蒙蔽,而且还古道热肠,他是真心把孙茹当自己的晚辈来看待,才急着第二天就来劝老朋友要注意孙女的管教问题的,没想到搞成这样。

    齐世龙教授又跟孙老爷子随便说了两句闲话,也看出孙老爷子有点心不在焉,于是起身告辞。

    孙老爷子送走了齐世龙,回到客厅坐下,气渐渐的消了,不免有些后悔,他一琢磨刚才的一些话,心里疑窦顿生。

    孙老爷子跟着齐世龙完全是两种人类,他能处在这样的位置,不管是人家捧起来的,还是自己的才能爬上来的,处事的练达精明都过于常人。

    要是徐晓君直接到孙老爷子这里来搬弄是非,就是十个徐晓君,恐怕也会被孙老爷子两三句话拆穿。

    徐晓君聪明就聪明在,她对电影学院的几位实力派老前辈的秉性性格注意了多年,了如指掌。他借了齐世龙的口,这些话由齐世龙的口说出来,自然又大大的不同。

    孙老爷子知道,就算是全世界人都成了骗子,象老友齐世龙这样的人也绝不会编瞎话来中伤一个孙子辈的孩子的。

    不过,事后想起来,这里头疑点实在太多。孙老爷子他虽然平时行事低调,不爱张扬,但是他信息绝不闭塞……象易青和罗纲这些孩子在日本电影节的种种表现这些事,他连细节都探听的清清楚楚。

    算来孙茹安排依依进北影厂已经将近一年,如果孙茹这孩子真的在外面狐假虎威,到处招摇的话。恐怕早就有风声传进他耳朵里了。又怎么会突然由齐世龙这样不相干的人跑来告诉自己呢?

    还有,易青这个孩子,那天给孙老爷子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也许会是个品德卑下,阴险而城府很深的伪君子,但是决不可能是个眼皮子浅,肤浅骄横的人。这一点,孙老爷子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判断错的。象那样一个胸怀天下,慷慨豪爽的年轻人,要说他会去无故为难徐晓君这样的角色,到处炫耀自己是孙国放教授的弟子,这是完全没有办法想象的。

    孙老爷子心思转了几转,立刻觉得大大的不多,心里觉得有些懊悔,他心念一动叫道:“吴宝!小吴!来一下。”

    宝叔应声而至,对孙老爷子道:“老爷子,小茹刚才怎么了?”

    孙老爷子摇头道:“先不说这事。我问你,小茹是不是安排了一个女学生去北影一个补习学校?这事你知道多少?”

    宝叔道:“从头到尾我都知道。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也没回来说。不过,我觉得小茹能跟那样有志气又品质高尚的穷人家女孩儿交朋友,真是件好事,所以我也一直鼓励她多向人家学习!”

    孙老爷子扬了扬眉毛——这里头果然有文章!吴宝这口吻,跟齐世龙刚才说的完全就是两回事!

    “你赶快跟我说说,具体点,到底是怎么回事。”孙老爷子连忙道。

    宝叔道:“那是大概去年电影学院专业考试结束后不久,小茹刚认识易青不久……”

    ……

    孙老爷子听完宝叔长达十分钟的讲述,终于点了点头,冷笑道:“真是个精明狡诈的女人!可惜她聪明过头了!真以为世上的人可以任她欺骗糊弄吗?想不到下面的一些情况竟然恶劣到了这种地步!易青那孩子说的对啊。中国电影的基础教育问题是该要彻底整顿整顿了!”

    宝叔这段话说完,孙老爷子已经是清楚了七八分了。这件事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齐世龙被徐晓君糊弄了,一种是吴宝被易青他们糊弄了。

    对于齐世龙这位老友的为人和脾气,孙老爷子心里是非常清楚的;而吴宝,是特种侦察兵出身,处事理智,精明练达。目光锐利,而且这里头很多事情是他亲身经历的。这两个人谁被欺骗的可能性更大点儿,不言而喻。

    正所谓关心则乱,其实以孙老爷子的精明,早就该看出端倪了。只是他对子孙辈的人的教育一直是非常看重,尤其担心养成他们骄奢蛮横,仗势欺人的不良习气。从小他他这方面对孙茹要有平常心,不可凌驾于同龄的孩子之上。孙茹十八岁生日时。她在美国的父母送了她一辆订做的水红色宝马,孙老爷子就非常不喜欢,一直都不肯让她开车去上学,还是孙茹千保证万保证才勉强同意让宝叔开车送她,但是车子尽量不进电影学院校门。

    想到这。老爷子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唉……”说着,他突然想起问道:“那么说,小茹和易青并不是在谈恋爱了?”

    宝叔微笑道:“年轻人的事,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说的清楚。不过看起来,易青跟那个叫依依的孩子走的更近一些。小茹喜欢易青是可以看出来的,不过看来这层窗户纸还没捅破,易青心思到底中意哪一个,大家还都看不出来。”

    孙老爷子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他一直自命见识超卓,眼光独到,没想到在处理这些小儿女的家务事上,也跟天下的老头儿老太太没什么区别。孙女只是带个男孩子回家吃了顿饭,自己就一厢情愿的认了人家孩子做孙女婿,闹了个大笑话。

    老爷子弄明白了前因后果,不免担心起受了委屈的孙女来,连忙对宝叔道:“快去看看小茹有没有开车出去。”

    宝叔摇头道:“不用看了,她不家门钥匙和车钥匙全留下来了。”

    孙老爷子听了,心里一阵难受。孙茹这是要表示以后再也不沾他这个爷爷的光啊!

    这个孙女可是她的心头肉,这次孩子真的动了真气了。他连忙问道:“她身上带钱了吗?”

    “不太清楚啊!”宝叔看着老人苍老内疚的样子,心中不忍,道:“她肯定是去找易青他们去了。我去把她劝回来吧?”

    “快去快去!”孙老爷子催促道:“要是她不肯回来,就给她多带点儿钱,要是她使性子不肯要,你偷偷交给易青,让他好好照顾小茹。”

    宝叔应了一声,起身要走。

    孙老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等等!算了!由她去,别去找她了。”

    宝叔惊讶的道:“这……这合适吗?”

    孙老爷子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啊,现在的孩子都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我倒是要看看,小茹离了家里,能不能凭自己的本事勇敢的跟自己的对手斗上一斗!他要真是我孙家的好孩子,易青那孩子要是真有出息,他们就该在没有任何依靠的情况下,凭着自己的力量,圆满的解决好这件事!这是个难得的锻炼机会。”

    包叔欣然点头道:“正该这样!”

    孙老爷子道:“你先别做声,先帮他们去把姓徐的那些人的犯罪证据收集起来。别告诉小茹是我的意思,一切,等电影学院的招生考试完了再说!”

    宝叔笑着打了个千请安,道:“老爷子,您英明!”

    孙老爷子呵呵一笑,吴宝这个沉默少言的粗豪汉子,难得有这么嬉皮笑脸的时候。可见他是真心替孙茹高兴,更是真心疼爱孙茹。

    宝叔跟老爷子招呼了一声,出去找易青他们去了。

    老爷子想到冤枉了孙女,心里一阵自责,他慢慢的站起身来,回到楼上书房。吃力的从纸篓里拾出那个饭盒,打开来。

    老人掂起一块糯米桂花糕,放进嘴里默默的咀嚼着,轻轻的点了点头

第四十章 喜从天降

    孙茹跑出家门,心中气苦,拿出手机给易青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孙茹一听家易青的声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吓了易青一跳。

    易青道:“我们都还在这里没走呢。有什么事,过来见了面再说吧。”

    孙茹含泪收起电话,打了辆车来到易青租的房子。

    推门进去,看到他们正在打扑克,其乐融融。

    孙如拿起一罐饮料喝了两口,又气有伤心的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小云眉头紧锁,等孙茹一说完,焦急的问道:“那个齐世龙老师是干什么的?他是今年的主考?”

    孙茹点头道:“是,最后三试拍板的是他。不过你放心,看来他只知道依依,不知道你。”

    依依坦然道:“我相信这位齐老师不会象那个郭承安一样,所以没关系,只要是凭实力给我公正考试的机会,我相信我一定能用我的能力说服他。”

    小云同情的看着依依,无言的摇了摇头。

    易青想了想,微笑着道:“你就这样跑出来拉?”

    孙茹气道:“当然,他们那么说我,又把你说的那么不堪,我当然听不下去了。平时我爷爷和齐世龙老师不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也不知道他们吃错了什么药。”

    易青笑道:“他们大概是喝了徐晓君的**汤了吧?”

    孙茹仔细一想,恍然大悟,点头道:“你是说。徐晓君在我爷爷面前搬弄是非了?”

    易青笑道:“不完全是。我想,徐晓君一定是在齐世龙老师面前编了一套谈话,然后让齐老师去告诉爷爷。直接去糊弄孙老爷子。徐晓君还没这么大的胆子。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孙茹狐疑的盯着易青看了一会儿,道:“你到底有谱没谱啊?搞得好象您是诸葛亮似的,你平时智商没这么高啊?”

    杨娴儿不屑的撇撇嘴道:“这个大木头也有智商?”

    易青满不在乎的笑道:“你们这是出于嫉妒的人身攻击。本天才不但能猜到是徐晓君搞得鬼,我还敢说,徐晓君这招自作聪明,只能瞒得了孙老爷子一时,用不了多久,老爷子就会回过味来。说不定。现在孙老爷子已经在后悔了。”

    孙茹摇头道:“少来,不用安慰我了。我爷爷这次是真生气了。哪有那么快就好的。”

    小云笑道:“看他神神叨叨的,象个算命的神棍一样。”

    易青解释道:“这个道理很容易想啊。齐世龙老师虽然糊涂,可是宝叔不糊涂啊!”

    “啊?”孙茹一拍脑袋道:“我怎么把宝叔给忘了,宝叔会替我证明的。”

    易青偷笑道:‘所以说你这智商啊!唉……刚才你只要冷静一点,把宝叔拉过来做个证明。当时就水落石出了,何必还要离家出走呢?“

    孙茹被易青抢白了一句,有羞又气,刚才自己确实是急怒攻心,无暇多想,现在回响起来,确实是太冲动了。孙茹虽然从小家教严格。但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向来一帆风顺。平日里家人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她,今天突然被爷爷声色俱厉的责骂,一时间当然接受不了。

    易青一拍手道:”大家沉住气,别在去找徐晓君的晦气了。就是有天大地事,也先把依依和小云考试这关过去了再说。只要我们大家在一起,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难道还怕没有收拾这种小人的时候?”

    闹了这一场。大家也没有心思玩牌了。小云把前两天买得报名表和简章拿出来,跟依依一人一份,当初填了,贴了相片和身份证复印件。

    易青看她们填表,不禁想起去年考试时的种种经历。在导演系一试榜下第一眼看见孙茹时的惊艳,不由心里一阵温馨。一年来跟孙茹在学校里形影不离,心无芥蒂,仿佛只当孙茹是个红颜,浑然忘了她也是个曾经令自己心仪的美女。

    想到这里,不禁扭头向孙茹看去,谁知孙茹也是一样心思,正往这里看过来。两个人目光相撞,微微把头侧了开去。

    易青心里感慨,人生之际遇真是奇妙难言,要是没有依依,要是依依不是如此的深爱着自己,那么他,孙茹,依依这三个人的命运又会怎样呢?

    ……

    二月初,电影学院表演系的招生考试正式开始了。

    依依和小云在易青孙茹,罗纲,杨娴儿的簇拥下,拿着刚刚分到的准考号,站在考场的警戒线后,易青正在对他们两人做着最后的叮嘱。

    依依紧紧握着准考证,往这一眼看不见头的考生长龙,热泪盈眶。

    可曾记得,表导楼下,一个被不公而埋没的热爱表演的少女,曾经纷纷的及呼呐喊,痛斥无耻的小人?

    整整一年了,坎坎坷坷,忍辱负重,终于又重新站在了这条起跑线上。

    依依和小云牵着手,跟朋友郑重的告别了,没入考生的长队中。

    易青对孙茹和杨娴儿它们说道:“走,从后面到考场里去看它们考试。”

    孙茹道:“一试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吧?今天赵保刚导演要到表演系给他的新电视剧选人,我想溜去看看。”

    易青沉吟了一下,作为一个导演系的学生,能亲眼看到赵保刚挑演员。实在也算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不过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去给依依打气更重要,于是道:“你去吧,我还是去看她们考试。你回来讲给我听就行。”

    杨娴儿和罗纲也想去看依依看市,于是两拨人分头走了。

    依依和小云分在了同一考场。今年电影学院的表演考试,照例是分成11个考场,每个考场三位老师,表演学院所有在校老师,助教倾巢出动,加上研究生和来考场帮忙的本科生,整个考场里阵势惊人,考生们一进考场就如临大敌。心态不好的没开始考就本能丧失了。

    电影学院表演考试一试考得是台词选段和表演。其实只是一个走过场,一试主要看得还是形象和基本应时。身体有缺陷的,口吃或视力不好地,身高不足的,一般上场几秒就会被终止考试。

    这也难怪,六千多人考试,一组12个人,11个考场每个早上要过四十五组人。每组用五分钟,平均一个人还分不到30秒,怎么可能让每个人尽情发挥表演呢。

    一般来说,在一试中,如果有位学生能让老师从头到尾看完你地小品和台词,就说明一试铁定能过了。

    依依和小云分在七号考场,主考的老师和助教都是崔新清老师那一派的。易青装模做样的帮着整理报名表。帮负责登记的研究生例水。很多人都认识他是日本电影节上大出风头的校园名人,没人觉得他们三个出现在考场帮忙有什么不对,还以为是学生会的安排。

    易青心情轻松,他对依依和小云的台词很有信心,依依是多年坚持不懈的早晨起来练晨功;小云天生音色优美,穿透力好。

    至于说到表演,同组的其他十个人只是给她们做陪衬的,受过正规的电影学院表演训练,这种集体即兴小品只是小菜一碟。

    依依一试的台词选段是哈姆雷特独白选段。一个女生朗诵男中音。一开始老师以为她是不懂台词乱选,一脸的不耐烦,随口让她开始,准备不到两秒就喊停。

    结果依依一张嘴全场就傻了眼。完全听不出来是女声在做男角色的声音造型。

    台词讲究气,声,字,男声气长沉郁。女生高亢穿透性强。依依的台词基本功之扎实,即使是本科毕业生也远有不如。她已经练到了比一半男生气息更足,而女性气声特点鲜明的境界,咬字更是没有问题,即使是可容纳万人的大型话剧院现场演出,也可以确保最后排的观众轻松领会台词中的感情与精神,令人叹服。

    相比之下,小云的台词就有些投机取巧,她选得是一则寓言《动物王国的黄昏》,用各种灵活俏皮的表演,掩盖了她在台词基本功上的缺乏锻炼。

    易青听过这两段,心里清楚,这样要是过不了一试就没天理了。

    其实以依依和小云的长相,就是考试时站着不东,也能过一试。

    考完台词表演,一试是即兴群体小品,这个考场的考题是考得烂了的《公园的早晨》。

    易青正得意洋洋的看着依依和小云三两下把别人的戏全都抢来了,忍不住直乐。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

    幸好易青进来钱调过了手机,才没影响靠司。

    易青此时正站在走廊上,抬头四顾,果然看见孙茹在走廊尽头招手。

    易青跑过去文道:“什么事风急火燎的,你不是去看赵保刚吗?”

    “完了,坏事了!”孙茹道:“你知道依依二试在谁负责的考场考吗?”

    易青犹豫了一下道:“齐派地老师监考?”

    孙茹肃然道:“齐派的老师监考还不打紧,你知道副主考是谁?”

    孙茹盯着易青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郭承安!”

    易青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孙茹道:招生的老师在说,早上齐世龙老师和崔新清一起来问一个考剩的报名表在哪个考场,大家都在议论这个叫周依依的考生北京估计非常强硬呢!”

    易清道:“要是崔新清老师拿去就好了!”

    “可是齐世龙和崔新清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拿走了!”孙茹气愤的道:“你猜怎么着?总务处的徐晓君带着郭承安来拿的!还打着王敬松副院长的旗号,把7,8,9三个考场的所有考生报名表都拿走了!”

    易青哑然道:“崔老师是院长啊,她不管吗?”

    孙茹急道:“她能说什么,按照正常程序,依依进了二试本来就该分到王敬松老师和郭承安的考场去,郭承安只不过是工作略显积极,提早领走报名表罢了。他完却可以说,他只是想提前熟悉一下考生情况,工作认真负责而已,谁能说他什么不是?”

    “徐晓君!”易青咬牙切齿,眼圈都红了,如果因为这个女人害依依的梦想再次破灭,易青估计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去烧了她家的房子。

    没想到,她连依依和郭承安的旧怨都探听到了!可见从孙茹把依依介绍进北影开始,她就已经留下了个心眼儿了。一旦孙茹这里占不到便宜,她就挖空心思从依依身上榨取利益,牟利不成,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就翻脸了!

    可笑孙茹当初还把她当软柿子捏,真是太天真太幼稚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人家一步步是全算好的!这种小人,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孙茹道:“郭承安还好对付,徐晓君一定不只,郭承安这老色棍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他要是敢呲牙。我就不当初拍的那尖录象带捅到上面去。郭承安自己心里清楚,我再去提醒他一下,给他十个胆子,他也得先自保。不过,王敬松老师的清高耿直是出了名的。软的硬得他都不吃,根本拿他没办法;他又是出了名的大孝之人。把齐世老师当作自己父亲一样尊重的,齐世龙老师的话他不可能不听……”

    易青听了,新里一阵冲动,差点就想这么冲到齐世龙面前,恳求他仔细考察一下依依,不要被小人蒙蔽,要是一年前,他肯定这么做了,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成熟稳重了许多。理智告诉他,这样是行不通的。他出面为依依做解释,两人无私也变有私了。还怎么能取信与人呢?

    孙茹内疚的道:“这……都怪我,是我害了依依……要是当初我不把依依介绍进徐晓君的学校……”

    易青颓然道:“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也许……也许王敬松老师这次没有听齐世龙老师的话呢……”易青随口说出,自己也觉得是不可能的,王敬松对这位齐派老恩师的敬重,在全电影学院是人尽皆知的一段佳话,要是没有齐老师发觉了他。王敬松还是一个煤气公司的普通工人呢!

    孙茹轻声道:“今天赵保刚来选演员这么的事,王敬松老师自己带的那个本科班学生全去了,他都没有来,听说是被齐老师叫去了。”

    易青一声长叹,靠在走廊的石栏上,半晌无语。

    透过面前表演大教师的玻璃窗,易青可以清晰的看见依依和小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考试,在对面的墙边本几个已经考完了的同学站在一起,等候后面的同学考试。

    小云低着头,正在欣赏自己昨晚精心修剪的指甲。和精心挑选的指甲油。

    而依依,尽管自己考玩了,尽管其他考生的水平实在是跟她相差了太多,她仍然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其他人考试,似乎还在努力的学习着别人的优点和印证自己的所学。

    易青男那国的闭上了眼睛,一幕幕往事走马灯似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那站在表导楼下怒斥强梁的悲愤少女;那红楼酒家里打包着剩菜的穷苦女孩;那倒卧在车站长椅上孤独无助的身影;那在寒风中单薄的瑟瑟发抖的娇小身躯……

    易青仿佛又看见依依坚定而憧憬的说:“其实,我只是想做一个演员!”

    苍天不公!

    易青张开眼,呆呆的望着玻璃窗后依依娇媚澄净的面容,心如刀绞。为什么要把这么多饿不公加在一个象依依这样可爱的女孩身上。难道就因为她是个穷苦人家出身的无权无势的苦孩子?

    难道社会底层的人就应该永无翻身出头之日?难道幸福与梦想的大门永远只为家世显赫的人敞开——那这是什么世界?那这个世界不是太可怕了?

    这个冷酷的现实世界,第一次令易青觉得自己那么无助,那么无能……

    考完了!里面地人全部考完了。刚才带队进场的研究生助教,正在领着依依这队学生退出场来。

    易青下意识的拉住孙茹,低声道:“这件事先别告诉依依知道!”

    孙茹黯然点头道:“是的,我知道,让她放心尽力去考试吧。一切只有听天由命了!要是……要是我不跟爷爷吵架……”

    孙茹说了一半,把话咽回去了。要是她不跟家里吵架跑出来,好好求求孙老爷子凭他老人家的影响力,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可现在……

    易青勉强振奋一下精神,跟孙茹一起下了楼。

    杨娴儿和罗纲已经跟依依和小云兴高采烈的讨论了起来。

    杨娴儿看见易青和孙茹过来,高兴的道:“易青,你刚才没看到后面半段,依依太强了,把他们全给震了!”

    罗纲笑道:“要是依依这样的都考不上,世上就没天理了。”

    易青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就算电影学院考不上也没什么,还有中戏,上戏的表演系呢,不是每个学院都瞎了眼的!”

    大家一下子都听出了易青话里的不平之意,除了孙茹,全都大感奇怪。不管怎么说,学电影表演,做纯粹的电影演员才是依依的心愿。中戏,上戏当然是重点大学,全国名校,但是学电影的话,依依当然是首选电影学院了。

    只有孙茹知道怎么回事,连忙笑着打圆场,道:“那是那是,象依依这样的高手,考哪个学校不是稳过三关。”

    大家哈哈一乐,孙茹连忙道:“快12点了,**去**去……去,三楼庆祝依依和小云首战告捷。”

    依依被大家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道:“还没放榜呢!”

    小云拉着她道:“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一试而已,还怕过不了吗?”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上了三楼食堂。这几天电影学院周围的各种饭馆一到饭点儿全挤满了考生和考生家长。

    易青他们一上楼就看见了乔帆和他们班上几个学生。

    “易老师……”

    “易老师!”

    几个学生一起叫易青,弄得易青在杨娴儿他们面前不好意思的。

    杨娴儿笑道:“哎呦,原来升级当了易老师了,真是失敬,失敬。”

    几个女须生看了孙茹和杨娴儿,以为他们都是学院表演系的,大感气馁,以前以为依依和小云这样的人中凤凰只是少数中的少数,没想到电影学院里的女生全是这种相貌和素质的,自己看来是拍马也赶不上。

    乔帆端着一盘剥到落咕佬肉客饭,走过来低声对易青道:“易老师,你看那边,赵保刚也跑到电影学院食堂吃饭了。”

    易青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电视上见过多次的赵保刚导演跟几个副导,摄象师一样的剧组里的人占了一张桌子,正在指着食堂里来来往往的女生门低声的议论什么,赵保刚时不时的摇摇头。

    电影学院经常有导演来选演员,易青也没觉得以外,何况孙茹早上已经说过了赵保刚今天去表演系挑人。看来是没挑到合适的。

    赵保刚是82年从被广编导系毕业的,这一派的电视剧导演都比较唯美,他要挑的演员都要漂亮中挑更漂亮的,演技什么的倒不讲究。

    这次给他挑的王敬松老师班上的学生都是演技派,看来是没挑上让他满意的。

    易青随意的笑笑,问了两句乔帆考试的情况。然后就回到自己这桌,问了几个女生吃什么,就和罗纲两人一起去排队买东西去了。

    好容易买齐了东西,付了钱,易青和罗纲大盘小盘的端着饭菜走回自己那桌,却看见一个大胡子男人正站在几个女生面前说着什么。

    易青现在对大胡子特别感冒,连忙紧走两步,听他们说些什么。

    “……其实这两位同学气质也非常不错,”大胡子指着孙茹和杨娴儿,又转头对依依和小云道:“但是我们赵导的意思是,我们这次这部戏的女主角不但要漂亮,更重要的是,要在气质上比较青涩的,演姐姐的这个,要清纯中有种倔强;演妹妹的,要娇小机灵。你们这两位同学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易青走过来,把东西放下,还没发问,小云兴奋的脸都红了,拉着易青的袖子道:“易青,赵保刚导演要请我们拍戏演女主角!”

    易青听小云一说,心中一动。孙茹兴奋的冲他使了个眼色。

    其实易青一直心不在焉在想依依的事,他已经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去找谢非老院长,找张汇军院长,让罗纲去找郑教授,或者再找哪位前辈老师去找齐世龙老师说。

    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太现实,不是逼到没办法,易青也不会想出这么孩子气的招,从来人情隔纸如隔山,自己跟几位前辈本来就没什么大交情,他们只是比较欣赏自己而已,没名份的人家凭什么帮你;就算他们肯帮忙,他们对依依也毫不了解,全凭易青自己一个张嘴说的话,他们凭什么去说服齐世龙——难道要他们说:我有个学生的朋友,听说你要针对她,据我学生说她是个很好的孩子……

    可能吗?

    易青想得脑袋都疼了,刚才点餐的时候找钱都差点忘了拿。

    他当然看懂了孙茹这个眼色的意思,真是绝处逢生,天下掉下个元宝砸脚跟上!

    这下,不是全解决了!

    赵保刚导演在圈中口碑人缘之好,是人尽皆知的。尽管他只是电视剧导演,艺术上也未见大的棱角,但是为人谦和,创作严谨,很受学院派人等的好评。

    只要依依和小云接下片约,她们就成了赵保刚要保的人。对赵保刚内来说,他的新戏是由外行的纯新人来演,头衔不同,宣传上差别很大,这一点他这种老江湖不可能不知道;另外要是依依和小云再肯在片酬上让一让,请他帮忙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齐世龙教授的齐派门下弟子有很多跟赵保刚导演有过合作,有些还正在跟赵导开工。只要这位影视圈的好好先生看中依依,由他出面。带着易青和孙茹这些人好好跟齐世龙老师谈谈,误会一定能解开。

    中国社会的人情世故就是这么微妙,大家都知道死结在哪里,可就是缺个桥梁就是沟通不起来。齐世龙教授这种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张一谋见他都得恭敬的叫声老师,找个有体面的要他放弃甚至屈从是不可能的。可面对赵保刚这种笑容可掬,彬彬有礼的君子。他怎么也拉不下脸来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齐世老师死不松嘴,了不起是不考电影学院了。多少电影学院科班毕业的新人求一个机会出镜而不可得,青春逝去。就此默默无闻的去了某文工团,歌舞团或者演出团体。依依要是能上赵保刚的戏,拍完这部转眼就能出名入行,以她的样貌和天分,成为巨星也不希奇,事实上,依依此时的演技已经比许多年了四年科班的学生还要好了——演员又不都是科班出身,葛尤,周讯……哪个不野路子闯出一片天地?

    “可是……”依依为难难的道:“我们还是考生,正在考电影学院的专业试。”

    易青一见这老实孩子张嘴就知道要糟糕,孙茹和小云一左一右拉都来不及,话已经出口了。

    大胡子楞了一下,道:“考生?真看不出来,气质这么好……对不起,请等一下。”

    说着,大胡子转身回到赵保刚那桌去了。

    易青心里直打鼓,依依这么说当然没有错,但是同样的事实可以不同的表达,结果会大不一样的,依依当然不知道易青和孙茹在想什么;小云更是嘴噘得老高,也只有依依这种毫无名利之心地人才会这么迟钝,一句话几乎把事情说死了。

    没等他们各自心思转念,那边大胡子领着赵保刚古来了。

    几个年轻人连忙有礼貌的站了起来。

    赵保刚上来就一人发一张名片。一点没有因为自己是名导而看不起晚辈的学生。

    易青他们都笑了,谁还不认识赵保刚导演啊,用得着名片吗?

    赵保刚和蔼的说:“我挑了两天的演员了,电影学院在校的学生在年龄上,气质上都太成熟老练了一些。没有我需要地那种形象。你们真的很适合,我代表我门剧组诚意邀请你们两位来参加我们的拍摄。”

    这番话听得大家都很受用,小云一口就应下了。易青,孙茹,杨娴儿都鼓动依依快答应。

    但是在依依心里。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考电影学院更重要,她迟疑的问道:“可是,我们正在考试。电影学院有规定,大一大二的学生不允许接片约拍戏的。如果我们考上了,正好开学……”

    赵保刚笑道:“不要紧的,我可以把你们两个主角的戏主要安排在暑假拍,现在是二月份,我们三月中旬开机,拍到五月中旬,你们回去复习高考;高考结束,再拍两三个月,这个戏也就能杀青了;最多名年开学耽误你们几天时间,我会想你们学院协调的。而且,如果你们跟我们地剧组签下合约,今年的电影学院专业考试,我们剧组以及我个人,也会帮助你们极力向电影学院方面推荐你们的。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们还要安排试镜,确认你们有一定的表演基础,我们才会签约和向电影学院推荐。”

    易青听到赵保刚自己说出答应向电影学院推荐的事,顿时心花怒放,一个上午的郁闷心情好似漫天乌云散,尽管他知道这一行的规矩就是如此,往年很多带片约考进艺术类大学的先例,但是听赵保刚亲口说出来,那可是板钉钉了。

    看到依依还在犹豫,差点没把易青急死。孙茹急忙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请问赵导,您的剧组在哪里试镜?”一边说,一边使劲捅了捅依依。

    赵保刚道:“我们这是时装剧,实拍的外景地是在无锡。北京我们可能安排在北影厂的仿清楼小院试镜,最好是明天,同时还有一些配角的镜头要试。”

    孙茹又碰了碰依依,易青也看着她点点头。依依只好道:“好的,明天我可以去。”

    赵保刚大喜道:“今天总算没白来电影学院一趟,不知道你们两位的名字是……”

    依依和小云报了各字的姓名,留下了联系方式。赵保刚一再叮嘱,让她们明天到北影来,约定好了,就各回各桌吃饭了。

    等赵保刚一走,小云就抱着依依,兴奋的不行,依依只是平静的笑笑,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易青也十分欣慰,毕竟是老天有眼,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值得好好庆祝一下。他自告奋勇去买了饮料啤酒回来,然后,这才和孙茹把今天早上从表演系听来的事说了一遍。

    依依叹了口气道:“没想道,还没考进学校就给老师们留下一个这么不好的印象。”

    小运道:“不要紧拉依依!有赵保刚导演这种实力人物帮忙,很快就能把误会解释清楚的,你又没做亏心事,担心什么?最重要是明天试镜一定要好好拍。”

    孙茹道:“最妙的是,这么巧明天试镜的地点就在仿清楼,我真想看看徐晓君那婆娘的那时候的表情。她挖空心思害人,结果越害依依越风光得意,恐怕要把她的老年斑都给气出来了吧!”

    “对啊!”杨娴儿笑道:“明天我们大家一起都去,看看热闹。”

    易青道:“赵保刚导演那里,我和小茹去说,请他帮我们向齐世龙老师解释清楚误会,不过要等到依依和小云正式签约以后。有了片约,不怕他不答应帮忙。只要他肯担保,再加上崔新清老师器重依依,就算是齐世龙教授,他也不能同时不买这么多人的帐。”

    大家仔细一想,都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带代依依高兴。当下风卷残云,大吃了一顿,尽兴而散。

    ……

    第二天,易青,孙茹,杨娴儿,罗纲陪着依依和小运去了北影厂仿请楼。

    赵保刚的剧组早已经在仿清楼下拉开阵势,先来的配角已经试起戏来了。

    依依她们一到,就被剧组的人拉去化妆。还在是时装戏,只要淡淡的扫一点粉,使演员上镜不至于泛光或者看起来太苍白就行。

    并不是美女就可以做演员的。有些现实中非常漂亮的女孩子,由于脸部太平整,光一打到脸上就三了,非常的不好看;这样的人上镜需要扑很多的粉,有时还要用一些光粉增加受光面。比如著名的玉女红星方冰冰,她就是本人镜头下远比镜头上还漂亮,上镜的时候一般都要扑厚厚的一层粉。

    依依和小云都是属于小脸型,棱角受光面特别好特别完整的脸,非常上镜,三个化妆师一边个她们上妆一边赞叹,这两位美女简直是天生下来拍戏上镜的。

    易青站着看了一会儿,悄悄的跟孙茹说了一声,慢慢的抽身离去。他来到院墙的拐角昨天晚上商量好的地方,低声道:“乔帆!”

    大树后人影一闪,乔帆应声而出。

    易青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大纸袋,交到乔帆手里低声道:“全在这里了。”

    乔帆道:“现在就去吗?”

    易青微笑道:“兄弟,戏码做足点儿!”

第四十一章 抽你丫个老贱人

    乔帆接过袋子,打开往里一看,吓了一跳,道:“真钱?妈呀,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易青道:“这钱丢不了,不用真钱怎么能打得了老狐狸呢!今天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外面这么多人打掩护,你就放心去干吧!”

    乔帆兴奋的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好象在拍戏一样……易老师,您瞧好吧!”

    易青笑道:“以后叫我易青吧,真谢谢你,兄弟!亏得你这么仗义。”

    乔帆咧嘴一笑,把身后的挎包拉到前面来,把拉练拉开,伸到易青面前,让他往里张了一眼。

    易青会心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乔帆一手抱着大钱袋,一手按在挎包上,闪出院子,穿过忙乱纷扰的剧组人群,低着头踏上仿清楼的小走廊。忙乱的现场没有人注意到他,连依依和小云这样认识他的熟人也没发现他正向徐晓君的办公室走去。

    徐晓君的办公室距离赵保刚剧组的两台摄象机不过二十米。

    ……

    徐晓君站在办公室的百叶窗后,看着不远处正在上妆的依依和小云,恨得牙直痒痒。

    办公室的家具都添了新的,好在杨娴儿无意中帮了她一个大忙。宫大胡子进了派出所后,没几天就把砸得东西都赔出来了,还判了劳役一个月。

    这种恶霸平时犯得各种鸡鸣狗盗的事多了去了,一进局子赶紧找个推不掉的罪名先认了,早点脱身。要是查下去。再问出什么事儿来,那就不是一两个月地事了,好在这次只是砸东西没有抢到钱,走得只是简易程序,要不然,光一个入室抢劫也就够他受的。

    徐晓君在北影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象今年这样这么不顺心过。她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人。照她的想法,依依这时候知道自己考电影学院没指望了,应该来求她,然后她好重提那十万块献金地事;又或者叫依依再去跟某个富家公子交往,她好从中收点介绍费——总之凡是易这种学生,在她眼里就是肥羊,依依居然半点便宜不给她占,那还了得?

    其实往常徐晓君介绍学生给有钱人,并不是非要学生跟她们上床。她只负责提供普通人不容易在社会上找到的美女。至于这些有钱人怎么泡,女学生怎么应付,那是她们的事,象宫大胡子这样偏爱虐待用强的粗人只是少数,要不是她骨子里恨依依不“听话”,也不会把依依交给宫大胡子这号人。

    只是她没想到。依依竟然这么刚烈,而她跟易青,孙茹这帮年轻人的关系居然这么好。徐晓君生性狭隘,又见多了虚荣的女孩和风流薄情的男生。以往有些女生,跟了那些有钱公子以后,回过头来感谢她徐妈都来不及;男生们占了依依这种女孩的便宜,能不负责任她早跑了,更别说为她两肋插刀了;至于孙茹这种富家小姐,嫉妒依依还来不及呢,还能真拿依依当朋友?

    真没想到。这几个人她没有一个料对了的,到现在她还在琢磨,这些人之间一定有某种利益关系,世上怎么可能有什么都不贪,单纯为了感情死心踏地的去帮一个朋友这种事。太不合理了!

    现在,这帮孩子不知怎么弄得,居然连赵保刚都巴结上了……本来在她看来极简单手到擒来的一件事,居然弄得这么复杂。

    徐晓君刚刚反应过来,转头时丈夫梁晓刚道:“好象是班上那个乔帆。”

    梁晓刚眼睛一亮,激动的道:“班上那些学生你都跟他们说过十万块钱的事了吧?”

    徐晓君马上兴奋的道:“对啊,说不定是交钱来了。”

    往年徐晓君都能收到不少学生点献金。这些学生考上了的,她就把功劳捞到自己身上;考不上的,她就编一堆借口把责任推到学生身上,然后把这个学生介绍到二类三类大学甚至民办的大学去考,总之最后都会凑合弄个学校给学生,然后说读亏了自己,不然这学生都没书年,好歹吞了人家的钱为是——其实都是那些学生自己考上的,与她半点不相干。

    谁知今年不知怎么的,来送钱的学生非常少。所以徐晓君一直怀疑是易青,依依这些人搞得手脚,越发恨得狠了。

    现在电影学院的考试已经开始了,考前班已经解散,乔帆这时候来,不是送钱求她帮忙去电影学院走动,还能是来做什么?

    徐晓君两口子赶紧正儿八经地坐好。等乔帆一敲门——

    “进来……”

    “徐妈好,梁爸好……”

    乔帆叫得这个亲热啊,眼睛都眯起来了。

    徐晓君笑道:“这小猴子,怎么跑来了?一试考得怎么样。”

    乔帆苦着脸道:“我……考得不是太好,徐妈,我今天才知道,这电影学院考试竞争太激烈了!东北那些男生,那么高,那么帅……怎么跟他们竞争啊!”

    徐晓君坐到漫不惊心的道:“也不是外形好就能考上的。这个圈子就这么大,表演系以女生为主,男生就招那么几个,有关系的早就内定了,你们这些平民子弟……唉!”

    乔帆警惕地看了看门外,低声对徐晓君道:“徐妈,上次您跟说的那回事……现在还来得及吗?”

    徐晓君装糊涂:“哪回事啊?我可不记的了。”

    乔帆嬉皮笑脸的道:“我的好徐妈,您帮帮忙吧。这不是才一试吗,来得及吗?”

    梁晓刚故意道:“你就别为难人家孩子了。咱们拼着老脸为难点儿。让孩子们都有个好前途,哪怕我们自己再贴点儿钱,把这事儿办成了,也是对学生负了责任。”

    徐晓君叹了口气道:“本来是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不过我看你还是挺有潜质的,是个好孩子。这样吧。你赶紧凑点钱来,我帮你去打点打点,希望还来得及。”

    乔帆大喜道:“要是能考上电影学院,徐妈您就是我亲妈!钱我今天就带了。”

    “带来了?”徐晓君有点按捺不住喜色,点头道:“现金?”

    乔帆抱紧了一下怀里牛皮纸袋,赔笑道:“徐妈,钱都在这里,十万块,一毛不少……您,是不是……那什么。给我开个收据什么的?”

    徐晓君春花灿烂,差点就一口答应了,随即一想,马上冷下脸道:“哎呦,你这孩子心眼不少啊。我替你办事跑腿欠人情。你倒疑心起我来了!难道我能吞了你这钱不成。既然你信不过我,这事也甭提了,省得日后我落埋怨。”

    乔帆心想:易青老师可真是神机妙算哪!吃准了这老东西不会落下把柄给别人,好在我们也不在乎有没有收据什么的!

    乔帆装做依依不舍的看了看纸袋,他站了起来,扶了扶挎包,正对着徐晓君,双手把纸袋递了过去。

    徐晓君两忙接纸袋,迫不及待的打开,拿出一叠钱数了起来。梁晓刚看着老婆手上一叠大红的百远钞票,眼睛都放光。

    乔帆缓缓的退到窗边,手按在挎包上,鄙夷的看着这对贪婪的夫妻。他们也不算穷了,更不是连十万块都没见过的主儿。可还是一副见了钱就不要命的德行,令人反胃。

    徐晓君和梁晓刚正在聚精会神的享受战果,没注意到乔帆拿出收集拨了个电话,还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易老师,您进来吧!”

    易青哈哈大笑,一蹬的从门外窜了进来。乔帆笑嘻嘻的从挎包里先掏出一对耳机给易青戴上。

    易青听了两句,直抖鸡皮疙瘩,笑道:“戏过了,戏过了啊!你小子太恶心了!什么‘要是能考上电影学院,徐妈您就是我亲妈’,哎呦,冷死我了……”

    易青一边说着,一边顺手从包里拿出一部小DV。

    徐晓君和梁晓刚一看到易青拿出这个机器来,脸都绿了。

    易青以前听孙茹说过,她和依依合伙算计郭承安,拿DV拍他的事,至尽孙茹手里还攥着郭承安的把柄。易青就大受启发,心想办法不怕老套,最重要是有用。

    上次依依和小云从宿舍搬出来那天,他就跟乔帆商量了这个计划,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实施。本来易青是打算专业考完再行动的,但是又出了徐晓君蒙骗齐世龙教授的事,易青就决定提前动手了。

    徐晓君阴沉着脸,慢慢把钱收好,放进纸袋里去,搁在办公室上,放钱的时候向梁晓刚使了个眼色。

    梁晓刚人高马大,是正经的北方粗汉的架势,造型上比易青是魁梧多了。他知道徐晓君的意思是让他把DV抢过来,要不争斗中把这机器给砸了也行。

    可是他才刚一站起来,刚要绕过办公室,易青就一下指定了他,叫道:“站着别动!”

    易青冷笑道:“怎么着?想动粗?你看看外面院子里有多少人,赵保刚的剧组几十口人都在呢,闹将起来,弄得人尽皆知,我看看是谁吃亏!”

    梁晓刚刚僵住了。

    易青离门口只有一步之遥,要是他一下子窜了过去,那是说什么也抓不到他。而且,上次痛打宫大胡子的那个有工夫的女生不知道来了没有,要是她也在外面,十个梁晓刚也讨不了好去。

    徐晓君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勉强笑道:“你拿着这卷带子又能怎么样?能说明什么问题?往年我们都是这么做的,我收这钱是为学生谋福利,有什么不对?以前也有很多学生在外面传我们的坏话,那又能怎么样?我们不怕别人知道。”

    易青哈哈大笑,道:“你以前算计的都是进不了电影学院内部,求告无门的外地考生!那些人受了你地骗,却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你!现在我有了这份明证,你最好求神保佑今年交给你贿赂的学生都能考上电影学院,否则就凭这卷带子,我就告你个高额诈骗!”

    徐晓君跳起来吼道:“你……你这是非法取证!没有法律效应!”

    易青冷笑道:“就算你手眼通天,能叫法院不认可这证据,最起码,我可以把这带子拿去给张汇军院长看看,你以学校招生考试为名,收受学生的现金贿赂,为私人利益,破坏学校声誉,影响招生考试的公正性……凭这个,撤了你电影学院正式教员的职务,叫你这挂着电影学院招牌的民办艺校办不成,应该没问题吧?”

    徐晓君气得全身都抖了,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终日打雁,倒教小雀啄瞎了眼睛。她万万没想到,竟然全栽在易青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其实只是很简单的一个计策,可她却偏偏毁在自己这个“贪”字上!

    她铁青着脸道:“你搞这么多事,无非是周依依那个丫头!我答应你,去跟齐世龙解释清楚,跟王敬松解释清楚,保证她能顺利考试就是……你,你把带子给我吧!”

    易青冷笑道:“放你娘的千秋大屁!我今天放过了你,好让你明年再去害别的学生?让你再去骗别人的钱,再把别人家的女人送去给宫大胡子这种人糟蹋?就算害的依依考不上学,我也不能放弃原则,放任你这种害人精再去作恶行骗!我相信依依也决不会同意我跟你这种人达成妥协,做什么互换交易!”

    易青把DV交给乔帆,一边俱厉的说着,一边向徐晓君逼去。他走到办公室桌前,顺手抄起桌上的纸袋,把自己的十万块钱抢在手里。

    徐晓君本能的一尖叫,十指尖尖,嘶喊着上来就抢那纸袋,哑声道:“……我的钱”

    易青奋起平生之力,照着他扑过来的狰狞的脸,一巴掌扇了过去,啪得一声,掴得她一个半旋转倒在沙发上……

    “还想着钱!抽你丫个老贱人的!”

第四十二章 做演员不做明星

    梁晓刚一看自己老婆挨了打,绕过桌子过来就要动手。

    易青后退一步,脚下勾过乔帆刚才坐的折叠凳子往前一送,正好滑到梁晓刚脚下。

    梁晓刚个子庞大,本来就不灵活,一脚踩上绊个正着,咣得一声巨响,摔得一个狗吃屎,破口大骂。

    易青趁机一拉乔帆,两人一起窜出门外,忍不住弯腰放声大笑,痛快之极。

    外面忙碌的剧组众人忽然停了下来。砖头错愕的看着这两个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的爷们儿,不知道什么事把他们乐成这样。

    梁晓刚费力的爬了起来揉揉淤肿的西该,望了望外面满院子的人,思来想去,只觉得追出去实在讨不着飘逸,只得垂头丧气的过去把徐晓君扶起来。

    老贱人失魂落魄,也顾不上脸疼,犹自神经叨叨的问道:“钱呢,钱拿回来没有?”

    ……

    易青一看梁晓刚不再追出来,于是把钱袋放进自己的背包,再把DV带子退了出来,贴身放好;把机器还给孙茹。

    孙茹笑嗔道:“拿我的DV干什么坏事去了?”

    易青笑道:“回去再说!”

    孙茹道:“小运的戏已经完了,赵保刚特别满意,喏,在那边擦眼泪补妆呢。”

    小云刚才试的戏是一段向爱人表白的戏。小云这段戏讲得是两姐妹同时爱上一个男人,姐姐和这个男的快结婚了,妹妹出来横刀夺爱的事。

    小云演的是妹妹。说起来,小云在地方艺校学的善哭的本事在这里倒用上了。而且这个柔情又不失精灵古怪的形象对小云来说根本就是本色表演,所以她做起来特别得心应手。

    电视剧的拍摄和演出和电影不同。电视里的表演更多地是本色表演,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并不高。

    因为一部电视剧往往要三十四十集,甚至更长,观众有非常充裕的时间来认识这个角色;而如果这么长时间都是象电影表演一样爆发性的强度很大创造性表演,不但演员吃不消。观众也会觉得戏过于紧绷了。

    而电影大多数只有90到120分钟的时长,短镜头和碎镜头特别多,没有什么空间可以给演员浪费,所以对演员的要求特别高。

    更重要的是,长时间的表演,无论是演员和观众,对同一个角色都容易审美疲劳,所以电视剧很容易只见事不见人,因此。对电视而言,清洁远比人物重要。对演员的表演能力地要求相应就降低了。

    在拍摄上,电视剧用地是磁带(录影带),拍坏了可以洗掉重来,所以演员NG多少条都没关系;电影拍摄时用的是胶片,拍坏了就没了,必须剪掉报废;两秒胶片八十格,价钱是12块多人民币,也就是说,演员只要NG掉一个十秒的镜头,就有60多块钱打了水漂,所以对演员的表演要求更高。

    因为这样,易青也很放心的去办自己的事。一个电视剧而已,以依依的本事,她是绝对可以胜任的。

    谁知道实际情况却不是如此。

    在试依依的时候,似乎遇到点麻烦。

    大概因为国产言情剧,青春剧都是眼泪水龙头戏吧,今天赵保刚安排的试演员的两场戏都是哭戏。

    依依这段是紧接着妹妹跟男主角表白之后,男主角因为姐姐比较坚强,妹妹比较单纯而跟姐姐提出分手要跟妹妹在一起。

    姐姐在这出戏里按照剧本要求要大哭一场,然后决然离去。

    开机之后,依依就哭不出来,停了两秒,赵保刚只好叫停。

    依依打心眼儿里就对这个烂剧本毫无信念感,这段戏完全没有办法相信——姐姐在剧本的前面所有的表现都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还,她的心里内有节奏是非常胸怀宽广,韧性十足的。

    所以依依认为在这里角色根本就不应该哭,更不是大哭。应该去表现一种将哭未哭,强自压抑的坚强的状态;最多在这场戏的末尾,小小的爆发一下,这样更能表现人物的个性。同时也加大了这种悲伤的感染力。

    易青在旁边听的连连点头,比起上来就歇斯底里的嚎啕大哭,依依的这种处理显然是高明了很多。

    但是赵保刚坚持按照剧本来演,他倒是脾气非常好,反复耐心的跟依依解释:她那种处理观众不会欣赏地。因为这部戏的主要目标受众是年轻的小女生和在家闲着没事的主妇们。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宣泄她们多余精力和遐想的空间,能够让她们跟这一起发泄一些生活中的不满和烦闷的,让她们能同悲同喜的一段流畅而平凡的戏。这就是电视剧的本质。而不是追求什么艺术和深度,更不是让人看了以后心里多么震撼。

    依依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于是重新开始。

    预备开机之后,依依还是哭不出来,刚有点感觉,男主角居然笑场了。

    在演出中笑场,标志着演员双方至少有一个信念感太弱,没有给对手最够的暗示和刺激。

    赵保刚无奈的叫停。

    依依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一个演员怎么能够在完全不相信自己所演的角色的情况下,在角色前后性格不相符的情况完成自己的演出呢?

    小云把她拉到一边,叹道:“依依啊,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儿呀!学表演都学得痴了。你不要管你学得那些斯坦尼,什么体验派,你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工具,脑子里不要想角色性格什么的,导演怎么教,你就怎么做,把剧情完成就行了。”

    依依诧异的道:“那还叫表演吗?那样不是会很假吗?”

    “本来就是很假啊!”小云不以为然的道:“你看现在的国产电视剧哪个演员演得不假?就是站在那里,叫你做什么表情你就做,然后把台词讲完……你别把什么都当作艺术,这就是个工作,跟卖茶叶蛋修自行车没什么两样。”

    依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赵保刚还是不温不火的好脾气,笑着问演员好了没有。

    依依点头示意,然后睁眼凝视着前方,二十秒不眨眼。

    预备开机!

    依依无声的泪水簌簌滑落,男主角一下子就被震撼住了。

    依依全情演出的时候,有种非常特殊的气质和感染力。

    这一条非常好,把赵保刚的要求全做到了。

    戏一完,依依皱着眉头,擦掉眼泪走到易青身边,低声道:“演得我难受死了。”

    赵保刚非常高兴的过来,着实夸奖了依依几句,道:“其实你只是没有掌握到拍电视剧的窍门,其实以你的底子,完成这种演出是绰绰有余的。”

    说着,制片主任过来把合约和剧本拿给小云和依依,约好明天下午北影签约。

    赵保刚对这两个演员显然非常的满意,赞不绝口,大加勉励。

    依依拿过剧本,任职的看了起来;小云则仔细的研究了合约,然后向导演和制片提出,所有的激情戏必须用替身,而且要写入合同。

    赵保刚笑道:“这是肯定的。现在国产电视剧的吻戏大多数是假拍借位置,而激情戏都会特殊处理或者专业替身。”

    很多人以为女演员经常要跟男演员发生肌肤**上的接触。世上大部分的影视作品,我们看到的嘴唇相接或者身体接触都经过了处理。因为屏幕和银屏是二维的,而我们的眼睛看东西是立体的,在电视或者电影上看到两个人贴在一起了,其实是一种影象错位。

    当然也有一派标榜逼真的导演和演员,喜欢真来寻找那种视觉冲击力,但是用心想一想,肯拍这种真来的戏的女明星,特别是有点地位的女明星,全华语圈又有几个呢?更何况很多明星签约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的激情戏替身去的,谁也不是傻瓜,除了一些极个别的先锋电影和解析性意识的原始意味作品,大多数时候,所谓为艺术献身根本是个借口,世上哪有飞用床上肉搏来表达的艺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张子怡的。

    办完了这些事,大家就纷纷告辞。易青邀请乔帆跟大家一起去自己祖的房子里聚会,庆祝依依和小云第一次接戏,也是为了庆祝今天攥住了徐晓君这婆娘的七寸,这么长时间以来,易青他们终于抓住了主动,之前可被她给算计惨了。

    一论上,依依都闷闷不乐。大家兴高采烈的聊着,乔帆说起易青给了徐晓君一个巴掌,大家一起轰然叫好。

    到了家,大家在楼下菜场买了各种好吃的。易青祖来的房子里挤得满满当当,小厨房里更是站不下人,谁都想露一手。

    小云今天心情格外舒畅,一个人做了八宝鸡,橙汁文昌鱼,番茄牛腩煲,鱼香茄子……六七样好菜。

    易青吃一样,赞几句,真是没想到,小云看上去怎么也不象贤妻良母型的女孩,居然烧得一手好菜,简直神乎其神。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了,依依没动几筷子,一直心事重重的。

    忽然,她放下筷子,笃定的说道:“我想清楚了!”

    “什么?”易青连忙把鱼骨头吐出来,问道:“想清楚什么?”

    依依的眼睛一泓如水,她轻轻的说道:“我不想接这个戏了。”

    “什么?”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依依。

    小云勉强笑道:“别开玩笑了,依依。”

    “我认真的。”依依正色道:“如果我将来真的能成为一个演员,我希望大家能从我的表演记住我这个人,而不是去做一个好看的花瓶。刚才我路上看了剧本了,如果我接了这个戏,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就会被观众定位成言情剧演员,我就再也不可能拍自己喜欢的类型作品。”

    “……大家都知道赵微吧?”依依道:“我在电影学院里看过她的毕业汇报演出的资料光盘,还看过她很多在学院时候的话剧和小品表演。她是那么出众的一个创造性演员,她当年可是从表演考试专业成绩第一名考进电影学院的女状元。可是,她不就是拍了琼瑶戏里的小燕子,从此被定位了吗?她后来拍的所有电影电视,几乎都是偶像路子的,现在中国观众谈论起小燕子赵微,谁会注意她的演技?谁会把她当成一个成熟的演员?”

    “可是,”小云反驳道:“她毕竟功成名就了,赚了那么多钱,全国观众谁不知道她?”

    “那是她的选择。”依依淡然道:“我从来没想过拿我的表演去换钱,去出名。当然,如果有一天名利因为我的表演降临到我头上,我也不会拒绝,但是要我削尖脑袋拿我的理想去换,我肯定不干。如果我是赵微,我会觉得在话剧团做个月入两三千的二级演员更舒心畅快,不用整天担心记者和诽闻。”

    “哇,鼓掌!”杨娴儿高兴的道:“本来我也觉得很以外,但是现在我支持你!”

    易青忍不住笑了。他身边这么多个美女。他始终觉得依依对他的吸引力日久年深,有增无减。最重要的就是依依这份心性。

    其实男人最怕的不是自己地女朋友叼蛮任性或者不会做家务不会照顾自己。最可怕的是那种名利虚荣第一,永远不知道满足的女人。有些女人家里有了十万想百万,有了百万想千万,有了钱就想出名。明明是爱慕虚荣,面对记者采访的时候却说:我这也是生活所迫——这世上竟有月入百万,名车品牌,时装珠宝,整天飞在天上的生活所迫,真是奇怪之极。

    一个男人找了这种女人。真算是倒了血霉了。人生的名利之路永无止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会跟一个比你更有钱更有名的男人跑了,这个女人如果碰巧再比较漂亮,那还不天天提心吊胆吗?

    娱乐圈里多少分分合合,有几个女明星在成名之后能守住自己最初的爱人的?本来易青一直有种隐忧,要将来依依出名了,她会不会象赵微和何婕一样,不承认自己的初恋男友,甚至将来和他易青对簿公堂。

    而现在看来,依依就没有这种问题。她品性淡泊,物质**见大,一个盒饭。一件百来块钱的衣服就非常满足了。即使身处纸醉金迷的名利场,即使面对赵保刚这种大导演的戏,她的心志也不见动摇,真是难能可贵。

    “我也支持你。”易青道:“你想怎么选择就怎么选择,其他的问题不用考虑太多。”

    小云急了,恼道:“易青你也跟着他胡闹!这也太孩子气了吧?依依还要考电影学院呢,不是还要赵保刚导演给他推荐吗?”

    易青刚要说话。依依抢过来道:“这我也想过了。如果电影学院的考试是公正的,我相信我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是可以说服主考老师的。我不想别人以后说,我是靠某某导演的关系走后门进的电影学院。要是电影学院的考试真的象外界传说的那样黑幕重重,这么地不公正,为了徐晓君的几句话就否定了一个学生,那这种学校不考有罢!我还可以去考中戏,北广,国戏,北师大艺术系表演班……北京有很多这种艺术类大学。只要在北京,我们大家将来还是可以在一起。”

    “那学费呢?”小云道:“你上次不是还说,希望自己赚明年的学费吗?”

    “我最发愁的就是这个。”依依黯然道:“不过我前两天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跟她商量过了。我爸爸牺牲时政府分了一笔抚恤金一套单元房,我外公外婆去世后也留给我妈妈一套房子。抚恤金早就给我妈妈看病好掉了,但是两套房子可以卖掉一套,将来进了电影学院或者其他大学,我在跟学姐们去拍广告或者平面模特赚钱。”

    孙茹笑道:“湖说。有我们在还会让你卖房子?你问易青同意不同意?要是赚钱,拍广告确实比拍国产电视剧赚得多,最多我先借给你,你赚了钱还我好了。既然依依已经想的这么清楚了,人各有志,我们还是支持她吧。”

    易青道:“齐世龙老师那边,我下午把早上录的带子拿去可路一个光盘找人送给他老人家看看,他就是再糊涂,看了那些东西也会重新考虑一下徐晓君的话吧!”

    小云一看,自己好象被鼓励了一样,没有人再帮他劝依依了,赌气放下筷子,跑到房间里去了。

    依依谦然道:“我这样是不是对小云不太公平,她等这样一个机会很久了。”

    杨娴儿不满的压低声音道:“本来我刚认识她不久,不该说她。易青,你这位老朋友功利心也未免太强了。”

    易青笑着岔开话题道:“我说呀,小云同志是不想洗碗,趁机溜了。”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依依连忙道:“我来洗碗吧。”

    杨娴儿道:“还是我来吧,你折腾了一上午不累啊?”

    依依笑道:“我在家里都做惯了。我十几岁妈妈就生病,什么家务还不是我一个人做。”

    孙茹啧啧叹道:“哎呀,谁要娶了依依可真是享福了。对内对外都是一把手,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有能阳春白雪,又能柴米油盐……”

    “是啊是啊,”易青推了她一把,笑道:“谁娶了你就倒霉了。啥也不会,就会说。快去拿车,送我去办事。”

    ……

    孙茹驾着车,送易青出去找了一家刻光盘的,把带子刻了,又去找了一个跟孙茹相熟的老师明天一早悄悄的把光盘放在齐世龙桌子上。

    办完了正经事,易青陪着孙茹去逛了逛超市,她刚才家里跑出来,各种日常生活用品都没有买齐,很不方便。

    孙茹站在一个洗发水架子前面,随手拿起一瓶瓶洗发水挑选,一边道:“过两天我去表演系水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招贴广告模特的单子揭两张给依依,他地头发那么漂亮,做洗发水广告最好。”

    易青笑道:“依依有你这种朋友真是福气。”

    孙茹道:“其实我才佩服她呢。古人说,穷者不堕凌云之志。依依就是这种人的典型写照,生活这么苦,家里这么缺钱,她还能只是稍微犹豫,就决定了要理想不要面包,真是令人肃然起敬。要是我处在她的位置,估计我干不出来这事。”

    易青道:“其实她的想法还是很务实的,拍电视剧成名快,但是来钱慢,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虚名。与其用几个月的时间赚几万块片酬,不如拍几个广告,虽然不容易出名,但是来钱快啊,一个周末就能赚好几千。等她考上了学院,有了出去接广告的本钱,她家里的负担也就轻多了。”

    孙茹摇头道:“你真以为她是因为来钱快?她是怕了啊!”

    “怕了?”

    孙茹点头道:“你还是不够了解依依。也许这就是女孩子的心吧。我为什么选了导演系而没有学表演?娱乐圈纷繁复杂,迷乱人的心志,对于我们这种女孩来说,其实是非常可怕的。依依这种性格,她更适合平平静静的在学院年四年大学,天天快快乐乐的研究学问,毕业后留校做个表演系老师,一辈子研究表演,偶尔出去玩票式的演点配角。她这种性格,一旦成名出文,自古名随谤至,她不是小云,她应付不来的。”

    易青恍然道:“我太粗心了。她要是拍了赵保刚这个戏,以后各种类似肥皂戏的片约就会接踵而来,她就会象当初的赵微一样被定型。那时再想转型,要想好好演戏,就由不得她了。”

    “哎呦呦,我们易大导演悟了!”孙茹笑得春光灿烂,点头道:“影视圈就象一个江湖啊。其实依依才是看得透的聪明人,她宁可演一个有价值的龙套也不甘心为了一个女主角而被困死。你体会一下,她说要以演技入行的时候那种坚定的口气,其实她才是真正的远见卓识,女中丈夫呢!”

    易青愣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依依身边最亲近的人,没想到说到了解,孙茹反倒是依依的知音。

第四十三章 青云之路

    司马易青和孙茹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黄昏。北京傍晚的天空有点昏暗,彤云密布,朔风阵阵。孙茹仰头看了看天色,对易青道:“快回去吧,要下雪了。”易青兴奋的道:“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雪啊,这场雪下过,就该春暖了吧。”孙茹笑道:“南方土豹子。你都来了一年了,怎么看见下雪还是这么新奇。”

    两人上了车,向易青租的那房子驶去。车子开到半途,零星的雪花就渐渐飘了下来,车窗外蒙了一层薄薄的雾。车子开进小区的时候,易青隐约看见健身器材那边的翘翘板上,坐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依稀就是小云“咦!好象是小云啊!孙茹倒先说了。易青点头道:“好象是她。这丫头,这么冷的雪天,她一个人在外面干什么?”

    孙茹道:“我先上楼去,你去看看她,叫她也上来吧,怪冷的,别在外面冻坏了,后天还要去学院考试呢。”易青应了,先下了车,慢慢的向小云走去。小云低头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连易青到了身后都不知道。易青脱下自已的外套,悄悄的上前披在小云的身上。

    小云瑟缩了一下,转头看见了易青。她无语的看了易青一眼,把衣服脱下来还给他。道“我不冷。你上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易青抱着衣服,在她对面的转椅上坐下。静静地看着漫天地雪花,半晌不说话。来北京一年了。电影学院是个热闹的地方,离娱乐圈最近,离象牙塔最远的大学。每天都有思考不完地人和事,各种人际关系。难难象现在这样,享受片刻的静谧,让人心里平静舒适。也不知过了多久,雪渐渐大了。

    “易青,”小云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我不想考电影学院了。”

    “什么?”易青一下子回不过神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不想考电影学院了!”

    易青一楞,反而笑了:“傻丫头,别逗了。”

    小云认真的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想了很久了。明天,我自己去和赵保刚导演签约,依诊不接这个戏,我是要接的。只要我努力,后面的片约会渐渐多起来,中国有那么多非科班出身的大明星,人家行,我为什么不可以?”

    “小云。”易青正色道:“你要知道,没有机会上专业大学和考不上专业大学的人,跟有机会上而不去上地人,完全是两码事。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我当然知道,”小云有点激动的道:“科班出身的演员都会有保障,而且起点要高的多。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我已经等不及要成功,要出名,要赚大钱!我不想再等了。再也不想了。”

    易青默然,心里十分别扭。他实在很难接受这种急功近利的思想。飞黄腾达,成名成家,对小云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小云对易青的沉默恍然未觉,她继续说道:“我今年十九岁。如果上大学,四年后二十三岁,女孩子过了二十五就要开始老了,到时候我还能再拍几年?我为什么不把我最好的几看青春,用在拍戏和成名上?”

    “……我不是依依,我不懂追求什么艺术。我只能靠长相和年轻吃饭。依依的事启发了我。每个人都有一条符合自己地成长道路,我和依依是不同的,学院派不适合我。”

    易青不做声,呆呆的看着漫天的雪花。他突然很怀念去年认识的那个单纯妖小的女孩。那个初到北京,对什么事都透着好奇,什么事都倚赖着他,整天问个不停的小地方来的江南女孩……

    小云叹了口气,淡然道:“我知道。你一定很看不起我。也许,孙茹和杨娴儿她们,更加的看不起我。在你们眼里,我是这么地贪慕虚荣,惟利是图。也许你会认为,我是那种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的坏女孩……”

    易青震了一下,回去神来,勉强笑道:“别胡说。小丫头片子,心事怎么这么重,谁又看不起你了?”

    “从小到大,看不起我的人难道还少了吗?”小云忽然怔怔的发了会呆,轻声道:“我离开家乡以后,好象还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我小时候的事。易青,我好象也没告诉过你,我是单亲家庭长大地孩子。”

    “哦?”易青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小云凄楚的笑了一下,慢慢的说道:“我的家乡,是大名鼎鼎的浙江周庄旁边的一个小乡小镇。一条清澈的河流就从我家门前流过。我们出门只坐船不坐车,我到十六岁坐上出租车,才知道跟船比起来,汽车又稳又快。”

    “……我从小就没过我爸爸,在我刚出生没多久。我爸爸跑小运赚了一笔钱。他只给我妈妈留下很少的一点钱,就跟一个福建来的生意人一起去了美国。福建的长乐每年都有特别多去美国做生意的人,那时我还不记事,爸爸就走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妈妈每天就站在河边,等啊等啊,盼着有一天有一条船,把我爸爸就送回来了。她盼着我爸爸能在美国赚到大钱,拿到美国身份,然后回来把我们母女俩接到美国去享福。一连等了两年多,从美国回来探亲的人说,我爸爸已经在美国开了个餐馆,还和当地唐人街的一个女人结了婚,日子过的很好,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可怜的妈妈不相信,她千方百计写了信托人去问。结果我爸爸回信说,按照法律,分居两年也可以算离婚了……”

    “……妈妈收到回信以后,就天天躲在房间里发呆。她不上班,家里就没有钱,爸爸留下的那点钱早就用完了。我和妈妈就靠邻居和亲戚们的接济过日子。我那时好象才四五岁,但是那时我就非常机灵非常乖巧,就很懂得讨好他们,跟他们撒娇。因为我知道,他们越喜欢我,我就能要到越多东西,这样,我和妈妈的日子就好过一点。”

    “……终天,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我也六岁了,该上小学了。

    妈妈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于是我的一个姑妈,收了人家的财礼,让妈妈改嫁了一个大她十几岁的男人。就是现在我叫他做爸爸的那个男人。他是当年跟爸爸一起做生意的一个老实平凡的男人,简单而粗暴。”

    “……我有爸爸了,我上学了。可是日子却更不开心了。我常常看到他喝醉了打妈妈。我宁愿他来打我。妈妈整天哭,为了跟他要钱,只妈天天忍着。我整天想,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帮帮妈妈?”

    易青怔怔的听着,忽然莫名其妙的想到:“是啊,怎么办呢?如果是孙茹,一定会很懂事的让妈妈跟这个男人离婚,努力自立,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如果是依依,一定会倔强的鼓励妈妈,哪怕被打死也不要向这种男人低头;如果是杨娴儿,说不定哪天会在袖筒里藏把匕道,找机会狠狠的给他一刀!”小云呢?小云会怎么办呢?

    小云没发现易青的表情变化,她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们母女俩要想过好一点,轻松一点的日子,就非得讨好他不可。我是很没骨气,我只是一个小镇上长大的孤苦女孩,从小没有爸爸,家里没有男人,谁会教我什么叫骨气?我只知道,我不能看着他再打妈妈了。”“……那年我才十岁,个子才刚刚够得上锅台高。我脚下垫着个小凳子,站在炉火前给继父烧饭做菜。大铁锅那么沉,一顿饭下来,我的手腕好象快断了,眼睛都被烟火熏红了。有时候饭烧糊了,菜做咸了,还要挨打。”

    “……我心里恨死了他,可是还要天天跟他撒娇,嗲声嗲气的说话。我天天琢磨怎么把菜做好吃一点,再好吃一点,让他满意,希望他能对我妈妈好一点,和气一点。”

    “有时候,实在憋的狠了,我就在放学后跑到镇子外大哭一场,回来继续扮我的小鸟依人。”

    易青恍然大悟,原来小云的厨艺是这样练出来的,原来她这么乖巧圆滑的个性背后竟然是这样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相比之下,依依虽然家境贫究,但起码双亲善良,待她也好,相比之下,小云甚至更悲惨多了。

    小云呆了一会儿,脸上突然有了笑容,她微笑着回忆道:“我那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跑到镇子外头。那里有一条好长好大的铁轨,我光着脚,在石子路上跳来跳去,有时候把耳朵贴在冰凉的铁轨上,听着远外传来的隆隆的火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然后尖叫着跳开……”

    “……我觉得火车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因为它能把人带到很远的地方去。我期待着,有一天,有一个了不起的高高大大的哥哥,会带着我,坐上火车,带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永远不要再见到我的继父,和所有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妈妈的小镇上的人。”

    “易青,”小云突然转头道:“你知道吗!第一天认识你,我知道,你就是那个能带我走向另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你的名字里有个青字,我的名字里有个云字,我们合起来,就是青云之路啊!”

    易青想起去年刚认识小云时的种种,不禁会心的一笑,道:“后来,那个趴在铁轨上的小女孩长大了,不但坐上了了火车,而且还去了北京。”

    小云黯然低头道:“考电影学院,是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赌博,我从小就知道,考上外地的大学,是我唯一能逃离小镇,逃离这种生活的途径。如果靠勤奋能把念好,我愿意天天不睡觉不吃饭,把所有的时间拿来读书。可是不管我怎么学,我就是学不好那些数学和英语。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天天哭。我知道,如果我考不上大学,继父就会很快把我嫁给一个出得起适合礼金,但是象他一样土气,一样粗鲁的小镇男人……我天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梦见自己成了一个家庭妇女一样的小镇女人,穿着松垮垮的衣服,蹲在小河旁洗孩子的尿布。”

    “……直到有一天,我中学的音乐老师告诉我,在北京,有一所叫电影学院的学校,专门招漂亮的女孩子,将来毕业了做电影明星。我偷偷的笑了好几天,老天爷总算没有赶绝我,又给了我希望,我终于找到了能让我和我妈妈逃离苦海的办法了!”

    “……我求了妈妈好久,我告诉她,只要考上了,将来就可以接她离开这里,去过好日子,就再也不用窝在这里受气了。妈妈终于把所有的私房钱给了我,我兴高采烈的上了梦寐以求的火车,一个人奔向我新地世界……”

    易青没想到小云考电影学院时。竟是抱了这么大的希望来的。回想起她当初二试就落榜了,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挺过来的。

    小云接着道:“二试落榜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要疯了。关键不在于考不上电影学院,因为考不上电影学院还可以去考其他学校。全国有很多影视类大学可以选择,关键是,我突然发现考这种学校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考试内容很专业的,光是长得漂亮根本没有用。电影学院考不上,再靠其他学校也是一样的。”

    “我不甘心,我真是不甘心,我一定要反抗这不公平的命运。说什么,我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回去嫁给一个土气十足的男人。我当时只想马上找一个好男人,把自己交给他,这也算是一种无奈的抗争吧!”

    “那时候,我身边只有你。你跟那些小镇上蠢牛一样的男人比起来,简直是两种生物。你整天懒懒散散的。什么都不在乎,却有一肚子学问,知道那么多新奇古怪的东西。我下定决心要把自己交给你,哪怕只有一个晚上,哪怕只能在以后的岁月里不时的翻出来回忆一下,我也知足了……”

    “……其实我知道,一直以来你对我总有一份歉疚,总觉得有点对不起我。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想。要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把你当作了反抗命运的工具。”

    易青不想多谈这个话题,连忙岔开问道:“你继父后来怎么又让你到伤害去读艺校了?”

    “哼。指望他……”小云冷笑道:“我回去以后才知道,我当兵的堂舅舅转业回来了。我妈妈从无依无靠突然有了复员的军官娘家人撑腰,我肌肤马上变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后来我堂舅舅去上海一家艺术学校做保安组长。我听说这个学校是教影视表演的,高兴极了。一定磨着他带我去。我折了一半的学费进了这家学校。开始了长这么大最幸福最见世面的一段日子。”

    “……我看着那些被父母宠爱着的,一个光零花钱就好几千块的同学。经常觉得上天真得是非常的不公平。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人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的人父母是高官富商,她们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上什么样学校就可以上什么样的学校……而我,只是想从那个偏僻小镇走出来都那么难。”

    “……我在心里下了决心,既然上天对我不公,我就要自己去争取公平的命运。我要出人头地,我要扬眉吐气。总有一天,我要做人上人,做大明星,我要鲜花,掌声,还要赚很多很多地钱!我要报答所有对我好的人,把我妈妈风风光光的从小镇接出来,买好房子给她住,让从前嘲笑她的那些人再也不敢看不起她!”

    ……雪越下越大了,地上已经结起了白白的一层霜。但是穿得比较单薄的小云丝毫也没有觉得冷的样子,她月说越激动,兴奋了脸都红了。

    “易青,你说我这样想,错了吗?”小云悠然问道:“难道一个女孩子,不偷不抢不犯法,也不伤害别人,只是想凭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和家人过更好一点的生活,这就是爱慕虚荣?”

    易青看着满地的雪花,洁白无暇的在眼前蔓延开了,无声的点了点头。人们总是喜欢用自己的价值尺度和生活经验去衡量周围人的一切,可惜世界往往超出我们的想象。

    易青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笑道:“很冷了吧?我们上去吧。把赵保刚的剧本给你看看,我帮你写角色笔记,希望这个角色能让你一夜成名。”

    “真的?”小云眼睛一亮,笑道:“我倒宁愿你多陪我说会儿话。”

    易青笑道:“傻丫头,说话以后还没机会吗?呆久了她们回着急的。”

    小云幽幽的说道:“易青哥哥,我明天签约完后,可能很快就进组了。再见你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以后你想跟我多说几句话,怕也没那么容易了吧?”

    易青心里微微一颤,笑着跑到她对面的跷跷板上,跨了上去。小云一声尖叫,被升了起来。

    易青哈哈大笑道:“好玩吗?”

    小云笑面如花,一脸说不尽的甜蜜。

    楼上。

    依依和孙茹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易青和小云一起一落玩得正欢。

    依依诧异的道:“小云跟易青说了些什么,两人这么高兴?”

    孙茹微笑道:“我猜,小云决定要单独跟赵保刚的剧组签约了。”

    依依释然道:“那样就最好了。我还一直害怕自己连累了她呢。”

    孙茹伸出手去,去接那漫天飞舞的雪花,轻轻的道:“我才知道,越来人和人是多么的不同。但愿未来不论变成怎样,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吧……”

    ……

    第二天一早,小云和孙茹,杨娴儿一起陪着依依去电影学院看了一试榜。

    依依和小云两人毫无悬念的通过了一试。而乔帆却意外的落榜了。

    相比之下,电影学院比其他院校更注重学生的外形俊美高大,想当初78年江文曾经考古电影学院,就是一试落榜,直到两年后,才考上了中戏。

    易青早上没有跟着去,闷在家里埋头给小云写角色笔记。他只小云这次是志在必得,所以也写的格外认真。

    到了中午,依依她们买了中饭回来了。

    依依一路上都在苦劝小云,希望它继续电影学院的考试,小云只是笑笑。它和依依不同,她要得不是艺术和造诣,而是一条成名之路。

    易青见她们回来了,把写好的角色笔记交给小云,一边问起情况。听说乔帆落榜了,赶忙打电话去慰问。

    乔帆倒是满不在乎,大咧咧的笑着,表示马上准备一下,要去考中戏。

    易青打完电话,把孙茹拉到一边,悄悄的问道:“东西送进去了吗?”

    孙茹笑道:“放心吧,我拜托的那位研究生师兄,我是亲眼看着他把光盘放进齐世龙老师的办公室的。”

    易青高兴的道:“那依依明天考试大概没问题了吧?”

    孙茹笑道:“事情搞清楚了,我也可以回家拉!”

    ……

    电影学院。

    齐世龙老师在他的学生王敬松副院长的办公室,和王敬松,崔新清以及另两位负责招生考试的老师一起,把所有通过一试的学生报名表拿出来一一过目。

    果然,考生的名单里确实有一个象徐晓君描述的那样,叫周依依的女生。看照片非常的齐整清秀,而且崔新清老师对她赞不绝口。

    齐世龙老师不屑的摇了摇头,前天崔新清老师并没有在一试考场,怎么可能对这个学生这么了解,分明是这个不知自爱的学生用了什么类似贿赂的手段走通了崔新清老师的后门。所以崔新清才会这么夸奖她。

    崔新清和她的丈夫霍玄老师两人是电影学院连接两任表演学院二级院长,系主任,齐世龙也不好当面不给她面子,没有点破。

    会后,齐世龙悄悄的把王敬松拉到一边,把徐晓君的话跟王敬松说了,然后严肃的道:“最近我们学院受了很多娱乐圈里不良风气的影响,整个校风学风越来越差了!我希望你们下面在挑选学生的时候,先择品,再择才!象周依依这样不安分的学生,就是你们二试送上来了,三试我也把你们刷下去。”

    王敬松虽然齐世龙在做人处事上一向有些不靠谱,但是他对自己这位恩师从来是奉若神明,他的话就是圣旨,哪敢不听?

第四十四章 一鸣惊人

    齐世龙老师办完了今年二试考生的入场分组和分题,谢绝了王敬松老师一起去吃饭的邀请,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其实以他的年龄和资历,早就可以退休安享晚年了,连他的学生都当上副院长了,他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可是这个多病的老人依然在教学的第一线,孜孜不倦地为学生们做着最基础的工作。不但主持每年的招生选拔,同时自己还在带研究生。

    齐老师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摘下老花眼镜,从抽屉取出袋泡的西洋参茶,打算喝一杯提提神。

    齐老师站起来的时候,昏花的老眼依稀看见桌子的正中央摆着一个牛皮小袋,这种牛皮纸袋在电影学院是最普通不过的东西,学生们管它叫“袋袋传播”。

    导演系学生的作业短片、表演系学生的汇报演出、某个系年轻老师的新的教学研究成果,都会刻成光盘以后拿这样一个袋袋传播的小纸袋子装着,传播到各系去观摩学习。齐世龙老师自己家里有几百盘这种纸袋袋装着的光盘,办公室也有,他的个人办公室就有拉片的机器可以看。

    齐老师今天确实是累了,他打算喝口水,回头再看这个不知道是哪个系的学生或者老师传给他的片子,估计是那个齐派的年轻老师排出比较得意的新颖小品了—年轻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就是旺盛,齐老师想着,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齐老师走到饮水机前,把杯子对着热水口。刚要沏茶,一个年轻助教抱着一大叠笔记本走了进来。

    “齐教授,这是您要的今年大四进组实习的表演系学生的毕业论文,还有……还有大三表演班的毕业汇报话剧大戏各个角色的开掘规定情境笔记,您现在看吗?”

    齐世龙老师看见这个年轻的老师满头大汗,那些笔记确实是多了点也重了点,忙歉然道:“放在我桌子上吧,辛苦你了。”

    那个老师抱着一大叠东西,根本看不到桌面上有什么东西,他的手臂也确实有点酸了,就整叠东西照着桌面放了下去,放下去的时候好像觉得桌面上有各什么薄薄的东西硌了一下,被这些笔记压在了下面。他也没在意,拍拍手松了口气,对齐老师道:“齐老师您早点回去休息吧,那我先走了。”

    齐世龙已经沏好了茶,正在对着杯子吹气,和蔼地向他点了点头。

    那位助教老师走了。

    齐老师慢悠悠地踱到桌子面前,在那堆笔记旁边放下了杯子。

    这么多东西。看来只能明天再看了。唉,人老了老了,体力就不济了。

    齐老师仰面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咦!刚才泡茶前,我想做什么事来着?有件什么东西忘了看?

    怪了怪了,就是想不起来了。

    齐世龙老师看了看桌面上,想要找点提示。桌上除了那一大叠挡碍的笔记本以外,什么特殊的东西都没有。

    齐世龙老师敲了敲脑袋,唉,老了老了,真是不中用了,连记性也变得这么差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

    ……

    小云终于要走了。

    第二天易青就完成了角色笔记,还特意拿到街上网吧给小云打了一遍,复印了出来。

    晚上,又抓紧时间跟小云一起把这个角色过了一遍。依依和孙茹在楼下健身器材那里练习舒展和压腿,明天就要考二试,为考形体准备的舞蹈动作还要再温习一遍。

    小云非常认真地听易青讲解,时不时地提出问题。

    终于讲完了,小云紧紧地握着笔记,感激地坐过来挽着易青的臂膀,突然亲了他一下,道:“易青,谢谢你。我有预感,要是我按着这个脚本去演,这个角色一定能红!”

    易青笑道:“大明星,红了以后千万别忘了我就行了。”

    小云不满地道:“我看起来真的很像那种虚荣势利的女人吗?”

    易青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低头看见她一脸认真的容光丽色,说不出的美艳动人,忍不住亲了她一下。小云格格地笑着,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轻声说:“易青,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不管将来我有多红,只要你一个电话,我一定把所有通告推掉来上你的戏。当然,要你能当上大导演的话,嘻嘻……”

    易青道:“明天下午你去签约,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小云笑道:“我们还来得及上午看完依依考试,下午再一起去吧,最重要的是进组那天,你们得陪我去,我一个人害怕。”

    第二天的电影学院。

    今天来的考生明显少了好多,进入二试的八百名考生在表导楼下密密地排起了长队。远处,其他系的男考生们冲着这边指指点点,一会儿看这个女生头发漂亮,一会儿又看那个女生身材好,议论个不停。就算考不上电影学院,能看到这么多美女,也算没白来北京一趟。

    孙茹和杨娴儿站在警戒线后,不停地向依依挥手致意,给她加油打气。

    易青问小云:“你也可以参加二试的,不进场去玩玩?说不定今天在考场上能见到黄雷老师哦!”黄雷也算是国内新生代当红的俊朗小生了,很受女孩子们的喜爱,往年常有些女粉丝花一百块报名费来考电影学院,只为见黄雷老师一面的事。

    小云笑道:“反正是不打算考学了,干嘛还进去占一个考生名额,多留出一个机会给别人不好吗?反正依依的专业已经强到不挑对手不挑戏的地步了,也不需要我进场去配合她。”

    易青随口说笑着,一边看向里面,叫号的助教拿着牌子出来了。易青精神一振:“依依进场了!”

    依依去年一试就被郭承安弄法给刷下来了,所以没经历过表演系的二试,不免有些紧张。

    她经过一号考场的时候往里张望了一眼,依稀看见崔新清老师在里面。一共两个大考场,依依分在二号考场,也就是说,她跟最欣赏自己的崔新清老师擦肩而过。

    依依深吸了一口气,自信地昂起了头,不管谁监考,用我的表演征服他!

    依依随着本组的十一个人走进考场,全组背靠墙壁站好。

    大教室的那头坐着一排老师,正中间的一个年纪不大,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形容有点古怪,有点天生异相,剃着个光头,依依知道,他就是新一代表演学中最年轻的一位齐派大师,被称为中国表演学术理论界承前启后的青年宗师级人物王敬松老师。

    坐在王敬松老师旁边的是电影学院声乐组的穆凤兰教授和形体组的金珍珍老师。从二试考试,声台形表这四个科目都要细化考察了,所以今天各组的当家老师都来了,除了正副主考和声乐形体两组的老师以外,还有……依依目光平移,落在穆老师的身边,那个自己曾经非常熟悉和痛恨的身影—郭承安!

    郭承安心虚地和依依的目光一碰,连忙不自然地低下头去。他只是个快退休的小讲师而已,把柄被孙茹紧紧攥在手里,他可不敢跟孙大小姐龇牙,万一把大小姐惹急了把录像带往上一捅,最低限度退休以后的退休金是泡汤了。

    不过,郭承安低着头恶毒地想到,纵然不能公开放对使坏,等下在投票决定学生去留的时候,只要有一个老师判周依依稍微低一点的分数,我就立刻投票反对她进三试。就算孙茹兴师问罪,我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这是某某老师投的票,你看他分数给得这么低……哼哼,跟我斗!

    考试正式开始了。

    主考王敬松一一唱名,学生们出来自我介绍,然后马上进行自选台词选段的朗诵。

    “周……周依依!”王敬松老师抬起了头,用挑剔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位被恩师齐世龙重点交代的,德行名声有亏的考生,试图从她的气质里找一点点不自爱的女生特有的俗媚气息来。

    王老师只看了一眼,就不自禁地坐正了身子。他也算是阅人无数,见识过天下各省各地的美女的人了。搞了这么多年的演员选拔、招生考试,几时见过这样清极丽极,不食人间烟火,婉约若仙的女生。

    一张上镜之极的小脸,修长的身形接近黄金比例,舒展的站姿和优雅的气质体现出良好的教养。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却时时透露出一种温暖的慈悲,让人一看就觉得她的心必然是柔软而善良。

    如果这样一个十**岁的女孩,也会是一个**而骄横的人吗?这简直是太荒唐了。

    王敬松老师跟形体组的金珍珍老师对望了一眼,象这样的极品女生在以往的考试里,很可能不用任何考核,单凭外形就可以录取。专业人才是可以培养的,但是这种脱俗的容貌和气质,去哪里再去复制一个去?哪怕是没有任何专业基础,也可以先录取进来再慢慢调教。

    依依对老师们的注视坦然以对,越是到了旁人会紧张的时刻,她的心里反而越是平静。也许她就是那种所谓比赛型、镜头型的人吧,越是受到外界注目的压力,发挥的反而越好。

    依依流畅自如的做完了自我介绍,跟许多考生的那种结结巴巴、本能丧失式的介绍大大不同。

    可不要小看电影学院考试的这个自我介绍。电影学院的各系主考老师,都很喜欢刻意的在考场上制造一种紧张的气氛,或者用一种威压审视的眼神,有时甚至是一种鄙夷不屑的眼神有意的去打击考生的信心,以此来考察考生的心理素质和承压能力。

    为此,电影学院考场不知闹过多少后来大家津津乐道的笑话。91年,一个考生上场,紧张到同手同脚。这个考生上来机械的鞠了一躬,道:“老……老老师好!我、我是来……来自……哦!对了,我是来自XX省XX市的考生,我姓……我姓、我姓……”这考生满头大汗的憋了半天还就是短路,终于他急了。扭头问同组陪他一起来考试的另一个考生:“喂!我说,我姓什么来着?”

    最经典地是后来成为“星女郎”的黄胜依,她考试的时候,紧张之余在自我介绍时说出了“我身高四十五公斤。体重一百六十七公分”的经典名句。幸好她地外型和专业都十分过硬,最后还是考上了学院。

    依依介绍完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均匀的使用了三腔共鸣,用话剧音说道:“今天我自选的台词段落是苏东坡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

    两位专门负责听台词的老师讶然的对望了一眼。一般的表演台词练习,入门先学绕口令,也就是是俗称的快口,然后是一些练气声的段子,比如有名的“八百标兵奔北坡”、“十道黑”、“满天星,等等;然后是学寓言,再然后是现代诗歌朗诵;到了大二。才开始学古诗词,最后是话剧台词选段。

    古诗词地台词练习。已经是教学上很高端的学问,这跟中学学校里语文老师要求地背诵古文和朗读课文可大大不一样。除了基本的三腔共鸣、抑扬顿挫之外,最难的在于诗词古音的结构和断句跟我们现代人说话是一样的,要想念出那份古意来,非得对诗的意境和诗人本身的境界有一定地认识才行,气息、气氛、气质差一点都不行。

    不要说学生了,就是教学上。教古诗词台词的老师也必须由资深的老教师来担任,一般的年轻教师,练功的年份短了的,天分差一点的,还要闹笑话。

    一般在考试时选择古诗词的,都是不懂专业的白纸一张地考生,拿以前在学校里朗读古诗的调门来参加台词的考试,在专业老师听来就特别地怪异,一般最多让他背两句。直接就叫停喊下一个了。

    依依不但很大胆的在二试选择了一段宋词,而且还是首感情很深的,意境远远高于她这种年龄的古词。最重要的事,她完成了惊人的好!

    王敬松和那两位负责台词老师完全听的入了神。依依是这组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没有老师喊停,完整的把自己的台词选段全部背完了的。首先令人震撼的是她的气声字水青,没有三四年日夜不辍的勤奋练习,是可能达到这种圆润充沛的境界的;更奇怪的是她对这首宋词的精神境界的理解,这首词是苏东坡悼念亡妻的,苏轼的妻子死了十年,他回去扫墓,在客栈墙壁上写了这首词以寄哀思,以周依依这种十**岁的漂亮女生,居然对这样一首生离死别的大悲境界的古词有这么深刻的体认,完全表达出了苏东坡的那种哀伤,真是闻者伤心,听着落泪,真是神乎其技。

    王敬松慨然想道:这孩子在台词上下的苦功真是非常的深!现在的学生,整天只想着出名做偶像派,谁还肯扎扎实实的下苦功,每天去反复做那些枯燥无味的晨功和气声字台词练习啊!电影学院的老师们强调再强调,电影学院的台词整体水平还是一直在下降,甚至有人提出来,影视器材的收音设备越来越先进,什么样饱满的声音和台词后期都能做出来,根本需要让学生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坚持练台词。

    想到,一个还没跨入电影学院校门的女生,居然做到了很多科班学生做到的事,勤勤恳恳的在练这些枯燥的基本功。王敬松想到,莫非这个孩子竟是哪个世家出身的某个前辈老师的后辈,从小就家教严厉,不得不经常练功?

    他忍不住问道:“周依依同学。请问你的父母也是从事影视行业的吗?或者你的家里有某位长辈也是做这一行的?”依依黯然摇了摇头,随即骄傲的道:“我的爸爸是位烈士!我妈妈是位小学音乐老师,这首词是我爸爸牺牲很多年后,我妈妈教我的!”

    原来如此!

    王敬松老师耸然动容!“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原来竟是一位烈士的遗孀对女儿的教导,难怪那么刻骨铭心,感人至深。

    两个负责台词的老师点了点头,没有同对方商量。同时在判卷纸上依依地考号下面,红笔写下一个大大的:“A!"!一轮考过,尽管有齐世龙老师的交代在先,王敬松老师还是很公正的给了周依依最高地印象分。

    就算是齐老师坐在这里。他也会这个孩子有这种判断吧!王敬松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依依一眼。

    这个女生,简直天生就是为了镜头而生的,徐晶蕾、蒋素青、刘一菲、黄胜依……电影学院历届的美女全被她比下去了。

    第二轮考得是形体,周依依依然抢尽全场风头。

    电影学院的形体考试,无非是几种:武术、舞蹈、京剧刀马旦和武生绝活献技。

    依依跳得是自己编的舞蹈,她准备的是一段快节奏的爵士音乐,从芭蕾动作场,两个八拍之后换成RR&B风格的街舞动作;然后是间舞的急旋小跳、古典舞的大转水袖;随着音乐地变奏,换成西式伦巴和恰恰;最后的结尾是一组新疆舞、藏舞、印度舞地动作组合……

    音乐结束。所有旁观的其他考生都看傻了。满场都是依依挥洒飘逸的舞姿,给他们这些还没考的考生以严重的心理打击。

    金珍珍老师当然不会傻眼。她是见过世面的,每年考试都会有几个学过舞蹈专业甚至是拿过国际舞蹈、武术冠军的学生来考试。多专业也不希奇。

    但是,她还没见过这么聪明和这么有创意地学生,短短两分钟的自编舞蹈,展现了她多方面的舞蹈才能,看得人眼花缭乱。客观的说,她的身材当然是好的没话说,身体的协调柔韧。各方面的舒展均衡能力也非常的出色,即使放在中国舞蹈学院地考场上,也是块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金老师问道:“你以前学过舞蹈?”

    依依点头道:“是的。我是舞青中专毕业。”金老师含笑点头道:“相信你当时一定是位非常好学而勤奋地学生。”

    她在说话,拿起红笔,在判卷纸上周依依的考号上写上:“A”!

    第三轮声乐考试。

    周依依把穆凤兰老师唱哭了。

    “如果我倒下,将在起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如果我的双眼,再不能睁开。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很久没有听到这首老歌《血染的风采了。闻者无不动容心酸,一曲既罢,歌声绕梁不去。

    周依依的专业声乐能力若说够不中央音乐学院的选拔标准,起码在业余选手里算得上拔尖了。

    重要的是她唱歌时的那种感染力,那种从灵魂里迸发出来的震撼力,使人全身如受电击,久久无法平静。

    王敬松老师想起她刚才说自己的父亲是烈士时那种骄傲的表情,他突然特别能理解依依的这种感情。

    齐派表演理论讲究的就是一种体验而再现,用周星池在《喜剧之王里的台词来说就是——“由外而内,再由内而外,然后再由内在表现出来的”。从这一点而言,眼前的这个女孩无疑是块天生学齐派表演的上佳材料。

    穆凤兰老师摘下眼镜,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再带上眼镜,郑重的取出红笔,在周依依的考号后面写下:“A”!

    最后是分组小品。依依和同组的三位考生,两女一男,抽到的竟是“森林的早晨”这个题目。唯一的一个男生竟然完全没受过表演训练,逊毙了。这对考试是非常不利的。依依灵机一动,让他来演一个猎人。

    两个女生,一个演麋鹿,一个自告奋勇演兔子。当依依说她演老虎时,三个同伴哈哈大笑,这么漂亮的女生演老虎,演得象吗?

    轮到依依这组。

    预备开始之后。

    换了扮相的依依上场就是一声虎吼。

    这一个动作就让王敬松老师眼睛瞪直了。他立刻示意考场上负责录象记录的研究生,用力的向前挥了挥手。这个手势在电影学院是切近景的意思。

    此时此刻,什么品德问题、什么风气问题、什么齐世龙老师的教导,早就被王敬松抛到脑后去了。

    一个酷爱艺术的教师看到这种潜质的考生如果还能按捺得住爱才之心,那才是咄咄怪事。

    依依扮演的老虎扑倒一只麋鹿,正待饱餐,却被猎人打中,她临死前的嘶吼与挣扎惟妙惟肖,而且赋予了一种人性化的悲凉,令人浑然忘记了她是一位刚才还大出风头的漂亮女孩。

    小品结束,旁观的两组考生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们忘记了嫉妒和担忧,满脸都是兴奋。

    王敬松老师看看了正在议论纷纷的两个负责看表演的老师,这种水准解放天性的表演练习,即使是在电影学院科班学生的汇报演出上,也难得一见,即使是最苛刻的老师,即使是齐世龙老师亲临,恐怕所下的判断也该是和他们两个一致的:“A”!

    郭承安傻眼了。声台形表四科老师,四个A!这判语要怎么写?就算有一句明显否定的话,看起来都会非常奇怪,更不用说反对她进入三试了。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好容易熬到了退休,还是安分点好,保住自己怎么也比算计别人重要。

    于是,老老实实的在周依依的考号下随便写了几句赞美的话,打上双勾。

    王敬松老师踌躇的看了看周依依,一再迟疑。

    这个女生今天穿了一身整洁可爱的衣服来考试,打扮的很清爽明丽。但是她刚才为了扮老虎在地上又是扑倒又是挣扎,满身尘土。

    单就这份精神就很难得。现在的女生哪个不是分外珍惜自己的所谓形象,有些明星,居然会为了剧本里让她用手吃东西而拒演一个角色,浅薄到令人失笑的地步。

    而这个女生,说来就来,为了表演眉头都不皱一下,这么娇美的女孩,趴在地满地打滚去演一只粗鲁的老虎。

    她的脸上,写满了对表演对艺术的执着和热爱。

    这样的一个女孩,真的会象齐老师听说的那样,是个虚荣势利、贪财自私、淫荡成性知自爱的肤浅女生吗?

    王敬松老师拿起的笔又放了下来,又再拿了起来。

    他犹豫再犹豫,终于下定决心,在周依依的考号下打了双勾。

    王老师又仔细的想了想,在判语一栏非常简单的写下四个字:二试第一。

第四十五章 就这样被你征服

    孙老爷子今天的早餐是蜜渍乳鸽和炸馒头片,一杯五种花豆磨的豆浆。

    这么好的早点,一向嗜好美食的孙老爷子却没什么胃口。他望着餐桌旁边的位置两眼,叹了口气。

    孙茹出生没多久,父母就去了美国,他爸爸在华尔街的生意非常忙,一年也难得回来几趟。本来孙茹的父母是要把她带到美国去的,可是孙老爷子说什么都不肯,大发雷霆。他可接受不了老孙家的第三代唯一一个宝贝疙瘩是个香蕉人。

    他要把小孙茹培养成精通中国文化的女艺术家,名垂侵青史。

    爷孙两个等于是相依为命的生活了这么多年。孙老爷子权倾影坛,但身边却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多少年来,他生活里最重要的一个乐趣就是每天早上在小茹上学前亲自为她热一杯牛奶,和她一起吃早饭;晚上孩子放学回来,在乐呵呵的坐在一起吃晚饭。

    老怀寂寞。世上有哪个老人不溺爱自己的孙子孙女呢?

    孙老爷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突然感觉到自己真是老了。

    他撕下一只乳鸽腿吃了一口,心想孙女在外面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吃,她的嘴从小被惯的这么刁,现在整天在外面吃那种味精菜,怎么吃的惯哪!唉……

    餐厅外的大门砰得一声响,孔儒在外面说话:“啊!是宝叔回来了啊!赶了个通宵吧?辛苦辛苦……”

    吴宝爽朗浑厚的声音在前厅响起:“老爷子呢?”

    孔儒道:“在餐厅吃饭呢。”

    宝叔和孔儒快步走进餐厅。孙老爷子抬眼一看。宝叔满脸都是疲惫地样子,眼睛里略见血丝,连忙道:“你昨晚没睡?快坐下,吃点东西。”说着。把自己的豆浆往他面前一推。

    宝叔也不客气,坐下端起杯子暖了暖手,几大口把一杯豆浆全喝了,喘了口气,缓过劲儿来了。

    孙老爷子问道:“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宝叔点头道:“找着了,去年那个大胡子糟蹋的一个女学生,天津地。我前天去天津找到刑警大队一个哥们儿,让他帮忙找到这个孩子,已经答应出庭作证,指控徐晓君和那个大胡子叫宫什么的。”

    孙老爷子讶然道:“那孩子呢?安排好了吗?”

    宝叔道:“还在天津。放心吧,妥帖着呢。到时候出庭的那天,我那哥们儿和他们同事送她来。”

    孙老爷子点头微笑道:“你办事一向妥当。真是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宝叔道:“我还想马上去电影学院一趟。齐世龙老爷子那边,受了那婆娘的蒙骗,对易青和那个叫周依依的孩子还有很深的偏见。马上就是他老人家主持的表演系最后三试了,我担心要为这个影响了周依依这孩子的考试,所以我想马上去一趟。”

    孙老爷子笑道:“齐世龙这个老家伙我太知道他了。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嘴上说的凶,临到考试的时候,只要那孩子确实有真本事,他肯定要起爱才之心。要说他会因为成见而刷掉一个好苗子,我头一个就不信。你辛苦了有一晚上了,未必就一定要去。”

    宝叔想了想道:“我还是去一趟比较放心。”

    旁边孔儒连忙搭腔道:“还是我去吧。宝叔休息,这几句话我去解释了就行。”

    孙老爷子点头道:“对对,你去更好。只要说清楚那个姓徐地婆娘是个什么货色。再告诉老齐秉公处理考试的事就行,可别让他误会咱们给那个姓周地女学生走后门说人情,这点很重要。录取不录取。过不过三试要看那孩子自己的本事。”

    孔儒一脸的谦谨,连声应是。

    ……

    齐世龙老师一早起来就开始批阅大四进组实习的表演系学生的毕业论文,还有大三表演班的毕业汇报话剧大戏的各个角色地开掘规定情境笔记——就是从昨天就一直堆在他桌子上的那叠东西。

    老人一上午忙得一口水都顾不上喝,看完一份就往旁边放一本,渐渐的,那一大叠笔记慢慢的薄了,薄了。最后,桌面上只剩下了最后一本。孙茹托人送进来的那张光碟就压在下面。

    齐老师往椅背上一靠,取下老花镜,揉了揉太阳穴,歇了口气,然后振作了一下精神又拿起眼镜带好,坐直了身子,向最后一本笔记伸出手去……,当

    “老师!”

    齐世龙不用抬头就知道,这个声音听了好多年依然是很顺耳,就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现在算是自己的上司——王副院长的声音。

    “敬松,快进来。”齐世龙教授看到自己这个学生就高兴,在别人面前,王敬松是电影学院二级学院的副院长,是学术界地青年大师;可是在齐世龙老爷子眼里,他永远是当年那个淳朴大气的贫家少年,是那个和黄雷、江武在学青的表导楼下打雪仗地顽皮孩子。

    王敬松有点忐忑。

    他捧着一叠通过二试准备三试的学生报名表和二试成绩单、主考老师判语等文件,把它们放在老恩师的桌子前。

    齐世龙点头道:“昨天辛苦你们了。崔新清老师那个考场的结果好象还没送过来呢。对了,今年有什么特别抢眼的考生吗?”

    齐世龙老师只是随口问问,王敬松却立刻把最上面的一份报名表放在恩师面前。

    齐老爷子扶了扶眼睛,定睛一看,报名表的姓名一栏上赫然写着“周依依”!

    旁边贴着一个清纯脱俗的女孩照片,巧笑嫣然。

    老爷子抬眼看了王敬松一眼,没有做声,他仔细的、一行一行的看着这个叫周依依的考生的报名表。

    这几天来,这个名字一直在他耳边绕来绕去,说实话,他是非常反感的。一个普通的考生,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谁都在提她,一个本院的教工,居然被她整得哭哭啼啼,鼻青脸肿;甚至连孙国放这种人都惊动了——要说没有点猫腻,能信吗?

    他看完了报名表,翻过一页,看到了王敬松这一组对这个学生的最后成绩记录和判语。

    齐世龙老师看到那个红彤彤的双勾,没有做声,再往下看,只见评语栏上写着“二试第一”!

    老爷子意外的张了张嘴,抬头看着王敬松,仿佛准备听他解释。

    王敬松一卷带子,道:“这是昨天考场现场留的录象记录,我给您带来了,你要看看吗?我给您找个机器。”

    齐世龙摇头道:“不用看了。你也别担心,我还没有老到专横颟顸的地步。我相信你的眼光,这方面你比我强。既然你这么做了,肯定有你的道理。”

    王敬松仔细的打量了老师几眼,想看出这几句话里有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忍住道:“是我忘了您的嘱咐。只是,我真的被这个孩子征服了!您知道那种感觉吗?这种奇根利器、美玉良材,电影学院五十年都出不了一个,中国十年都出不了一个!我当时想,如果我真的因为……因为什么原因把这个孩子推向中戏、上戏或者什么其他学校,恐怕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包括我,包括表演学院的许多老师,都要后悔,非常后悔!”

    齐世龙老师看着自己最得意的这个学生,突然有种非常怪异的感觉。这个当年的爱徒,现在已经是国家表演学协会的专家级成员;在好莱坞、在香港讲过学、教过课的大教育家、大学者;是见过大世面的宗师级人物了,可今天他居然对一个二十岁到的女学生用上了“征服”这个词,实在是太令他惊讶和费解了。

    老爷子突然非常的期待,亲自见识一下这个叫周依依的学生,她究竟有怎么样的魔力,能令王敬松如此的欣赏,甚至不惜忤逆自己的意思来保全她。

    二试第一?齐世龙嘀咕了一下。他和王敬松以及他的那些弟子一样,对艺术,对表演有着疯狂的近乎偏执的热爱,他很难想象一个在专业上得到王敬松如此高评价的女生,会是个品德败坏的孩子。

    王敬松接着道:“老师,我不知道这个考生为什么会给您留下这么恶劣的印象。但是,我认为,象这样的可造之才,即使真是人品极差,真是品性不良,我也愿意冒险把她招进来。相形之下,品格好的学生是很多的,可是象这样不世出的好苗子,从外形到专业都这么出类拔萃的学生真是太难得了。最多我招的学生,我会负起责任,以后天天盯着她,不让她惹事,严格训练她,就算真是个太妹、小流氓,我拼了命也要把她教好——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天生的坏人,不能感化的魔鬼!”

    齐世龙看着一脸激动的王敬松,突然觉得脑筋又不够用了。

    电影学院二试后的第二天,是小云签约完要进组的日子。易青、依依当孙茹三人一起去送小云,陪她签下人生第一份片约,然后帮她拿着行李,看着她跟随剧组了南下的飞机。

    赵保刚导演对于依依的临时决定退出非常的惋惜,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形式上职业化的勉励了后辈几句,过两个重要角色总算找到了一个,另一个,估计是要花点钱,去签一个有点知名度的女明星来演了。

    小云含泪和易青、依依、孙茹逐一拥抱,义无返顾的走进登机口,再回头。

    易青望着她远去的俏丽背影,感慨良多。

    人生,多么的奇妙。不同性格的人选择不同的路,不同的路影响不同的人。易青曾经以为小云选择的路是错误的,但是,此刻他知道,无所谓对错,她选择的是一条最适合她自己的路。

    送走了小云,易青他们三人打车回电影学院。

    下车付费走人。易景关上车门抱怨道:“北京打车真贵,去哪儿都要好几十。大小姐,下次闹脾气离家出走,记得捎带手把车开出来。”

    “我的吸取教训,以后你坐我车要收费。”孙茹随口调侃,眉头却紧锁着,拉着依依道:“明天就看二试榜了,不知道怎么样。也不知道齐老爷子看了那张光盘没有。”

    ……

    齐世龙老爷子正在看那张光盘。

    当他拿起桌最后一份笔记准备批阅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了这张久违了地光盘。这才霍然想起,这个东西似乎已经在这里躺了不只一天了。

    不知是哪个年轻的助教或是哪个上进的学生正在期待他的指点教益。老教授一阵内疚,赶紧坐到电脑桌前,把光盘放进机器里。

    因为是拿孙茹地机器拍的。所以乔帆带进去的带子跟上次孙茹和依依拍郭承安的那卷是同一个带子,易青顺手就把两段一起刻了出来。

    齐世龙老师才看到一半,就已经目瞪口呆,老头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等到看完徐晓君那段,老教授血压都高了,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以这位老人家正派单纯的秉性,怎么也接受不了被自己学校的教工这样的哄骗。

    齐世龙还没有往周依依那个方面想,因为这两段带子并是为她辩护的,所以现在老教授满脑子都是要找徐晓君算帐地念头。他匆匆关掉机器,带上办公室们。往楼下走去。

    出了办公楼急走了几步,齐世龙慢慢的冷静了下来。他第一下想到地就是:送这盘带子的人恐怕不是要对付郭承安和徐晓君。而是为周依依洗清误会来的。

    因为了解电影学院的人不会不知道,齐世龙老师和谢非老院长、郑国恩教授这些人,根本属于半退不退,已经是没有实权的纯学者了,就算他们想开除一个徐晓君这样的教工,也要请示院领导,要对付谁的话。直接把光盘放到院长办公室去好了。

    齐世龙再不通世故,活了大半辈子这点逻辑关系还理地清的。那么就是说,这个光盘是为了表演专业考试送进来的。

    齐世龙老师想通了这点,对着早春的阳光眯了一会儿眼睛,突然之间心情大好,非常之好。

    他的脑子里再度浮现起刚才的那盘片子里,那个叫周依依的女生机智大胆的诱使郭承安上当,拍下他的丑态地过程。尽管机器在周依依身上放着,她自己没有出现在镜头里。但是听声音也能听出她的镇定从容,一种光明磊落的感觉。

    原来,这个一直被自己认为是品德有亏地问题女生。这个被王敬松看中的可造之才,其实竟是个、至少是个活泼可爱、聪明得体、不畏强梁、不攀附权贵的心志高洁的女孩。如果她真的水性放荡,去年在郭承安的诱骗下,听说能保上电影学院,是早就出卖自己了吗?何必又大费周章的再等一年?

    险些断送了一个好苗子!过,幸亏敬松心如明镜,齐世龙老师现在的心情,居然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高兴的呢?

    相比之下,去找徐晓君算帐,去找郭承安兴师问罪,所有这些事情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齐世龙老师就是这样一副老小孩的脾性,孩子的特点,或者一个秉性单纯的人的特点,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转念之间,心思百转千回,大喜大忧。

    他抑制不足老脸上欣慰的笑容,自言自语的道:“这可得告诉敬松去,顺便把他那里昨天考试的记录要过来看看……唔,我倒要见识见识,对!见识见识去!”

    齐世龙老教授心花火放的向着表导楼走去。这个时间,王敬松大概正在教研室里自己拉片子备课案吧!,当

    满心欢喜的老人家没有注意到,在办公楼对面的小食杂店旁边,倚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拿着一瓶可乐,叼着吸管面无表情的吸着,鹰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齐世龙老师的身影走进了表导楼。

    孔儒看着齐世龙老师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了。回头把喝空了的可乐瓶子往柜台上一顿,拍了拍手,向办公楼走去。

    那插在瓶子上的吸管,整个被他咬烂了。

    孔儒慢悠悠的走在办公楼里,途中遇见了两个以前在电影学院上学时就认识的老师,其中一个还是管理系的。

    孔儒特意停下来,跟管理系的这位老师寒暄了两句,当这位老师知道他现在跟着孙老爷子在学东西时,非常惊讶甚至羡慕,连声勉励他。

    孔儒跟这位王老师分手后,径自走到齐世龙办公室门口,他推了推门,锁着,他又站在窗口向里张望了两眼,然后得意的一摊手,神经质的笑道:“看看,看看,齐世龙老师不在,他居然在,他为什么不在呢?哈哈……”

    孔儒嘴角挂着一个得意的冷笑,回过头来靠在走廊上,吸了口室外的空气,小声的自言自语道:“现在是……上午十点四十一分。在这个时间,齐世龙老师不在他的办公室。我确实看过了,还等了一会儿,中间遇上了导演系的李老师和管理系的王老师,还跟王老师聊了一会儿。是我不来找他,不是我不愿意帮那个叫易青的小子和他的朋友,不信问王老师,我确实来找齐老爷子了。实在是,我找了半天,齐老师在,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孔儒得意的拖长了尾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冷笑着,英俊的剑眉高高的挑了起来,显得那样的别扭和怪诞,跟青时他在孙老爷子家里那副谦谨随和的低调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孔儒脚步轻盈的下了楼,向大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却意外的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易青和孙茹、依依正在向他这个方向走来。

    刚刚送走小云的易青还有点感伤,他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慵懒平静,孙茹走在他的左边,依依走在他的右边。

    孔儒差点没法恢复他平时在人前的那种谦和的状态,因为易青那平静的、好象天地万物都自然而然是属于他的那种表情,以及两大美女左右簇拥的那种架势,都让孔儒觉得有把烈火在胸口恶毒的燃烧着……

    “小茹。”孔儒亲切的叫着,迎了上去,一如青时般自然。

    “孔大哥!”孙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家里人,高兴的打着招呼。

    孔儒笑着冲易青点头道:“易青,你好啊!”说着,特别特别认真且真诚的道:“这两天多亏有你照顾小茹,我代我们家老爷子谢谢你。”

    易青笑道:“应该的,孔师兄来学院有事?”

    孔儒犹豫了一下,道:“办完了,现在赶着回去。”他马上岔开话题,转向依依道:“你就是最近很有名的那位周依依同学了吧?”

    “我?有名?”依依愕然。

    孔儒哈哈大笑,道:“开玩笑的。听说你参加了今年的专业考试,好好考,加油啊!”

    依依高兴的点头道:“谢谢你,孔师兄。”

    孔儒看见依依的笑容,怔了一下,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笑容,好象在人的心里化开了一团暖融融的凝乳一般。

    易青微微一笑,他一点也不介意,反倒有点骄傲。

    一般每个男人第一次见到依依的笑容,都会楞神儿一下的,除非他不是个正常男人,早习惯了。

    孔儒随即恢复了常态,点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小茹,早点回家去吧,你爷爷其实非常想念你的。”

    说着,他冲三人点了点头,擦身走了。

    依依刚才的那个美丽笑容令他印象深刻,他没有回头,却在心里怨毒的想道:妈的这小子身边已经有个这么漂亮的妞儿了,还要去纠缠小茹,还不是相中了老爷子的权势?等着吧,早晚搞死你!

    远处,易素和依依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声还在远远传来——

    “孔师兄这人挺不错的……”

    “人是不错,就是没我帅!哈哈……”

    “切!没看出你哪儿帅了!依依你看他那德性……”

    齐世龙老师这人有个怪癖,除了不得不用的拉片机器包括电脑、DVD、投影机之外,他对所有的机器敏感。似乎从那个时代过来的老人有很多都有这个怪毛病,比如摄影大师郎静山先生,听说除了电灯什么电器都不用。

    电影学院那么多在职的老师,估计只有他一个是没有配手机的,而且,他的办公室也不让装电话,据说老爷子心脏不好,猛然听见电话铃响要出事。

    也正是因为这样,连孙老爷子这样的至交好友,一般要找齐老爷子都要通过他的同事、学生、儿子之类的人,所以孙老爷子才会让孔儒跑这一趟。

    就在孔儒得意洋洋的往孙老爷子家回去的路上,那位在影坛颠簸了几十年的大亨孙老教授,正在悠闲的看当天的报纸——娱乐版。

    宝叔补觉起来了,客厅里开始有了响动。

    孙老爷子随口问道:“冬吴,几点了。”

    宝叔还没完全醒,楞了一下才掏出手机看了看,道:“十一点多了。”

    “啊?这么晚了?差点耽误事儿。”孙老爷子讶然摘下老花镜,笑道:“你这一觉睡的可够实在的。”

    宝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马上叫准备午饭。”

    “是吃饭的事。”孙老爷子道:“你帮我给敬松打个电话。要抓紧,过了今天十二点。他们就闭覆了。”

    “电影学院的王敬松老师?”宝叔觉得有点奇怪,这时候找他干什么?

    孙老爷子点头道:“问问齐世龙那老头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宝叔问道:“您不是让小孔专程去找齐老师了吗?”

    孙老爷子淡然道:“就是因为他主动要求去,我才让你打这个电话。你在电话里别主动先说孔儒去找老齐地事,只是探探口风。看看早上有没有人找过齐世龙;如果孔儒已经找过他了,再问问说了什么,怎么说的。”

    宝叔脸色微微一变,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

    孔儒离开电影学院之后,特意在府城大商场逛了个够,然后在有名的“阜成门烤串大王”吃了一串烤鱿鱼,两个烤腰子,十个牛祟肉串,满嘴香辣,这才心满意足地慢悠悠的回到孙老爷子那儿去。

    一进门。就看到吃过午饭的老爷子正在喝消化茶。孔儒连忙恭谨的走上去,叫了声:“老师我回来了。”

    孔儒在门口把自己的头发稍微弄得乱一点。领扣解开,然后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臂弯上,这才开门进去。

    孙老爷子没抬眼,吹了吹茶沫儿,轻声问道:“回来啦?吃过饭了吗?”

    孔儒很自然的道:“没。还没顾。”

    孙老爷子喝了口热茶,放下杯子,看着孔儒问道:“见到齐老师了?”

    孔儒苦笑道:“找了一早上。齐老师不知去哪儿,可能这两天他比较忙吧。我差不多十点多就到他办公室了,等了好久不见来,到处找也没找着,倒是碰见我以前管理系的王老师,聊了会儿今年考试的事。”

    孙老爷子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两眼,道:“这事就是没办成?”

    孔儒连忙道:“不要紧,我交代一个同学帮我留意了,下午我再去一趟。一定要找到齐老师。”

    孙老爷子眯着眼睛活动了一下筋骨,淡淡的道:“现在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隔离闭关了吧?电影学院地规矩。专业考试最后一场的前一天,主考老师从看到三试考题开始,到第二天进考场,必须完全与外界隔离,不能接电话,不能会客,象高考地评卷老师一样,在学校住宿休息,这你忘了?”

    “啊?糟糕!”孔儒拍了拍脑门,一副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声道:“该死该死,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哎呀,毕竟是距离我自己考专业试过去太多年了,连这个规矩都忘了,这可怎么好,明天就考试了,这……”

    “算了,”孙老爷子看着他,神色如常的道:“去吃饭吧,给你留了香辣祟肉锅了。”

    孔儒垂头丧气的道:“对不起老师,我没把事情办好。”说完,看孙老爷子没作声,仰在沙发上养神,便静悄悄的转身去了餐厅。

    孔儒刚刚离开客厅,孙老爷子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眸子里精光四溢,完全不象个懒洋洋的老人。他慢悠悠地端起那杯热茶,试了试温度,喝了一口,满意的啧啧嘴,低声自言自语的喃喃道:“这喝茶要讲究个火候儿,时候早了,急了,要烫嘴。”

    ……

    不知不觉,宫大胡子押在看守所已经两个星期了,款也罚了,笆篱子也蹲了扳着指头盼出去。

    这天他以前跟过的一个剧组的武行、替身、道具一大帮人凑了份子买了一堆好吃的来看他,到了地方给看守警官驳回去了,告诉他们:人不在了,转中院羁押了。

    这帮朋友觉得纳闷儿,一个年长点的连忙问道:“这事儿不是早结了吗,怎得又转去中院了?”

    “叫人告了。强奸罪,累犯!这下少也要十年八年的。”看守警官有点不耐烦,鄙夷的道:“这种渣滓,操!告儿你们哥儿几个别跟这块儿搀和儿,搀和多了可没你们地好儿!什么玩意儿啊……”

    与此同时,北影厂,仿清楼小院。

    徐晓君和梁晓刚正在忙着新一年常年班的招生宣传工作。吹得天花乱坠的海报和公告要赶紧雇人发出去,最要紧地是这两天落榜的考生,要把传单发到他们每个人手上,让这些对电影学院还报有幻想的学生乖乖掏出钱来。

    每年发不完的招生财,徐晓君美孜孜,得意洋洋。

    宣传可告这东西很重要……

    可惜今年似乎不用了。

    砰得一声,办公室门被用力推开了,吓了徐晓君一跳。

    门口站着两个虎背熊腰的警察,一副扑克牌面孔,面无表情……

    ……

    孙茹和依依一早上起来,出了晨功,就坐车来电影学院跟易景、罗纲、杨娴儿他们一起吃早饭。

    今天是电影学院二试放榜的日子,一大早易青和罗纲就在。孙茹、依依和杨娴儿去买了早饭,在男生宿舍等他们,孙茹给易素发了短信。

    没等多久,易青和罗纲兴高采烈的冲进来。易青兴奋的对依依道:“抓起来了!抓起来了!”

    依依和孙茹愕然对视。

    易青道:“徐晓君两口子,抓起来了!起诉他们协同犯罪,强奸案,马上提起公诉了!这下好了,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终有恶贯满盈的时候!”

    孙茹一听,喜道:“真的?阿弥陀佛,老天开眼了。苍天啊,大地阿,不知道是哪路英雄替我们出了这口恶气啊!”

    易青笑道:“还不知道。明天我就把那卷带子复制一份,交到中院去做证据,我和乔帆到时候还可以当庭指证徐晓君,加诉她诈骗!”

    “对!”杨娴儿拍手道:“判她个十年八年,这才叫人心大快,大快人心!”

    孙茹摇头道:“不好不好!判刑是要判的。但是依我说,最重要是罚她一百几十万,押着她,叫她亲眼看着她的钱从她面前一叠一叠拿走,一叠一叠拿走,然后不够的部分再卖她的房子卖她的车,当着她的面赔给那些上当受骗的学生……哈哈哈,那叫一个痛快!你们想想到时候她的表情!”

    罗纲摸着肚子道:“吃早饭吃早饭。吃完了赶紧陪依依去看榜。今天这么高兴,等依依再进了三试,我们中午又可以大肆庆祝了!”

    杨娴儿白了他一眼,笑道:“德性!就只有吃的出息!”

    易青和罗纲风卷残云的吃了早点。孙茹站在宿舍楼上看到底下人越聚越多,表寻楼里几个研究生拿着榜单出来贴了。

    孙茹连忙招呼大家下楼。

    一行人到了楼下,第一批看榜的人连考生带家长几百人已经把榜单围上了。这边贴榜的人还在粘胶呢,那边已经挤上来读榜了。

    一时间鸡飞狗跳,大家议论纷纷,没多久,人群中开始有了尖叫声——

    “在哪里!看、看!是我,我进了,我进了!”

    一群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簇拥下,一个漂亮女生欣喜若狂的分开人群跑出来喜极而泣。

    有人欢喜就有人伤心。

    几个女生默默的分开人群,慢慢的走出来。未及抽搐,泪已成行。

    再过了一会儿,安慰女儿、儿子的家长越来越多,大骂电影学院瞎了眼没眼光的声音此起彼伏。

    “算了算了,乖孩子别哭了。这么个破学青,有什么可上的,他们那都是靠关系,走后门的!黑幕,这里面都是黑幕!”

    “就是就是!”

    类似的声音开始多了起来,有关某考生家长捧了多少现钞进场,光是盛钱的皮箱就有好几个的传说开始胫而走。

    依依屏着呼吸看了一遍榜单,孙茹指着一个考号道:“看,在那里。”

    依依平静的核对了一遍自己的考号,轻声道:“走,领三试准考证去。”

第四十六章 亭亭骄莲

    电影学院2007届表演学院招生考试的最后一关——三试,终于到来了。

    依依心情激动的站在警戒线后,侧耳倾听里面传出来的唱名叫号声。叫到她了,依依回头望着易青、孙茹、杨娴儿他们,兴奋的道:“我进去了!”

    易青微笑着压抑住拥抱她的冲动,感慨的道:“去吧!依依,你行的,有你的地方,就是舞台!”

    依依知道他说的是莎士比亚的一句赞美演员的台词,忽然眼圈就红了,只有她和她的易青知道,这条路她走的有多艰难。

    易景目送着她大步走向考试的队伍中,忽然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在这个楼下,他和小云第一次见到依依。

    那时,在三试的考场外,倍受公命运的折磨,倍受恶势力的欺凌的女孩,面对强梁发出愤懑的控诉与火吼;如今,在朋友们的簇拥和包围下,她正昂首挺胸的走向足以改变她一生命运的考场。

    这一天,是她的执着与不懈换来的,是她放弃了成星成名的当红导演片约换来的。

    想到这些,易青突然非常的骄傲,他在依依身上学到了一种精神。仿佛是是一棵苦难重重的小草,在一点点缝隙的石头缝里努力挣扎,拼命奋斗,最后终于见到了蓝天。

    无论风吹雨打,无论霜欺雪压,始终会冒出一点绿。终会发芽,终要连成片,终要覆盖大地,终要向着阳光的方向生长。无论这个世界变得如何狰狞。无论这个社会有多么黑暗,她只平静地做着自己的努力,柔美纯洁,但,却并软弱。

    依依,加油!

    ……

    三试的考试内容与二试不同,通过了基础考核的这批已经可以称为精英地学生,将要接受的主要是心理、品行、志向和表演潜质方面的考验。

    首先考的是才艺表演,这一块比较灵活机动,主要是让学生们有个表现的机会。一般不计入总分,但是身为一个表演系的考生。没点绝活儿拿出来,就算计总分,老师对此生的印象也会打大折扣。

    在这个环节,电影学院历史最出名的莫过于一般观众特别熟悉的于容光先生。这位成龙大哥和李连捷的功夫片里地常客,经常演反派跟他们对打的功夫明星,当年是个学武地楞头小子。

    80年(或说91年?)从小练武的他在才艺表演的时候给老师来了一段十二路谭腿。那个年代的老古板的老师哪会想到后来功夫片会在影坛火成这样,老革命尤其刚从文革人斗人过来的对打打杀杀很不屑。看了一半就让他停了。

    垂头丧气的于容光回到考生队伍,正走着,考生们背靠地那堵墙面上垒着一堆高高的景块不知怎么的竟然塌了,一堆景块咕咚咕咚往下滚,眼看要砸到底下的一个女生。这个女生抱头蹲地尖叫。

    叫声未绝,于容光腾身而起,在空中双腿连环,踢的三个景块两边飞了开去,落地的时候全散了。这下所有人目瞪口呆。才知道小说里的大侠现实中也是可能有的。

    虽然最后因为各种原因,于大侠终究无缘电影学院,但是这段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却长久地在学生中流传,为电影学院一代代学生所津津乐道。

    三试第二环节考得是命题表演,集体创作小品。考生临时组合抽题,抽到题目后有几分钟的商量,然后即兴上来就要演,难度很大。最难的地方在于题目本身,跟二试地那些无实物同,三试的题目主要考一种创作能力,一种奇思妙想的创造性非常规的思维。

    比如题目叫瞎子点灯,你要是演个瞎子摸索着点盏灯那就完了,这个题目的题眼在于歇后语的后半段,瞎子点灯——白费蜡。要演一个人费很大劲结果所有努力都是白折腾,这个演法就比较切题,基本上,这就是个喜剧题。

    类似这样的题型千奇百怪,有“盲人摸象”、“鸡给黄鼠狼拜年”、“南辕北辙”等等希奇古怪的题目,甚至还有叫“鱼香肉丝”、“麻婆豆腐”之类的菜名儿的,要得就是学生临场不慌乱,然后思路活跃,想象力丰富。一般心理素质不行的考生拿到这种题目就傻了,在那种紧张的气氛下根本不知道该演点什么。

    这个环节据说表现的非常有名的是91年的女状元赵微。她自己演一个,又帮其他组搭戏搭一个,都非常出彩,据说当时很轰动,成了电影学院历史上唯一一个不是靠相貌漂亮当上状元的女生——真可惜这样一个才女,后来成了偶像派,还是琼瑶婶婶那种路线的偶像派。

    最后一个环节就是重头戏了,就是一般面试都会有的——考官答对。

    一般考官会问一些带圈套的,甚至是很过分的问题。以此来测试学生的心理、品行、反应能力和应变能力。

    比如最常问的就是:“你为什么要考电影学院”?这个题目谁也不会防备,但其实大多数考生都不拿分。它就是要考生有引人注意或者感人至深的答案,一般的常规性的回答类似“我热爱表演艺术”之类的回答是没分数的。

    还有一种是左右为难,也叫故意刁难的题型,比如“你谈过恋爱吗?”要是你说你谈过,考官就说,高中没毕业就谈恋爱,你这种学生我们怎么敢收?要是答没谈过,考官就说,十**岁的人居然恋爱经验都没有,你的人生这么苍白,你还学什么表演——总之是要别出心裁。把考官刁难你的路子尽量堵死,才有可能过关。

    这个环节地考试名人是90届的江武。就是王敬松和黄雷的同班同学,影帝江文的弟弟。19年地时候江武已经考过一次电影学院和中戏了,双双落榜。那时江文已然是大影帝了。而且正红的发紫,看到弟弟没着落,万一再考不上又要再耗一年,江文也急了。

    大影帝开着车送弟弟到了电影学院,上上下下的打了招呼,求老师们放江武过去。江文其实是来求人的,但是他这人的傲气是从骨子里出来的,求人也象给人施加压力一样。,当

    电影学院当时那帮老油条谁也不愿意得罪江文。正好,那年是也是齐世龙教授三试主考,这帮老社会都知道齐老头不通世故人情。从来不管你什么后门。他们就故意放江武进了三试,让齐世龙老师去做这个坏人。

    齐世龙那个脾气。哪知道人心里这些弯弯绕绕。这个正直简单的老人看了二试录象后大发雷霆,认为江武的表现平平无奇,这么平庸的学生放进三试来根本就是受了他哥哥的影响,简直是电影学院地耻辱,那时大家都传说江武三试铁定被刷下来。结果江武三试表现依然平均,其实他的水准也就在可录取与不能录取下之间。这时,戏剧性地一幕出现了。在问到“你为什么要考电影学院”这个问题时,江武表情平静的来了一段独白,讲述了一个内心孤独苦涩的男孩在他哥哥的光芒下倍受压抑,痛苦求存,追求艺术的故事。

    江武一个人占用了近十分钟时间,一段独白结束,感性的齐世龙老师泪流满面。当年九月,江武与黄雷、王敬松一起入学。

    50届三剑客名垂电影学院校史,成为桃李满天下的齐世龙老师带地最得意的一个班。

    事隔多年。白发苍苍的齐世龙老教授再次坐在主考位置上主持这中国电影演员后备军选拔的最高级别的伦才大典。当年的穷孩子王敬松和他的同班同学大明星黄雷坐在老教授左侧,崔新清老师和她的丈夫霍玄教授坐在右侧,每位老师再带一名助教,这样的阵势本身对考生就是一种强大地威压。

    依依一进考场就注意到了居中而坐的这位老人。他胖乎乎的脸上笑容和蔼。目光平静祥和,却有一种孩子一般地清澈和纯真,完全符合依依对老一辈艺术家的想象。

    这就是孙茹和易青说的那位齐世龙大师,那个对自己有很大偏见的的老师吗?

    依依心里没有忐忑,这一刻,她反而平静极了。跟她所经历的一切相比,这一点困难,又算的了什么?

    考试开始了。

    小地方出身的依依这一年来也算见了些世面,但是今天还是大开眼界。进了三试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这些人的牛B程度,可以这么说,就算电影学院不收他们,下一轮在北京招生的其他二类重点、三类重点、一类普通本科的大学也一定会抢着把他们捞了去。在北京的考试圈子里,“我参加过电影学院三试”——那是相当相当牛BO的一句台词啊!

    正因如此,所以他们的才艺表演也是精彩纷呈。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少年艺术尖子各献绝技。有个去年的全国青少组武术冠军表演的居然是最难练的九节鞭;还有一个钢琴十二级的居然演奏了赫氏第三交响曲,这个曲子考中央音乐学院的演奏系都有富余。

    尽管如此,齐世龙和王敬松等人的表情还是很平静,看不出一点激赏。

    也是,他们什么世面没见过。

    轮到依依了。王敬松和崔新清同时坐直了身子。霍玄老师最近老听爱人提起这个今年的考生周依依,也格外注意;王敬松碰了碰好朋友黄雷的手肘,黄雷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王敬松不常夸人的,这个漂亮女孩居然在王敬松手上点了二试第一,有点儿意思。

    其实兴趣最浓厚的还是齐世龙老师。他现在对这个学生已经不抱什么偏见了,但是过于漂亮的女生在男女关系方面容易出问题。是他们这一代人一贯地想法,所以对徐晓君当初那些话,虽然已经知道大概是诽谤,但是齐世龙心里还是存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芥蒂。

    老头存了跟自己较劲儿的意思。他就要好好看看,这个小姑娘有什么本事能征服一个主考的心。

    依依走上来,拿着一个手提包,给老师鞠了一个躬,然后自我介绍,报考号,接着说道:“我表演地是分心二用,或者叫一心多用。”

    黄雷和几个研究生一起笑了,这算什么才艺,还双手互搏呢——这是金庸小说里周伯通、郭靖、小龙女会的本事吗?

    依依拖过一个景块。然后从手提袋里拿出两张纸和两支铅笔,把纸放在景块铺平。一手一支铅笔开始画。

    画完举起来大家一看,考生们都忍不住赞叹——一个圆形一个正方形,非常标准,尤其是那个圆画的象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

    依依把东西静静的收好,又鞠了一躬。从包里拿出一张稿纸,一只签字钢笔,一块破了一个洞的布。一个小针线包、一个绣花用的绷子。

    她坐在一个景块上,用另一个景块当桌子,然后,左手打开针线包,挑出一小块布,把破了的布放在腿上,穿针引线、上绷子,左手拿着针开始给这块布打补丁;同时开始用右手在稿纸上写字。

    她的右手只在左手拿住绷子的时候偶尔过来扶一下,没多大工夫。补丁打好了,纸上也多了一行字。

    依依把那块布和写了字地稿纸举起来展示了一下,然后放在主考老师们的桌子上。齐世龙教授地面前。

    几个老师忍不住凑过来一看,都有点惊讶。

    那个补丁打的整整齐齐;稿纸上写的一副对子竟是繁体的隶书,“修合无人问,存心有天知”——字迹工整大方,极见硬笔书法的风骨,仿佛下笔的人心中别有丘壑,令人不敢相信是出自一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子之手。

    齐世龙老师自己是书法爱好者,也有相当地造诣,一看这不带烟火气的字迹,就知道没有良好教养和娴静心情的女孩绝对写不出来——要说这样一个孩子会是一个丧德败行的人,实在侮辱老人家的艺术见识。

    最让齐老师感慨的还是那块补丁,别说一只手在分心二用的时候在这么短的时间补出来了,现在的女孩子,就算是双手齐上,坐在那里一上午,能象象样样地打川一个补丁来,那就算是出格的贤良淑德了。想到电影学院的考场上竟然会出现这种快绝种地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儿,齐世龙老师突然万分感慨。

    黄雷看了两眼,突然脱口而出,道:“你这是事先练好的,未必就是分心二用。”

    王敬松知道老伙计在故意刁难考生,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给了依依很大的信心,她是何等冰雪聪明的女生,马上接口道:“那黄老师出个题目吧。”

    黄雷道:“写首你喜欢的歌的歌词吧,字数要多一点。”

    依依想了一下,忽然看着黄雷神秘的一笑,道:“马上好。”

    她拿着那块布坐回去,从包里拿出赵保刚给她的那个剧本,道:“这个是赵保刚寻演的新戏的剧本。我再加一点难度,左手绣花,右手写字,同时再做一个台词朗读。”

    说着她把布放在腿上,随意的翻到剧本里角色台词比较多的一页,然后开始拿针在上面绣东西,右手刷刷刷的在纸上写草书,口中开始朗诵。

    只见她双手不停,口中声音不断随着剧情变换而分别演绎几个同的角色的台词,扎实的台词基本功,清亮透彻的三腔共鸣音,一般的考生即使是专心参加台词考试也没有这样的表现。

    不一会儿工夫,依依双手同时结束,台词也告一段落。她笑盈盈的站起来,把那块布和稿纸放到老师桌子上。

    几位老师一看,布上绣了朵小小的浪花,纸上写着:“我想我是海,平静的大海。心情谁能明白;胸膛被打开,一颗小石块,就能够让我澎湃……”

    黄雷微微一笑,心想这个女孩子真是兰心慧质。这段是黄雷自己出道歌坛地第一张专辑主打歌的歌词。依依这是顽皮的向黄老师将军的意思,也有致敬地味道,小小的恭维他一下,叫他拉不脸来再刁难自己。

    最让齐世龙兴奋的还不是这一点。而是依依这一心多用的天赋。

    表演学上非常讲究注重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之间的矛盾。

    演员自己的自我,叫做第一自我;在戏里角色的那个“自我”,就是作为角色的角色的思想、精神、灵魂的那个自我,叫第二自我。

    演员追求地是第一自我和第二自我的重合,这个好理解,就是要入戏,把自己变成那个角色;但是。演戏毕竟不是生活地照搬,第一自我要是完全陷入第二自我。表演就会特别歇斯底里,失去控制,俗话叫“戏过了’。

    教学上来说,“戏过了,比“戏不够”还更难纠正,所以齐派表演理论认为,演员的至高境界是在充分的感性体验中寻找一种理性的自我监督——说白了,就是分心二用。一颗心感性的体验入戏,一颗心一边演一边理智的监督自己的表演,时时控制调整。

    其实,连齐世龙老师自己都觉得,学术上地境界和实践必然有距离,这只是种理想状态而已,世上谁能把心分成感性和理性的两块来运用,那不是精神分裂了吗?

    现在,这种理论居然有了实践的可能!一个现成的天生就会分心二用的学生就站在面前。

    齐世龙和王敬松对视了一眼。眼睛都放光了。攀登学术的高峰,实践前人未染指的领域,那是所有学者、知识分子的梦想和追求。这一对宗师级的师生又怎能例外?

    崔新清老师很感兴趣地问道:“你这算特异功能吗?怎么练的?或者怎么发现自己有这种能力的?”

    依依平静地一笑,道:“哪是什么特异功能。我从小就没有父亲。妈妈常年卧病在床,家里靠爸爸的抚恤金和亲戚的救济度日。我一个人又要学习又要做家务,还要照顾妈妈,时间和体力都不够用。所以经常一边煮饭一边背书,一边补衣服一边给妈妈捶背,慢慢的就练出来了。其实今天场上的同学都比我优秀,我是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特殊才艺可展示的,才被迫取了个巧儿。”

    这样平静谦虚的一段话,听了几位老师心里一阵酸涩。

    齐世龙老师更是吃惊极了。原来以为孙茹的朋友,就算不象徐晓君说的那么堪,起码也是个刁蛮骄横的富家小姐吧!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懂事、谦逊、坚强的苦孩子,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和的象在叙述一个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一双眸子清澈见底,闪烁着淡定不屈的光芒,深深的震撼了老艺术家的心。

    ……

    第二项考试,学生们还是分成了四组,每组三个人。依依分到两个女生做搭档,抽题的时候居然抽了个菜名——“佛跳墙”。依依拉过两个同伴一阵商量。

    轮到依依这组表演了。

    齐世龙和几位老师看到她反而很轻松,不再分外注意了。反正不管后面表现怎么样,这个学生今年是肯定要了,就她目前的表现,足够录取资格了。

    依依她们在场地后面用景块搭了个餐馆大门,然后再用景块搭个桌子,一个放倒做凳子;在场地侧面摆出一个公圆长椅的另一个空间。

    一个女生演服务员,一个女生演富家小姐。这个富家小姐进餐厅点了一桌子好菜,嫌这个咸,怨那个淡,挑剔的半天,拍桌子走人,服务员在后面道歉不迭。

    两个考生都演的很好,富家小姐的跋扈和奢侈,服务员的势利殷勤,都十分到位。

    富家小姐吃饭的时候,依依远远的站在后方做张望状,她一走,依依上场。依依走进餐馆,对服务员道:“喂,我表姐的手机呢?”

    服务员连忙笑个满脸花,道:“您是刚才那位小姐的……”

    “少废话。赶紧给找找,”依依认真地低头到处找着,然后随口道:“那个谁,你别找了。那么贵的手机估计你都没见过,赶紧,随手打包了吧?”

    “您要打包?”

    “怎么的?我们小姐不爱吃,我们拿回去给嘟嘟吃还不行吗?”依依起身正色道:嘟嘟是我们家养的一小狗狗…”海

    服务员赶紧打包。

    依依提着一袋打包地菜,手机也不找了,嘴里还道:“算了算了,几千块钱的破东西,丢了就丢了。”

    看到这里,老师都觉得这三个考生表现的不错,算是中规中矩的小品。一个穷疯了饿急了的可怜女孩去餐馆里变法儿打包别人的剩菜。也算有点现实意义吧。

    只有齐世龙老师心有足,他觉得依依的才华不应该只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喜剧小品而已。他的期望值要高的多。

    就在他想喊停地时候,才发现这个小品没演完。

    依依走到公圆围墙那里,从景块搭着的一面墙翻了过去。然后径自走到长椅上喘着气,然后打开一个餐盒掰开一次性筷子狼吞虎咽。

    正在几位老师心里赞赏依依为了表演可以放弃自己漂亮女孩地矜持,表演那么夸张的吃相时。依依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份东西。

    老师们大感奇怪,那是他们最近看得非常熟悉,都看烦了的东西——电影学院的招生简章和报名表。依依把餐盒收好。拿着简章和报名表看了几眼,非常认真的收进贴身的衣袋里,然后左右看了看。

    确定没人之后,她对着一片空旷地方向,摆了个双手撑肋部的标准电影学院晨功姿势,用标准的三腔共鸣大声练道——

    “耶耶耶……耶——耶——呀——呀——嘿、嘿、嘿——嚯嚯嚯——嚯……”

    这老师们听了十几年的,再熟悉不过的每天早上在电影学院都能听见的学生出晨功练气声字的练台词声此时听来竟是如此的苦涩。

    原来竟是这么一个“佛跳墙”!

    本来这道菜的传说,是说一种南方地炖肉杂烩汤很香,引得隔壁庙里的和尚都跳过墙来了。后来福建两广的人就把很多种上等材料炖在一起地一种老火靓汤取名叫佛跳墙。

    这个题目只要学生能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能够把这个过程基本贴合的表现出来就行了。

    但是这组学生的演出竟是如此的令人动容。

    饭馆里的菜香,吸引着跳过墙来的竟是这样一个佛!

    王敬松老师的眼睛突然微微发热。十几年前。他就是一个必须去煤窑掏煤球才能凑到电影学院的考试报名费的考生。要是没有齐世龙老师的资助,他又岂能有今天?

    都说电影学院是贵族、有钱人才能念的起的学校。可是谁又知道,有多少贫穷到饭都吃不上的孩子,曾经怀揣着对艺术和电影的美好梦想,在这条路上艰难的挣扎。

    依依的小品令老师们一阵沉默。

    齐世龙老师默默的在心里道:这是一个有心有情有志气的孩子。

    ……

    最后的考试开始了。考生们绞尽脑汁,但以他们的阅历智慧,在齐世龙、王敬松、崔新清这些人的面前,那些自作聪明的回答简直就是班门弄斧、矫揉造作。

    什么是面试?就是考官拿考生当猴子玩,猴子们使劲说假话还觉得自己很聪明的一种活动。现在这年头,无论考学还是求职都是如此。

    齐世龙老师耐着性子听这些孩子胡说八道。他越来越觉得,现在的年轻人虚华浮躁的东西太多,实在的东西越来越少,即使跟王敬松他们那一代孩子比,也差了太多了。

    轮到依依了。

    她上来的状态就跟满脸功利和渴望成功的那些考生不同。她很从容平静,恬静的微笑着,坐在一个景块上,样子很放松。

    王敬松随口问道:“刚才那个小品你怎么想到的?”

    依依很老实的道:“是用我自己去年的亲身经历改编的,没想,直接就套上了。”

    几位老师大吃一惊。

    齐世龙老师一直没有问任何问题,一直是王敬松和崔新清他们在问的,此时忍不住道:“难道没有加工吗?”

    依依笑着摇头道:“具体的情况,有一点点不同。那时候,我晚上是在北京火车站的长椅上睡的。这是一件真事儿。我当时打包的,是我后来遇见的我的男朋友吃剩下的菜。”

    几位老师更惊讶了,竟然有这样的考生。这个女孩不会是个编故事的能手吧?

    依依知道电影学院禁学生谈恋爱,有时还喜欢招有恋爱人生经验的女学生,所以就坦然的说出易素来:“他是一个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男生。”

    齐世龙老师一下子就想起徐晓君说的易青、孙茹、依依三人的暧昧关系了——难道竟是真的,莫非自己还是看错了这个孩子?

    依依平静的开始讲自己从小到达的故事——

    爸爸牺牲、妈妈病重;懂事的小女孩在苦难与贫穷中长大;进剧组,爱上表演;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在陌生的城市里漂泊;遇到易素和孙茹,接受他们的帮助;推掉赵保刚导演的片约,内心的挣扎……

    除了郭承安那段事关电影学院声誉的事略过不提,就象当年江武的独白一样,依依足足说了近十分钟。

    故事讲完了,依依微笑着总结道:“其实我特别的幸运,今天还能坐在这里参加三试。那是因为我总是遇见好人。”

    齐世龙老师静静的坐在那里,老泪纵横。他是特别容易被感动的人,事实上,听了这个女孩的故事谁又能不感动?

    仿佛是尘世间固执绽放的一朵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无论多少狂风暴雨,污垢黑暗,她终要向世人彰显她的美丽,她终要亭亭玉立,开遍荷塘。

    齐世龙老师的内心充满了歉疚和悔恨,他知道,他冤枉的是一群多么可爱,多么了不起的孩子。那天,孙茹离出房门时那句气愤的抱怨:一对老糊涂!说的是多么的正确。

    我真是老糊涂了!齐世龙老师默默的推开黄雷递过来纸巾的手,认真的、诚恳的,语带双关的看着依依说道——

    “孩子,你受委屈了……

第四十七章 女状元

    这一天,电影学院表导楼下的张榜处人山人海。

    里三层是外三层啊!很多根本没参加三试的学生家长、考生、来看美女的纨绔子弟纷纷聚拢到这巴掌大的地方来,赶集一般热闹。

    依依、易素和孙茹、杨娴儿、罗纲早就占住了前排的有利位置,榜一贴出来,大家就迫不及待的仰头细看。

    这是今年表演系最后一张榜了。

    几个人脖子都抬酸了,把两张黄榜看了几遍,对了几遍……

    没有依依。

    真的没有依依……

    易青他们心都凉了,再看一遍,真是没有依依。

    易青手心里汗都出来了,他喃喃的道:“不会的,不可能啊!”

    依依依然平静的站在那里,牵着孙茹的手一阵冰凉。

    杨娴儿肺都气炸了,大声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考生骂学院了,我们电影学院真是……真是瞎了眼了!”

    孙茹猛得一激灵,想起了什么,连忙拉着依依的手道:“别慌!表演系跟其他系不一样。每年的前三名是要单独唱名,另外贴个大红榜的。”

    话音刚落,那边人群叽叽喳喳,几个人议论道:“看,状元榜出来了,看看,真威风啊!”

    两个研究生在后头贴榜。

    一个研究生,一看就知道练了多年台词的。声音穿透力超强,远远地传了开去,整个校圆操场仿佛都有回声。他往台子上一站,大声唱名道:“上海考生XXXXXXXX吴明玉。本年三试第三名探花,传报表扬鼓励!”

    “哇!明玉,明玉快回来!”

    刚才在大榜上没见到自己的名字,走出人群默默流泪的某个女生,突然听到念自己的名字,简直敢相信自己地耳朵,在同伴的呼唤下冲了过来,喜泪汪洋而下,得了奥斯卡影后也不过如此。

    “吉林考生XXXXX陈云可,本年三试第二名榜眼。传报表扬鼓励!”

    人群里有是一片惊叫。

    易青他们几个人全象钉子一样扎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每报一个名字。他们的心就往下沉了一分,要是这三个名字都报完了没有依依,那……

    这么冷的天,易青后背内衣全湿了。

    “江苏考生XXXXXX周依依,本年三试第一名状元!传报表扬鼓励!”

    唱名的研究生自己说着,也忍住喜上眉梢,满脸都是洋洋春色。电影学院的二试状元、三试状元、总分状元,哪个后来不是大红大紫——王智文、许青、黄雷、蒋素青、赵薇、刘一菲……这名字从自己嘴里念出来,都沾着喜气儿。

    他大声的把依依的考号和资料再报一遍,然后盎有古意的一连滑上三个连高音,拖长了尾音大声喊道:“大登科及第喽!周依依!女状元!周依依!女状元!”

    “哇!依依!”孙茹回身抱住依依,没等依依怎么样,她自己先哭了起来。

    这一刻,为了易青和依依做的所有努力,为了朋友离家出走。和最敬爱地爷爷吵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住在简陋地宿舍里,生活上的种种不变。从小从未遭受过的种种指责和委屈……这些全都值了!

    杨娴儿更是尖叫着和孙茹一边一个抱着依依的腰把她举了起来。人群里的男男女女看到了依依清纯娇丽的容貌,都是忍不住啧啧称赞,没考上的那些女生多少也服气了几分。

    这个时候,易青地内心一片平静,他反而是站得最远的一个。但是他知道,依依在心里正和他一起欢呼。

    一年前那个早春初雪的黄昏,他给了依依一个承诺,一年了,他终于一路护送着依依接近了她的梦想。

    那个当初在电影学院烫金招牌下失声痛哭的贫苦女孩,终于有机会堂堂正正的走进这个学青的大门了!

    在万众瞩目的羡慕眼光中,这位研究生挑下台子,笑着双手捧着文考通知书、体检通知单交到依依的手上,打趣道:“状元爷大喜啊!赏点什么呀?”

    依依羞得脖子都红了,不好意思地转头向孙茹求援。

    “状元爷说了,赏你一顿好打!”孙茹笑着去打他,道:“打你个油嘴!”

    易青笑着上去拉开孙茹,对张榜的几位研究生道:“我们晚上庆祝。几位师兄不嫌弃的话,留个电话,我们请大家吃饭。”

    “好啊好啊!”那人笑道:“客气客气,报喜地自古就是有赏的,大家不用跟他们客气。”

    人群间一阵喜气洋洋,有导演系和美术系认识的学生就上来道喜。孙茹一边拿手机记电话一边小声对易青道:“叫你嘴快,看看,开两桌都不止了,晚上你买单啊!”“走走走!”罗纲已经等及兴奋的大叫道:“去哪里庆祝去?”

    几个人拥着依依出了人群。忽然远远的看见两个人含笑走来,都是熟人——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研究生的何风和录音系的小美女李佩佩。

    孙茹高兴的跑过去拍了何风一下,道:“依依考了!依依考了!”

    何风抬头望了一下,讶然道:“今天是表演系发榜吗?我都知道啊!”

    易青笑着陪依依她们走过来道:“你现在是火星人,你怎么会知道。”

    何风满面春风,看着依依,想起她在医院照顾父亲临终时最后的那段日子,想起这个女孩白璧无瑕的心灵,心里一阵感慨,含笑道:“恭喜你啊,女状元!”

    李佩佩拍手笑道:“点状元啊?那就着红袍、簪宫花、戴纱帽了啊!”

    孙茹眼睛一亮,笑道:“对啊!一定要的,依依这么不容易才考下这个状元,当然要做足了,还要拍下来留念。”

    罗纲拍手道:“对!等我一下,上楼拿机器去。”

    易青笑道:“唐朝宋朝的状元服饰,化妆系的服装部应该是有的吧?”

    杨娴儿笑道:“不用看了,美术系化妆系的东西,肯定是我去借了。”

    两人走了没多久,罗纲拿着摄像机和照相机下来了;杨娴儿也扛着一个大包走过来,后面还跟了一个化妆系的同学。

    大家打开化妆系借来的大包裹,拿出大红蟒袍、玉带、双翅纱帽,双色宫花,一大堆道具行头。

    依依看他们越做越真,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推拒道:“别闹了,不用这么招摇吧?”

    孙茹帮她把头发盘起来,笑道:“一定要的,东西都借来了,一辈子能有几次?”

    杨娴儿笑着帮她把红袍套上,垂下来挡住牛仔裤和旅游鞋,带上纱帽簪上宫花,腰上别上玉带;化妆系的同学快手快脚的帮她打点妆。

    几个男生站得远远的看着罗纲调机器,大家看见打扮好的依依,大声欢笑喝彩,好一个风流俊俏的女状元!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同学。

    罗纲调好机器,随手拉过一个摄影系的同学,然后跟易青他们跑过去,所有人围着依依站了一圈,先来个全家福。

    孙茹大声起哄,对着人群道:“有跟美女状元照相的吗?一张十五块,男生三十!要照赶紧来啊,超有收藏价值,将来女状元成了国际巨星,这照片升值潜力巨大了啊!抓紧抓紧!”

    人群里一阵哄笑,还真有嘻嘻哈哈往这里凑的。

    易青解围道:“先别闹,先给依依单独拍几张照片,然后再录一段。这些行头很重的,带久了多累人啊!”

    大家连忙散开。罗纲跑到机器前,易青拿起照相机。

    孙茹站在易素旁边,扮个鬼脸道:“依依!快笑一笑,摆几个POSS!看,这样……”

    “不对不对,要这样……”杨娴儿也示范一个姿势。

    “人家将来是大影星的还用你们教?”李佩佩也笑道:“依依,给他们来个十秒连续POSE,让他们开开眼。”

    人群里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有很多出主意的。

    易青和罗纲盯着镜头,生怕错过依依一时的美态,都想抓拍下最美的一瞬间。

    依依努力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稍稍换了几个姿势,她也想给将来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可是不知怎么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不知道该摆什么姿势好。折腾了几秒钟,依依突然停了下来,呆呆的站在那里。

    易青楞住了,缓缓的放下了举起的相机。

    他看到依依在镜头框里哭了,她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孤独的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自己柔弱的肩膀,旁若无人的哭了起来……

    依依一个人在那里,忽然感到周围所有声响都离自己远去,天大地大,只有自己目然一身。

    那些苦难的童年,艰辛的岁月;家乡老屋里爸爸的遗照,病榻上妈妈的期望至深的眼神;还有那些漂泊流离的日子,那些在火车站睡长椅的日子;那些冷酷社会里砸向自己的不怀好意的眼神……

    所有的经历和伤痛,在这一刻突然都变得如此清晰,如此真实的浮现在眼前。

    依依这才突然发现,她真是撑得太久,撑得太辛苦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让自己真正的哭出来……

    在表演学院的副院长办公室里,齐世龙老师和王敬松老师正在商量着要苍要下楼跟看榜的考生,尤其是周依依见个面,勉励几句。

    老人家还有点脸皮薄,想起孙丫头从小嘴皮子就厉害,要是被这个孩子挤兑两句,这老脸可难下台。

    王敬松知道恩师是孩子心性,暗里肚子已经快笑破了,还一本正经的在和他商量这个超级幼稚的问题。

    正在为难如何以一代大师六旬老人之尊向学生们开这个口表示这个歉意,王敬松桌前的电话突然响了。齐世龙老师吓了一跳,躲到一边去了。

    王敬松老师接起电话,应了几声,按着电话道:“孙老师请我和您一起过去,说一会儿车到楼下来接,问我们有没有要紧事,有事他们就不来了。”

    齐世龙老师道:“老孙头做事情,肯定事先都打听好了,今天考试结束放榜,本校的学生又没回来课我们能有什么事?个老东西,去看看他搞什么鬼。”

    两人站在窗户前聊了几句今年的几个考生,聊着聊着又说到周依依身上去了。正在为如何给这个学生争取减免学费伤脑筋,楼下车声响。

    一辆样子普通的北京现代轿车停在表导楼下,孙老爷子从车窗上探出头来,向上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跟齐世龙老师对了一眼,钻进去了。

    齐世龙拍着王敬松道:“咱们下去吧。这老头多少年没来学院了。他要是真人下车走上来,非引起轰动不可,人家才是真名人呢,得咱们去伺候。唉……”

    师生两人下了楼,钻进孙老爷子的车子。宝叔开车,孙老爷子坐在驾驶副座。

    齐世龙笑道:“老伙计,你这是唱得哪出啊?给孙女儿开宝马,自己出门坐这种车。”

    孙老爷子微笑道:“低调点儿好,低调点儿好。”

    宝叔从口袋里拿出两张东西,回头递给齐世龙老师和王敬松老师。

    齐世龙拿过来一看,吓了一跳,叫道:“老东西,你触我什么霉头来了。怎么给我送传票来了?”

    孙老爷子笑道:“又是传你。看清楚是复印件,审地是徐晓君那两个缺了大德的。特地来跟你解释一下。上次你到我那儿说的那件事,其实那个孩子挺冤枉,她……”

    “得了得了!”齐世龙没好气的拍着前座道:“等你来说,你咋不等明年学生入学再来告诉我?学生都考完了你才吱声。那事我早弈明白了,你那孙丫头可比你厉害,人家连录象资料都搞来了,还刻了盘找人放在我桌上。嘿嘿,把我给臊地,嘿嘿……”

    宝叔摇头道:“齐老爷子,我们家小茹没这么有心眼儿,估计是导演系那个小子出的主意。”

    齐世龙反应了半天,想起来了,道:“那个叫……易青是吧?这孩子怎么这么出名儿啊?哪儿都有他?去年日本电影节,把人家日本电影协会的谁气得休克住院的也是他吧?现在年轻人个个都是不得了,了不得啊!”

    孙老爷子高兴的道:“行。这些孩子挺箐气。我还担心证据不够呢,易青手里要有这东西,这次算那两位运气不好了。喂。老伙计,你没真把姓周的孩子刷下来吧,那可造孽了。”

    王敬松笑道:“我们手眼通天的孙老师也有消息不灵通的时候?今年点了她头名状元。以前几年二试三试的第一名都是同的两个人,电影学院已经好多年没有状元了。”

    “当真!”孙老爷子楞了一下,点了点头。宝叔在镜子里看见孙老爷子地脸色十分平淡,微感诧异,按说孙老爷子是最爱才的,怎么……

    他哪知道孙老爷子这种厉害到了骨头里地人,方寸一念之间心思百转——有道是当局者迷,易青和依依的关系孙茹这傻丫头不知道,就是猜到了也不愿意承认,但是孙老爷子这种阅历岂有猜到小儿女们这点事的?虽然没见过依依本人,单看孙茹和易青提到这个人时的反映就猜到七八分了。

    这也是孔儒没有为依依说话,孙老爷子并没有大发雷霆的原因之一。是人都有私心,小孙茹是老爷子的心头肉,这个孙女儿的脾气老人最知道。她用情极深,既然是喜欢了易青,要是能和他在一起,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老爷子自己也很满意易素,这种情况下他要是偏袒自己孙女,才是怪事。

    孙老爷子当然至于希望依依被刷掉,但是如果依依考上电影学院,或者这个女孩平庸一点,老爷子对自己孙女自然信心十足,现在看来,这个女孩至少是和孙茹不相伯仲——电影学院女状元,不是一般才貌双全地女孩就能当的上的啊!

    “老孙,”齐世龙试探的问道:“你们孙丫头回家了没有?”

    孙老爷子回过神来,笑道:“怎么的?想给孩子道歉又拉不下脸皮吧?还是我给你搭条路吧,呵呵。小吴,找几个学生打听一下易青这小子今天晚上在哪儿给那个女孩子庆祝,这小子做事情排场很大,肯定是要折腾一晚上,

    宝叔会意的又从怀里掏出一份复印件道:“知道了。咱们去给这些孩子们送份贺礼去……”

    ……

    红日西沉的时候,北影厂大门旁边的停车区停满了电影学院有钱学生的车子,一群群打扮入时地红男绿女络绎不绝的往里进。

    这个酒楼虽然经常做电影学院师生的生意,但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却不多见。

    易青和孙茹地导演班2个学生全部到齐;李佩佩的05级录音班、杨娴儿在美术系、摄影系、化妆系的同学也来了一大批,和罗纲一起在郑教授手下学习的几位研究生;再有就是依依在考试地时候认识的几位朋友。当然少不了今年的榜眼和探花,还有孙茹认识的表演系的几位学长学姐,要拜托他们照顾依依的……

    易青包起了酒楼里最大的一间包间,开了三桌还非常挤。正在打算再开一桌。

    依依非常的不安,不停的埋怨易青好大喜功。

    易青也没想到最后会弄成这么大场面。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后悔,人生嘛,就是要活个轰轰烈烈痛痛快快,不淋漓尽致不罢休。比起依依受得那些辛苦,这点奢华又怎么能补偿得了她万一呢?为了依依,易青真觉得怎么庆祝都是应该的。

    孙茹看着还在往里进人,服务员已经把第四张桌子搬了进来,忍不住问易景道:“你看你!猴儿献宝一样弄这么大场面,一会结帐地时候别被扣下来洗碗。”

    易青淡淡一笑。为依依花钱他从来不心疼,最多把徐晓君那里得来的五千块一次花了就是。

    杨娴儿接口道:“不怕!还有我呢!为了依依花钱。多少钱都不多!她这辈子吃了多少苦啊,要是给她点甜地,咱们还叫什么朋友!一个字,造!可劲造,图得就是一个爽!”易青眉开眼笑,他爱的就是杨娴儿这种豪爽的巾帼不让须眉的爽脆儿劲儿,忍不住搭着她肩膀道:“卿之言深合寡人之意。啊!甚慰朕心。朕心甚慰……”

    “我看你是皮痒找踢了是吧!”

    “哎哟,啊……护驾护驾,众卿快来救驾……”

    一阵笑闹声中,开席的冷盘已经传了上来;包厢里的卡拉BOHK也已经结好线路可以开始点歌了;学生中几位麦霸已经蠢蠢欲动,要一展狼喉。

    几个表演系的学姐女生连拖带拽地拉进来一个男人,头带呢帽,围个大围巾,带个墨镜,看不清是谁。

    一个女生抱着这个男人的胳膊。神秘的对孙茹道:“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一起动手,摘眼镜的摘眼镜。扒围巾的扒围巾,解除武装之后,房间里一片欢呼!

    “黄雷!”

    “黄雷老师!”

    英俊帅气的黄雷既是明星,也是老师,更是电影学院学生中的无冕之王,让他来一趟,这些学生的面子可是大了去了。房间里顿时一片沸腾,孙茹赶紧跟大家做手势,示意别把记者和影迷之类的人招来,一会儿这里就出不去人了。

    黄雷笑着打掉那女生地手,道:“我先说明啊!我可不是给你们面子,我是冲着人周依依来的!”

    依依受宠若惊的迎上来,必恭必敬地叫一声:“黄老师。”

    黄雷看着她直摇头,道:“可惜,可惜!今年表演班要是我带班该多好?这么好的学生,崔新清老师好运气。”

    “黄老师唱歌!”

    “对,黄老师唱一个唱一个!”

    黄雷摇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声道:“你们今天别喧宾夺主了,还是请考上前三名的同学唱,今天是给她们庆祝。”

    几个学生欢天喜地的拥黄雷坐了,又去闹依依和那两个女生。

    易青和孙茹兴高采烈的站着看,杨娴儿已经出去点酒去了;罗纲已经迫不及待的把所有冷盘吃了个遍。

    何风和李佩佩在一本正经的调试音响,一个普通酒楼的卡拉OK要他这个马上要去奥地利维也纳深造的高手来调,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了。

    两人正在兴奋的聊着,身后被人拍了一下,易青回头一看——

    “咦!宝叔!”

    易青和孙茹回头一看,齐声叫道。

    话音未落,孙茹已经看到孙老爷子和齐世龙老师和王敬松老师站在宝叔身后不远处,忍不住别过去不看爷爷。噘起小嘴。

    宝叔笑着把一份复印件塞到孙茹手里。

    孙茹看了两下,讶然张大了嘴,抬头问道:“去告他们的是爷爷?”

    宝叔笑道:“老爷子哪是那么好骗地!你走了不到两小时他就琢磨过味儿来了。”

    孙茹扭头看了易青一眼,当时易青就是这么分析的。还真准,这爷俩儿倒是心有灵犀。

    孙茹把东西塞给易青,自己跑过去,也不跟爷爷说话,先去揪齐世龙的胡子,叫道:“齐爷爷,你冤枉了依依,又冤枉我,你说吧,怎么赔?”

    齐世龙苦笑道:“齐爷爷对。不该得罪你这个厉害丫头,你说吧。今天齐爷爷任宰。”

    孙茹灵机一动,笑道:“今天里面这桌庆功酒的酒帐你给结了吧!”

    齐世龙叹道:“完喽!好吧,这个月就当给你们打工了,俯首甘为孺子牛嘛!”

    “还敢说,今年依依要是因为您考不上,看我不把你胡子全拔光!冤您,您地得意弟子黄老师也有份吃酒。”

    王敬松喜道:“雷子也在?快进去进去。”

    孙老爷子揽着孙女道:“许胡闹。你齐爷爷是出了名的清廉。敲诈他,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孙茹道:“那就您付帐了,算惩罚您后知后觉!哼,别以为将功补过就算了!”

    一行人走向包厢。

    易青已经把东西看完,一看孙老爷子过来了,连忙迎了去,恭敬的叫一声:“老师。”

    孙老爷子搂着他的肩膀,指着他连说了三声:“好小子,好小子。好小子!”

    齐世龙哈哈大笑,大家一起推开包厢门。

    学生们都不认识孙老爷子,但是齐世龙和王敬松老师是都认识的。登时全体起立,掌声如雷。

    这时黄雷已经架不住学生劝,唱了首自己的歌,大家正在准备闹依依去唱。依依一看齐世龙老师来了,正好下台,赶紧迎上去,叫了声:“齐老师,王老师!”

    齐世龙一看见依依就有点鼻子酸,拉着她低声道:“好孩子,老师对不起你,你别怪我这个老糊涂。”

    孙茹和易青对望了一眼,都是一脸惊讶。孙茹本来是想委婉的把这节揭过就算了,没想到齐老师如此直接。真是所谓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行,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依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拉着老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灵机一动,给自己解围道:“老师,您喜欢听戏吗?我给大家唱个段子吧!”

    王敬松笑道:“好啊!你居然还会唱戏?你的嗓子不错,我们齐老师最喜欢听戏,你随便来一段吧!”

    依依冲易青偷偷一笑,连易青都没听过她唱戏。她走上台拿起话筒,让人把音乐关了。

    然后,依依对着话筒道:“谢谢大家今年来帮我们三个庆祝。我能拿到文考通知书,一定要在这里感谢一个人……”

    易青情自禁的直了直身子。连孙茹和杨娴儿都向他看去。依依应该感谢的人很多,这一年无论是孙茹、杨娴儿甚至是罗纲都在生活上帮了她少忙;当然齐世龙老师和王敬松老师、黄雷老师也是少不了地……但是最应该感谢的,如果只选一个,除了易青还有谁呢?

    谁知依依接着道:“……这个人,就是我地母亲。”

    房间里突然寂然无声。

    ……自即使在她病情危重的时候,在家里揭开锅的时候,她也丝毫不放松对我的督促和教养,她监督我学习,教我音乐,更是我艺术的启蒙。她是一把汗水一口心血的把我拉扯长大,这么多年,每次我撑下去的时候,我想要放弃梦想地时候,妈妈殷切的目光总在我心头萦绕。今天,我想给大家唱一段我妈妈最喜欢的黄梅戏《女驸马》选段,也送给喜欢听戏的齐世龙教授!感谢……感谢所有我生命中出现的善良的人们。”

    底下开始有了一声低低的唏嘘之声。

    依依清了清嗓子,清亮的歌声响了起来——

    “为了梦想离家圆,

    谁料红榜中状元。

    中状元,着红袍,众人瞩目好啊好新鲜啊……

    我也曾夜宿马路边,我也曾浪迹车站前,

    人人羡我如花貌,谁知洪炉炼婵娟。

    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

    我考状元不为做明星,

    为那艺苑好春天啊……

    岁寒三冬薄衣单,三日一餐骨生寒,

    穷女儿不负凌云志,寒霜摧尽春草生,

    待到春暖燕南飞,还给世人笑声连连啊笑声连连……”

    一曲手眼身法步唱作俱佳的改编版黄梅戏唱罢,掌声如雷。无数触动柔肠地学生潜然泪下。

    齐世龙老师一边落泪,一边后怕,自己险些错过了一个多么多才多艺,心清志洁的好学生啊!

    易青偷偷背过去抹掉眼角的泪水,心里充满了怜惜和骄傲:依依啊依依,叫我怎能不爱你?

第四十八章 善恶终有报

    ……自本庭宣判!被告人宫二贵,所诉强奸、暴力胁迫猥亵妇女罪,罪名成立。依据青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二百三十七条,二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本庭宣判!第一被告人徐晓君,所诉诈骗罪;组织、强迫、引诱、容留、介绍他人卖淫罪;罪名成立。依据《中华人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六条、第三百六十一条,二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并处返还赔偿受害人人罚金计七十二万元整……”

    ……自第二被告人梁晓刚,所诉诈骗罪,协同犯罪,罪名成立,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六个月……

    易青和宝叔、乔帆坐在后面,听着这个案子终于尘埃落定。善恶到头终有报,其实徐晓君夫妻如果守着那个学青,老老实实的靠沾电影学院的光赚钱,绝对可以过上很富裕的日子有余了,却只为一念贪婪落到身陷囹圄的下场。

    虽然给了那些受害者一个交代,但是易青的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强烈的快意,反而感到一种失落和悲哀。

    一个年轻人在尚未步入社会之前,无论怎么叛逆,总是会把这个世界想的更光明一些直到面对真相才怅然若失。徐晓君夫妇对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而言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有位法官在媒体上说。只要拿着法典去对着查,中国的企业、民办贵族学校、各种娱乐场所地法人,个个可以判个十年八年的,很多罪行只是没有人去揭发罢了。

    其实徐晓君自己。可能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对,因为她所见到的,社会上许多跟她地位相似地人都是这么做事的,一个环境一旦变成这样,大家对自己的行为有否构成犯罪根本没有认识,也就无所谓了。

    更重要的是,大多数的受害人,一旦习惯了这样的社会,被害也就被害了,其实徐晓君他们这么多年的作恶。不也没有人想到要揭发她吗?她要怪,就怪她倒霉碰上了易青和依依、孙茹这样一群人。

    ……

    暮春时节的仿清楼。小院里的植物都开始了葱绿的欣欣向荣地生长。

    易青陪着依依,远远的向仿清楼走来。他们以前来这个地方,总是心情压抑,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个小院其实是个景致优雅,十分怡人地地方。

    依依对这里充满了留恋。尽管有那么多不愉快的经历,可是这里毕竟是她从小到大。除了家里唯一一个安定生活过的地方。不用到处流浪打工,用担心衣食,还有自己一个小小的空间,每天可以学表演,还可以盼着周末跟易青见面……

    依依噘着嘴,站在大教室的卷帘门前,回想起易青和孙茹第一次送她来这里的情形,惋惜的回头对易青道:“这里是不是马上要封了?以后就没有这间教室了吧?”

    易青也想起自己在这里给依依和小云上动物模拟课时那些有趣地情景,他微笑着拍着依依的肩膀。道:“坏人被赶走了,但愿北影厂会把它租给一个好心的,认真办学的好老师。不过你放心。最多封两天就会收回去的,北影可是宝地,寸土寸金,哪有把这么大一块场地荒在这里的道理。”

    依依刚要说话,忽然听见后面车声响,易青连忙拉着她闪到路旁。

    一辆法院的警车吱得一声停了下来,后车门打开,两个法警拉着一个人走下车来。

    依依一看那人,“啊”了一声,正是刚刚被判还没移交服刑的梁晓刚。

    梁晓刚一下车,抬眼就看到易青和依依站在教室前。他向野兽一样向前倾直了身子,被法警拉着,嘴里不知咒骂着什么,眼睛里喷出怨毒的火焰,充血地仿佛要吃人一般。易青冷笑着迎上他的目光,针锋相对的瞪着他。

    这时车上又有两名法警拉下了徐晓君。

    徐晓君头发略见散乱,精神有些委糜,平时那么干净利落地一个人,此时蓬头垢面,当初那份泼辣嚣张的神情再也不见了,反倒显得有些痴痴呆呆。

    她漠然的眼神扫过易青和依依的脸,却象见了两个根本完全不认识的人一样,别过了脸。她的身形有点瑟缩,但是一双眼睛却特别有神,象防贼一样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双手护在胸前。

    “走!老实点儿!我告儿你别东张西望的啊!”

    法警推着梁晓刚,使劲把他瞪着易青的头拧了过去,押着他和徐晓君进了北影小院

    “哦!我知道了,”易青恍然道:“这是中院执行庭的车,这些法警肯定是押他们来执行罚金,开保险箱取钱的。也亏徐晓君想的出来,什么年代了,有钱不存银行,全放保险箱里。”

    依依笑道:“她喜欢时不时拿出来数数啊,放在银行多不方便?”

    易青张望了一下,道:“喂,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不声张的静静跟在后面,站在办公室门外,看着五名法警押着他们正在清点办公室里的值钱东西。

    一个穿制服的女警爬上桌子,把墙上的办学许可证、税务登记证什么的摘了下来,这个学青就算正式结束了。

    两个法警推了梁晓刚一下。梁晓刚摸索着在办公桌下隐秘处找出备用的钥钥,打开抽抽,从里面拿出七八叠百元大钞,然后道:“就是这些了。剩下的都在保险箱里。”

    这时另两名法警已经合力把沉得吓人的保险箱搬了出来。一个警指着梁晓刚道:“你,打开!”

    梁晓刚苦笑着一指徐晓君,道:“她上庭前把密码改了。”

    警又拉过徐晓君,道:“你快点把保险箱打开,别浪费我们时间。”

    徐晓君嘻嘻一笑,没有听懂。

    民警又声色俱厉的说了一遍。徐晓君看了他几眼,猛然反应过来,突然一声尖叫——

    “强……强盗!抢我的钱,你们要抢我的钱!”

    这时除了易青和依依,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院里过往的人来看热闹,大多数是些剧组的工作人员。大家听到徐晓君象鸭子被掐住脖子一般叫起来,都吓了一大跳。

    徐晓君一头扑向保险箱,徒劳的想挣开手铐抱住箱子,一边声嘶力竭的喊道:“走!走!统统走!坏人,都是坏人!你们想拿走我的钱!这是我的钱!我的,我的!我的……”

    那个女警皱了皱眉头,看看外面围了这么多人,对徐晓君怒喝道:“徐晓君!你耍什么赖!给我起来!我说你给我起……来!”

    女警不耐烦的上前要把徐晓君拽开。徐晓君发出一声似人声的嘶哑低吼,跳起来,举起带着手铐的手抓向那个女警。

    幸亏那个女警反应快,猛得向后一缩,才没被她利爪毁容。

    徐晓君疯狂的乱舞乱抓,歇斯底里的喊道:“谁也别想拿我的钱!是我的钱,都是我的钱!我辛苦赚来的钱!为什么要抢走我的钱!”她一边叫着,一边目光落到桌上那几叠钞票上,忽然楞住了,一声欢呼,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那些钱,笨拙的用带了手铐的双手把钱往怀里拨,一边把脸贴了上去,露出母亲抱住孩子般温馨满足的神色。

    易青和依依都没想到她竟会变成这个样子,禁同时摇了摇头。

    徐晓君隔着窗一眼看见了依依,突然呵呵笑着,跌跌撞撞的走过来,媚声道:“闺女呀闺女!你长的这么漂亮,一定能考上电影学院。嘘……小点儿声,咱别让人听见,你给我十万块,我帮你跑跑关系,准能考上,你准能考上……十万,十万块……哈哈,嘻哈哈哈哈……十万块,给我十万块……”

    依依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扭头推着易青道:“别看了,我们走吧。”

    易青拉着她,头也不回的分开人群,走了出去。

    ……

    阜成门孙老爷子家中。

    老爷子拿着一本翻译小说,正半仰靠在沙发上养神。宝叔走进客厅来道:“听说执行庭的人带着徐晓君回去执行罚金的时候,徐晓君疯了。”

    “疯了?真疯还是装疯?”老爷子直起身问道。

    “应该是真疯吧。听我里面的哥们儿说,明天就转去精神病监守所了。”

    孙老爷子叹了口气道:“所以说做人可千万不能做昧着良心亏心事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暗室欺心,神目如电哪!”

    孙老爷子自己说完这几句话,忽然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问道:“小茹是不是还没回来?”

    宝叔道:“她在学青整理东西,估计还要有一会儿,我现在正要出门开车去接她。”

    孙老爷子抬头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终于点了点头道:“该了的还是要了……你早点儿去吧。出门的时候,到楼上把孔儒给我叫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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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幻亦真,活色生香的电影世界…… 司马出品,必是全本! 起点第一部以中国电影为题材的架空现实电影小说。 出身寒微的电影导演系大学生易青,被推上时代的风口浪尖。他和易家班、青女郎的美女团队率领改革崛起后的中国电影大军,侵略世界。 独家披露影视艺术类大学招生、学习、恋爱、就业全过程;通俗流畅解说电影艺术、视听手段、影视表演入门趣味知识;逼真再现专业剧组工作场景;贴近娱乐圈,明星真人性格秘闻第一手资料全打尽!活色生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活色生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活色生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