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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国色生枭txt下载     国色生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八一章 冷月寒刀

    卫天青知道大事不妙,只是此时局面已经十分混乱,奔流而来的洪水冲过河床,将西山军从中拦腰切断,而河岸两边的兵士们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一片混乱。

    “集结成队。”卫天青听到号角声,知道已经中了埋伏,此时也顾不得河中的兵士,骑在马背上,高声怒吼:“站好队形,敌人来袭......!”

    虽然场面混乱,但是卫天青附近的兵士听到卫天青的呼喝,却也还是讯速地整集队形,一个个小型方阵迅速汇集起来。

    卫天青正自挥刀指挥,猛然之间,听到地震山摇的声音传来,大地似乎在颤抖,他瞳孔收缩,向对岸望过去,黑夜之中,星光黯淡,看的并不远,可是卫天青却已经瞧见,从对面河岸的侧翼,一群骑兵正如同黑夜中的乌云一般,迅速往尚处在混乱状态的西山军席卷而来。

    隆隆的马蹄声和洪水的澎湃声连成一片,黑夜的寂静彻底被打破。

    “快组阵型!”卫天青几乎是拼了命的向对岸嘶吼,“骑兵杀过来了......!”

    圆月弯刀,犹若旋风。

    虽然对岸许多兵士已经回过神来,察觉到一队骑兵逼近过来,但是仓促之下,根本难以形成阵型,过河的近千骑兵却是反应过来,仓促之中,骑兵将领大声呼喝,西山骑兵在这混乱的局面之下,根本无法在如此短促的时间之内集结成队性,却只能在将领的呼喝声中,纷纷向侧翼杀来的敌军骑兵迎了过去。

    数百西山骑兵散乱地迎上去,却是想要为步兵组阵争取时间,只是对方骑兵呈扇形直扑而来,宛若一把锋利的刀刃,双方骑兵宛若两块巨石,狠很地撞击在一起,一时间杀声四起,惨叫连连,敌军骑兵的兵力明显超过西山骑兵,而且相较之下,对方骑兵的马术也明显超出西山骑兵,刚一交手,西山骑兵便是连连落马。

    后面的步兵将领在仓促之下,也是大声叫喝,让混乱的兵士们迅速集结成队形,盾牌手迅速在前列成一线,其后长枪手匆匆集阵,双方骑兵纠缠在一起,西山数百名弓箭手虽然迅速列阵,弯弓搭箭,可是黑夜之中,敌我不分,此时若是射箭,必然会伤及自己人,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便在此时,却听得后方传来惨叫之声,本来仓促列阵的兵士们听到后方连续不断传来惨叫声,纷纷回头,只见到后方一片混乱,听到后边有人大声叫喊:“有骑兵.....!”

    卫天青脸色铁青,虽然柳子河两岸的情势都显得十分混乱,可是他依然清楚了敌军的意图,决堤放水,这自然是精心预谋,便是趁着西山军渡河之际,利用洪水冲击,将西山军拦腰切断,而西山军在此情况下,自然不可能保持镇定,这支兵马,虽然有少量的禁卫军,但主力却是地方州军和新招募的兵勇,禁卫军固然战斗力很强,奈何人数太少,而地方州军的战力完全不能与禁卫军相提并论,至若新招募的兵勇,虽然日夜操练,大部分兵士都掌握了基本的作战技巧,可是经验欠缺,许多人甚至都不曾经历过真正的战场。

    平日操练与战场厮杀完全是两回事情,决堤泄洪已经让不少兵士心下惊恐,而敌军又趁此机会杀过来,让本就混乱的局面更加杂乱不堪。

    卫天青心知对岸两翼出现的骑兵,定然是西北军的伏兵。

    之前他只是以为西北军正在全力攻打通州,此时此刻,方才醒悟过来,围攻通州是假,西北军的真正目的,明显是冲着镇守在梁州的西山军主力而来,柳子河便是西北军的伏击地点,他们显然对柳子河附近一带的地势地况十分清楚,这才精心布局。

    念及至此,卫天青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对方以有心算无心,而且精心布局,今夜一战,恐怕是凶多吉少。

    西北军两翼骑兵似乎并不恋战,也并没有与西山军太过纠缠,战马纵横,保持着阵型,虽然一部分西北骑兵与西山骑兵纠缠厮杀在一起,但是大队骑兵却是在西山军阵之中纵横驰骋,西山步军好不容易才组成阵型,还没有发号施令,便已经被西北骑兵冲散。

    卫天青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看到对面的情势,已经估测到对方骑兵的数目,西北此次埋伏下的骑兵,少说也要三四千之众。

    “大人......!”身后一名卫将声音都变了味,“您......您看......!”

    卫天青一怔,急忙回头,却是发现,夜幕之下,从自己的后方,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身影,那是队形整齐的步军阵,一个一个的小方阵,形成一个庞大的军阵,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正往河边缓缓逼近过来。

    “他们......他们早就埋伏在我们身后。”卫将喉咙发干,“大人,咱们中了埋伏.....!”

    “都不要乱!”卫天青挥刀厉声高喝:“摆好阵型,准备迎敌!”

    身后西北军阵由缓步到疾步,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加快速度,正往河边迅速推进过来。

    西山军将领们大声呼喝,勉强组成阵型,此时听到对方军阵之中隆隆战鼓之声响起,西山军已经有将领大声高喝:“弟兄们,杀啊!”

    勉强集结成阵的西山军立时挺枪向前,向身后的西北军迎了过去。

    兵甲铿锵,大地震撼,厮杀声瞬间响起,与河中的急流交相应和,双方前阵很快便触碰在一起,陷入了刀枪肉搏之中,殷虹鲜血不停地涌出,长枪戳出,砍刀折断,一批批人倒了下去,鲜血四溢。

    河岸对面,西北骑兵冲乱了西山军的阵容,而星空之下,一队步兵宛若幽灵一般出现在大地之上,他们就似乎是从大地之下突然冒出来,长枪闪亮,寒刀如芒,迅速向混乱不堪的西山军阵冲过来,他们的人数并不在西山军之上,但是那股凌冽的杀气,却是令人心寒。

    速度推进虽然极快,可是阵型却丝毫不乱。

    西山军连日行军,本就十分疲惫,本想渡河之后进食休整,只是没有想到西北军突然杀来,措手不及,许多人肚中饥饿,哪里还有什么气力,两军交战,胜败因素众多,战术战略固然是极其重要,此外士气、装备、体力、兵力数量等等也都是双方胜败的要素。

    西山军的装备并不弱于西北军,甚至强过西北军,但是西北军伏击在此,以逸待劳,体力自然是在西山军之上,而且西山军先遭洪水,再遭伏击,士气已经是低到谷底,至若兵力数量,西北军精心准备,对这次伏击势在必得,兵马数量并不在西山军之下。

    西山军被切为两段,相较而言,尚未渡河的兵马在卫天青的指挥下,还能勉强迎战,可是渡河之后的兵士,两翼遭到西北骑兵冲击,虽然称不上一触即溃,却是让许多西山兵士惊恐万分,身后是激流汹涌的柳子河,自两翼袭来骑着高头战马的西北骑士往来突刺,而北边西北步兵军阵已经是闭上前来,挺起长枪便刺。

    西山军虽然处于劣势,大部分人慌乱不堪,却还是有不少西山兵士奋力抵抗,西山道的民风虽然比不上西北悍野,却也是颇为坚毅,双方绞杀成一团。

    柳子河两岸,双方将是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

    卫天青此时却已经身先士卒,领兵冲在前面,抵挡自后面袭来的西北军,忽听得侧面传来马蹄声,卫天青心知要坏,扭头望去,果不其然,从侧翼再次出现一队骑兵,人数并不多,也不过数百骑之多,但是这数百骑突然出现,对西山军的打击却是致命的。

    西山军仓促列阵,全副精力都是用来对付自背后袭来的敌军,侧翼根本没有保护,卫天青就算想在侧翼形成保护,但是在此等情况之下,能够组成正面战阵已经是十分艰难,想要在侧翼形成保护阵,那无疑是异想天开。

    西北军竟似乎早就料到这一点,知道西山军的侧翼难以形成保护,所以出动数百骑前来冲击,若是侧翼拥有保护阵,即使西北骑兵勇悍,但是区区数百骑,却还是无法对西山军形成致命打击,可是目下情况下,这几百骑兵就宛若是一把突然出手的锋利匕首,刺向了敌人最柔软的软肋,骏马飞驰之间,数百骑已经冲击上来,瞬间便即冲入西山军阵之中,将西山军阵瞬间冲得七零八落。

    西北军军阵齐整,而西山军阵型凌乱,这就宛若一个全副武装的武士,攻击一个全身处处空隙手忙脚乱的百姓,西山军又如何能够抵挡得住。

    虽然西山军不乏勇悍之辈,拼力抵挡,但是面对阵容齐整以逸待劳的西北军,确实被逼得步步后退,河中的兵士为了躲避急流,正不顾一切向前,与被逼后撤的同伴挤成一团,互相践踏,不少人没有死在敌军手中,反倒是惨死在自己人的脚下。

    卫天青高声叫喝,却是想让兵士散开到两翼,再从两翼进行包抄,倒却也有不少兵士向两翼散开,却并非是听从卫天青的吩咐,要从两翼组织队形包抄敌军,而是狼狈逃窜,一时间与西北军短兵相接的兵士奋力厮杀抵抗,而更多的人却是向两边奔逃,已然形成溃散之势。

第一七八二章 兄长

    卫天青是西山道第一勇将,但却称不上世之名将,他虽忠勇,也正是因为他性格之中的忠直,才会深得乔明堂信任,委以重任。

    可是忠勇却并不代表会领兵打仗,卫天青知道自身的缺陷,虽然一直以来都是苦读兵书,但是兵书从来都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并非每一个熟读兵书之人都能够成为一代名将。

    成为名将,有时候确实需要天赋。

    有些人虽然没有读过几本兵书,但是上阵打仗,却是用兵如神,而有些人将兵书读得滚瓜烂熟,平日论战,也是头头是道,但是真要到了战场,却是破绽百出。

    卫天青虽然不是名将,却也不是庸才。

    如果事先料到柳子河有埋伏,他自然可以想出对策安排,麾下上万兵马,也绝不至于被西北军轻而易举吞掉。

    但是到了此时此刻,卫天青虽然有心要改变局势,却已经无力回天。

    常言道得好,兵败如山倒,这并非几个将领便能够力挽狂澜,西山军大多数兵士,实际上并非贪生怕死之辈,甚至都是十分悍勇,若是正面拼杀,甚至可以抵抗到底,但是此时却是身陷埋伏,兵士们都知道已经中了敌人的圈套,此种情况下,全军士气尽丧,再加上一部分已经四散逃窜,更是严重影响了全军上下的军心。

    卫天青奋力砍杀,回头看时,西北骑兵在混乱的军阵之中纵横屠杀,马刀如冰,刀光闪过,人头落地,西山军却已经是纷纷溃散。

    “大人,不成了。”一名部将好不容易靠近过来,一脸血污,“对岸兵马都已经溃散,咱们这里也已经坚持不住了......!”

    卫天青握紧手中刀,厉声道:“就算不敌,也要拼杀到底,以死报效总督大人。”

    乔明堂对卫天青可说是恩深义重,虽然一个是总督一个是统制,但是这些年相处,私下里乔明堂待卫天青犹如兄弟,卫天青讲究情义,对乔明堂却也是忠心耿耿。

    西山的主力兵马,驻守梁州。如此重任,乔明堂将之交给卫天青,亦可见对卫天青之信任。

    如今西山主力,陷入埋伏,几乎是全军崩溃,这是乔明堂的老本,眼见便要一战尽丧,卫天青心中既是愤怒,却又是内疚。

    虽说西北军狡诈,设下圈套,可是无论怎样说,作为梁州军主帅,被敌人打成这个样子,实在是难辞其咎。

    卫天青心中已是生出愧疚之心,有心便要战死沙场。

    “大人,咱们撤吧。”部将高声道:“队伍都已经溃散,咱们无法再打下去了......!”

    卫天青闻言,霍然扭头,刀锋对着那部将,厉声喝道:“你想逃?”

    “末将什么人,大人难道不清楚?”部将道:“末将并不怕死,又怎会临阵逃脱?末将是担心梁州那边有失......!”

    卫天青闻言,全身一震。

    “大人,西北军围攻通州,现在看来只是引诱我们上当。”部将道:“末将只担心,咱们如果死在这里,西北军定然会趁势袭取梁州......!”

    卫天青惊道:“不错,是我疏忽了......!”

    “咱们撤离此地,立刻返回梁州,守住梁州才是要紧。”部将劝道:“胜败乃兵将常事,这一战咱们失利,并不代表咱们西山战败,可是一旦梁州和通州都落入西北人之手,咱们西山可就真的完了。大人返回梁州,死守梁州城,西北军后勤供给不利,不能坚持太久,只要守住梁州,咱们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卫天青却是想着,这上万兵马战败溃散已经是对不住乔明堂,若是梁州城也丢失,那可再难挽回,再不犹豫,调转马头,高声叫道:“撤走......!”向侧翼方向杀了过去,身边一众将士跟在后面,向侧翼突围。

    西北军从北面攻击,侧翼虽然有骑兵突入,却只是为了打乱西山军的阵型,并不能阻挡西山军从侧翼溃逃。

    卫天青挥刀砍倒一名迎面杀过来的西北骑兵,知道此战大势已去,保住梁州要紧,领着一群兵士从侧翼突出来,回头再看时,蔓野都是人影,杀声不绝入耳,此时已经难以分清敌我,但是西山军明显已经是全面溃散。

    侧翼没有兵马阻挡,卫天青飞马突出,身后跟随着数百名兵士,卫天青回身叫道:“都撤回梁州......!”

    明月在天,大地兵寒。

    西北军到似乎没有发现卫天青已经脱离战场,卫天青纵马驰出十多里地,听到身后声音已经弱了许多,回头看时,只见身后稀稀疏疏跟着十几名骑马将士,步卒却都已经被落下。

    卫天青勒住马,众骑已经跟上前来,卫天青脸色铁青,微一犹豫,调转马头,早有部将拦上来,叫道:“大人,你这是.......!”

    “不能丢下弟兄们。”卫天青叹道:“咱们就这般撤走,那便是临阵脱逃,弟兄们群龙无首,只怕......!”

    “大人,事已至此,我们已经无力回天。”部将劝道:“大人现在回去,也无法集结兵马与西北军再战,我军已经溃散,只有先回到梁州,守住梁州城。兵马走失,可以重新招募,可是梁州若是陷落,后果不堪设想......!”

    卫天青握起拳头,无奈道:“咱们今夜惨败,无法增援通州,只怕通州城......!”

    “大人,当前不必再担心通州。”部将也是无奈道:“且不说通州未必会陷落,即使真的陷落,总督大人定然会想办法重新夺回。”

    旁边另一部将也道:“是啊,大人,西北军夺下通州,不过是孤城一座,咱们守住梁州,他就算得了通州,也不能往南与金陵联系,物资得不到供应,只能从西北补给,如此漫长的补给线,西北军根本撑不下去。总督大人定会将西山情势上奏朝廷,河西也定然会发兵,到时候夺下通州,易如反掌。”

    卫天青此时却也是想到,梁州地处通州与金陵琼州之间,一旦梁州失陷,那么西北军便将取代西山,利用通州的矿产,与金陵进行贸易,一旦如此,对西山来说,便是此消彼长,整体战略就完全受控于西北人。

    梁州不能有失!

    卫天青想通此点,再不犹豫,沉声道:“走,折回梁州,死守梁州城。”

    奔马如飞,夜色之下,犹如黑色的闪电,往东再行出二十多里地,卫天青便即折而向南,马不停蹄,也不知过了多久,卫天青却是陡然勒住马,身后众骑不知所谓何故,纷纷勒马,一名部将已经问道:“d爱人,怎么......!”

    他尚未说完,便即止口,却是已经发现,前面不远,夜色之中,竟是黑乎乎出现一排身影,仔细一看,却是一排骑兵,少说也有五六十骑之众,驻马大地之上,悄无声息,一线排开,宛若幽灵。

    卫天青已经拔刀在手,身后众人也纷纷拔刀,卫天青身边此刻也不过十三四人,而对方出现在眼前的便有六七十人之中,而且清一色骑兵,卫天青便是再自信,却也知道此刻处于劣势,但是狭路相逢,自然只能拼死一战。

    “你们是何人?”夜色之中,一时间也瞧不清对方的样子,卫天青沉声问道。

    虽然一路疲惫,腹中饥饿,而且经过一场苦战,但是卫天青依然是中气十足,声音远远地传了过去。

    “卫统制,早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好汉。”对面传来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既然大战已过,你我之间,也就不必在刀兵相见。”

    众人方才便想到堵在前面的很可能是西北骑兵,此时听对方所言,终是确定。

    卫天青却是放声大笑道:“莫非你们以为已经取胜?”

    “我并没有这样认为。”对面声音传过来:“兵不厌诈,可是如果不是我们以逸待劳,在柳子河埋伏下来,想要击败卫统制,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卫天青听对方声音并无丝毫得意之情,反倒是为自己的战败找寻理由,神色微缓,便在此时,却见到对面几骑缓缓上前来,卫天青身边众人立刻握紧刀兵,卫天青低声道:“没我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上前来的共有三骑,左右两边都是甲胄在身的西北精骑,居中那人却十分古怪,却是一身布衣,头戴布帽,身无寸甲,月光之下,长须飘动,自有一股清逸之态。

    卫天青一怔,那布衣却已经拱手笑道:“卫统制,鄙人裴绩,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裴绩?”卫天青一愣,随即想起来,脸色大变,失声道:“你是......!”

    “正是。”裴绩笑道:“实在惭愧,承蒙楚督厚爱,如今统领西北军,担任西北大将军一职。”

    卫天青亦是握紧了刀,冷笑道:“楚欢在哪里?”

    裴绩叹道:“楚督知道今次要面对卫统制,他不愿意和卫统制刀兵相见,所以由裴某领兵前来与统制大人会猎!”

    卫天青道:“围困通州,伏击援兵,难道都是你的主意?”

    裴绩含笑道:“楚督知道梁州是由卫统制驻守,再三反对伏击卫统制,可是......大势所趋,有些事情,楚督也难以阻挡,与将军会猎,避无可避。楚督只是让裴某给卫统制带上几句话,裴某自然不敢违抗。”

    “他.....他让你带什么话?”

    裴绩肃然道:“楚督说了,他心中一直将你视为兄长,无论发生事情,他心中都敬你为大哥。如果他有什么过错,只盼你能够不要怪他。”

第一七八三章 乞丐

    卫天青长叹一声,道:“战场厮杀,各为其主,无所谓对与错。你告诉他,他视我为大哥,我却也将他当做兄弟,他找我若死在他手上,不会有丝毫怨言,如果我有机会杀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卫统制果然是义气干云。”裴绩正色道:“统制大人向南而行,想必是要折返回梁州了?”

    卫天青却已经是握紧刀,淡淡道:“你们虽然人多势众,本将却还是要试一试,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他身后众人明知是以寡敌众,却也并无畏惧之色,都是握刀在手,众人催马上前,与卫天青连成一线,只待卫天青一声令下,便即冲上厮杀。

    裴绩却是摇头笑道:“卫统制误会了,柳子河之战,正如卫统制所言,事关大局,无谓对错,可是这个时候,我若再冒犯卫统制,楚督知道之后,那也是定然饶我不过。”

    卫天青却是笑道:“楚欢若是因为你对我动手,便饶你不过,那实在让我很失望,非成大事之人。”

    “楚督经常说,他本就是胸无大志之人。”裴绩叹道:“卫统制对楚督的了解,恐怕还在我之上,楚督为人如何,我也不必多说。楚督能到今日,固然是楚督奋斗所致,但是究其原因,并非楚督一早就有了计划目标,而是他一路行来,形势所迫,他不甘屈服,才会走到今日。”

    卫天青闻言,却是一脸唏嘘,并不说话。

    裴绩催马又往前行了几步,距离卫天青这边更近,卫天青身边众人更是严阵以待,甚至有一人已经摘下弓箭,卫天青见状,却是摇摇头,他为人光明磊落,并不知道裴绩乃是太平正源之人,更不知道裴绩一身功夫,可是却并不会趁这个机会对裴绩发难。

    “卫统制,我知道有些话现在说来,对你也未必有什么作用。”裴绩道:“只是有些话,却还是不得不说。”

    “你想说什么?”

    裴绩道:“卫统制与楚督交情匪浅,犹如兄弟,今日刀兵相见,楚督固然不想看到,我相信卫统制也不想陷入此种境况。”

    卫天青唇边泛起一丝笑:“裴将军的意思是?”

    “既然如此,卫统制为何不能与楚督共创大业?”裴绩道:“若是卫统制愿意与楚督携手,楚督定然欢喜无比。”

    卫天青却是大笑起来,裴绩神色淡定,卫天青才道:“卫将军果然还是不如我了解楚欢。如果楚欢今日在此,定然不会说这些废话。”

    “哦?”

    “我与楚欢意气相投,此言不假,只是比起总督大人的恩遇,兄弟之情实在算不得什么。”卫天青笑道:“大恩未报,也就不会讲究什么兄弟情义。兄弟之间,亦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是总督大人之恩,卫某却只能以这条性命相报。刀兵相见,我不会怪楚欢,可是卫某此身,却只能效忠于总督大人。”

    裴绩叹道:“卫统制果然是忠义之人。”拱手道:“卫统制,就是已经准备好,不妨下马共饮几杯?”

    “饮酒?”卫天青一怔。

    裴绩抬手指向不远处,卫天青顺眼望过去,却瞧见不远处竟然亮起了灯火,隐约瞧见那边席地摆放了一些什么。

    “卫统制,这是楚督的安排。”裴绩道:“楚督嘱咐过,若当真能够遇上卫统制,令裴某代他向卫统制敬上几杯酒。”

    “哦?”

    “裴某方才说过,明知无用,却还是要说废话,不过是想尽力一试。”裴绩叹道:“只是楚督早就预料到,卫统制是个忠义之人,不会背弃乔明堂,所以楚督嘱咐,见到卫统制,不会挡住卫统制的去路,只是敬上几杯酒。”

    “大人,小心有诈。”身边一名部将压低声音道。

    “哦?”裴绩竟似乎已经猜到那部将说什么,笑道:“卫统制是担心裴某会在酒中下毒?”一抖马缰绳,竟是闪到一旁,抬手道:“若是如此,请卫统制通行,裴某保证,此去梁州路上,绝不会有西北军的一兵一卒抵挡?”

    卫天青却是放声笑道:“楚欢让你代他请我饮酒,这是兄弟情分,我说过,虽然各为其主,上了战场,不死不休,但是我却依然当他是兄弟。”翻身下马来,道:“带路!”

    身边众人都是微微变色。

    裴绩却也已经翻身下马,拱手道:“楚督所料果然不差,卫统制不但忠义,而且是个性情汉子,他料到卫统制一定会饮下这几杯酒。”

    “如果换做是他,我想他也不会拒绝。”卫天青道。

    裴绩和卫天青都没有带一兵一卒,径自走到那火光之处,只见到地上摆了一张矮桌,桌上果真摆放了酒食,边上站着一名布衣侍从。

    “天在上,地在下,酒在中间。”卫天青倒是不客气,上前一屁股坐下,“这酒喝的饮的倒是有趣。”

    两人对面而坐,边上侍从斟上酒,裴绩挥挥手,那侍从退下去,卫天青腹中还真是有几分饥饿,并不客气,拿起筷子,举箸便食。

    “卫统制,这杯酒,是代楚督敬你。”裴绩举杯道:“卫统制有句话说得多,各为其主,沙场之上,毫不留情,可是下了战场,该是兄弟,还是兄弟。”

    卫天青也不犹豫,端杯而饮。

    放下酒杯,裴绩才道:“卫统制,依你之见,西北军入关,你们西山当真抵挡得住?”

    卫天青道:“楚欢走什么路,是他自己的抉择,只是......西北军出关侵犯西山,西山便是战至一兵一卒,也不会屈服。”

    “卫统制,如此抵抗,有何意义?”裴绩道:“天下大势,以卫统制之精明,不可能看不明白。秦国瀛元暴虐,为求长生,不顾百姓死活,在民不聊生之际,更是大兴土木,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如此帝君,又如何能够统御四海?”

    卫天青道:“先皇已经驾崩,如今太子登基,要兴复大秦,有德之士,自然是拥护新君,为天下黎民,息兵归顺。”

    “天子需有德行。”裴绩淡淡道:“且不说瀛祥残缺之身,本就没有资格继承大统,最为紧要的是,此人生性残忍,为了登上帝位,便是连自己的兄弟也不放过,齐王如果不是从京城逃脱,便已经糟他毒手,如此不仁不义之辈,又有何资格称帝?”

    卫天青摆手道:“事到如今,各为其主,也不必争论这些。裴将军,你说的不错,本将是要折返梁州,你心中的打算,我自然是清楚的,以通州为诱饵,伏击援兵,随后趁势袭取梁州......只是很可惜,你想的很高明,但是想要夺下梁州,只能是痴心妄想。”

    “我知道,卫统制既然从梁州出兵,自然也是对梁州的防务进行了严密的部署。”裴绩道:“我并没有想过能够顺利拿下梁州。”

    卫天青笑道:“我倒是要劝你们,早退为妙。以西北军今日之实力,也不过能与我们交锋一次而已,朝廷很快就会调集兵马涌入西山,比起朝廷,西北实在没有任何的优势,你们的粮草,还能坚持几天?”

    裴绩脸色微变,苦笑道:“卫统制果然是一针见血,不错,这确实是我们的软肋。”

    “并非软肋,而是你们致命之伤。”卫天青道:“裴将军,你的声明,卫某早有耳闻,听说你统兵有方,是难得的将才,不过现在看来,也并无传闻中那般厉害,说的不客气,阴谋诡计或许有之,但是目光短浅,实在不是成就大事之人。”

    裴绩笑着拱手道:“还望卫统制指教。”

    “西北军是个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能够夺下西谷关,对你们已经实属侥幸。”卫天青虎目圆睁,“可是你们贸然出兵关内,实属不智。”

    “哦?”裴绩气定神闲,带着淡淡笑意。

    “西北军如果出兵太少,想要在关内扩张实力,那只是痴人说梦。”卫天青不客气道:“可是如果出兵太多,你们自问能够负担得起?你们西北,现在依然是一贫如洗,照我来看,便如同一个乞丐,看到别人在争家产,也想趁乱捞一杯羹,还自以为是,只可惜最后还是要头破血流,说不定就连性命也要断送。”

    “乞丐?”裴绩哈哈笑道:“卫统制这个比喻,当真有趣。”

    卫天青大口吃菜,端杯饮了一口酒,才道:“我知道楚欢的性情,既然下定决心要与秦国拼个你死我活,那就很难再劝说回头。裴将军,楚欢年轻气盛,我只盼你在他身边多为他考虑一些,与秦国为敌,终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不想看到他因此而粉身碎骨,如果他能够摈弃前嫌,为朝廷效力,未尝不会福泽子孙.....!”

    “卫统制当真这样看?”裴绩淡淡笑道:“楚督如果当真效忠朝廷,你觉得如今那位所谓的定武新君,会让楚督光耀门楣,福泽子孙?”

    卫天青拿着筷子,停在半中间,犹豫一下,并无说话,只是缓缓将筷上食物放入口中。

    “酒足饭饱。”卫天青连续吃了小片刻,也不说话,终是放下筷子,道:“裴将军,多谢款待,卫某告辞。”便要起身,裴绩只是含笑看着,并不说话。

    卫天青双腿尚未站起,却感觉头晕眼花,双腿一软,竟是重新坐了下去,他先是一惊,随即眼中显出怒色,便要伸手拔刀,怒声道:“你......!”

    裴绩摇头道:“卫统制放心,你看上去十分疲惫,酒足饭饱之后,总要睡上片刻,否则便是裴某待客不周......我保证等你醒来之后,天地任你游,谁也不会拦阻你。”

    卫天青握着刀,想要拔出来,却没了力气,眼前一阵模糊,整个人已经侧躺下去。

第一七八四章 取城

    卫天青醒来刚睁开眼睛,却发现一阵刺眼,耀眼的阳光照射在他眼睛之上,他急忙抬手挡住,此时就听到边上传来声音:“大人醒了!”

    听得脚步声响,卫天青勉强坐起身来,却发现身处一片树林之内,烈日高挂天幕,透过树梢照射下来,左右看了看,却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块石头边上,边上数名部下已经靠近过来。

    “大人......!”

    卫天青握了握拳头,力气恢复过来,而且脑袋也是颇为清爽,这才问道:“这是在哪里?”

    “大人,昨晚你饮酒多了。”边上一人道:“咱们只能先到这里暂时歇息。”

    卫天青立刻爬起身来,却感觉身上一阵轻松,低头一看,却只见到自己身着单衣,心想部下见自己醉酒,所以帮着自己脱下了甲胄,快步走出小树林,四下里瞧了瞧,倒是依稀记得,昨夜自己就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饮酒,只是裴绩等人的踪迹早已不见。

    “西北人呢?”卫天青沉声问道。

    “大人,你喝醉之后,他们就离开了。”部将道:“我们见他们没有伤害大人,便没有追赶......大人,你现在感觉如何?”

    卫天青握拳道:“本将上当了,你们也上当了,昨夜.....昨夜我并没有喝醉.....!”

    众人互相看了看,却都是显出狐疑之色,一人壮着胆子道:“大人,您.....您昨夜确实喝醉了,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是他们伤了您,后来见你并无大碍,只是......只是醉过去,所以才将您抬到这里歇息......大人,您现在感觉如何?”

    卫天青苦笑道:“他们在酒中下了毒.....!”见手下众人都显出疑惑之色,心知他们并不十分相信,叹道:“罢了,拿我衣甲来,咱们赶紧返回梁州。”

    “衣甲?”诸人更是面面相觑,卫天青见状,知道事情不妙,沉声道:“到底出了何事?本将甲胄在何处?”

    一人壮着胆子道:“大人昨夜和裴绩一起饮酒,我们......我们没敢靠近过去,不过等我们过去的时候,大人已经醉了,而且......而且大人当时身上并无穿衣甲......!”

    “什么?”卫天青骤然变色。

    一名部将似乎明白什么,一跺脚,失声道:“不好......咱们一直疏忽大意,并没有在乎此节......大人,您的甲胄,恐怕......恐怕已经被西北人拿走了......!”

    旁边一人奇道:“拿走大人的甲胄?那又有何用?”

    卫天青却已经是面色发青,飞奔过去,从树上扯下马缰绳,翻身上马,便往梁州方向飞驰而去,手下众人纷纷上马,紧随其后。

    ......

    ......

    时当子夜,万籁俱静,梁州城却是防守森严。

    卫天青临去之前,将梁州城交给了部将薛举,嘱咐薛举坚守梁州,薛举在卫天青领兵出城之后,便即开始迅速布置城防。

    几日下来,梁州城头堆满了石头和弓矢,城内也是全面戒严,天黑之后,城内各条大街小巷难见人迹,只有巡城兵士在城内巡逻,但凡遇到有人违反禁令,夜间出没于城内,不问身份,立刻抓捕下狱。

    整座城池,一片死寂,但是城头的守军,却始终保持着警惕。

    子时刚过,城头的守军忽听得北方传来一阵阵马蹄声,早有人迅速通报薛举,薛举到的城头之时,借着城头火把的光芒,已经瞧见从城北过来一群人马。

    人马队形不整,看上去十分狼狈。

    “快开城门。”城下已经有人喊道:“西北军打过来了......!”

    城头将士都是一惊,薛举皱眉扫了一眼,只见到城下出现的大都是骑兵,约莫有五六百骑之多,沉声喝道:“统制大人何在?”

    城头将士此时却是看的清楚,城下这群起兵,正是跟随卫天青增援通州的骑兵,与出发时的意气风发相比,这群骑兵现在看起来是狼狈不堪,一望便知是打了一场败仗。

    不少人心下便觉得稀奇,暗想按照时间计算,卫天青的援兵,也应该是刚刚抵达通州,就算是与西北军交战一触即溃,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返回。

    薛举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一手握着刀,扫视城下骑兵,“你们如何成了这副模样?为何这么快便返回?”

    城下一人高声道:“西北人攻打通州是虚张声势,目的是要引诱我们增援,他们在柳子河埋伏了重兵,而且......而且决堤防洪,我们猝不及防,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队伍都已经被打散了,西北军接下来肯定是要往梁州城而来......!”

    薛举闻言,脸色大变,便在此时,却见到一队人马从后面冲过来,火光照耀下,见到当先一骑一身灰甲,身材魁梧,薛举瞧了一眼,便即认出正是卫天青,见到卫天青勒住马,抬手做了个手势,薛举见到卫天青都已经撤回,知道所言不虚,当下吩咐打开城门,放卫天青入城。

    城门嘎嘎打开,卫天青一骑当先,率先纵马入城,身后五六百骑如同潮水一般,紧随而入。

    便在此时,却听得号角声响起,薛举一怔,尚未反应过来,却听到城下已经传来一阵厮杀声,呆了一下,瞬间明白什么,失声道:“不好......!”紧握战刀,转身便往城下冲去,厉声道:“守住城门,他们是西北人乔装打扮......!”

    兵士们闻言,顿时明白过来,都是豁然变色。

    城下号角声不绝,城头的兵士此时却已经瞧见,黑夜之中,从北方陡然间冒出无数的身影,宛若鬼魅一般,密密麻麻向城门冲过来。

    薛举冲到城下,却是瞧见一群骑兵已经冲入到城中来,卫天青增援通州,梁州主力几乎被带走,只剩下三千兵马驻守梁州,分守各门,而北门这边,总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千人,大部分还守卫在城头,守在城门边上的不到百人,被对方骑兵冲入进来,杀了个措手不及,只是片刻间,北门已经落在了敌军的掌握之中。

    薛举几乎要吐出血来,一眼便瞧见“卫天青”正挥刀砍杀一名守兵,知道此人定然是假冒,大喝一声,已经挥刀扑过去,照着那人一刀便砍过去。

    “卫天青”听到动静,早已经反手一刀迎过来,两刀相接“呛”的一声响,火星四溅。

    薛举见到此人身上的甲胄与卫天青一般无二,他是卫天青身边的近将,对卫天青的身形轮廓自然十分熟悉,便是卫天青身上这套甲胄,那也是十分熟悉,此时却是看的清楚,这身甲胄确实是卫天青战甲无疑,这人虽然身形轮廓与卫天青极其相似,可是那张脸却是完全不同。

    两刀相接,那人咧嘴一笑,道:“你就是薛举?卫天青都已经死了,你还要抵抗?”

    薛举见到卫天青甲胄都被此人所占,心中便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听得对方这般言语,心下一沉,厉声道:“看刀.....!”刀身斜滑,往那人手腕子上斩了过去。

    那人刀法显然不在薛举之下,手腕子一转,刀锋横划,已经从薛举胸口划过,薛举急忙后退,那人又是连劈数刀,一刀比一刀凶猛,薛举连连格挡,猛听得那人又是一声厉吼,薛举再次举刀格挡,那人大刀砍在薛举刀身之上,薛举只觉得整条手臂剧荡,一阵发麻。

    他咬牙挺住,便在此时,身边一骑驰过,两军交战,自然不会讲究什么单打独斗,那骑兵挥起一刀,照着薛举肩头砍下来,薛举此时根本避无可避,鲜血飞溅,一条手臂飞起,薛举惨叫一声,那假冒“卫天青”的男子又是一声暴喝,刀光划过,已经砍断了薛举的喉咙,厉声道:“侯金刚在此,挡者杀无赦!”

    ......

    ......

    通州城内,知州徐庆和千户胡淼都如同笼中之鸟,连日下来,无一丝笑容。

    此时此刻,他们自然已经完全清楚了西北军的意图,徐庆第一时间派人求援,恰恰是西北军最想看到的,等若是帮了楚欢一把。

    围点打援,这是楚欢的目的,徐庆想要派人出城通知援兵,提醒援兵注意楚欢的目的,只可惜向外传送消息的道路,都已经被西北游骑兵封锁,根本派不出一兵一卒。

    已经是西北军兵临城下的第四日清晨,西北军并没有真的对通州城发起攻击,徐庆便知道自己所想的绝无差错,这两日他一直期盼援兵能够自己多加注意,不要陷入西北军的陷阱。

    可是无论梁州还是云山,两路援兵迟迟都不曾出现,徐庆心里忐忑不安,就像一座山压在自己的头顶上,仅仅两日,他却似乎老了十岁。

    正当他陷入绝望之时,胡淼如风一般而来,“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徐庆全身一震,胡淼却已经激动道:“北边......北城外......北城外已经出现了咱们的援兵,是......是总督大人,总督大人率领援兵赶到......!”

    徐庆双眉展开,匆匆到了北城头,远眺过去,北城外有一座小山岗,距离不算太远,徐庆却是看到,那山岗附近,果然出现兵马身影,旌旗招展,阳光之下,兵甲鲜亮,正是云山府的援兵到了。

第一七八五章 对峙

    云山府援兵抵达的消息,楚欢比徐庆更早知道,甚至云山府援兵的兵力,楚欢也是一清二楚。

    通州乃是战略要地,对西山太过重要,如同楚欢所料,梁州不但出兵相救,云山府同样也已经调来援兵。

    西山军的主力在梁州,云山府的兵力远不足以与梁州援兵相比,但是坐镇云山的乃是西山禁卫军,无论装备还是战斗力,远超出梁州兵马。

    楚欢的游骑斥候却是已经打探出来,从云山增援而来的援兵,乃是乔明堂亲自统帅,足足有五千之众。

    实际上镇守云山的禁卫军,不过三千之众,云山自然也不能将兵马尽数调动出来,只是乔明堂在云山根深蒂固,与地方士绅关系融洽,军情紧急之下,却是征调了云山府诸多豪绅士族豢养的护院壮丁,打开了云山府的兵器库,好不容易才凑齐了数千人马。

    五千人马,两千乃是精锐的禁卫军,剩下三千之众,主要是护院壮丁组成,也不乏途经各县城之时,将官差征调入伍。

    乔明堂显然对通州城的情况并不是十分清楚,行事谨慎,抵达小山岗之后,并没有立刻向通州城挺进,而是停驻在小山岗。

    “楚督,乔明堂的兵马已经抵达。”许邵神情凝重,“袭取梁州的兵马尚没有回来,此时倒不宜与乔明堂交手。”

    楚欢道:“我们不可轻举妄动,乔明堂那边,也不会轻举妄动......是了,营帐可有问题?每日里要派人进进出出,以免被他们看破。”

    许邵笑道:“楚督放心,末将保证,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已经秘密调兵离开。”

    楚欢微微颔首。

    虚张声势攻打通州,引诱西山军救援,趁机在半道伏击,一旦计划顺利实施,击溃梁州援兵,顺势袭取梁州。

    这道计划,楚欢在攻下西谷关之前,就已经与裴绩制定了详细的战略。

    楚欢平日里是个颇为随性之人,但是一旦有了目标,却是坚韧不拔,定要达成目标之人,而为了达成目标,也定然会制定详细的计划。

    攻打西谷关,便已经是与秦国彻底翻脸,到了如此局面,楚欢自然不会畏首畏尾,而裴绩却已经为楚欢分析夺下西谷关之后接下来的麻烦。

    通州是西北必取之地,可是仅仅夺下通州,楚欢便知很难守住,除非将西山整个南部地区控制在手,才能保证通州的安全,所以要取通州,必定要取梁州,只要将梁州和通州掌控在手中,方能在关内稳住阵脚。

    正如敌手所料,楚欢手里缺的是粮草,没有能力调动庞大的军力入关作战,特别是骑兵,虽然机动能力强,是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杀器,可是骑兵的消耗,远超出步兵所需,楚欢麾下有上万骑兵,可是粮草却无力支撑整个西北的骑兵军团入关作战。

    楚欢咬牙调动出七千骑兵,已经是达到了极限,此外裴绩率领八千步卒秘密入关,西北出动步骑兵一万五千人,也已经是达到了极限。

    对楚欢来说,这次计划,也算是一场豪赌,一旦顺利实行,取得成功,占得西山南部两州,便等若在关内打下了一块根据地,对日后的战略部署,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一旦此次计划失败,无法夺得通州和梁州,西北军便只能全线退守到关外,而通州也必将迅速加强防守,再想找寻机会拿下通州,将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而自此以后,西北对关内的贸易险也将处在通州的威胁之下,至少在数年之内,西北将无力入关争雄。

    这是一场赌博,却又是不得不出手的赌局。

    伏击卫天青,袭取梁州,必然要万无一失,而且定然要取得完成,即使卫天青被击退,退回梁州,此次计划也将以失败而告终。

    所以在柳子河一站,楚欢投入了目下所能投入的最大兵力,八千步卒秘密进入柳子河一带,另有从关内紧急调来的数千骑兵协同作战,虽是如此,却依然不能保证取得完胜,所以楚欢又秘密从城下本部调出三千骑兵,迅速与裴绩所部集结。

    实际上如今城下的兵马,不过两千骑兵,作为马前卒的那千余降兵,楚欢不过是用来作势,对于这帮人的战力,楚欢并无指望,他甚至担心,一旦厮杀起来,这帮人很有可能临阵倒戈。

    营地帐篷如云,不过是掩人耳目,楚欢手中两千骑兵,应对通州城自然是绰绰有余,只是此刻乔明堂率领的五千援兵已经抵达,对通州城下的西北军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楚欢很清楚,掩人耳目,可以欺骗一时,却绝不可能一直欺骗下去,直到此时,南边的战果依然没有送过来,而此刻他却还是要顶着巨大的压力,等候裴绩所部迅速回援,乔明堂虽然谨慎,但却不会保守到错过战机,一旦知道楚欢此处虚实,乔明堂必然会全力一搏。

    乔明堂领兵来援,确实有与西北军一决雌雄之心。

    西北军攻破西谷关,直逼通州城下,却是让乔明堂大吃一惊,接到求援信之后,乔明堂并没有犹豫,立刻调集兵马,迅速来援。

    虽然兵马不多,但是乔明堂心里很清楚,从西北入关的兵马,实力也绝不会太过雄厚,集结西山所有兵马,未必不可与西北军决一死战。

    只是决一死战毕竟是最后的选择,乔明堂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却并不想孤注一掷。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道理他自然是明白,西北军骁勇善战,西山军若真的与之决一雌雄,即使击退西北军,自身伤亡也必然十分惨重。

    最好的结果,便是西北军见到援兵抵达,无可奈何之下撤军西去。

    抵达城外,见到通州城依然悬挂着“秦”字旗,乔明堂倒是微松了一口气,通州城尚未被攻破,也就更多了一分胜算。

    他自然已经知道西北军的营地在何处,却并没有立刻出兵攻打,对于通州城下的西北军虚实,乔明堂尚不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时对敌军了解有限,贸然进攻,绝非乔明堂的性格。

    “总督大人,西北军连营十数里,看来人马不在少数。”西山兵部司主事肖默云此番作为副将跟随乔明堂出兵,兵马抵达小山岗之后,肖默云便即领着轻骑找寻了一处地势颇高的地方远远观察西北军营地,连绵的营帐,倒是让肖默云十分吃惊。

    临时的营帐之内,随军的将领立于两边。

    乔明堂看了肖默云一眼,却是问道:“卫统制的兵马,可曾抵达?”

    “尚无见到卫统制所部身影。”肖默云道:“总督大人,按理来说,他们也该到了,是不是.....!”

    “什么?”

    “是不是卫统制没有出兵?”

    “绝不可能。”乔明堂虽然一身金色甲胄,但是身着戎装的西山总督,没有凛冽杀气,却有一番儒将风采,冠玉般的面庞看上去颇有些凝重:“卫统制知道通州的重要性,接到求援信,必然会出兵.....!”

    肖默云道:“最迟今天也应该到了。”

    乔明堂吩咐道:“继续派人打探,见到梁州兵马,立刻前来禀报,是了,让派出的斥候记住,如果见到梁州兵马,告诉卫天青,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擅自对西北军发动攻击。”

    “下官明白。”

    乔明堂桌案上摆着一张地图,乃是整个西山道的全貌图,凝视片刻,才道:“肖主事,天黑之后,再派人靠近西北军营地打探一番,查明两件事情。”

    “大人请吩咐。”

    “第一,务必查清楚西北军的粮草所在。”乔明堂肃然道:“本督要知道他们现在有多少粮食,储存的地方在何处。”

    “是。”

    “其二,派人查一查西北军的战马。”乔明堂道:“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战马出现在这里,西北的骑兵十分勇悍,我们必须弄清楚他们在这里到底有多少骑兵。”扫了一眼手下众将,盯住一人,道:“庞主事!”

    一名年过五旬的老者出列,拱手道:“总督大人!”

    “你文采斐然,本督想让你去西北大营见一见楚欢,明面上是劝说楚欢退兵,但是要弄清楚西北营地如今究竟是个怎么状况。”乔明堂盯着庞主事眼睛,“你可愿意?”

    庞主事脸上微微变色,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乔明堂眉头一紧,“你不敢去?”

    “不,下官......下管愿往!”庞主事无可奈何道。

    乔明堂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楚欢不会对你如何,我们要等候卫天青的援兵抵达,所以你此去西北营地,一来可以拖延一些时间,二来可以借机查看一下西北军营地的虚实,如果能够弄清楚西北到底有多少兵马在此,便是大功一件,本督定然重重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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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六章 互斗心机

    庞主事心怀忐忑在两名兵士的护送下来到西北军营地之外,他实在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回去,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确实是兵家道德,但是古往今来,不遵这项道德的也不在少数。UU小说,www.uu234.com

    尚未靠近营地,早已经有在营地周围巡视的游骑兵拦阻上来,庞主事不等游骑兵拔刀,已经大声道:“我是来使,要见你们楚总督!”

    两名游骑兵互相看了一眼,一人已经抬刀道:“你一人入营,不得有人相随。”竟是从身上取出一条黑色的带子,丢了过去,“蒙住眼睛!”

    庞主事顿时便有些恼怒,游骑兵已经道:“蒙上眼睛,我们带你入营,否则立刻离开。”

    庞主事皱起眉头,无可奈何,示意随从用黑巾蒙住自己的眼睛,随即便感觉到一骑到了自己身边,手臂一紧,便被游骑兵拎起上了马背。

    游骑兵甩下两名随从,径自带着庞主事入营,庞主事本是想奉命进入营地打探一番,可是自始至终,两眼一抹黑,却是什么都瞧不见,等到游骑兵停下,已经是到了一处大帐之前,游骑兵扶着庞主事下马,径自进了营帐内,这才扯开庞主事脸上那道黑巾,庞主事眨了眨眼睛,待眼睛适应过来,发现自己身处大帐之内,除了自己,对面仅有一名身着轻便锦衣的男子。

    “你是乔总督派过来的?”男子笑道:“乔总督让你前来,自然是要劝说本督退兵,你是否想好了说辞?”

    庞主事立刻便知道,眼前这人便是楚欢。

    “楚......楚总督。”庞主事拱了拱手,对方料事在先,庞主事心下吃惊,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却是听到楚欢道:“让你入营来,只因为本督也想让你带话给乔总督,秦国暴虐,所谓的新君,更是连自己兄弟也要残害的不仁之辈,你回去告诉乔总督,我西北大军入关,就是要铲除暴虐,谁要是阻挡在前头,助纣为虐,西北军的刀枪绝不留情。”

    庞主事勉强笑道:“楚总督的话,下官一定会带到。”

    便在此时,却听到帐外传来声音:“楚督,大将军已经派人送来战报......!”话声之中,一人匆匆从帐外进来,正是许绍。

    许邵脸上带着激动之色,入帐之后,一眼瞧见庞主事,怔了一下,庞主事却是瞧见楚欢向许邵使了个眼色,许邵微微点头,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庞主事心下却是一凛,他听许邵刚刚提到“战报”,可是他一路过来,并不见西北军对通州城发起攻击,又何来战报一说?难道西北军在其他地方,正在用兵?

    他心下狐疑,楚欢却已经起身来,走到庞主事身边,笑道:“既然来了,那就是客人,本督不懂待客之道,却还是要留你吃顿饭再走。你在这里稍后片刻,本督让人准备饭食。”也不多言,出了帐门,庞主事心知楚欢所说的安排饭食纯粹是托辞,即使真要安排饭食,也不需要楚欢这位总督亲自过问,想来是刚才那人进来报讯,楚欢不想让自己听到太多,这才出帐。

    念及至此,庞主事忍不住靠近到帐门处,屏住呼吸,果然听到外面传来楚欢的声音:“战报上如何说?”

    “楚督,柳子河一战,我军取得大胜。”许邵声音传过来:“一切都像计划之中的一样,西山军进入我们设计好的圈套,决堤泄洪,冲断了他们的队伍,我军以骑兵冲乱了他们的阵型,前后夹击,西山军全军溃败。”

    “卫......卫大哥情况如何?”楚欢低声问道。

    许劭道:“楚督放心,卫统制安然从战场离开,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大将军派人送信的时候,我军已经迅速往梁州过去,如果不出意外,梁州城不日将成为我们入关之后攻取的第一座城池。”许劭轻声道:“梁州兵马几乎是全军覆没,没有梁州的支援,通州也难以抵挡,接下来我们便可以一鼓作气,拿下通州......!”

    庞主事此时却已经是脸色惨白,魂飞魄散。

    楚欢声音依然传过来:“传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乔明堂的兵马驻守在小山岗一带,那里地形不比这边,骑兵不好完全展开阵型作战,咱们要想办法将乔明堂引诱出来......!”

    “楚督,咱们全力攻打通州城,乔明堂绝不会按兵不动,咱们只要设下一支伏兵......!”许邵声音说到这里,便即戛然而止,外面传来一阵悉索动静,庞主事一时听不到声音,有些焦急,更是贴到帐门处,恨不得钻出帐听个清楚。

    小半日,都没有动静,庞主事心下焦急,便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庞主事急忙闪到一旁,帐门掀开,却见到楚欢已经从帐外进来,忙拱手笑道:“楚督,总督大人还在等着消息,在下还是不在这里叨扰了,先回去复命为是。”

    楚欢笑道:“这么快就要走了?你可莫以为我们缺粮草,虽然不多,但是招待一顿,却也不成问题.....!”

    庞主事讪讪笑了笑,道:“不敢不敢,楚督,你交代的话,在下记在心中,军情紧急,在下还是早些回去,将楚督所言转告总督大人为是。”

    “即是如此,本督也不留你。”楚欢含笑道:“如果乔总督弃暗投明,一起共襄盛举,铲除暴秦,咱们日后相聚的日子还有的是。”大声道:“来人,送客!”

    庞主事依然是被游骑兵蒙上眼睛出了营,送到西北军营地之外,庞主事马不停蹄,迅速返回西山大营,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庞主事匆匆到了乔明堂大帐,乔明堂见庞主事安然归来,淡淡笑道:“本督料定楚欢不会难为你,此人虽然是逆国之贼,但有些规矩还是懂的。庞主事,你到了西北军大营,可有什么发现?”

    庞主事已经上前焦急道:“乔督,大事不好......!”

    “哦?”乔明堂倒是气定神闲,“你发现什么了?”

    庞主事一脸骇然之色,上前两步,“乔督,梁州援兵已经溃败,无法增援通州了。”

    乔明堂一怔,随即冷笑道:“胡说八道,你是从楚欢口中听到的?他告诉你梁州援兵已经溃败?”

    “是......是从楚欢的战报之中得知,并非楚欢相告。”庞主事当下将自己经历的情况详细叙述了一遍,才道:“下官在帐中偷听到,而且他们还准备攻打通州,引诱咱们进兵,设下埋伏,要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乔明堂先是一阵沉吟,随即目光闪动,笑道:“庞主事,你立下了大功一件......!”

    “乔督?”庞主事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过来。

    乔明堂却是沉声道:“来人!”

    帐外立刻进来一人,乔明堂道:“传令下去,全军立刻进食,一刻之内,必须全部进食完毕,酉时之前,全军必须完成集结,随时待命,三百骁骑,就在本督大帐外集合。”

    兵士拱手退下,庞主事却是大惊失色,失声道:“乔督,您.....您这是?”

    “本督说过,你立下了大功。”乔明堂笑道:“楚欢狡猾多端,只可惜痕迹太重,他自以为得计,却恰恰暴漏了他的担忧。”

    “乔督.....!”庞主事茫然不解,尚未明白过来。

    “你偷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梁州援兵溃败,他们还准备设下埋伏,引诱本督出兵,是也不是?”乔明堂冷笑道。

    庞主事忙道:“正是。”

    “你刚入楚欢大帐没多久,就有人入帐送去战报,是也不是?”

    “是......!”

    “庞主事,难道你现在还没有明白。”乔明堂笑道:“这都是楚欢故弄玄虚,你带回来的消息,正是他希望你传递回来的情报。”

    庞主事一怔,乔明堂道:“哪有这般凑巧,你刚刚入帐,他的战报便即送到,如果当真是机密军情,楚欢又怎可能让你凑巧听见,他想让你知道的,便是离你十万八千里,也会想办法让你知道,他不想让你知道的,就算是近在咫尺,你也不会知道。”

    庞主事想了一想,反应过来,“乔督,你是说,楚欢故意让下官听到这些,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编造?”

    “正是如此。”乔明堂淡淡笑道:“如果他们当真想要设伏,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更不可能让我们知道他们的计划,更不可能让我们知道梁州援兵溃败,楚欢煞费苦心,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以此乱我军心,致使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哦?”庞主事回过神来,却是觉得乔明堂所言颇有道理,“乔督,楚欢设下这雕虫小技,就是想让我们按兵不动,如此说来,他......他反倒是害怕我们对他们发起攻势?”

    “你自己想想看,通州城附近,唯一算得上是地势要害的,也就是咱们现在屯兵的小山岗,这里山岗起伏,许多道路狭窄,便是如此,也很难埋伏兵马,而通州城外其他各处,地势开阔,根本没有可以隐藏埋伏之处,他楚欢又如何设下埋伏?”

    庞主事汗颜道:“乔督英明,下官差点误了大事。”

    “恰恰相反,你非但没有误事,反倒是立下了功劳,庞主事,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已经探知,西北军营的战马数量稀少,可见他们在此的骑兵并不多。”乔明堂摸着颔下美须,神情肃然:“楚欢有一句话倒是没错,他们的主力兵马,或许真的不在此处,而是迎击卫天青麾下的梁州兵马......!”

    庞主事惊道:“乔督,西北军主力不在城下?”

第一七八七章 出击

    乔明堂冷笑道:“你既然到了西北军营,出营的时候,可曾瞧见城下有厮杀的痕迹?”

    庞主事摇头道:“下官并无瞧见任何厮杀的痕迹,路上下官一直还在纳闷,西北军兵临城下已经数日,为何却没有丝毫攻城的痕迹?”

    “本督也是抵达之后,才清楚楚欢的意图。”乔明堂叹道:“楚欢虽然年轻,但是此番他们的计划,却是十分的狡猾。他们的目标,并不仅仅是通州,他们是想连梁州一并吞下,城下的兵马,不过是障眼法,本督如果猜得不错,西北军主力,已经暗中调往梁州。”

    庞主事恍然大悟,惊道:“难怪卫统制的援兵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那......乔督,卫统制那一路援兵,该不会......!”

    乔明堂眼中却也划过一丝担忧之色,但随即摇头道:“卫天青是沙场老将,而且这些年苦读兵书,大有长进,再加上梁州兵马人多势众,西北军就算迎战,也未必能占到便宜。卫天青只要拖住西北军主力,他们就无法返回增援,通州城下用作疑兵的兵马,绝不会太多,否则楚欢也不会设下今日之局,想要避免与我军交战。”

    庞主事微微点头,却还是担忧道:“乔督,咱们的兵马,是以步卒为主,而且数千人都是临时征调的壮丁,这些人以前都是庄丁护院,打架斗殴或许可以,这上阵厮杀......!”

    乔明堂轻抚黑须,轻声道:“我们有两千精锐禁卫军,其中有三百精骑,这是我们的主力兵马,至若那三千人,虽然算不上精兵,却也不至于是群乌合之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给予重赏,自然可以为本督所用。”

    “乔督所言极是。”

    乔明堂的军令传达下去,西山军立刻进食,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乔明堂担心西北军游骑兵会在四周游荡,打探军情,将麾下的骑兵也是派出,在营地四周游弋。

    将士们进食,是为了补充体力,做好即将到来的大战,乔明堂勉强吃了两口,却实在没有胃口,他当然知道接下来这一战意味着什么。

    手下诸将都已经聚集过来,乔明堂案上摆着一张简单的地图,这是乔明堂借助西山道地形图,自己亲自绘制。

    地图纸上,将敌我双方的位置以及四周的地理环境做了简陋的勾画。

    “诸位,据本督所知,通州城下的西北军,兵力薄弱,他们的主力,并不在城下。”乔明堂神情严肃:“本督预料,楚欢的阴谋,乃是要围点打援,围困通州,目的是为了打击卫天青所部援兵,卫天青手中有近两万兵马,楚欢向要吞下那支援兵,绝不容易,如果本督所料不差,卫天青没有及时赶到,是被西北军主力所阻,敌我两军已经开战。”

    “乔督,据说西北军此番出动了数千骑兵,如果他们当真伏击卫天青的援兵,卫统制那头,一定非常吃力。”兵部司主事肖默云皱眉道。

    乔明堂颔首道:“本督也知道,一旦交战,卫天青想要取胜,并不容易,但是本督相信他可以拖住西北军主力,此战的胜负关键,不在梁州那边,而在通州城下。”背负双手,道:“楚欢为了掩人耳目,留守在通州城下,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只要我们全力一击,击败楚欢甚至是生擒此人,那么梁州之围,便会迎刃而解。”

    诸将闻言,纷纷道:“总督大人果然妙计。”

    乔明堂沉声道:“诸将听令,戍时三刻,全军出击,传令全军,取一颗西北军人头,赏银一百两,若是击杀楚欢,赏黄金一千两,官升两级,若是能够活捉楚欢,赏金三千两,官升三级,可都听清楚了?”

    众人齐声道:“遵令!”

    小山岗依然十分寂静,被黑夜披上一层面纱,可是西山大军,却已经甲胄齐整准备列队出征。

    夜色挡不住将士们心中的亢奋,总督大人说了,西北军主力已经调往他处,通州城下只是一支力量薄弱的孤军,而且总督大人已经传下奖赏之令,只要立下战功,不但可以得到真金白银,而且不论出身地位,都可以升官。

    人生在世,求的就是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西山禁卫军固然热血上涌,那数千征调过来的壮丁,却也是意气风发,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只待一声令下,全军便宛若虎狼一般,扑向城下的西北军。

    全军都是整装待发,集结成队。

    乔明堂人在马上,头盔的护耳几乎遮住了半边脸,可是却挡不住他双眸寒光,沛然的气势势不可挡,面对众兵士抽出腰刀,呛嘟一声响,清越嘹亮。

    全军肃然,没有半丝声息。

    乔明堂手中战刀断然挥下,沉声道:“出击!”

    便在此时,却听得马蹄声响,本待出发的兵马顿时都瞧过去,却见到一骑飞驰而来,尚未靠近这边,就已经挥手叫喊:“总督大人......总督大人,不能.......不能出兵......!”

    乔明堂一时间没瞧清那人模样,可是全军顷刻间便要出击,如此时刻,最忌讳影响军心之言,脸色顿时变的难看起来。

    那人却已经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往乔明堂这边过来,看上去异常狼狈,整装待发的西山将士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何事。

    兵部司主事肖默云已经迎上前去,厉声道:“是谁让他过来的?出击在即,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那人却已经跪倒在地,大声道:“末将......末将是卫统制派来报讯......!”

    乔明堂和肖默云等人都是变了颜色,肖默云打量几眼,回头道:“总督大人,这是卫统制麾下卫将甘禄!”

    乔明堂抬手道:“让他过来。”

    卫将甘禄衣甲凌乱,脸上满是汗水,看上去十分狼狈,喘着粗气,上前去,拱手道:“乔督,大事......大事不好......梁州援兵已经......已经被击溃,西北军袭取梁州......!”

    乔明堂全身一震,厉声喝问道:“梁州如何?”

    “末将......末将尚不清楚。”甘禄也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禀道:“卫统制得知通州被困,立时调集了一万五千兵马驰援通州,可是到了柳子河,便即遭遇到伏击......!”

    乔明堂一怔,禁不住瞥向不远处的庞主事,只听得甘禄继续道:“西北军趁我们渡河之际,决堤放洪,洪水充满河床,将我军截成两段,首尾不能相顾......他们在......!”

    乔明堂不等甘禄说完,厉声道:“住口!”

    甘禄一怔,乔明堂已经翻身下马,也不瞧甘禄,向不远处走过去,甘禄顿时反应过来,全军整装待发,此时当着将士们的面禀报梁州援兵兵败,对士气的打击可说是致命的,急忙跟了过去,本待出击的将士们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肖默云等人也紧随过去,到得一旁,乔明堂才沉声道:“究竟发生何事,详细说来!”

    “总督大人,西北军在柳子河埋伏有重兵。”甘禄道:“他们早有谋划,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人马都溃散......!”

    “卫天青呢?”

    “卫统制已经赶去了梁州,途中令末将飞马前来,向总督大人禀报详情。”甘禄弓着身子,“裴绩诡计多端,卫统制料定他一定是前往吸取梁州城......!”

    “慢着。”乔明堂皱眉道:“裴绩?你是说,在柳子河设下埋伏的,是裴绩?”

    “正是,而且我们在突围途中,还遇上了裴绩。”甘禄道:“裴绩假惺惺请卫统制饮酒,灌醉了卫统制,将卫统制的战甲取走......!”

    乔明堂脸色变的异常难看,沉声道:“你说什么?饮酒?裴绩请卫天青饮酒?”目光凌厉,“他为何要请卫天青饮酒?”

    甘禄不敢隐瞒,当下将遭遇裴绩之事详细说了一遍,才道:“裴绩声称是代替楚欢向卫统制敬酒,还说虽然是各为其主,但是楚欢却一直将卫统制视为兄长......!”

    肖默云等人互相看了看,乔明堂眼角抽动,一时间没有说话。

    肖默云见状,终是小心翼翼道:“总督大人,看来......梁州只怕也危险了,他们设计取走卫天青的甲胄,定然是心怀叵测......!”

    “只怕是要乔装打扮,假冒卫天青,赚开梁州城门。”庞主事皱眉道:“乔督,梁州援兵溃败,看来是真的,并非......并非楚欢虚张声势......!”

    乔明堂沉默片刻,终于道:“传令下去,计划不变,全军出击,拿下楚欢!”

    庞主事急道:“乔督,楚欢既然不是虚张声势,咱们......!”

    “裴绩率领西北军主力袭取梁州,一时间难以返回。”乔明堂脸色有些发青,却还是竭力保持平静,“这时候我们如果撤兵,西山道南部,便将尽数落入楚欢之手......!”冷哼一声,道:“他想轻而易举吞下我西山南部,只怕没那么容易......!”

    再不多言,转身便走,众人随在身后,乔明堂径自上马,调转马头,拔出战刀,高声道:“全军出击,杀敌立功!”

第一七八八章 空营

    乔明堂率领西山军自小山岗移动,向通州城下的西北军大营直扑而来。UU小说,www.uu234.com

    梁州兵败,他却已经败不起,如果不战而退,就等若放弃了西山道南部两州之地,而且自此之后,还要落下怯懦之名。

    通州城固守未降,便是期待着援兵前来救援,如今援兵抵达,却不经一战便即撤走,对通州军民的打击又是何其之众,全城军民,也必然会心甘情愿地归顺楚欢。

    如果丢失了梁州和通州,对朝廷也是无法交代。

    乔明堂虽然明知此战并无必胜把握,却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放手一搏。

    乔明堂一马当先,三百骑兵紧随其后,士气正盛的数千西山兵马,在夜色之中,迅速往西北军大营扑过来。

    西北军大营,却是一片宁静,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点篝火,整个营地的兵士竟似乎都已经入睡。

    乔明堂却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虽然西山军尽力保持低调,但是乔明堂心知在这种情势下,很难打一个突然袭击,楚欢对于西山军的行动,必然是十分清楚,猛虎在侧,西北将士也不可能睡得安稳。

    西山军此时已经展开阵型,以禁卫军为主力,分成了数个小方阵,汇集成一个庞大的兵团,逼近到西北军营不过数里之处。

    “乔督,事情有些不对劲。”肖默云催马上前来,望着前面不远处寂然无声的兵营:“怎么没有一点声息?”

    庞主事也上前来,皱眉道:“下官此前过来之时,看到他们是有两处营地,一处靠近城池,兵士都是穿着秦军甲胄,应该是被楚欢收服的降兵,人数不多,在他们之后,才是西北军大营.....!”他扫了一眼,奇道:“可是那近千名降兵怎地没了踪迹?”

    乔明堂抬手示意兵马停下来,神情凝重,挥了挥手,身后数骑飞驰而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西北军营地。

    那几名骑兵到得西北军大营,来回奔驰几次,随即调转回头来。

    “总督大人,营地里空无一人......!”骑兵禀道:“他们都没了踪迹.....!”

    “什么?”乔明堂微微变色,其他人却也都是变了颜色,面面相觑。

    肖默云眼珠子一转,道:“乔督,恐怕是楚欢知道咱们要前来决战,他自知不敌,所以悄无声息逃走.....!”

    乔明堂脸色变的十分难看,道:“避敌不战,想要与袭取梁州的西北军主力汇合,再掉转回头......!”握起拳头,冷笑道:“他倒是打的好算盘,不过他们没有走多远,咱们绝不能让他们走脱了.....!”他双腿一夹马腹,催马向西北军大营飞驰过去,身后兵马立刻跟上。

    通州城头之上,徐庆已经察觉到了西山军的动静,看到西山军已经出击扑向了西北军大营,立时便激动起来,向身边胡淼吩咐道:“胡千户,总督大人已经率兵出击,咱们也做好出击准备,随时准备出城助阵。”

    胡淼微微颔首,轻声道:“大人,总督大人行事谨慎,既然率兵出击,应该是十拿九稳,若是需要咱们出城助阵,总督大人会放出讯号,在总督大人没有下令之前,咱们守住通州城才是要务。楚欢诡计多端,咱们要小心提防。”

    “有理有理。”徐庆连连点头,“胡千户,看好总督大人那边,若是有讯号传来,咱们立刻出城助战,你先调集兵马,也好随时出城。”

    “末将遵命!”胡淼拱手道,望着城外,眉头忽地一紧,“咦”了一声,徐庆四十出头,眼力却是比不得胡淼,急问道:“怎么了?”

    胡淼皱眉道:“大人,真是奇怪......!”他双手搭在城垛边上,身体前倾:“总督大人的兵马似乎已经到了西北军驻营,可是......怎地没有一丝动静?”

    “什么?”徐庆一怔。

    胡淼道:“大人,西北军驻营没有动静,总督大人率兵杀过去,却没有一丝声音,西北军......西北军好像并没有抵抗。”

    “绝不可能。”徐庆摇头道:“楚欢怎可能束手就擒?”

    胡淼点头道:“正是如此,楚欢绝不可能束手就擒,可是......可是那边没有丝毫动静......!”他眼角抽动,问道:“大人,可还记得不久前,城下那支降兵突然往后撤去.....!”

    徐庆点头道:“千户不是说,楚欢担心总督大人出击,所以将降兵调到后面,准备部署迎战吗?怎么,那支降兵有问题?”

    “有问题,大大的问题。”胡淼脸上显出着急之色:“总督大人他们......他们好像是到了一座空营......!”

    “空营?”徐庆错愕道:“怎么可能是座空营?黄昏之时,咱们不还是瞧见他们营中人来人往.....那可是好几千人,不可能说没就没.....!”

    胡淼神情严峻,微一沉吟,猛一抬手,狠狠打在自己的额头上。

    “胡千户.....!”

    胡淼脸色发青,“大人,总督大人只怕有麻烦了,楚欢他们没有走......他们.....他们一定是偷偷撤开,留下空营,如今......如今西北军就在营地旁边......!”

    徐庆还没有反应过来,胡淼苦笑道:“两军对战,一鼓作气,气势如虹,可是这股气一旦受挫,战斗力便会大打折扣。总督大人打过来,如果楚欢正面迎击,面对的是一支士气正盛的大军,两军实力相当,全力交战,胜负难料......可是现在总督大人率兵攻入的是一座空营,全军士气必然受挫......!”

    徐庆嘴唇微动了动,胡淼叹道:“士气受挫,如果这个时候西北军再突然杀出来......!”

    他话声未落,忽听得号角声响起,胡淼脸色骤变,失声道:“果不出所料,楚欢丢下空营,借着夜色看不清楚,在营地附近设下了埋伏.....他们大都是骑兵,城下地势平坦,最适宜战马冲刺,如果这时候他们骑兵突击......!”说到这里,胡淼眼角抽动的更是厉害。

    徐庆脸色也是泛白,忽地一跺脚,长叹道:“总督大人虽然精于政事,可是.....可是却少于战阵,这一次,这一次可是真的上了楚欢的当......!”

    “楚欢看来已经料定总督大人今夜会全军出击。”胡淼两只手握成拳头,声音沉重:“他们早有准备,而总督大人.....!”抬头望着夜空,轻声道:“只盼袭取梁州的西北军没有赶回来,否则......总督大人今夜一旦战败,整个西山道都将危矣。”

    城头之上众人听到号角声,冲到西北军大营的西山将士自然也已经听到号角声响起,这号角声并非西山军所发,却是从周围传过来,低沉的号角声首先自西边传过来,随即南边也传来了应和的号角声,低沉的号角声在暗夜之中,宛若催命之曲。

    乔明堂此时却已经下了马,正在检视一顶帐篷,帐篷内十分简陋,显然是西北兵士歇息之处,虽是简陋,却无丝毫的杂乱之感,显然撤走之时,井然有序,并非仓促而走。

    那号角声突然响起来,乔明堂立刻冲出帐篷,只见到手下的将士都是变了颜色,正四处张望。

    “乔督,不好......!”肖默云率先反应过来,“西北军没有走,他们......他们就埋伏在四周.....!”

    “难道......难道他们早就知道咱们今夜会杀过来?”庞主事也是吃惊道。

    没等众人多言,便听到马蹄声隆隆响起,大地也似乎颤抖起来。

    “不要慌,都不要慌......!”乔明堂迅速上马,拔出佩刀,“大家听好了,一颗西北军人头,赏银百两,他们是送人头而来,都不要惊慌,他们没有多少人,西山的勇士们,和他们拼了......!”

    西北军当然不是送人头而来,而是前来取人头。

    健马如飞,骑士如虎,三百骑兵列成一队,呈半月形状,宛若镰刀一般,从大地上划过来,上千名骑兵,连续组成四道弯月阵,四把镰刀带着凌冽的杀意,呼啸而来。

    乔明堂此时已经瞧见如同乌云一般席卷而来的西北铁骑,西北骑兵的声名,他早已经听说过,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亲眼见到这披靡的骑兵军团,乔明堂才明白西北铁骑显然比自己听说的还要犀利,生死存亡时刻,乔明堂却并没有畏惧,厉声高喝:“骑兵出阵!”

    他身后的三百骑兵,隶属于西山禁卫军,西山禁卫军本就是西山最强悍的部队,而西山骑兵更是其中精锐中的精锐,不但平日里训练严格,就是挑选进入西山禁卫军骑兵的兵将,那也是十分严苛,此时乔明堂一声令下,身后三百骑兵也不犹豫,呼喝声中,三百骑兵早已经是列阵迎向了西北铁骑。

    肖默云见乔明堂并没有慌乱,心下稍定,大声叫喝:“长枪兵列阵,不要惊慌,大家挡住他们......!”他挥舞战刀,当西山三百骑兵与西北铁骑如同两道洪流狠狠撞击在一起的时候,西山长枪兵已经在肖默云的指挥下,迅速集结成队。

    虽然中了楚欢的空营计,让西北军打了个猝手不及,西山军士气受挫,但是整个军阵却没有崩溃,乔明堂和手下诸将心中却都是知道,西北铁骑虽然凶悍,但是兵力并不多,虽说厮杀起来,骑兵战斗力远在步卒之上,但是以西山军目下的人多势众,却还是可以奋力一搏。

第一七八玖章 钢铁洪流

    西山禁卫骑兵却也果真不是吃素的,与西北骑兵撞击在一起,双方都是绝无二话,挥起马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UU小说,www.uu234.com

    便是西山骑兵这一阻挡,倒是阻住了西北铁骑冲击的速度,战马长嘶,刀光剑影,两股洪流挤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钢铁漩涡。

    乔明堂大声叫喝,为西山军鼓气,肖默云挥舞战刀集结西山步卒,先前冲到西北军大营,西山军的队形并没有散乱,长枪步卒迅速成形,在肖默云的指挥下,长枪步卒分成了两队,一队向西,顶在西山骑兵之后,另一队却是迅速折而向南。

    南边传来号角声,而且马蹄声也从南边传过来,肖默云心知如果只将矛头指向西边的西北铁骑,那么从南边而来的骑兵很容易就将西山军侧翼冲垮,必须要保证侧翼的安全。

    西山三百骑兵尽数投入到西边,犹嫌骑兵兵力不足,南边却没有一骑能够顶上,只能以长枪兵迎敌,上千名长枪兵组成三列,在肖默云的指挥下,迅速往南边移动过去,此时已经听到南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长枪兵虽然长枪如林,声势不弱,可是听到那渐近的隆隆马蹄声,不少兵士还是微微变了颜色。

    乔明堂见到麾下将士并没有混乱,心下稍定,瞧见西边冲过来的骑兵虽然气势不弱,但是兵力却正如自己所料,并不庞大,更是有了几分信心。

    听到南边传来的马蹄声,乔明堂一开始并无在意,西边已经出现了上千骑兵,那么以楚欢手头现有的兵力,南边应该兵力更少,虽然以步卒对阵骑兵十分吃力,却也并非不可一战,只是南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乔明堂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本来将注意力放在西头,此时却禁不住向南边瞧过去。

    此番出战,殊死一搏,乔明堂亲自上阵,所率官兵,也尽数上阵,庞主事只是一介文官,却也不得不拿着一把刀,跟随着上阵,他从无经过战事,只能跟在乔明堂身边,看到双方兵士厮杀,残酷无情,心下就已经是胆战心惊,而那不绝入耳的厮杀惨叫声传入耳中,更是让庞主事脸色泛白,见到乔明堂调转马头向南望过去,庞主事也禁不住将注意力投向南边,听到隆隆马蹄声,庞主事随口道:“乔督,怎么南边传来的马蹄声,比西边还要响亮,倒像是有千军万马......!”

    乔明堂本是紧皱眉头,听得庞主事这般说,脸色骤变,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庞主事见乔明堂扭头看着自己,那张本来十分儒雅的脸庞,此时显得扭曲可怖,心下一寒,颤声道:“乔督,下官......下官......!”

    “不可能......绝不可能......!”乔明堂嘴角抽搐,喃喃自语:“如果......如果真是那般,楚欢为何不主动进攻......这,这不可能......!”

    庞主事一时间还没有明白乔明堂的意思,却听到南边传来一阵惊呼声。

    肖默云此时也已经是脸色大变,瞳孔扩张,如同乔明堂所估测,楚欢手中的兵力十分薄弱,既然西边已经出现上千骑之多,那么南边的兵力必然更为薄弱,可是此时听那马蹄声,却显然不是如此,他掌管兵部司,虽然领兵打仗未必是什么好手,可是对于兵马器械却是十分了解,只听那如雷鸣般的马蹄声,远在西边西北铁骑数量之上。

    黑夜之中,已经摆好阵型严阵以待的西山长枪兵死死盯着前方,依稀看到无数个黑影出现在眼帘之内,很快,所有人都看到,密密麻麻的骑兵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放眼处,尽是如同虎狼一般的骑兵,速度犹若闪电一般,人未到,马未至,可是那凛冽的杀气已经扑面而来。

    西北军剽悍名冠天下,一旦上了战场,西北子弟就是最凶悍的战士,悍不畏死。

    肖默云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来,此时他却已经看清楚,迎面而来的骑兵,莫说一千人,恐怕三四千人都不止。

    他实在不知道,楚欢是从哪里变出如此众多的西北铁骑来。

    面对数千杀气腾腾的西北铁骑,肖默云便是再乐观,以自己手头上的步卒与之相抗,那无疑是羊与虎的搏杀。

    似乎是一头冰冷的凉水临头倾泻而下,肖默云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冰冷透骨,每一寸肌肤都泛起寒意来。

    “乔督......!”肖默云陡然一声凄厉的叫喊:“快撤......!”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调转马头,拍马便走。

    列阵迎击的西山将士看到黑压压的西北铁骑如同洪水般卷过来,许多人都是呆住,想走,可是手脚一时间却似乎是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钢铁洪流扑面而至,狠狠地撞击上来。

    “轰轰轰!”

    随着猛烈的撞击声,其中夹杂着连绵不绝的凄厉惨叫声,西北铁骑就如同狂风扫过,战马如同猛虎将排在前面的西山兵撞飞出去,而西北骑兵手中的马刀,就如同收割麦穗的镰刀一般,所过之处,尸横遍地,数千早有准备的铁骑面对乔明堂这支实在称不上强大的军团,宛若一群猛虎扑进了羊群。

    乔明堂想要麾下的将士收割西北军的人头,并且给予重赏,此刻兵士们才知道,想取西北军的人头实在不容易,可是要丢掉自己的人头,却是易如反掌。

    战场上的西北军,素来是残酷无情。

    只是一照面,西山步军就已经被钢铁洪流般的西北骑兵瞬间冲散,直到此时此刻,许多还保住脑袋的兵士们终于回过神来。

    西山军中,多是临时征调而来的壮丁,之前听乔明堂颁下重赏令,却都是兴奋异常,许多人做庄丁护院,数年也难得百两银子,如今一颗人头便能换取百两白银,赏赐丰厚,不少人却是卯足了劲,想要在这战场之上发家致富。

    可是此时他们才知道,战场上的厮杀,与街头斗殴完全不同,与江湖的拼杀也是相去甚远,任何人在这浩瀚的沙场之上,都显得渺小脆弱。

    看到那奔腾如虎的西北铁骑,壮丁们满腔的热血早已经干涸,两千西山禁卫军虽然惊骇,但是他们隶属于正规军,并不会因为形势的恶劣瞬间崩溃,而那些壮丁此时脑中却全无军规,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从这可怕的战场上逃出去,留着一条性命。

    大股的人流已经是向北边溃逃,几名将领大声叫喝,想要阻止兵马溃败,甚至挥刀砍杀数人,却根本无济于事。

    乔明堂脸色惨白,头脑更是一片空白,看着南边钢铁洪流冲入,自己的队伍似乎在一瞬间就被怪兽吞没,他握刀的手竟是颤抖起来。

    “走......!”庞主事见势不妙,知道必败无疑,调转马头,却见乔明堂望着南边发呆,大声叫道:“乔督,快走,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乔明堂身边跟着四五骑,这是贴身侍从,庞主事喊叫两声,见乔明堂没有反应,心下大急,向那几名骑兵吩咐道:“快,保护......保护总督大人脱身......!”

    几名骑兵自然也已经看到形势不妙,簇拥上前,已经有人拽住乔明堂的马缰绳,调转马头,乔明堂这才回过神来,厉声道:“放手,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乔督,他们有好几千骑兵,早就等着我们送上门来。”庞主事大声道:“咱们中了圈套,不能再打了......!”

    乔明堂眼中喷火,他当然知道这一战如果就此失利,对他将意味着什么,怒斥道:“你让本督就这样逃走?”

    “总督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庞主事眼见得西北骑兵便要杀过来,心急如焚:“您若有失,整个西山就完了,只要退回云山,还可以东山再起,朝廷......对,圣上定会发兵来援......!”

    乔明堂显然还有些心有不甘,但是庞主事所言,却是正中要害,他若今夜死在这里,整个西山便将群龙无首,楚欢携大胜之威,要扫平西山却也并不是不可能之事,长叹一声,也不再犹豫,抢过马缰绳,用力一抖,在少量兵士的保护下,向北溃逃。

    城头之上的徐庆和胡淼此时也是惊恐万分,战场的情势十分混乱,两人一时间也无法清楚究竟发生何事,但是西山兵溃,他们却是看在眼里,瞅见蚂蚁般的西山兵潮水般向北溃逃,徐庆几欲晕倒,胡淼扶住徐庆,急道:“大人,大人,看来总督大人是战败了,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徐庆浑身乏力,软绵绵倚在胡淼身上,有气无力道:“援兵溃败,通州城.......通州城是守不住了,楚欢......楚欢入城之后,一定不会......不会放过咱们......!”

    胡淼急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走......!”徐庆勉强撑起身子,“胡千户,快.....快召集兵士,咱们......咱们从东门撤走,要......要快......!”

    胡淼见到西山军潮水般溃走,知道大势已去,一跺脚,传令道:“保护大人,从东门撤走......!”

第一七九零章 何去何从

    黎明时分,通州城内外都已经安静下来,城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西山军丢下上千具尸首,四散溃走,而西北军却也伤亡上百人。~UU小说,www.uu234.com

    虽然以骑兵对西山步卒进行了收割式的攻击,但是西山两千禁卫军却还是奋力厮杀,三百西山精骑折损过半,正是西山军的殊死拼杀,却也让西北骑兵损失上百骑。

    在战场上拼死厮杀战死的不过数百之众,大多数却是西山军溃散之际,西北铁骑从后掩杀,造成了西山军大量的死伤。

    黎明的曙光投射到大地之上,静静凝视着苍茫大地上血腥的战场,多少无名勇士静静地躺在大地之上,再无声息。

    楚欢骑着战马行走在厮杀过后的战场,看着遍地尸首,神色却是颇为凝重,在其身后,许邵和顾良辰一左一右跟随。

    血染战甲,无论是许劭还是顾良辰,战甲之上满是鲜血,虽然昨夜双方实力悬殊,但却还是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厮杀。

    “如同往例,战死的将士,善加抚恤。”楚欢叹道:“让弟兄们收拾战场,将西山军的尸首也都好生掩埋。”

    许邵拱手称是,又道:“楚督,昨夜本可以追上乔明堂,楚督为何放他离开?”

    楚欢道:“乔明堂当初对我有恩惠,而且无论如何,看在卫大哥的面子上,也要放他一遭。”顿了顿,才道:“最为紧要的是,乔明堂坐镇西山多年,有他在,西山不至于出现大乱子,可是如果乔明堂出事,西山北部必将陷入混乱,盗贼丛生,祸乱四起,受苦的是老百姓,本督并不想看到那样的景象。咱们拿下西山南部,要将之消化,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做到,暂时还无法将触角伸到西山北部,北部还是需要乔明堂暂时稳住局面。”

    “原来如此。”许邵拱手道:“楚督深谋远虑,末将钦佩。”

    楚欢哈哈一笑,这才看向顾良辰,道:“顾将军,你这兵马当真及时,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回来,便算我手下有两千骑兵,要想击败乔明堂,必然是损失不轻,你这三千兵马当真是及时雨啊。”

    顾良辰笑道:“这都是大将军运筹帷幄。楚督将兵力全都投入到柳子河一战,大将军这才一战功成,彻底击溃了卫天青所部,柳子河取胜之后,大将军趁胜直取梁州,不过大将军想到楚督这边兵力薄弱,乔明堂很有可能孤注一掷,所以这才令末将率领三千骑兵,迅速折回支援。”

    许邵却是叹道:“楚督,现在看来,您苦心建设骑兵军团,确实是深谋远虑。骑兵虽然耗费巨大,可是真要打起来,速度奇快,如果顾将军率领的是步兵,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回来救援,乔明堂敢于对我们出手,肯定也是没有料到我们的援兵这么快就能赶回来。”

    楚欢道:“咱们手中有这支骑兵,固然是所向披靡,不过如果财力跟不上,骑兵反倒是成为沉重的负担。”抬头望着天幕,“现在想想,当初朱淩岳拥有三万铁骑,看上去威风,可是耗费的财力和物力,却也实在是非同小可。”

    顾良辰叹道:“正是如此,当初朱.....三万黑风骑,每年的钱粮花销犹如流水,如果不是朱淩岳手段高明,搜罗了大量的钱粮,根本无法支撑下来。”

    “顾将军所言极是,三万铁骑,抵得上十万步卒的花销。”楚欢道:“咱们现在骑兵编制近两万人,这日后的负担可是不轻。”

    许邵道:“楚督,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其实我们在青原马场的时候,已经进行了改善,虽然骑兵有两万编制,但是兵屯那边,大力开垦,尽可能在口粮方面为楚督减轻负担。近半骑兵兵士,都是用在兵屯之上......!”看向顾良辰,笑道:“顾将军不愧是骑兵老将,他的轮换制,起到极大作用,这两万人都是经过训练的骑兵,有骑兵根基,是我们手中的财富,如果因为负担过重,便将之削减遣散,真要用人之时,只怕无人出力。”

    “正是。”楚欢道:“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并无下令削减兵马。”

    “不过两万骑兵如果长期训练,每日里消耗的钱粮不在少数。”许劭道:“所以咱们按照顾将军的建议,将骑兵分成了两队,轮流在屯田耕种,训练的将士,消耗巨大,口粮按照正常供给,屯田口粮就减一些,大家也都知道西北处境艰难,只要保住他们的军户,却也是能够接受。”

    楚欢笑道:“你们可是费心了。”目光移到不远处的通州城,道:“不过咱们既然已经拿下了通州和梁州,自今而后,财政上的压力便会大大的减轻,关隘封锁之后,咱们的新盐无法与关内贸易,琳琅只怕是急死了,现在道路打通,新盐可以顺利入关,琳琅知道,应该轻松了......是了,许邵,你马上派人回朔泉,将前线战事报之琳琅和杜总管他们,告诉他们,线路已经打通,商队可以入关了。”

    说到这里,脑中顿时便想起琳琅的样貌来,多时不见,心下却是对家人十分挂念,自己事务繁多,安容降生之后,甚至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心下顿时便有些内疚惭愧。

    “楚督......!”许邵叫了一声,微显犹豫之色,却并没有说下去。

    楚欢见他样子,道:“怎么?许邵,咱们都是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别吞吞吐吐。”

    许邵犹豫一下,才轻声道:“楚督,甲州那头......!”

    “甲州?”

    “楚督莫非忘记了,皇后如今可就在甲州。”许邵声音很低:“而且楚督已经安排卢存孝押送粮队,顺便护送齐王到甲州与皇后相见......!”

    楚欢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顾良辰想了一下,才轻声道:“楚督,末将是个粗人,说话不知轻重......只是末将以为,如果楚督以齐王为旗号,恐怕会适得其反,不但无益,反而有害。”

    “哦?”楚欢道:“顾将军为何这样说?”

    “楚督,齐王是秦国的齐王,无论他与如今的伪帝有何仇隙,但在世人眼中,他代表的只是秦国。”顾良辰缓缓道:“如果楚督以齐王为号,那么我数万西北将士,名义之上,那就是为齐王卖命,且不说众将士心中是否愿意,在世人看来,西北军出关,不是为了解救黎民百姓于苦难之中,只不过是齐王和伪帝争夺秦国皇位而已,西北数百万黎民,数万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仅仅是为了他们兄弟争夺皇位,这......!”

    楚欢微笑道:“但说无妨,不用顾忌。”

    顾良辰这才道:“伪帝如今代表秦国朝廷,与我们水火不容,也就是说,掌握秦国实权的秦国朝廷与我们是死敌,如果天下人以为我们只是为了齐王争夺皇位而大兴刀兵,那么所有的反秦势力,依然会将我们当成是秦国官兵,还是视我们为敌人......最为紧要的是,西北的百姓受秦国之苦不是一日两日,楚督到了西北,励精图治,为民谋福,大家心里都记着楚督的好,可是齐王旗号一举,在西北数百万之众的眼中,楚督就成了......!”有些犹豫,却没敢继续说下去。

    楚欢神情淡定,轻声道:“就成了秦国的走狗?”

    “这个.....末将不敢......!”顾良辰有些尴尬:“不过末将以为,西北百姓对楚督的好感,会大大降低,如今虽然西北还有一些魑魅魍魉,但是大多数百姓,对楚督还是从心里拥戴,一旦失了民心,西北军今日之盛状,恐怕只是过眼云烟而已。”

    许邵在旁肃然道:“楚督,我们是武将,这些事情,本不该我们多言,不过顾将军虽然说话直接,却是说到了点子上。末将知道,楚督对齐王视若兄弟,一直照顾,不过......正如顾将军所言,楚督如今一身系西北数百万之众的期望,或许来日更是天下万民的期望,如果因为私情而......而误了大事,或许会让很多人失望......!”

    楚欢微笑道:“如果那样,你们会不会失望?”

    许邵和顾良辰对视一眼,顾良辰苦笑道:“楚督,别人不知,不过末将如果是为齐王卖命,死了也是觉得不值,不过......不过既然追随楚督,楚督无论有什么样的决定,末将都会追随在楚督身边。”

    “末将也是这句话。”许邵叹道:“楚督,你知道末将出身,末将当年是追随余老将军为国效命,可是.....以余老将军之能,也无法逆转秦国的国势,这秦国却也是病入膏肓,实在是不得民心,楚督英明睿智,西北军何去何从,都由楚督决定,无论怎样,我们都是誓死追随。”

    楚欢伸手,轻轻拍了拍许邵肩头,“你们这般说,我心里很高兴,并非因为你们誓死追随本督,而是这些话你们并不避讳,对我坦诚心扉......!”抬头望天,天边一片霞光,旭日已经从天边升起,他若有所思,轻声道:“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

    便在此时,却听得远处传来叫喊声,楚欢几人转头望过去,只见远处人影窜动,马蹄声响,一起飞驰而来,翻身下马,禀道:“楚督,通州城城门打开,他们......他们好像是要开城投降!”

第一七九一章 约法三章

    通州城西门已经敞开,城门之外,无数西北骑兵列阵等待,楚欢没有下令,西北将士自然不敢轻易入城,实际上不但楚欢这些高层心中清楚,便是这些普通的西北兵士,心里也很明白,梁州援兵被击溃,而昨夜乔明堂所部也是被击败,通州期待的两路援兵,都已经狼狈而溃,他们再无所盼,以通州城现在的力量,还要坚持抵抗,无疑是螳臂挡车。£∝UU小说,www.uu234.com

    厚重的通州城门已经是完全敞开,在城门内,稀稀落落沾着几十名兵士,手中尚持有兵器,看到城外黑压压的骑兵,众兵士面面相觑,有人已经显出胆怯之色,倒是中间站着一名高个子,粗续如针,手握一把刀,立在最前头,横在大门中间,虽然面对如狼似虎的西北铁骑,却并无大多数同伴那种恐慌之色。

    楚欢骑马缓缓过来,身边簇拥着一群部下,西北骑兵纷纷下马来,分开一条道路,楚欢骑马到了城门前,打量城门下那稀疏的几十名兵士,目光最后定在那高个子身上,问道:“你是何人?”

    那高个子却也是打量楚欢一番,问道:“你......你可是楚欢楚总督?”

    “正是本督。”楚欢问道:“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打开城门?知州徐庆何在?”

    高个子显出恼怒之色,大声道:“楚总督,你要是想找寻徐庆,那已经迟了,他和胡千户昨夜就已经趁乱从东门逃走,连自家的家眷都没顾。”

    “哦?”楚欢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徐庆之流即使逃走,楚欢也不会太过在意,问道:“那么城中现在谁主事?”

    “城内乱成一团。”高个子道:“徐庆和胡淼领着百十号人,从东门走脱,几位百户也都跟着逃出城去.....我是通州军都事杨如松,城门是我下令打开的。”

    “哦?”楚欢细细打量一番,笑道:“杨如松,倒真像一颗劲松,挺拔不屈,杨如松,你告诉本督,为何不坚守城池,要开门投降?”

    杨如松冷笑道:“楚总督想要我们抵抗下去?我倒是真想死守城池,不过当官的都跑了,许多弟兄知道守不住,脱了军装,好几百号人往城里躲藏,如今也寻不见人影,我手下只剩下这点人,再打下去,也没什么趣味.....不过你们要入城,我有条件。”

    一旁顾良辰失声笑道:“条件?”抬手指着几十号人,笑道:“就你们这点人手,还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杨如松忽地将刀一横,目露寒光,便听得一阵刀枪之声响起,城门外的西北兵士长枪大刀纷纷前指。

    “我们打开城门,就已经做好了血溅此地的准备。”杨如松抬头,冷笑道:“这把刀刚刚见血,也不怕这最后一搏。”

    “见血?”楚欢却是饶有兴趣看着杨如松:“我们并未厮杀,你的刀如何见血,又是见了谁的血?”

    杨如松道:“徐庆弃城而逃,临走之前,派了十几个人前往粮库,要将城中的粮库一把火给烧了......!”

    楚欢等人闻言,都是微微变色。

    楚欢自然清楚,通州城内,必然存有诸多粮草,这批粮草,对于当下的西北军来说,不可谓不重要,此时听说徐庆竟然下令烧粮,心下倒是一凛,万想不到徐庆竟是这般狠辣。

    “那粮仓现在如何?”许邵急道。

    杨如松道:“眼下流民遍地,多少百姓因为吃不上粮食,活活饿死,我们自然不能让徐庆烧了粮仓,所以阻止他们烧粮......!”抬起手中大刀,“这把刀上,就是之前阻止他们烧粮沾上了鲜血......!”

    楚欢明白过来,徐庆派人烧粮,杨如松显然是知道了这消息,带了一群人阻止烧粮,双方便即厮杀起来,此时却是觉得这杨如松实在顺眼,笑道:“杨如松,你顾全大局,立下大功,本督......!”

    “且慢!”杨如松打断楚欢声音,道:“楚总督,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粮仓没有被烧,粮仓的粮食,就都归了你们西北军,你们现在正是缺粮的时候,有了这些粮食,就可以解燃眉之急,是也不是?”

    楚欢听此人直言直语,笑道:“莫非你还有其他的主意?”

    “实话告诉你,粮仓虽然没有被烧,可是只要一声令下,随时都能烧个干净。”杨如松冷笑道:“粮仓那边,我已经安排了十几个弟兄,看门之前,我们也已经在粮仓内外浇了煤油,他们现在每人手中拿着一支火把,只要一个火星子,整座粮仓便要付之一炬......!”

    “大胆!”顾良辰厉声喝道:“杨如松,你若是敢烧粮,全家问斩。”

    杨如松大笑道:“老子敢站在这里,还怕你们杀我全家不成?我刚才说过,站在这里,就没想活着,楚总督,你现在想不想听听我的条件?”

    楚欢笑道:“你说来听听。”

    “好!”杨如松道:“入城之后,你们西北军不能抢掠城中百姓,而且不能滥杀无辜......!”说到这里,见楚欢依然含笑看着自己,皱眉问道:“你可答应?”

    “没有其他条件?”楚欢笑道:“除了这两条,还有没有其他条件?”

    杨如松想了一下,摇头道:“只要你能保证你的兵士不抢掠百姓滥杀无辜,粮仓......粮仓可以交给你处置。我虽然身份低微,可是也听说过你楚总督的名声,你楚总督也是咱们西山人,前任知州赵广庆意图谋反,大伙儿都说是你除掉那狗官.....!”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言辞有些凌乱,干脆道:“你现在是大官,说话就不能不算话,你若答允,就不能反悔。”

    楚欢哈哈一笑,随即神情便即严肃下来,高声道:“传令下去,西北全军,没本督之令,谁也不得擅自入城,即使调动人马入城之后,严禁抢掠百姓财物,更不得伤害一名百姓!”双眸冷厉起来:“入城劫掠者,杀!”

    “有伤人命者,杀!”

    “偷盗者,杀!”

    三句杀,掷地有声,身后众将士齐声道:“得令!”

    杨如松见楚欢当着全军将士的面下达了军令,脸上表情松了下来,拱手道:“多谢楚总督,你说话自然算话的。”

    楚欢哈哈笑道:“杨如松,你可以对城中的百姓说,西北军不会大举入城,但是本督会派少量兵马入城,维持城内的治安,如今城中混乱,少不得一些无良之辈趁乱为祸,伤及百姓,到时候便要怨到西北军的头上来,你说本督是否可以派兵入城?”

    杨如松有些发怔,先前脸上冷峻的神色已经消失,颇有些尴尬。

    许邵和顾良辰对了个眼色,心中暗笑,楚欢今日定下的军规,倒有当年刘邦入咸阳约法三章的风范,不过他们也知道,通州既然拿下来,以后就成为西北军的一个重要据点,民心不可乱,城池被西北军占领,对城中的军民来说,他们最担心的便是西北军入城祸害,人心惶惶,惊恐万分,这三条军规确定下来,定能让城中百姓从惊恐的情绪之中安定下来。

    “许邵,你调集一千兵马入城,由你亲自统帅,记住本督定下的军规,一旦违抗,无论是谁,一视同仁!”

    许邵拱手道:“末将明白!”

    楚欢看向杨如松,笑道:“杨如松,你是一个都事?”

    杨如松点点头,地方州军设一名千户,其下则是百户,百户之下才是都事,地位并不高。

    “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百户!”楚欢道:“不过要做这个百户,你却需要帮助本督做一件事情,如果你能够办成,不但升为百户,而且本督还有重赏。”

    杨如松疑惑道:“楚总督想让我做什么?”

    “城中的守军,如今还剩下多少?”

    杨如松道:“城里本来只有一千多守军,后来是因为兵力太少,在你们过来时,招募了城中的壮丁,徐庆许下了重赏,说是只要击退你们,都有丰厚赏赐。”冷笑道:“不过徐庆看到援兵溃败,领着一帮人匆匆逃走,那些壮丁早就一哄而散,便是原来守城的官兵,有些逃脱出城,还有一大帮脱下衣服,躲到城中藏了起来。”

    楚欢微微颔首,道:“城中的散兵游勇,你可有办法将他们召集起来?”

    杨如松立时警觉道:“楚总督想做什么?”

    “你放心,本督不会秋后算账。”楚欢笑道:“你莫非以为本督是让你将他们召集起来,然后治他们的罪?”

    杨如松被楚欢一下子道破疑虑,有些尴尬,楚欢已经道:“他们既然是官兵,也就不能断了他们的前程,你可以放话出去,让他们聚集起来,依然守卫通州城,你告诉那些躲藏起来的兵勇,他们坚守城池,都是好汉,本督不但不会治他们的罪,还要赏赐他们,只要出来,本督每人赏赐十斤粮食!”

    杨如松一怔,许邵和顾良辰也是皱起眉头。

    “即是如此,我......我去试一试。”杨如松犹豫片刻,才道:“不过我不能保证他们全都会站出来,他们......他们未必会信任你们。”收起刀,回身道:“弟兄们,都分头去找他们,让他们回来。”

    许邵凑近到楚欢身边,低声道:“楚督,将那些兵勇重新召集回来,还要给他们粮食,这......!”

    楚欢轻笑道:“躲在城中的兵勇,少说也有五六百人,这些人虽然脱了衣衫,可是手中的兵器还没有放下,如果不能妥善处置,这几百人可就是藏在城里的火药桶......!”

    “火药桶?”

    楚欢道:“本督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是正规的官兵,手中有武器,如果不好好处置,搞不好就成为城中的凶徒,危机四伏,将他们召集起来,继续让他们在城中守卫,不但可以消除这些危机,而且还增加守城的兵马......!”

    “可是他们以前都是乔明堂的部下......!”许邵担忧道。

    楚欢摇头笑道:“当兵吃粮,他们不管头上飘什么云彩下什么雨,只会关心能不能吃饱穿暖,暂时通州城防由你负责,这些人是否归心,就要看你如何做了。”凑近低声道:“这个杨如松,在兵士中看来有些影响力,要收复其他兵勇,先收服他的心,便事半功倍。”

    许邵是个聪明人,楚欢这样一说,立刻明白过来,笑道:“末将明白了!”

第一七九二章 俯首听命

    楚欢下令许邵率领一千兵士入城,除了迅速控制住通州城各门,更从中抽出近半兵马,在通州城各处骑马巡查,将楚欢定下的军规全城通告,此外对于那些想要趁火打劫的非法之徒,严惩不贷。UU小说,www.uu234.com

    通州城百姓自从西北军兵临城下之后,每日里就是心惊胆战,百姓们都只以为战事在帝国南方发生,虽然听说南方战火连连,生灵涂炭,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是那些事情似乎距离自己很远,可是西北军突如其来,让百姓们恍然醒悟,原来战争就在自己身边。

    徐庆为了防止城内生出事端,在西北军来临之后,却也是下令全城戒严,城中百姓这些天,几乎都是缩在家中不敢出门。

    昨夜城中一片骚乱,徐庆仓皇而逃,不少流氓无赖便趁乱在城中为非作歹,更有些脱下军装的兵士,也在城中趁机抢掠,百姓们更是胆战心惊,大街小巷,大门都是死死关闭,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怎样的命运。

    城中的不少官员士绅,消息倒是灵通一些,已经知道援兵大败溃逃,连徐庆也带着人仓皇出逃,不少人也是准备逃出城去,可是家眷产业都在城中,想要在一夜之间便出逃,实在是困难重重,再加上城中骚乱,说不定刚出门便要被抢掠,而且即使出城,谁又能保证被城外的西北军围追堵截。

    古往今来,乱世人命如狗,多少兵马残暴无比,杀人劫掠更是家常便饭,都知道西北军如狼似虎,人们思来想去,胆战心惊之余,却也只能关紧大门,坐以待毙。

    西北骑兵在城中的大街小巷四处喊话,而且楚欢也令人找寻了城中通宵笔墨的书生,令他们将定下的三条军规写下来,贴在大家小巷,而且迅速在城中设定了多处的申告处,但有兵士违反军规,可望申告处状告,将有专人调查。

    楚欢黎明时分入的城,一番安排之后,到了正午时分,全城各处倒是都已经知道西北军入城,城中的骚动,也因为西北军迅速进入状态治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徐庆虽然逃走,但是城中没能逃走的官吏多如牛毛,便是连徐庆的家眷也没能及时带走。

    楚欢派了人手先守住知州府,不得让任何人随意进出,随即又传令留在城中的各司衙门官员聚集到知州府外,等候召见。

    有些官员唯恐楚欢秋后算账,躲藏起来不敢出面,倒也有一部分官员虽然惊慌,却还是战战兢兢到了知州府外。

    大小官吏数十人在知州府外窃窃私语,到黄昏时分,听到里面有人出来传召,众人这才收拾一番,进了知州府正堂。

    正堂之外,威风凛凛的西北武士冷峻无声,大堂之内,楚欢正在等候,见到众官吏过来,楚欢却是笑道:“诸位,本督先前有些琐事要处理,刚刚才派人将徐庆的家眷安排妥善......!”

    楚欢说的轻松,众官员下心却是一凛,不知道楚欢这话是否另有深意。

    楚欢见到诸人神情,笑道:“你们不用多想,徐庆虽然有罪,但是罪不及家人,本督不会为难他的家人。本督只是给了他们一些盘缠,然后让人安排车马,徐庆既然丢下通州城和家眷离开,本督自然也不能强留他的家人,他们既然愿意,便让他们去往云山便是。”

    众官员听楚欢这般说,顿时都松了口气,神情也都轻松不少,如果当真如楚欢所言,将徐庆的家人都放走,应该不至于太过难为这些普通的官吏。

    “楚总督,徐庆......徐庆为了邀功,非要全称军民抵抗天兵......!”一人起身来,勉强笑道:“我等并不赞同他那般做。”

    其他众人纷纷点头称是,都说固城待援,乃是徐庆和胡淼的意思,众人并不赞同。

    楚欢含笑问道:“诸位这般说,本督倒是不解,他徐庆是通州知州,敌军来犯,守卫城池,按理说乃是一个忠烈之臣,诸位为何说他有错?”

    众官员都是一怔,想不到楚欢竟然这般说,一时间许多人都觉得大是尴尬,不知该如何辩驳。

    “今日让诸位前来,就是要和诸位谈谈心。”楚欢温和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言者无罪。”

    一名官员终是起身道:“楚总督,徐庆固城待援,没有投降,按理说确实是个忠臣,只不过.....只不过这要看对谁尽忠。”

    “哦?”

    “皇帝暴虐,残暴不仁,天下纷乱,百姓流离失所......!”那人壮着胆子道:“楚总督率领西北军入关,乃是大义之兵,是要推翻暴秦,这是正义之师,徐庆为了自己立功,阻挡天兵,依然效忠暴秦,这.....这自然不是什么忠烈之臣。”

    “正是如此。”旁边立刻有人道:“楚督有所不知,徐庆阻挡贵军,并非是为公,而是为私。”

    楚欢身体微微前倾,笑道:“此话怎讲?”

    “徐庆明白,如果通州有失,他这个知州也就做到头了。”那人冷笑道:“他做了知州之后,正是西山将矿权从朝廷手中要过来,西山的矿权,都抓在他的手中,他利用手中的权力,中饱私囊,只要有银子,什么人的贸易都可以做,便是那些土匪强盗,也可以用银子从他手中购得矿石炼制兵器.....!”看向边上一名官员,道:“这一点,黄曹令最是清楚。”

    众人目光顿时都看向那人,那人额头上冒汗,拱手道:“楚......楚督,下官只是奉命行事,下官只是小小的户曹曹令,知州有令,下官又哪敢违抗。”

    楚欢含笑道:“黄曹令,你不必紧张,今日本督和你们相见,并不是为了秋后算账,只是和大家聊聊天,商量着通州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黄曹令闻言,这才稳了稳神,道:“楚督,大伙儿说的没有错,徐庆和胡淼狼狈为奸,他到了这里之后,其他事情并不过问,只是一门心思放在矿石上,从开矿到售卖交易,他是大权在握,不容旁人染指。自从矿权在他手中之后,他可谓是日进斗金,如此宝座,他自然舍不得丢下,楚督大军到来,如果开门投降,他这肥缺自然不保,所以......所以这才与天兵相抗,无非是要保住自己的财源而已。”

    “原来如此。”楚欢微微颔首:“诸位看来对他很是不满,原因只是因为此人中饱私囊,因私废公,是也不是?”

    众人互相看了看,他们也不知楚欢到底在想什么,却是不敢轻言。

    “在本督看来,徐庆最多的罪责,乃是助纣为虐。”楚欢叹道:“明知天下百姓苦秦久矣,为了自己的前程和财路,竟然不顾百姓死活,依然做暴秦的走狗,这才是他最大的罪责。”

    众人立时道:“楚督所言极是。”

    “你们都知道,瀛祥登基称帝,年号定武。”楚欢淡淡道:“可是你们或许不知,此人为了登上皇位,无所不用其极,便是连自己的骨肉兄弟,那也是毫不手软,如此无仁无义之辈,却自号为帝,实在是人神共愤。”

    众官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督让你们过来,其实是给你们道路选择。”楚欢神情变得严峻起来:“定武如今就在河西招兵买马,你们如果愿意离开,本督绝不会强留,而且还会奉送盘缠,你们尽管前往云山,跟所乔明堂继续效忠暴秦,现在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坐在这里谈天说地,不过出了城池,你们自今而后就与本督是敌人,下次相见,不会再以朋友相待。当然,如果谁愿意留下来,共同反抗暴秦,本督很是欢迎,依然保有原职,若有官位空缺,审查之后,还可提拔,至若薪俸,也不会少你们一分一毫,只盼你们协助本督,治理好通州一方百姓。”

    众官吏闻言,表情各异,一阵沉寂之后,一人已经起身道:“楚督,下官乃是土生土长的通州人,只是想为父老乡亲做些事情,如今正是天下大乱之时,下官.....下官愿意留下来,略尽绵力。”

    其他人见状,纷纷道:“我等愿意尽忠职守,效忠楚督。”

    楚欢笑道:“诸位厚爱,本督谢过。不过有句话,本督还是要提醒诸位,定武视本督为天下第一号反贼,你们若是留下来,暴秦自然也会将你们视若反贼,所以......本督希望你们能够想清楚。今日离开,本督赠送盘缠,不会强留,但是你们若留下,便要尽忠职守,如果为官不明,本督随时会罢黜,当然,如果确有才干,本督也一定会重用提拔,可是留下来之后,便不可朝三暮四,本督对于朝三暮四之人,从不手软。”

    一众官员互相看了看,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道:“我等愿誓死效忠楚督,绝不敢有二心。”

    楚欢抬手示意众人起身,笑道:“即是如此,诸位各安其职,抚慰百姓,是了,告诉城中的士绅们,本督保证他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让他们尽管放心,不必提心吊胆。”又道:“户曹曹令尽快将城中物资清单整理清楚,交给本督,矿山如今是否还在开采?”

    一人出来道:“下官工曹曹令孙思孝回禀楚督,目下通州共有十六处矿场,人员齐整,随时都可以开采,而且城中还有外来的客商,住在驿馆之内,等候供货,这些都是之前谈妥的交易。”

    “人无信不立,徐庆虽然有罪,但是先前代表的是通州,既然已经谈妥,交易照常进行,孙曹令,此时你就多费心。”

    “下官明白,定会尽心竭力。”

    等到众官员退下之后,许邵才从侧厅出来,道:“楚督,已经安排人将徐庆和胡淼的家眷送出城去,北门打开,逃走官员的家眷,愿意离开,都可以放行,只是不允许他们带走财物。”

    “如此甚好。”楚欢端起茶杯,一口饮尽,许邵这才笑道:“楚督,三言两语,这些人便即俯首帖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些人当真能够忠心耿耿?”许邵略有担心道:“如今咱们控制通州,他们或许是迫于无形势,才会如此。”

    楚欢笑道:“我明白这一点,想要三言两语就让他们尽心效忠,那无疑是痴人说梦。”叹了口气,道:“不过这些人对通州的政务十分熟悉,一时半刻,还真是缺不了他们,若是将他们全都驱逐,通州政务停滞,反倒是极大的麻烦。不管怎样说,目下他们还能做些事情,中间虽然有昏聩无能之辈,却也应该有一些精干之士,是骡子是马,用不了多久就能清楚,能提拔的咱们多加重用,那些滥竽充数之辈,先让他们安生两天,有了时间缓过来,该撤换的自然还是要撤换的。”

    许邵笑道:“楚督早有安排,末将就放心了。”

    “许邵,我准备将通州这边的军政事务都交给你来打理。”楚欢神情变的严肃起来:“这是咱们的咽喉,若是别人,我有些不放心,你可愿意担下来?”

    许邵一怔,有些吃惊道:“楚督,如此重责......!”

    “不要有什么负担。”楚欢打断道:“思来想去,你办事小心,有勇有谋,正是最适合的人选。”

    许邵想了一下,才道:“楚督,咱们夺下梁州和通州,为何不趁胜继续往云山进发,乔明堂兵败,云山如今十分空虚,正是一举夺下云山的好机会!”

    “我知道你的意思。”楚欢摇头道:“不过时机未到。我们连番苦战,消耗不少,而且梁州和通州虽然夺下,却尚未能稳定消化,再说我们现在出兵云山,且不说后勤方面是否能够保证,便是能够保证,当真就能一举拿下云山?云山府城,我十分了解,乃是西山道第一城,坚固的很,而且乔明堂在云山很得人心.....最为紧要的是,定武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西山的情势,如果我们攻打云山,北边安邑的袁崇尚必然率兵来援,定武也会派出援兵......在这边还没有完全稳固下来的情况下,一旦云山战事无法顺利进行,咱们不得拿不下云山,很有可能刚刚到手的通州和梁州都要得而复失。”

    许邵点头道:“末将明白了......!”

    便在此时,却听到门外脚步声响,一个急促的声音传过来:“楚督......楚督在哪里?”一人急匆匆出现在厅门外,看上去风尘仆仆,却正是楚欢贴身侍卫长祁宏。

第一七九三章 疑心

    楚欢看到祁宏,又见他一副焦急之态,脸色微变,已经起身来,迎上前去。⊥UU小说,www.uu234.com

    他将皇后安排在甲州,随即便领军出征,为了确保皇后的安全万无一失,不但让媚娘就近保护,便是贴身侍卫长祁宏也留在甲州,保护皇后的安危。

    此时却见到祁宏突然出现在通州,这一惊非同小可,知道必然出了大事,沉声道:“不要急,出了何事?”

    祁宏却已经跪倒在地,自责道:“楚督,都是......都是卑职无能,是......!”

    楚欢心下焦急,担心皇后安危,他知道皇后到了西北之后,定武定然是不甘心,如今瀛祥既然继位为帝,神衣卫很有可能就掌控在定武手中,只担心定武派出神衣卫到西北为难,抓住祁宏肩头,急道:“可是皇后出了何事?”

    “楚督放心,皇后安然无恙,夫人现在还留在皇后身边保护。”祁宏道:“可是凌霜姑娘和齐王......!”

    “什么?”听到凌霜,楚欢心下更是担忧,“凌霜怎么了?”

    祁宏道:“凌霜姑娘突然失踪,不知去向,齐王......齐王随后也不知所踪......!”

    楚欢心下大惊,厉声道:“祁宏,我让你保护他们,你......你怎会不知他们去向?你......!”双目暴睁,怒火中烧。

    祁宏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庞就是一巴掌,许邵在旁急道:“楚督,您切莫心急,中间必有缘故......!”向祁宏问道:“祁兄弟,到底出了何事?你也别急,好好说,齐王他们可是被人绑架?”

    祁宏摇头道:“凌霜姑娘时突然失踪,我们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不过......不过齐王应该不是被绑架。齐王失踪之后,我们四处找寻,守卫城门的兵士倒是说过,有一人骑着骏马出城,他们认出骏马乃是军中的战马,战马都是登记在册,所以他们便拦阻下来......!”

    “那人什么样子?”

    “那人见不让出城,便大发雷霆,说自己是齐王,将守门的兵士一通喝骂,守城门的弟兄派人去向卢将军禀报,只是他们不敢拦阻齐王,齐王独自骑马出城,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齐王已经不知所踪。”祁宏焦急道:“我们派人四处找寻,却一直没有找到齐王的踪迹,而且凌霜姑娘的下落也是不明......,夫人怀疑齐王离开和凌霜姑娘失踪有关联,找寻不到他们的下落,夫人便派卑职前来,将详情禀报楚督。”

    楚欢一脸苦恼,缓步走到椅边,坐了下去,若有所思,许邵却是扶着祁宏起来,低声问道:“就没有一点线索?皇后难道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祁宏走到楚欢边上,道:“不过.....不过也确实留下来一些线索。”

    楚欢立刻抬头,问道:“什么?”

    “孙公公......就是齐王身边的那位孙公公,他告诉我们,齐王似乎和凌霜姑娘有些误会。”祁宏回忆道:“孙公公说,那天夜里,齐王心情不好,喝了不少酒,而且还......还责罚孙公公在院子罚跪,后来凌霜姑娘突然过来,说了几句,齐王这才让孙公公离开......!”

    楚欢皱起眉头,却无说话。

    “孙公公出门之后,担心会出什么事情,所以就留在门外,并没有离开。”祁宏道:“后来听到凌霜姑娘和齐王似乎有些争吵,当时凌霜姑娘好像是要与齐王道别.....!”

    “道别?”楚欢眉头皱得更深,自语道:“凌霜性子温和,素不与人争吵,而且她在齐王身边,一直是照顾有加,温柔体贴,为何......为何会突然争吵起来?”抬头问道:“她为何要和齐王道别?那是什么意思,孙德胜可有说清楚?”

    祁宏摇头道:“孙公公言辞闪烁,他只说两人有过争吵,凌霜姑娘要与齐王道别,置若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他并无仔细说明.....不过看他样子,应该知道更多。”

    楚欢道:“凌霜突然离开,必然有重大变故,齐王那天晚上虽然与凌霜有争吵,或许并没有想到领双为何会道别......等到凌霜真的离开,齐王这才着急,他出城,定是为了要找寻凌霜。”略一沉吟,才道:“要找寻他们的下落,就要弄清楚凌霜为何会离开......!”看向祁宏,问道:“皇后可说过什么?她是否知道一些什么?”

    祁宏正要摇头,猛地想到什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卑职糊涂,差点误了大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呈给楚欢:“楚督,皇后很是焦急,却没说什么,知道卑职要来见您,她让卑职将这份信交给楚督,还再三嘱咐,除非将信函亲自交给您,否则不可让任何人见到这封信。”

    楚欢立刻接过,拆开来,扫了几眼,身体一震,脸色大变,将那信函握在手心之中。

    “楚督......!”许邵和祁宏见到楚欢一脸震惊之色,心下都是惊讶,楚欢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可是此刻楚欢看到信函之后,却表现出少有的震惊之色,都不知信中究竟写的是什么。

    楚欢却也并没有解释,摆了摆手,沉默片刻,才道:“祁宏,你休息一下,再辛苦一趟,返回甲州,告诉皇后,事情我已经知道,让他不必太过担心,我......我会尽快找回他们。告诉夫人,保护好皇后,这边事情安顿妥当,我会回西北。”

    祁宏拱手道:“卑职领命。”

    楚欢抬手道:“许邵,你带祁宏先去吃点东西,城中的事情,你先处理......我有些倦了,歇息半日,不要让人过来打扰!”

    许邵见楚欢一脸疲态,拱手道:“楚督好好歇息,其他事情,末将会处理妥当。”

    ......

    ......

    西山道云山府城。

    通州之败,自然不可能满世界宣扬,乔明堂领着残兵败将回到云山府城,第一时间就下令全城各门紧闭,将留守在城中的少量兵力,部署到各城门。

    今次一战,乔明堂多年积蓄起来的老本可说是损失殆尽,不但两万兵马所剩无几,而且丢失了最为重要的通州。

    通州曾经一度是西山道穷困的代名词,那不过是因为通州最重要的矿产被朝廷所控制,当这个金馍馍好不容易落到手中,乔明堂正准备借此扩充实力,还没展开手脚,就被楚欢抢夺而去,他心中无比懊恼,若知道是今日这个局面,当初就应该将楚欢扼杀在摇篮之中。

    丢失财政重地固然是重创,可是最恐怖的是,拥有了通州这个战略要地的楚欢,不但占有了通州的矿产,进一步扩增其财政实力,而且西北与关内的通道完全打开,实力剧增,现如今变成卧榻之旁,有一头猛虎睁着眼睛,自今而后,以西山的实力,不但无法收复西山南部地区,反倒要担心西北军随时会北上进攻云山府,云山府距离通州不过数日路程,以西北骑兵的机动能力,随时都可能出现在云山境内。

    乔明堂虽然不擅长领兵打仗,但是也清楚,以云山的坚固,楚欢在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未必会对云山轻易用兵,可是他却担心楚欢时不时地派出骑兵进入云山骚扰,让整个云山人心惶惶,那定然会导致人心离散。

    乔夫人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茶到得乔明堂身边的时候,乔明堂尚在沉思之中,神情凝重,回到云山已经两天,乔夫人只见到乔明堂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是凝重难看,没有展露过一丝笑容,心中知道乔明堂处在困境之中,将茶杯放在边上的桌案上,伸手握住乔明堂的手。

    乔明堂此时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美丽的妻子一脸关切之色,却还是笑不出来,只是轻叹一口气,问道:“卫天青可回来了?”

    乔夫人摇摇头,轻声道:“如果梁州城真的陷落,卫统制应该很快便回来,老爷,你自己也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要太心急。”

    “回来?”乔明堂神情冷漠,淡淡道:“恐怕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乔夫人一怔,疑惑道:“老爷,你是说......你是说卫统制不会回来?这......老爷,卫统制对你忠心耿耿,他不会......!”

    “妇道人家,哪懂得其中的道理。”乔明堂淡淡道:“楚欢如今坐拥西北三道,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王,兵多将广,就只缺钱粮之地,如今得了通州,实力大增,此人有图谋天下之野心,卫天青与他当年关系匪浅,你莫忘记,当初楚欢能够进入禁卫军,那可是卫天青举荐,如果不是卫天青,楚欢到不了云山府,进不了禁卫军,也不会有机会见到齐王,更不可能有日后的平步青云。”冷然一笑,:“有这样一棵大树,卫天青就难道真的不动心?”

    乔夫人蹙眉道:“老爷,这些年卫统制跟在你身边,忠实可靠,他虽然与楚欢有交情,可是......对你更是忠心维护,妾身以为,卫天青应该不会因为和楚欢的交情,离你而去.....。”

    乔明堂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才道:“夫人,熙熙囔囔,皆为利来,熙熙囔囔,皆为利去,楚欢如今是今非昔比,卫天青跟着我,不过是一个统制,在他看来,跟随楚欢,或许更能够大展宏图。”目光冷峻起来,“梁州近两万兵马,乃是我西山的根基,可是仅仅一战,便莫名其妙全军覆没,若说这是卫天青无能,轻易就被西北军击溃,夫人难道你会相信?”

第一七九四章 进言

    乔夫人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们男人的事情,妾身一介女流,也不懂,只是卫统制跟随你多年,老爷莫要误会他就好。UU小说,www.uu234.com”

    乔明堂皱眉道:“你为何处处为卫天青说话?”

    “我......!”乔夫人柳眉微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又如何为他说话?只是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对你不住,难道就因为这次打败了仗,便处处怀疑他?你自己亲率兵马,不也......!”

    “住口!”乔明堂勃然色变。

    乔夫人知道自己失言,她性情一直是心直口快,乔明堂对她一直以来也是十分呵护,所以有时候未免有些口无遮拦,此时说出一半,知道这时候最忌讳说这些,语气顿时软下来:“老爷,妾身......妾身不是那个意思。”苦笑道:“只是你身边真正可以信任的人没有几个,卫天青......!”

    乔明堂也是轻叹一声,道:“你可知道,人心难测,往往出卖你的人,便是你身边最信任的人。楚欢是个善于收买人心之辈,否则也不可能短短几年时间,就在西北风生水起,而且身边聚集了一大群人,你或许不知,此人在西北广收人心,手段确实了得。我也知道,卫天青对我算是忠诚,此人也是颇重情义,可正因如此,若是楚欢以情义收揽,未必不能得逞。”

    乔夫人显然还是对此有些不以为然。

    “有些话,我没有对你说过。”乔明堂缓缓道:“京城陷落,卫天青便私下里对我说过,让我也举起反旗......此人早就对朝廷有微词,若是换做别人,我早便斩了他.....!”

    乔夫人四下里看了看,才轻声道:“老爷,百姓都在抱怨秦国苛政,老皇帝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搞得天下民不聊生,现在连京城都已经丢失了,这秦国新皇帝登基,也没有见他对你有多好.....!”

    乔明堂眉头皱得更紧,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老爷,现在天下人都在反秦,你......!”乔夫人见乔明堂脸色不好看,顿时便有些忐忑,倒不敢多说什么。

    乔明堂斥责道:“夫人,别人那般胡言乱语,倒也罢了,怎地连你也在这里胡言乱语?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对我有提携之恩,如果不是太子,我也坐不上现在这位置。且不说这些私人恩怨,我既然是秦国的臣子,就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圣上对我有知遇之恩,无论如何,那也是要誓死效忠大秦。”

    乔夫人见乔明堂脸色异常冷峻,虽说平日里乔明堂对她十分的娇惯,乔夫人也是快言快语,可是此刻见得乔明堂似乎真的动恼,却是不敢多言,轻叹道:“老爷,你.....你莫不开心,妾身胡言乱语,你......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再去为你熬些粥来,你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叹了口气,转身婀娜多姿便即要离去,还没走出大门,一人迎面而来,差点便要撞上,乔夫人娇呼一声,那人好在闪得快,躲到一旁,却是显得十分狼狈。

    乔夫人看了一眼,蹙眉道:“肖主事,你这心急火燎,又是所为何事?”

    “卫......卫天青回来了。”来者却是兵部司主事肖默云,喘着粗气,“夫人,下官......下官鲁莽,夫人降罪!”

    乔夫人迷人的眼睛却是睁大,却也顾不得肖默云的冒犯失礼,急问道:“你说什么?卫天青,卫统制回来了?”

    乔明堂本来是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听得此言,已经是霍然站起,三五步间冲过来,急道:“人呢?”

    肖默云喘着粗气道:“乔督,卫天青带着十几个人刚刚入城,下官得到消息,急忙来报,恐怕卫天青马上就要到了。”

    乔夫人却是显出欢喜之色,笑道:“老爷,我就说卫统制对你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话没说完,乔明堂连续咳嗽两声,乔夫人脸颊一红,知道自己失言,忙道:“肖主事,你们先谈事,我去给你们备茶。”

    她是堂堂总督夫人,肖默云只不过是一名主事,自然轮不上总督夫人备茶,只是乔夫人脱口失言,只怕乔明堂怪罪,心里发虚,便想找个借口离开。

    乔夫人离开之后,乔明堂这才道:“进屋说话吧。”

    肖默云随着乔明堂进了屋内,乔明堂示意肖默云坐下,肖默云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低声道:“乔督,看来卫天青真的将梁州近两万兵马败了个一干二净......!”叹道:“往日里和卫统制谈及军事,卫统制兵略精通,说起来头头是道,连下官也是自愧不如,兵部司众多同僚都说卫统制乃是西山第一名将,可是.....可是实在没有想到,仅仅一战,全军覆没.....!”苦笑着摇了摇头。

    乔明堂端起先前乔夫人送来的茶盏,吹了吹茶末,问道:“肖主事,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言,不必拐弯抹角。”

    肖默云一怔,随即冲着门外看了看,这才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乔督,凭心而论,下官对卫统制的才干是十分钦佩的,并非下官夸赞卫统制,放眼西山道,除了总督大人,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恐怕也只有这位卫统制了。”

    乔明堂淡淡道:“本督记得,你和卫天青关系也算不上融洽,似乎还有些误会,从前并没有在本督面前说过卫天青的好话,怎地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你却是如此夸赞卫天青?”

    肖默云有些尴尬,却还是道:“下官对乔督所言,出自公心,不问私事。”

    乔明堂微微颔首,道:“本督自然明白,卫天青确实是一位人才,否则本督也不会将禁卫军交到他的手中。”

    “乔督,恕下官直言,下官正是因为如此,才有所担心。”肖默云叹道:“这些年大人对卫天青信任有加,而且将禁卫军交给卫天青统管,五千禁卫军,都是卫天青调教出来......通州一战,我们损失不小,好在禁卫军回来不少,城中现在也尚有近两千禁卫军.....!”

    乔明堂眉角微跳,并无说话。

    “下官斗胆问一句,卫天青今次回来,乔督准备如何安置?”肖默云神情肃然。

    乔明堂放下茶盏,眉宇间却是并无太多改变,却是反问道:“卫天青是本督的禁卫军统制,虽然战败,但胜败乃兵家常事,肖主事莫给觉得等到卫天青回来,本督该罢官免职?”

    肖默云犹豫一下,才小心翼翼道:“乔督,下官斗胆之言,今次卫天青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云山的兵权交到他手中。”

    “哦?”乔明堂眉头一挑,“这是为何?”

    “乔督,卫天青在梁州兵败,下官再三琢磨,总觉得其中事情不对。”肖默云压低声音道:“庞主事去过西北军大营,听到楚欢他们的对话,楚欢接到梁州战报,立刻便询问卫天青的安危,知道卫天青安然脱身,他才放心,由此可见,楚欢和卫天青的关系确实匪浅。”

    “本督自然知道他们的关系。”乔明堂道:“你莫忘记,夫人当初在泾江被盗匪劫持,楚欢可是救过夫人的性命,说起来对本督也还是有些恩惠,卫天青与他相交,也正是因为感念他对夫人的相救之恩......卫天青重情义,他与楚欢意气相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肖默云叹道:“正是因为卫统制太讲情义,下官才担心。乔督,梁州可是有近两万兵马,装备精良,不在西北军之下,甚至超过西北军,即使西北军有骑兵作为王牌,可是......一夜之间,两万兵马全军覆没,这......这总是蹊跷。”

    乔明堂眉角微跳,道:“你是觉得,卫天青出卖本督,故意将梁州援兵送到西北军的埋伏圈?”

    “下官不敢妄言。”肖默云肃然道:“可是......可是却也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

    乔明堂道:“如果卫天青当真出卖了本督,他又怎敢回来云山?”

    肖默云低声道:“下官以为,这正是可疑之处,也是最要提防之处。卫天青此番回来云山,究竟是回来复命,还是别有企图,不得不防。”

    “哦?”乔明堂斜睨了肖默云一眼,“你觉得卫天青此番回来,别有企图?”

    “下官也希望并无他事。”肖默云正色道:“可是如果梁州之败真的另有缘由,那么卫天青此番回来,就必然是有所图谋。”

    乔明堂淡淡道:“本督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觉得他可能是回来做内应,帮着楚欢拿下我云山府城?”两根手指轻轻敲打在椅把上,目光锐利,冷笑道:“他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肖默云道:“下官也只是希望乔督能够提防一二。不过如果当真是回来做内应,下官倒相信卫天青有这样的胆识,此人胆大包天,如果急于为楚欢立下奇功,铤而走险,也并非不可能。”见乔明堂不说话,才低声道:“城中两千禁卫军,大都是卫天青一手训练出来,中间不少人都是卫天青的嫡系部下,如果此人真的心怀不轨,大人又将兵权交到他的手中,下官......下官只担心会生出剧变。”

    乔明堂双眸一寒,肖默云却是拱手道:“乔督,下官并非因为对卫天青有成见,才在这里挑拨是非,今日时局,堪称严峻,乔督不可不防备。”

    他话声刚落,便听得门外脚步声响,有人禀报:“禀总督大人,卫统制求见!”

第一七九五章 肝脑涂地

    卫天青并没有立刻见到乔明堂,等候了小半个时辰,才被总督府的下人带到了一处雅致的轩厅之内,厅内摆放着满满一桌子酒菜,进到厅内之时,卫天青一眼就看到坐在桌边一身便服的乔明堂。UU小说,www.uu234.com

    卫天青衣衫凌乱,一脸疲态,此时却是上前去,拱手道:“乔督.....!”低着头,一脸愧疚之色。

    “卫统制,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担心你。”乔明堂也没有起身,只是抬手道:“先坐下说话吧,咱们一起喝几盅。”

    卫天青却是惭愧道:“乔督,末将兵败梁州,不但让梁州兵马几乎全军覆没,而且连梁州城也被西北军夺占,末将今次回来,是向乔督扣请死罪!”便要跪倒下去,乔明堂已经道:“咱们先不说这些,你先坐下。”

    卫天青一怔,见乔明堂盯着自己,只能走过去,在桌边坐下。

    乔明堂拿起酒壶,亲自为两只酒杯斟上酒,端起酒杯,道:“卫兄弟,来,先饮一杯。”也不多言,一饮而尽,卫天青不知道乔明堂到底是何意思,只能端杯而尽。

    “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多想。”乔明堂放下酒杯,再次拿起酒壶,慢条斯理斟上酒,“你我虽然名为上下级,可实际上却是情若兄弟,这些年来,你对我忠心耿耿,我对你也算不薄.....!”

    卫天青立刻道:“乔督对末将恩同再造,末将......!”

    乔明堂摆摆手,笑道:“这些话就不说了。你能够回来,我很高兴,你我兄弟情分,我对你也不会有所掩饰,有些话,便直来直去。”

    “是!”

    “就在先前,兵部司主事肖默云过来向我禀报你回来的消息。”乔明堂淡淡笑道:“你可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卫天青摇摇头,道:“末将不知。”

    “他告诉我,你此番回来,或许是另有所图,要我提防你。”乔明堂淡淡道:“此外他还说,你兵败梁州,不是因为你统军无方,而是因为你私下与楚欢有交情,故意将梁州兵马带到西北军的埋伏圈,算是送给楚欢的一件大礼.....!”

    卫天青神色大变,却还是肃然道:“乔督,梁州兵败,末将确实是罪不可赦。末将闻听通州情况紧急,一心只想着迅速赶到,丝毫没有想到西北军这是引蛇出洞,这都是末将蠢笨,中了西北人的诡计.....!”

    “卫兄弟,你不必解释。”乔明堂笑道:“我知道你忠肝义胆,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楚欢本就是狡猾多端,如果换做我是你,也要中他诡计。”顿了顿,才道:“今日和你在这里共饮,其实是想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卫天青拱手道:“乔督,当年如果不是你,我这条性命早已经不在,那时候我就发过誓言,这条性命,此生便为乔督所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相信。”乔明堂叹道:“你对我的情义,我又怎能不知?卫兄弟,我将你视为手足兄弟,虽然你将性命都交给我,可是我却不能不为你的前程想一想。”苦笑道:“你跟我这些年,尽心竭力,到了如今,连婚事都不曾顾及......!”

    卫天青道:“乔督,你知道我的事情。我是个粗人,承蒙乔督收纳之前,不过是个混江湖的粗人。”脸上显出痛苦之色:“当年我年轻气盛,接下了许多仇怨,连累.....连累糟糠之妻也被人所害,如果不是乔督相救,我当年只怕已经和她一样,早不在人世。自那以后,我就断了再娶的念想,这条性命都是送给乔督,不想因为其他牵绊受到影响。”

    乔明堂伸过手,握住了卫天青的手腕子,轻轻一笑,随即松开,道:“我知道你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正因如此,我也要为你想一想。天青,你劝过我,秦国暴虐,天下反秦,这秦国是不得民心,你那些话,我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可是正如你一样,圣上对我有恩,我也不能有负于他。”轻摇摇头,伸手端起酒杯,自己饮了下去,才继续道:“其实我又何尝不知,到了今时今日,虽然圣上在河西,可是.....这秦国四分五裂,圣上想要收复失地,重振大秦,那是千难万难之事,人心没了,想要复兴,不过是异想天开而已。”

    卫天青嘴唇微动,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虽然此番与西北军争锋相对,兵戎相见,可是我心里却是承认,楚欢在西北深得民心,此人已经有了争霸天下之心......!”乔明堂说到这里,停了片刻,神情严峻起来:“天青,秦国这艘船,迟早要被风浪打个粉身碎骨,明知如此,我却是还要陪着这条船走下去,但是你却不必如此。”

    “乔督.....!”

    乔明堂抬手打断道:“你不用多说,楚欢如今声势正盛,他或许真的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你听我一句劝,去找楚欢......!”

    卫天青脸色大变,起身跪在一旁,眼角抽搐,“乔督,您......您若是还信不过末将......!”

    “你怎么还不明白。”乔明堂皱眉道:“我当然不会信不过你,我只是要为你前程考虑。你若是去找楚欢,楚欢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一定会厚待你,你又何必跟随大秦这艘风雨飘摇的破船沉默?肖默云在我耳边挑拨是非,他的用心,我自然明白,可是你也该清楚,梁州兵败,虽然并非全都是你的过错,但是许多人却非要将所有的责任安在你的头上......!”

    卫天青抬头,斩钉截铁道:“乔督,末将绝不会离开乔督,末将既然战败,便已经下定决心要承担所有罪责。近两万兵马,几乎都折损在一战之中,朝廷知道,必然不会放过此事,此事甚至还要牵连到乔督您.....!”

    乔明堂眼角微跳,卫天青却是慷然道:“乔督,今次战败,全都是末将无能,朝廷如果查办,砍了末将的脑袋就是。”

    “天青,你......!”

    卫天青却是决然道:“大人,这一顿饭用完,恳请大人将末将拘押下狱,无论是朝廷,还是战死的众多弟兄,都要一个交代。”

    乔明堂叹道:“天青,我虽然是一道总督,麾下一大帮子人,可是真正时刻为我考虑的,也只有你。”冷笑道:“我自然知道,此番兵败,朝廷自然要追究责任,圣上便算袒护,可是总还是要人出来承担责任。正因如此,我才让你赶紧离开,吃完这顿饭,你立刻出城,去找楚欢,朝廷那边,我自然有办法,总不至于要了我性命......!”

    “乔督!”

    “天青,不要多说了。”乔明堂苦笑道:“你若是留下来,朝中有人知道你和楚欢以往关系亲密,你虽然清白,可是难保无人会在背后进谏谗言,圣上对此十分忌讳,真要治罪,恐怕......!”伸手拉起卫天青,“不管如何,圣上就算对我降罪,也不至于要我性命.....!”

    “乔督,您也什么都别说了。”卫天青起身来,指着门外道:“今日出这门,大人要么应允将我关入大牢,要么走出这大门,末将立刻自尽。”

    乔明堂神色一震,“天青,你......!”

    卫天青却是端起酒盏,双手举起,“大人,承蒙这些年你对末将的厚爱,末将无以为报,最后再敬您这杯酒.....,所有罪责,都是末将知罪,朝廷治罪,将由末将一力承担。”再不多言,仰首将杯中酒引尽,放下酒杯,朝门外大声叫道:“来人!”

    门外立刻出现一名护卫,卫天青沉声道:“取绳索来,立刻将我绑缚,拘押下狱。”

    那护卫一怔,不明所以,乔明堂皱起眉头,卫天青却是喝道:“没听见?”

    卫天青跟随乔明堂多年,在西山威势自然不弱,那护卫虽然狐疑,却也不敢抗命,拱手退下,乔明堂叹道:“你又何苦如此?”

    卫天青笑道:“大人,如今我能为大人所作的,也只有这最后一糟了。大人若是不答允,末将出门,立刻自尽。大人知道末将脾气,素来是言出必行,说不得假话。”

    乔明堂默然无声,片刻之后,才道:“既是如此,就依你之言,你先进大牢委屈几日,不过你放心,我会向圣上道明其中原委,恳请圣上从轻发落。”缓缓起身,伸手拍了拍卫天青肩头,“最迟十天,多则一个月,定会让你出来。”

    此时几名护卫已经拿着绳索过来,卫天青向乔明堂拱了拱手,也不多言,走上前去,双手负于身后,道:“来吧,将我绑缚,送进大牢。”

    几名护卫都瞧向乔明堂,乔明堂神情黯然,闭上眼睛,微微颔首,随即转过脸去。

    几名护卫这才拱手道:“统制大人,得罪了!”上前去,却是十分小心将卫天青捆住,只怕卫天青难受,捆绑的并不结实。

    卫天青这才转身,向乔明堂道:“大人,溃兵四散,不过末将相信,近几日内,还是会有不少人回到云山,梁州兵败,所有罪责末将一力承担,大人.....大人还请保住其他弟兄。”

    “你放心,该做的,我一定会做。”乔明堂唏嘘道:“天青,今日这酒,还没喝好,等你出来,我再给你置办更好的酒宴。”

    卫天青哈哈一笑,几名护卫这才领着卫天青退了下去。

    乔明堂看着卫天青从门外消失,眼角抽搐,嘴唇微动,却不知乔夫人已经悄无声息走到他身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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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生枭介绍:
六龙聚兵,菩萨开门!
一局诡异的惊天大陷阱,局中有局,计中有计,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是计中人,谁是布局者?八字谶言之后,又尘封着何等隐秘的故事?是狼巡天下?还是狡狐瞒世?
一曲曲未了的壮士赞歌,一幕幕卷起的美人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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