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一章 追杀
冯元破身体晃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只是一眨眼间,面前已经是多了一人,与他几乎是面贴面,冯元破甚至可以清晰看到此人脸上的毛细孔。
青龙如鬼,果然是名不虚传,轻功着实了得。
不等冯元破发出一声,青龙岳冷秋已经探出左手,掐在了冯元破的脖子上,冯元破心口中箭,利箭贯身,本已经是必死无疑,青龙的手此时又如鬼爪般掐在冯元破的脖子上,冯元破只觉得从头到脚,全身一片冰冷。
“欺君叛国者,杀无赦!”岳冷秋的声音如同地狱幽魂,话声落后,手上用力,听得“咯噔”一声响,已经是用鬼手掐断了冯元破的吼骨,河西狡狐双目一翻,就此死去。
等岳冷秋松手,冯元破的身体已经是向后翻倒,动也不动。
轩辕绍瞥了一眼,淡淡道:“楚欢不能走,今日定要杀死!”话声落后,已经向楚欢追过去,青龙轻功更是了得,跟在轩辕绍身旁,如影随形。
楚欢此时已经是调动全身的体能,竭力飞奔,不到绝路,楚欢从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取走自己的性命,便是真的到了绝路之上,他也不会束手待亲。
可是此刻,楚欢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活不下去了。
背负小公主,并没有给楚欢带来太大的麻烦,他习练《龙象经》,身法轻盈,力大无穷,小公主本就娇小柔弱,背在身上,对楚欢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的速度也不慢,经过无双宝典的淬炼,无论是出手的速度,还是逃命的速度,楚欢都绝对属于顶尖级的高手。
在乱石缝中,楚欢身法灵活,他此时只盯着前方不远的石山。
他从来不敢小看轩辕绍,普天之下,也确实没有人敢小瞧轩辕绍,可是到现在为止,楚欢对于轩辕绍的真实实力,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而轩辕绍也是到目前为止,第一个让楚欢想到逃命的对手。
他知道,轩辕绍一定不会放过他,且不论其他原因,至少在秦国眼中,自己已经是西北的一个大军阀,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安然逃回西北。
楚欢更清楚,眼下唯一有机会逃出生天的,就是跑到那座石山。
石山方圆也有十余里地,并不算小,山上乱石嶙峋,凹凸起伏,只要进到石山之内,也就可以借助于石山上的乱石躲避轩辕绍的利箭。
方圆十余里地的石山,自己只要进入其中,轩辕绍一时来不及调兵包围石山,自己就有可能找到机会逃脱。
如果自己跑到其他地方,四下里没有屏障,就成了轩辕绍活生生的箭靶子,自己势必成为下一个冯元破。
轩辕绍射杀冯元破冷酷无情,对自己当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青龙的身法十分灵巧,但是楚欢却也不弱,轩辕绍和青龙只见到楚欢的身影在乱石堆中时隐时现,有时甚至消失不见,每当如此,青龙便即跳到巨石之上,居高临下,发现楚欢踪迹,立刻追赶。
楚欢要在乱石堆中几乎是乱窜,他对这里的地形一无所知,有时候甚至跑到死道,前面被石堆堵住,无可奈何,只能转到其他缝隙之中,而青龙和轩辕绍盯人追拿,距离与楚欢也是越拉越紧,轩辕绍甚至已经跃上一块高高的巨石之上,居高临下,张弓搭箭对准楚欢,但犹豫一下,终是没有射出。
“将军为何不射杀他?”青龙见状,有些疑惑。
轩辕绍盯着楚欢身影,并没有停步,跃下巨石继续追赶,“他背着公主,整个后背都被公主所掩盖,而且他身法灵动,若是一不小心,只怕要伤了公主。”
青龙这才释然。
楚欢跑到石山山脚之时,已经是狼狈不堪,回头望时,瞧见轩辕绍和青龙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正紧随在后面,见此情状,楚欢不禁暗暗叫苦。
他这脚下一慢,后面两人的距离又是拉近,青龙已经高声叫道:“楚欢,你也算是一方枭雄,如今却像丧家之犬落荒而逃,算什么英雄好汉?”
楚欢背负小公主,轩辕绍不敢轻易出手,而青龙轻功虽高,但是楚欢的身法却也并不在青龙之下,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青龙已然看出楚欢的身法速度绝不是普通之辈,如果当真被楚欢跑到石山之上,到处都是乱石,深入其中,那还真是不好擒拿,他在神衣衙门之内,以审讯出名,便是铁齿铜牙,也能被他审讯出结果来,精于心理,此时宛若两军交战,这边一心求战,而楚欢高挂免战牌,这让青龙有力使不上,便想出言激将。
楚欢何等样人,若是能被青龙一句话激住,方才也就不会逃跑,此时根本不停步,直往石山上奔,话都懒得说,此时逃命要紧,只要说话,气息外泄,脚步必然会慢,如此生死攸关之时,楚欢自然是蒙头逃命。
他自然清楚,轩辕绍既然已经追上来,距离自己不算太远,自己也完全落在轩辕绍的射程之内,可是轩辕绍却没有射箭,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轩辕绍一时还不想杀死自己,只想将自己活捉,另一种可能就是忌惮自己背上的小公主,小公主是金枝玉叶,即使她不久前刺杀过皇帝,可是轩辕绍既然是秦国之臣,就不敢担负射杀公主罪责,无论这两个理由是哪一个,对楚欢来说,都是可以利用的优势。
“楚欢,你不是要弄清楚风寒笑的死因吗?”后面又传来青龙的声音:“不错,风寒笑是我带人所杀,你可想知道原因?”
楚欢闻言,脚步差点停下来。
可是他更明白,自己若是停下来,必然要落入对方手中,一个是箭神,一个是青龙千户,落在他们手中,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楚欢在天道殿骤然而出,挟制了青龙,盖因楚欢认出青龙就是杀害风寒笑的凶手,一时冲动,当时甚至没有考虑自己的生死,想着解开风寒笑的真正死因,击毙凶手青龙于掌下,可是如此一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挟制青龙,也就等于谋反。
而且楚欢深知太子对自己忌惮极深,自己与齐王走得近,在太子看来,当然是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必然不可能让自己活下去。
停下步子,或许青龙真的有可能说出杀死风寒笑的理由,可是自己却再无机会为风寒笑和死去的十三太保复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下性命,总要机会卷土重来。
楚欢很有耐心。
青龙和轩辕绍追过来时,楚欢已经跑到山上,身影已经闪入了一块石岩后面,轩辕绍皱起眉头,与青龙飞步而上,转到岩石后面,却发现是一条极为狭窄的石道,两边是嶙峋石壁,宛若天神鬼斧从上面劈下一斧,劈开了这条道路。
“小心!”轩辕绍在前,这狭窄的石道其实并不长,只是已经没有了楚欢的踪迹,他长弓在手,神情冷峻,青龙紧随其后。
走到尽头,早已经发现前面是一道石壁堵住,一左一右却有两条弯弯曲曲的道路,轩辕绍左右瞧了瞧,都无楚欢身影。
青龙已经蹲下身子,左右扫了一眼,指着右边道路道:“这边!”神衣卫的拿手好戏就是跟踪,青龙作为神衣千户,更是其中的好手。
他说完,便要追过去,轩辕绍轻声道:“且慢!”凑近青龙耳边,低语几句,青龙微微颔首,也不多言,往右边道路追过去,轩辕绍却是转到左边的道路,与青龙兵分两路。
楚欢虽然一路狂奔,但是却并没有感到疲惫,这石山之内,可说是小路窄道纵横,如同迷宫一样,这也正是楚欢希望的环境。
只有在这种情势下,他才有可能避开两大追兵,谋得一线生机。
他顺着一条狭窄的石道前行,此时倒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以免被后面追兵察觉,他此时只想悄无声息转移到其他地方,然后找寻一处地方下山,神不知鬼不觉地逃离此地。
骤然之间,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响动,楚欢皱起眉头,停下步子,随即瞧见一道身影跳上了不远处的一块石崖上,楚欢立刻移动身形,贴在石壁处,在那人发现自己之前,将自己的身体掩饰在石壁的阴影之中。
旭日升起,天地一片明亮,这本是人们最喜欢的温暖阳光,楚欢也一直喜欢阳光照耀在身上的感觉,可此刻他却异常厌恶阳光。
“楚欢,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轩辕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正是那身影出现的地方,“只要你还有忠君之心,就该随我们去见太子殿下。殿下用人唯才,如今正是国难当头,你如果还自认是条汉子,就该站出来,辅助太子,匡扶社稷!”
楚欢嘴角显出冷笑,贴着石壁,缓缓移动。
“你如果这样离开,那就是大秦的叛贼。”轩辕绍沉声道:“史书之上,你将遗臭万年……我轩辕绍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去见太子,效忠大秦,你所犯下的罪责,都将既往不咎,如果太子要惩处你,我会用性命为你担保!”
楚欢悄声移动到石道尽头,转入另一条道路,轻轻走出十来步,猛然觉得侧边劲风袭来,宛若泰山压顶般威猛。
楚欢这才发现,边上亦是一条小窄道,青龙岳冷秋竟不知何时已经绕到这条小道之内,早已经在这里埋伏。
他立时明白,轩辕绍故意高声说话,实际上就是让自己小心戒备,慢下来速度,而岳冷秋则趁机绕到必经之处埋伏。
楚欢知道青龙是全力一击,自己背负小公主,不好闪躲,凝劲于臂,已经是一刀斜砍过去。
他这一刀十分简单,但是极其锐利。
那侧道十分狭窄,仅容一人穿行,青龙偷袭,固然是趁人不备出其不意,让楚欢无法闪避,可是楚欢这一刀下去,正砍向那侧道,青龙也是避无可避,两人此时却都是处于险境之中。
青龙出爪,楚欢出刀,避无可避之下,青龙若得手,楚欢必然受重创,而楚欢大刀若先到,青龙不是也要被砍伤,千钧一发之际,都无退路,双方似乎就只能搏一搏谁的速度更快。
第一六六二章 天神下凡
血光飞舞,一条手臂在血光中飞起,楚欢大刀砍下,迅速无比,青龙身形微闪,只是侧道狭窄,他根本不可能有闪开的余地,楚欢的快刀凌厉砍在了他的右肩之上,手臂顿时被生生砍断。
也几乎在同一时间,青龙利爪已经重重拍在楚欢的腹部,五指竟如同锋利的钢针一般,深入到楚欢的腹间,就如同五根长枪同时扎入到楚欢的腹部。
楚欢只觉得一股浑厚的力量袭来,他虽然毅力惊人,可是这一股力量却还是将他震退数步,此时却还记着背后背着小公主,身体微侧,侧身肩头已经是重重撞在了嶙峋石壁之上,石壁上的凸石如同刀锋一样,楚欢肩头手臂顿时被如同刀锋般的壁石扎上多处,已经更是碎裂。
他知道青龙是个厉害的对手,可是万没有想到此人的内力竟然是如此浑厚。
腹间被青龙五指深入,血水冒出,他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脏腑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撕裂般疼痛,额头上已经是冷汗直冒。
他并未倒下。
青龙右肩血流如注,可是他却并无显出多少痛苦,见到重创楚欢,嘴角竟是泛起冷笑,单手探入怀中,极为迅速地取出一只瓷瓶子,用牙齿咬开瓶塞子,然后将瓶中的药物倒在肩头,楚欢心知那定然是青龙随身携带的伤药,用来止血之用。
五脏六腑如同火烧一般,楚欢斜靠在石壁上,青龙丢开瓷瓶子,冷冷瞧着楚欢,淡淡道:“神衣卫要擒拿的凶犯,便是天涯海角,也是无路可逃。”
“你们赢了!”楚欢苦笑道:“神衣千户,果然是名不虚传。”
青龙淡淡道:“能让本千户亲自追拿,普天之下,这样的人并不多,能让轩辕将军和我一起追拿,你是第一人。”
“你这是夸奖我?”
“我只是告诉你,你就算死,也并不窝囊。”
“窝囊不窝囊我实在不在乎!”楚欢嘴角溢出一热,一丝鲜血溢出,“我只想能够逃出一条性命,可是现在看来,我已经是活不成了。”
青龙凝视着楚欢,淡淡道:“楚欢,你也算是当世人杰,如果当真是一心效命朝廷,或许真的可以大有作为,甚至是扭转乾坤……!”摇了摇头,道:“只是你既然是十三太保,而且心存异志,我就算不想杀你,却也不得不杀你。”
“哦?”楚欢此时却还能笑出来,抬手拭去嘴角血迹,“你若不想杀我,手下留情便是,又何必非杀不可。”
“本千户说过,只因为你是十三太保。”青龙冷冷道:“你本该早在数年之前就死了,可是你却偏偏不死……!”目中寒光闪动,“本千户一直在找寻漏网之鱼,却一直没有料到,你竟然早就到了京城,甚至就在本千户的眼皮底下,你胆识过人,我很少佩服人,但你算一个。”
“那也只能怪你眼睛不好使。”楚欢叹道:“当初在通天殿之时,你我同在密室之内,你没有瞧出我,我却也是没能认出你,否则咱们的恩怨应该早就开始了结了。”
青龙肩头的鲜血此时竟然已经止住,那药效果然是了得,倒是楚欢腹间流血,衣裳染红。
青龙想了一下,才道:“交出小公主,我可以让你选择自尽,对神衣卫来说,能让凶犯自己了结自己,已经是十分仁慈。”
“其实我很想问一问,你为何非要杀我不可?我虽然是十三太保,难道十三太保就应该死?”楚欢盯着青龙的眼睛,“若说叛国,你勾结西梁人,真正的叛国之臣应该是你才对。风将军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而十三太保哪一个不是一腔热血,精忠报国,他们对朝廷并无所求,甚至连真面目都不示人,只是想好好卫戍边关,可是你们却对这样一群忠义之士下手,岳冷秋,神衣卫都是这种残害忠良的奸佞吗?”
青龙神情竟是变得复杂起来,眼角挑动,眼眸深处,竟似乎划过一丝无奈之色,但是这种神色一闪即逝,脸上又恢复冷漠之色,淡淡道:“本千户只知效忠圣上,至若西梁人……他们只是本千户利用的工具而已,要掩人耳目,他们自然是绝佳的选择。”
“掩人耳目?”楚欢冷笑道:“掩饰风将军是被神衣卫谋害的真相,让世人都以为风将军是死在西梁人的手中?”
青龙道:“你我已经不必多言,多说无益,交出小公主,楚欢,本千户看你也曾为国立下功勋,给你自裁的机会,如果你不识好歹,神衣卫有许多方法让你死的更惨。”
楚欢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青龙,你将公主交给太子,告诉太子,本督被你们所杀,西北必乱……!”再不多言,手臂一转,忍着腹间的疼痛,将小公主横臂抱住,只见得小公主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兀自是昏迷不醒,叹了口气,将小公主丢向青龙。
青龙单臂伸来,便要接住小公主,孰知楚欢虽然受伤不轻,可是速度却依然不慢,小公主丢出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呢也已经紧随其上,手中那把大刀已经从小公主的身下刺出去。
青龙已然瞧见,面色微变,料想不到到了这般境地,楚欢还是拼死一搏。
便在此时,却听得破空疾响,一支利箭已经是流星般向楚欢射过来,箭速之快,骇人听闻,而楚欢已经无法再向青龙攻击,几乎是拼足了全身力气,向石壁贴过去,他虽然面对青龙,可是却并没有忘记还有一个轩辕绍,一直是小心警惕,轩辕绍出现在不远处的石崖边上,楚欢眼角余光便已经察觉,等轩辕绍一箭射来,他几乎是在轩辕绍射箭之时便已经闪躲。
他修炼龙象经之后,速度自非常人可比,虽竭力闪避,饶是如此,那利箭却也是说到就到,闪身之际,利箭从他肩头擦过,楚欢感觉肩头一疼,却是力道十足的利箭从他肩头带出一块皮肉,利箭虽然没有射中楚欢,却余势不减,“喀”的一声,竟是没入了边上的石壁中。
楚欢冷汗直冒,能够从轩辕绍箭下逃出一名,可说是世所罕见,可是能躲过第一箭,谁又能保证还能躲过第二箭。
轩辕绍此时已经找到极佳的位置,居高临下,对石道内的情况一目了然,楚欢此时就算跑,却也跑不过轩辕绍的箭。
轩辕绍当然不会给楚欢太多机会,此时楚欢就在他的视线之下,他气定神闲,面无表情,从箭盒中取出一支箭,缓缓搭在弓弦之上。
这一套-动作,他本来可以在眨眼之间就可以完成,可是他却偏偏发生用极慢的速度,似乎在楚欢死前,还要给楚欢带来心理震慑。
楚欢知道自己已经是陷入绝境,无路可走,单刀在手,腹间的疼痛已经完全顾不上,双目冷冷盯着石崖上的轩辕绍。
“咻!”
箭如闪电,再一次向楚欢射来,楚欢心中感叹,他遭遇过无数凶险境地,几次都是必死之局,却每一次都能够死里逃生。
只是运气到今天似乎已经用完。
普天之下,面对轩辕绍的神箭,没有人敢说自己还能活下去,除非有天神下凡,楚欢很难相信还有别的奇迹发生。
便在此时,楚欢却觉得眼前一花,呆了一下,随即便瞧见自己身前竟然站了一道身影,这身影竟当真是从天而降,楚欢只觉得匪夷所思,但是瞬间却又想到,此人挡在自己身前,岂不是要面对轩辕绍那一箭,这一箭轩辕绍准备充足,便是自己也无可奈何,眼前这人难道还能躲过轩辕绍这一箭。
他眉头一紧,四下里一切都已经静止,轩辕绍射出的那一箭,竟似乎石沉大海,竟没有声息,楚欢瞧着眼前背影,只觉得异常熟悉,禁不住向旁边移动一步,从边上瞧过去,竟是发现轩辕绍的利箭依然在,只是却被身前那人抓在了手中。
那人一只手向前直直抬起,而他的手中,正握着轩辕绍射来的一箭,见此情景,楚欢只感到匪夷所思。
谁都知道,轩辕绍号称箭神,其箭法天下无双,能够闪躲轩辕绍利箭的高手,普天之下,恐怕也没有几个,能够探手抓住轩辕绍的神箭,那是世人想到不敢想的事情,可是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却偏偏出现在自己眼前。
楚欢此时甚至感觉是否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
从身后看去,此人身材魁梧,如同一尊铁塔护卫在自己身前,楚欢目光从那利箭移到此人侧脸之上,虽然看不清此人的真容,但是侧脸上的肌肤黝黑,粗糙无比,显然是久经风霜,而他的脸上,却是环着一圈钢针一般的虬髯。
“罗……罗大哥?”楚欢双眉一展,眼中显出惊喜之色:“是你吗?大哥,你……!”
他此时终于认出,这神兵天降的魁梧大汉,竟豁然是罗多。
罗多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对楚欢却是异常关照,甚至将无双宝典《龙象经》传授楚欢,更是亲自引导楚欢突破了净土道,教授楚欢极乐刀法,楚欢对这世间奇人也是心存感激,而且对罗多的能耐,亦是钦佩有加,心服口服。
他万万没有想到,罗多竟然在这生死攸关之时突然出现,真如天神下凡。
“让你没事的时候多练功夫。”罗多豪迈的声音响起,也不回头:“你若是功夫长进快些,他二人又能耐你何?”他语气淡然,似乎在他眼中,神衣千户岳冷秋和箭神轩辕绍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对手。
第一六六三章 孔雀十六艺
青龙岳冷秋单臂接住小公主,本以为楚欢必然毙命于轩辕绍的神箭之下,万没料到横空里杀出来一个虬髯大汉,更没有想到此人竟是神乎其技,能够徒手接住轩辕绍的神箭。
轩辕绍站在石崖之上,居高临下瞧着罗多,便是此刻,他也想不通罗多是从何处冒出来,罗多似乎是从地上冒出来,又似乎是天神下凡,他只看到自己箭出之时,前方一阵眼花,楚欢身前就多出一个人来,在轩辕绍看来,此人最为恐怖的,便是那匪夷所思的速度,既然能够做到在千钧一发之际显身出现,那么徒手接箭,对于拥有如此恐怖速度的对手来说,似乎也不算稀奇之事。
楚欢死里逃生,又得遇罗多再现,心下欢喜不已,却听得罗多已经问道:“他手上的人,你需要?”
“她是秦国公主,也是我的徒弟。”楚欢立刻道。
罗多笑道:“原来如此。”漆黑的瞳目盯着青龙,道:“放了她,交给我!”
青龙一怔,尚未反应过来,罗多已经向前踏出一步,握箭的右手在身前划了个半弧,岳冷秋眉头一紧,便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的身体拖拽过去。
青龙心下大骇,急忙运气,想要稳住身体,可是罗多就像一个风暴的中心,而青龙就像是被龙卷风卷住,身不由己被拖往漩涡中心。
他虽然极力想要稳住身体,但是脚下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罗多神情淡定,只是面皮一阵泛红,红光满面之感。
青龙一步步被拖拽靠近,此时他深知眼前这虬髯大汉实在是了不得的对手,其武功或许是自己生平所见最强之人,无可奈何之下,已经是松开手,小公主的身体已经轻飘飘地如同纸鸢一样飘向罗多,罗多探出另一只手,便去接住小公主。
青龙最擅长的就是捕捉战机,见虬髯大汉去接小公主,自己身体还被一股劲气拖拽过去,当下竟不抗拒,而是顺着那股吸力,双足一点,独臂成爪,竟是直往罗多袭来,他双眸冷峻,此时也可算是孤注一掷,眨眼之间,利爪已经近在罗多胸前。
罗多手臂却又是一划,手中利箭一转,电光火石之间,右手翻到青龙肩头,利箭箭尖对着青龙的肩头已经扎了下去。
青龙只觉得肩头一阵巨疼,罗多此时已经松手,右手成掌,一掌拍在青龙肩头,青龙便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迎身而来,此时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身体亦如同纸鸢般轻飘飘地向后飞去,“砰”的一声,撞在一处石壁上,随即整个人栽倒在地,动弹数下,一时间却是难以起身来。
轩辕绍神情冷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罗多,青龙岳冷秋乃是四大千户之一,那是独当一面的顶尖高手,此刻却是根本连还手之力也没有,就被虬髯大汉击倒在地,岳冷秋固然是被砍断一臂,实力大减,可是轩辕绍知道,就算青龙身体完好无缺,处于巅峰状态,恐怕也无法对虬髯大汉形成任何威胁。
这虬髯大汉,当真是匪夷所思的怪物。
罗多轻描淡写击退青龙,这才转过身,上下打量楚欢一番,笑道:“楚兄弟,多日不见,你武功可没有以前那般精进的厉害。”
罗多击退青龙,轩辕绍固然是十分惊骇,楚欢如今倒是见怪不怪,他腹间兀自向外溢出鲜血,被青龙先前一爪打的五脏六腑难受之极,此刻依然是翻滚,勉强笑道:“大哥说的是,是我疏惰了。”
其实楚欢平日里只要有空闲时间,从没有放下武功,他多次遭遇险境,深知即使自己就算手握重兵,可是正因自己地位越来越高,实力越来越强,想要自己死的人也就越来越多,敌人不敢在正面轻易出手,必然会暗中行刺,如此情况下,自己武功强上一分,也就多了一分自保的实力。
他知道罗多的意思,之前自己修炼《龙象经》,进步神速,连续突破数道,在罗多看来,确实是武学奇才,可是自从借助与素娘欢爱突破了宝象道之后,楚欢修炼大严道却是始终没有进展,比起之前修炼的速度,却是大大减弱。
轩辕绍望着背对自己的罗多,那宽厚的背脊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若是换做别人,莫说背对自己,便是正面对着自己,也难逃自己的惊天神箭,可是此刻他知道罗多的能耐,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怪物,心知就算对方背对自己,自己出手,也未必能够射杀对方。
罗多瞧了瞧楚欢腹间,笑道:“并无什么大不了,男子汉大丈夫,若是不流血,反倒如同娘们一般……!”将小公主递了过去,楚欢伸手接过,罗多这才转身,抬头看向石崖上的轩辕绍,淡淡道:“菩提练箭,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所授?”
轩辕绍瞳孔收缩,身体竟是一震,反问道:“你说什么?”
“菩提指乃是孔雀十六艺之一。”罗多缓缓道:“三刀四枪破天弓,尤以破天弓最为厉害,世人都只以为是你轩辕绍天赋异禀,练就如此出神入化之绝技,他们当然不知,你的箭法能够超脱常人,达到念达箭至之境,只是因为你练成了菩提指!”
轩辕绍神情冷峻,淡淡道:“你知道菩提指?原来你也是心宗妖人!”
楚欢其实对罗多的身份一直都是模糊不清,罗多的面相,棱角分明,颧骨微高,而且十分有立体感,只是他虬髯盖脸,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只不过楚欢却早已经隐隐感觉到,罗多的面相,倒不像是纯正的中原人。
罗多神龙见首不见尾,楚欢与他在一起的时间,首尾加起来,也没有多长时间,他虽然惊叹罗多一身绝技,可是罗多出身何方,对楚欢来说,一直都是一个谜团。
此时听轩辕绍之言,倒是有些惊讶,暗想罗多难道竟真是心宗弟子?
他所见心宗弟子,到如今也是不少,无论是夜叉王还是乾闼婆王,甚至化身为鸿羽道长的迦楼罗王,都是心宗弟子。
便是鬼大师,也是出自心宗。
所见心宗弟子,几乎个个都是诡异难测,轩辕绍此刻直言罗多乃是心宗弟子,而且语气十分肯定,楚欢禁不住皱起眉头来。
“菩提指乃是心宗绝学,你既视心宗为妖人,为何还要修炼心宗武学?”罗多淡淡道:“菩提六指,神通无比,你不过五指在手,从一开始,就无法修成菩提指的最高境界……修炼菩提指的菩提劲气,摧枯拉朽,犀利无匹,你以菩提劲气催动箭矢,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当然是无人可以匹敌,如果没有菩提劲气,你的箭法也只是很一般,并不比那些真正的神箭手强出多少。”
轩辕绍眼眸显出骇然之色。
“菩提劲气,集于一点,自然是威力无匹,普天之下,能够挡你一箭之人,当然是屈指可数。”罗多淡淡笑道:“以你的实力,一弓三箭,甚至是一弓五箭,都有可能做到,菩提劲气修炼到深处,足可以让你一弓掌控五箭,但是若那般做,劲气分散,出箭看上去似乎还很犀利,但却已经很难做到无坚不摧,你若一弓一箭,自然可以破石破甲,可是若劲气分散,三箭或许能够勉强破甲,到了五箭,破石恐怕也已经很困难了。”
轩辕绍喉头蠕动,握着长弓的手已经是青筋暴凸。
罗多抬手摸着自己的虬髯粗须,继续道:“只是你虽然利用菩提劲气,练就了所有箭手难以想象的高度,而且名震天下,但是却没有几人知道,你因此成名,却也因此受害。”
“你说什么?”
罗多笑道:“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菩提指是孔雀十六艺之一,固然是世所罕见的绝学,你得到菩提指,苦心修炼,可是你却忘记,既然是心宗绝学,岂能那般容易修炼?心宗乃是佛宗,佛宗以佛法为本,武技不过是护卫佛法的旁支,换句话说,心宗的诸多武学,特别是孔雀十六艺,都是心宗先辈从佛法之中繁衍出来,离开了佛法,就等若是无源之水,终究会枯竭。”
“无源之水?”轩辕绍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楚欢却似懂非懂,心下大是疑惑,却也颇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轩辕绍的箭法是苦练所至,也一度以为轩辕绍在箭法之上天赋异禀,此时才明白,轩辕绍能够练成无双箭法,固然是因为他苦练,最为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他修炼了心宗十六艺之一的菩提指。
“顾名思义,菩提指定然是佛家武学,在佛法之中,无论何样武学,本身就带有杀伐戾气,所以如果修炼者乱修一气,必然会为其所害。”罗多叹道:“孔雀十六艺,固然都是心宗武学瑰宝,可是修炼这些绝艺,必然要同时以佛法化去其戾气,心宗有诸多佛经,本就是专门用来匹配武学,只有同时修炼,方能免受其害……!”顿了顿,仰首望着白发飘飘的轩辕绍:“你既非天生六指,一开始的**就不适宜修炼菩提指,更加上你还没有化解菩提指戾气的佛经,又如何不能受其伤害?轩辕绍,别人不知其中厉害,你恐怕早已经知道了吧?”
第一六六肆章 金光
轩辕绍挺拔的身躯微微晃动,眼角更是微微跳动,随即冷然一笑,道:“你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轩辕绍,你满头白发,是何缘故?”
轩辕绍瞳孔收缩,楚欢听罗多这般问,倒是吃了一惊,暗想难不成轩辕绍的白发竟然与修炼菩提指有干系?
他第一次见到轩辕绍的时候,便见得轩辕绍一头白发,轩辕绍不到四十岁年纪,正当壮年,本不该一头白发,楚欢本以为轩辕绍是患了某种疾病,所以才会出现如此怪异的情形,至若轩辕白发,朝中内外,也并无人多提及。
“这便是修炼菩提指的恶果了。”罗多叹道:“六指菩提,你偏偏只有五指,菩提以六脉透六指,它不同于普通武学之处,便是一脉直通一指。旁人修六脉,大可以将六脉劲气任意驱使到其他各处,然则菩提修六脉,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少则六脉,则要六指方可尽修。”
轩辕绍只是聆听,此时并不说话。
“你修炼六脉,却缺少一指,如此一来,便有一脉劲气无处可走。”罗多缓缓道:“若是功力尚浅,倒也罢了,劲气只是滞留在经脉之中,无非损伤一脉,倒也并无大碍,可是功夫练得越深,劲气越强,六脉劲气同出一源,也便旗鼓相当……那多出来的一脉劲气,既然无路可走,就会自行在体内找寻道路,这绝非你自己所能控制……轩辕绍,这些年来,你体内那一道劲气,想必是给你带去了极大的痛苦。”
轩辕绍身形微晃,只是冷哼一声,但是眼眸深处,显出惊骇之色,显然罗多之言,并非空穴来风。
“若是早些年,你便以佛法遏制,或许还能有所控制,消去戾气,对你自身的伤害也就不会太大。”罗多摇摇头,“可是你一心求强,想是用了什么方法遏制那道劲气,却不知那无疑是以油灭火,除非你当时便不再修炼,也不再使用菩提指,还能有一线生机,只可惜……到今日为止,你依然使用菩提指,每一次施展菩提指,六脉劲气便全被催发,劲气对你自身的伤害,也就越来越深……若是我没有猜错,你年纪轻轻,却一头白发,正是因为菩提劲气作祟所致。”
青龙岳冷秋此时勉强撑起身体,听得罗多之言,也是异常诧异。
轩辕绍反手从箭盒之中抽出一支箭,弯弓搭箭,再一次对准了罗多,罗多摇了摇头,道:“顽固不化,你一箭无法伤我,这第二箭,当然也并无用处……轩辕绍,你作恶不多,今日我不杀你,只是我不杀你,你恐怕也活不了几年。”
“你说什么?”
“惹火烧身,如今也算是回天无力了。”罗多淡淡道:“你大可以去找那人,他既然敢将这门功夫丢给你,想必也在找寻补救之法……去不去!”足下一动,竟是踢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石头宛若流星一般,拔地而起,直往轩辕绍飞了过去。
这石头迅速无比,凌厉非常,其威力倒似乎不在轩辕绍的神箭之下,轩辕绍眼角挑动,身形向后闪动,便从石崖上消失,青龙皱眉,盯着石崖,却始终在没有见到轩辕绍出现,心下一沉,知道轩辕绍肯定是忌惮罗多,已经悄然而去。
见轩辕绍离去,楚欢这才松了口气,向罗多道:“大哥,这里不宜久留,只怕很快就有人找到这里来……!”
罗多却是走到青龙边上,青龙尚要说话,罗多一脚踢在青龙脑袋上,力道倒也不重,却是将青龙踢昏,随即伸手拎起青龙,回头向楚欢道:“跟我来!”
楚欢随着罗多,罗多虽然手提一人,但是动作轻盈,他魁梧的身躯,却是异常的灵活,下了山来,脚下如飞,楚欢一开始根本跟不上,立时运起龙象劲气,脚下顿时快了起来,罗多回头看了楚欢一眼,大笑一声,脚下更快。
楚欢气息均匀,紧随在罗多身后,脚下也如生风一般,罗多速度稍快,一两里地倒也分不出高下,可是过了四五里地,距离便即拉开,每当此时,罗多便放缓速度,等楚欢稍微接近,罗多的速度再起,如此这般,楚欢也不知走了多远,竟是到了一处山脚之下。
楚欢抬头,却见得此山主峰高耸入云,直插天幕,宛若矗立在苍茫大地之上的擎天之剑。
虽是一路运龙象劲气,但此刻楚欢却也已经微显疲态,虽然他的**脱胎换骨,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连番苦战,如今又受伤在身,血肉之躯终究还是出现了疲态。
到得山脚,楚欢本以为罗多会暂且歇息,孰料罗多根本没有歇息的打算,顺着上山的小道便往上行,只是回头看了楚欢一眼,却什么话也不说,楚欢无可奈何,只能深吸一口气,紧跟而上,方才在平地奔行,虽然疲惫,但终是能够支撑,可是此刻徒步飞奔上山,而且是在曲折的小山径上,楚欢疲惫之下,只觉得体力正在迅速下降。
罗多却似乎毫无体恤之心,在前飞奔而行,他身形依然灵巧异常,楚欢几次想停步,可是却担心被罗多笑话,只能凭着坚韧的意志,支撑到底,等到楚欢几乎要虚脱之时,却发现上面不远处,竟然出现了一座楼阁,那楼阁当真是美轮美奂,宛若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山顶之上。
罗多此时已经到了楼阁边上,将青龙丢在一旁,跳到边上的一块石头上,从怀中取出一只酒袋子,仰首灌了一口,这才冲着楚欢叫道:“上来便可歇息!”
楚欢咬着牙,拼了最后气力冲上去,也顾不得看四周,先将小公主小心翼翼放下,靠在一块石头上,这才一屁股坐下,这一松下来,全身虚脱,几乎再无气力。
罗多哈哈笑起来,将酒袋子丢给楚欢,楚欢探手接过,仰首也是灌了一口,长舒几口气,这才看四周,发现四周围了一圈围栏,雕梁画栋,中间则是竖立着一座阁楼,阁楼高约三层,美轮美奂,禁不住问道:“大哥,这……这是什么所在?”
“这是天阁。”罗多道:“这是冯元破专门为秦国皇帝修建的观台,从这里往南边看,可以看到天宫全貌……!”抬手向南边指了指,“你现在便可以看一看。”
楚欢大是惊异,撑着站起身来,走到栏杆边上,这才发现自己竟是站立在山峦最高处,一览众山小,南边远方,豁然是一片建筑群,正是天宫所在。
他转到另一边,往西北角望去,只见到武平府城竟也是在眼底之中。
“如何?”罗多走到楚欢身边,含笑道:“他们的行踪,此刻尽收眼底,你若是看的清楚,自然能看到一场好戏。”
“好戏?”
罗多哈哈一笑,也不解释,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楚欢一怔,随即明白罗多是问自己伤势,说也奇怪,之前被青龙击中腹部,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十分难受,可是此刻却并无异处,甚至连腹处的伤口血液也已经凝结,早没有先前痛楚之感。
“龙象劲气又称金刚劲气。”罗多含笑道:“普天之下,也唯有它才能让你真正成为金刚之身,不但皮肉为金刚,五脏六腑也为金刚。”
“金刚?”
罗多道:“便是难以撼动的意思,你打别人一拳,自然无坚不摧,可是别人若打你,就如同打在金刚之上,难以伤你。”
楚欢尴尬道:“大哥自然是金刚之身,我还没有练到那个份上,被青龙击中,便觉得……!”
罗多摇头道:“你莫小看青龙,此人是神衣卫四大千户,武功实在不弱,若非我刚刚突破金光-道,想要拿他,也并不会如此轻而易举。”
“金光-道?”楚欢一怔,随即显出欢喜之色,“大哥,你已经突破金光-道?”
《龙象经》八道,照轮、浮尘、净土、宝象、大严、清明、金光、天神!
楚欢穷数年之力,已然突破四道,速度实在不慢。
他练成四道,已经切身感受到自己翻天覆地的变化,数年之前,他在武道之上,实在算不得厉害人物,便是遇上神衣卫的十二大百户,也未必能够胜出,可是几年之间,其武道修为已经远远超过神衣百户,若是换做几年前,面对神衣千户,楚欢绝对没有还手之力,但是如今却足以和青龙千户一搏。
罗多曾经就说过,突破宝象道之后,便将进入新的一层天地,楚欢所然对此深信不疑,可是大严道迟迟没有突破,也实在难以感受后四道的威力。
但是罗多的武功,楚欢瞧在眼中,那已经是全然超脱了正常人的极限,进入了武道的另一层境界。
金光-道距离天神道不过一道之差,只要修成天神道,便达到大圆满,楚欢听得此消息,心中却也是为罗多欢喜。
罗多含笑道:“我自幼习练龙象经,突破宝象道,便花费了十数年时间,你短短几年就已经突破宝象道,已经很不容易。”
“大哥已经知道我突破宝象道?”楚欢突破净土道,是罗多引导,尔后不到一年时间,便借助素娘冲破了宝象道,罗多对此并不知晓,甚至派人在楚欢成亲之日,送了天山雪莲作为贺礼,便是想以天山雪莲帮助楚欢。
只不过楚欢那时已经突破宝象道,天山雪莲却是转赠给了裴绩。
罗多笑道:“龙象经说到底,其实是改造人体的奇经八脉,每一道经脉改造之后,人体都会获益匪浅,今日瞧你背负一人,行走之时却毫不吃力,而且举重若轻,如果不是突破宝象道,断无此等容易。”
楚欢笑道:“大哥所言极是,只是有一事却需要向大哥禀明。”当下便将自己在天山雪莲送达之前就已经练成宝象道的事儿说了,自然少不得将雪莲转赠裴绩之事也说了,心下倒是有些忐忑,暗想天山之巅世人难至,要找寻天山雪莲,绝非易事,便是罗多,只怕也是费了不少功夫,自己将雪莲转赠裴绩,却也不知罗多是否不满。
罗多闻言,却是哈哈一笑,道:“雪莲送你,便是归你所有,你如何使用,自然由你处置。而且我找寻雪莲,本就是为了助你突破宝象道,你既然已经突破,留之无用,转赠于人,倒是积了功德。”有些疑惑道:“短短时间,你又是如何突破宝象道?我当年可是花了四年时间……!”
楚欢如何好意思说是因为素娘之故,脸上微红,罗多见状,眼睛一转,他看似粗豪,但却是个心细之人,别人不知关窍,他却知道修炼宝象道的最大桎梏是什么,略一沉思,笑道:“原来如此……佛门子弟,又如何能想到那种方法……!”
楚欢不好多说这话题,问道:“大哥,你先前说起孔雀十六艺,这龙象经莫非是孔雀十六艺之一?”
罗多摇头道:“那倒不是,孔雀十六艺已经是绝顶武学,但是比及咱们的龙象经,却还是稍逊一筹……!”
“如此说来,咱们的龙象经,比之孔雀十六艺还要强?”楚欢心下顿时兴奋起来,越是修炼武道,他对武道便越是感兴趣,若是有朝一日能够修成绝顶武学,与罗多这般神鬼莫测,自然是让人极为兴奋的事情,而且轩辕绍仅仅修炼菩提指,便已经能够施展无双神箭,龙象经比之菩提指还要强,那威力自然更是了得。
罗多肃然道:“却也不能如此说。虽然心宗之中,龙象经乃是无双宝典,排在孔雀十六艺之上,但事在人为,有天赋异禀之士修炼孔雀十六艺,达到极致,也未必不能胜龙象经。而且十六艺比之龙象经修炼容易不少,就譬如同样修炼三十年,龙象经或许还只是到了大严、清明,而武学禀赋极高之人,却能在三十年内将十六艺修到极致,若是那般,龙象经便及不上十六艺了。”凝视楚欢,“就像你如今突破了宝象道,而轩辕绍却修成了菩提指,正面相对,你比他还是稍逊一筹。”
“原来如此。”楚欢微微颔首,“大哥如今修成金光-道,应该是天下无敌了吧?”
“天下无敌?”罗多一脸感慨,叹道:“中原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强的,也不在少数……!”抬眼望向远方,阳光之下,峰峦如聚,他的目光深邃而辽远。
第一六六五章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楚欢此时却是禁不住想到不久前见过的那场对决,神衣卫督显身出现,与叉博针锋相对,两人所展现出来的武道修为,让人匪夷所思,如果不是楚欢亲见,实难想象世间还有那等超凡的武学。
现在想来,无论是叉博,还是神衣卫督,他们的武功,只怕也不在罗多之下。
此时却又想起,祭天诞礼之时,缘何却不见神衣卫督的身影?
神衣卫督虽然在西山显身,与叉博一场激战,但是祭天诞礼如此大事,神衣卫督按理应该赶到河西,统领神衣卫保护皇帝,可是祭天诞礼上,统领神衣卫的却是青龙岳冷秋,并无神衣卫督的身影,却不知那神衣卫督如今身在何方。
“是了,大哥……!”楚欢忽然想到小公主,急忙跑到小公主身边,一手扶着小公主肩头,一手探了探小公主的鼻息,呼吸颇有些微弱,皱起眉头,看向罗多,“她至今昏迷不醒,也不知是何缘故。”
罗多已经走过来,伸手翻看小公主的眼皮子,随即抓起小公主的手,一指搭在小公主的手脉上,很快,眼中便显出惊讶之色,楚欢见状,便觉得事情不简单,低声问道:“大哥,这是……!”
罗多看着楚欢,问道:“兄弟可还记得靡谛?”
“靡谛?”楚欢只觉得这名字异常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罗多唇角带着一丝笑,“安邑潜龙窟……!”
“啊?”楚欢牟然惊觉,“小弟记起来了,那靡谛是用来控制人心智的一种药物,我还记得,大哥一直在找寻配制靡谛的高人!”
当初楚欢在安邑之时,发现许多百姓迷失心智,在潜龙窟之中,更是看到不少百姓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为人驱使,但是从罗多口中才得知,那些人是中了靡谛之毒,而靡谛是一种极为诡异的药物,可以控制人的心智,让人如同行尸走肉,听从指挥。
“她便是中了靡谛。”罗多目光闪动,“只是比起此前的靡谛,今次又有不同,比之前更是厉害。”
楚欢皱眉道:“大哥,我们在安邑的时候,那些百姓是受了天门道的控制,靡谛是在天门道手中,但是这一次下毒之人,应该不是天门道徒。”
“哦?”
楚欢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天道殿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提到迦楼罗王时,罗多的神情明显变的凝重起来。
等到楚欢简略说完,罗多才叹道:“原来他们果真出手。”
“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今次前来河西,也是因为这祭天诞礼之故。”罗多叹道:“我总觉得定有事发生,一直担心心宗会卷入其中,看来心宗确实已经完全卷入里面。”
楚欢肃然道:“大哥,你是心宗之人,自然认识迦楼罗王。”
罗多颔首道:“确实见过,但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顿了顿,目光冷峻,若有所思。
楚欢此时却也是心中乱成一团,他与心宗已经多有接触,而且对心宗也渐渐有所了解,心宗的夜叉王和摩呼罗迦王,甚至都是是在他的手上。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罗多竟也是心宗之人。
他此时有许多问题想询问,却又不知该不该问。
“大哥,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楚欢犹豫了一下,终于道。
罗多点头道:“你尽管问,该告诉你的,不会隐瞒。”
“我与大哥虽然在酒坊相识,可是当时却并无深交。”楚欢沉吟片刻,终于问道:“大哥为何后来会传授我《龙象经》?大哥也知道,龙象经乃是无上宝典,我只是区区世俗之人,大哥慷慨授艺,小弟虽然心中感激,却实在想不通大哥为何会看重我?”
罗多笑道:“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此疑问。楚兄弟,授你绝艺,有一个缘由,确实是因为你的体质适合修炼《龙象经》,龙象经虽然是无上宝典,但却并非谁都有修炼的体质。”顿了顿,问道:“兄弟是否知道,你的经脉比之常人要粗大一些,这是万中无一,而且你丹田偏位,与常人不同,正是修炼龙象经的绝佳体质。”
“丹田偏位?”
“两眉间者为上丹田,心下者为中丹田,脐下者为下丹田,三点一线,此三处乃是血液转换封闭循环之处。”罗多正色道:“上丹田是为督脉印堂,乃是神智之所,上丹田一旦受损,神智便受损。中丹田是宗气所聚之地,亦是武者最为重要的聚气之所,而下丹田,则是藏精之处。”
楚欢微微颔首,他对此却也颇为清楚。
“普通武者,无非是在出手之时,聚气于中丹田,而所聚之气,无非是体内的散气,即使高明一些,也不过是在中丹田储存少许劲气而已。”罗多解释道:“可是真正的武学高手,藏精气于下丹田,而中丹田则是畅通泛空,一旦出手,便可迅速将下丹田之精气运至中丹田,这股精气,不同于那些散气,乃是精修所存,伤敌于无形……!”说到这里,他猛然间抬手,一拳向不远处的一块石头打去,身体未动,只是拳头击出,距离石头尚有不少距离,却听得“咔嚓”一声响,罗多拳头没有碰上石头,那石头却是四分五裂,楚欢吃了一惊,罗多已经笑道:“这便是下丹田的精气,运用自在,威力惊人!”
楚欢深吸一口气,点头道:“那大哥所言的丹田偏位,是指哪出丹田?”
罗多指了指心口下方,“自然是指聚气的中丹田,中丹田和下丹田,一动一静,一聚一存,存气下丹田,自然无妨,可是将下丹田的劲气运至中丹田,便是这一下子,却非同小可,阴柔劲气倒也罢了,若是刚猛劲气,说不得一个不慎,要伤及心脏。”
楚欢一怔。
“龙象经乃是天下至刚武学,霸道十足,你如今尚未感受,等到大严道突破,聚气下丹田,到时候你便知其中的厉害。”罗多叹道:“曾经倒也有不少人修炼龙象经,却因为劲气刚猛,伤及自身,酿成巨祸……所以不少人只能利用佛经减弱龙象劲气的刚猛,可是龙象劲气本就是以刚猛为本,消其刚猛,自然让它的威力大打折扣,便是穷极一生苦修,也难以达到巅峰之境!”
“原来如此。”楚欢明白过来,“难道我的中丹田,与心脏的距离和常人不同?”
“楚兄弟果然是一点就通。”罗多笑道:“正是如此,你的中丹田向下沉了少许,不过是寸许之间,可正是这寸许的距离,却是得天独厚的体质。”
楚欢苦笑道:“原来大哥对我的体质如此了解,大哥一双眼睛,当真了得。”
“那倒不是这样。”罗多笑道:“传授你《龙象经》之前,其实我一开始并无这个打算,只想传你其他功夫,事先趁你睡着之时,我检查过你的身体,发现这个秘密,所以便改了主意,将龙象经传授于你。”
楚欢骇然道:“大哥……大哥检查过我的身体?”心中却实在想不起来,心知恐怕是自己哪天夜里睡着,罗多悄无声息溜了进去,想到此点,楚欢心下骇然,暗想幸亏是友非敌,否则罗多潜入进去,将自己分尸,自己恐怕都不知晓。
“你也莫怪我。”罗多笑道:“若不对你的体质稍作了解,又如何知道该怎样传授你功夫。”
楚欢微微点头,立刻道:“大哥是先准备授我武功,才会检查我身体,也就是说,我体质特殊,只是大哥传授我龙象经的原因,却不是传授我武功的原因,大哥缘何要传我武功?”
罗多轻叹道:“该说于你知晓的,我不会隐瞒,有些不该说的,目下还不能说,对你并无好处……!”
楚欢见他这般说,无可奈何,只能问道:“那大哥既是心宗弟子,为何要来中原?心宗乃是西域佛宗,大哥也是从西域而来?”
罗多点点头,道:“是。”
“可是大哥的长相,倒不完全像西域人。”楚欢疑惑道。
非但是对罗多的相貌感到疑惑,楚欢所见的心宗弟子中,化身鸿羽道长的迦楼罗王,化身玉红妆的乾闼婆王,这几人的相貌倒是八-九分与中原人相同,虽说面部骨骼轮廓有些区别,但却并不明显,若不细看,谁都不会怀疑鸿羽道长和玉红妆是中原人。
可是鸿羽道长和玉红妆都属于八部众之王,在心宗地位极高,如此人物,当然都是从西域而来,却为何长了中原人的脸庞?
罗多轻拍楚欢肩头,含笑道:“你是想问我们为何会前来中原?”
这当然是楚欢最想知道的,点了点头,罗多脸上的笑容消失,却是一副感慨之色,轻叹道:“楚兄弟,你说这山巅之上,为何会有这样一座楼阁?”
楚欢一怔,道:“大哥方才说过,冯元破想要让皇帝在这里看到天宫,所以才会在这里修建一座楼阁。”
罗多微微颔首,又问道:“如果只是为了观看天宫,只需要建造一座简单的楼塔便是,却为何要修建如此奢华的楼阁?”
“这……!”楚欢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因为来此观看天宫的是皇帝,冯元破当时并不敢怠慢。”
“你说的不错。”罗多正色道:“因为要观看天宫,所以在这峰巅之上,才会有这样一座楼阁,因为来此的是秦国的皇帝,所以这座楼阁才会修的如此美轮美奂,一切都是前有因,尔后结出果来。”顿了顿,缓缓道:“《涅槃经》有云,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菩萨畏因,众生畏果,菩萨深明因果,知道种恶因,必有恶果,因而从言行上,甚至在起心动念处,严防种错了因,就避免受恶报。而凡夫不畏因果,平时纵贪嗔痴,犯杀盗淫,大胆妄为,什么坏事都敢做。直到恶报现前,才恐惧后悔,已毫无用处。”
楚欢听得云里雾里,罗多五大三粗,虬髯满脸,却说起佛经,颇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他说话之时,神情虔诚,十分的庄重,见楚欢显出不解之色,罗多伸手搭在楚欢肩头,“楚兄弟,心宗东来,不是他们想来,而是中原种了因,他们前来结果。”
第一六六六章 好戏
楚欢更是有些迷糊,可是罗多既然没有明说,楚欢知道就算自己多问,罗多只怕也不会说清楚。
“大哥,你既然知道这靡谛,是否有办法解毒?”楚欢瞧着昏迷不醒的小公主,“她神志不清,不知大哥能否帮她恢复?”
“靡谛之毒,并非普通迷药,而且我对药理只通皮毛,还真是无从下手。”罗多道:“不过这靡谛虽然迷失人的心智,却并不伤人性命……!”
楚欢见罗多都没有办法,顿时更是忧虑。
罗多问道:“楚兄弟,你为何对她如此关心?她既然是秦国的公主,你为何要不辞辛劳将她从天宫带出来。”
楚欢道:“她的生母很早就离世,如今皇帝也已经死去,可说是双亲亡故。她出手刺杀皇帝,虽然是被人控制了心智,但是谁也不敢保证事后会安然无恙,而且太子心性冷酷,未必不会用她大做文章,留在太子身边,就算活的性命,也将会与囚犯无疑。”
罗多微微颔首。
“若是能将她带往西北,可以精心照顾,不管怎样,我与她也有师徒的名分。”楚欢看着小公主,苦笑道:“莫看她是秦国公主,金枝玉叶,可是也不见得幸福,甚至说命运多舛。生母早死,如今又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她若是清醒过来,知道真相,必然心中痛苦,我能帮多少,也就是多少吧。”说到这里,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罗多赞赏道:“楚兄弟果然心存慈悲之念,这是积大功德之事。”
楚欢勉强笑了笑,道:“大哥,皇帝如今已死,或可瞒过一时,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这消息迟早都会泄露出去,如今天下已经纷乱,皇帝之死的消息一旦传开,天下更将凌乱,到时候中原大地,必将烽烟四起,战火连连,生灵涂炭……!”猛然间皱起眉头,想到一事,罗多见状,问道:“兄弟怎么了?”
楚欢苦笑道:“我忘了一个人。”
“哦?”
“从密道出来之后,我袭击了赤炼电,后来追拿冯元破,只知赤炼电受了伤,却不知他是生是死。”楚欢皱眉道:“后来轩辕绍追杀,我也无法回去看视……!”顿了顿,喃喃道:“或许赤炼电已经落入他们手中。”
他虽这般说,心中却并不肯定,当时形势紧迫,赤炼电也是狡猾之辈,未必没有带伤脱身,现在想来,当时便该一刀斩杀了赤炼电。
对楚欢来说,赤炼电当然是一个极具威胁的人物,此人若不死,恐怕会成大患。
罗多竟是显出黯然之色,道:“天下纷乱,生灵浩劫,实非佛门子弟愿意见到……!”凝视楚欢,肃然道:“楚兄弟,若是让你平定动乱,保国安民,你可有此志气?”
“大哥说笑了。”楚欢叹道:“保家卫国,匹夫有责,只是如今这形势,我就算回到西北,也只是保得一方平安……西北之地虽然辽阔,但是贫瘠不堪,西北百姓更是饱经战乱,如今正是需要休养生息之时,从上到下,都是希望能够安定下来,谁都不想再发生战事……!”
罗多似乎对此颇为理解,微微点头,楚欢俯视山峦,继续道:“大哥莫看关中动乱,可是他们的底子极厚,真要打起来,他们要人有人,要粮有粮,实非西北可以相比,如今西北百万之众,还要为口粮担心……!”
罗多笑道:“中原有一部《孟子》,里面说得好,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如你所说,西北连遭战乱,固然黎明受苦,但是真要说起来,也未必全是坏事,反倒是关中之地安逸太久,据我所知,短短二十多年,当年纵横披靡的大秦雄师已经是江河日下,真正能打的,倒已经没有了多少。”
“大哥这话是有道理。”楚欢笑道:“秦国大多数的军团并无太大的战斗力,但是河西军和辽东军的战斗力还是极强……!”皱起眉头,“最麻烦的还是东南的天门道,他们虽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可是数以百万,如同洪水一般……!”
罗多道:“事到如今,你不想打,只怕也不成了。”他的目光深邃悠长,“你想在西北养精蓄锐,恐怕有人不会让你如此安逸。”
楚欢知道罗多意思,无奈苦笑,罗多已经道:“你先带公主进去歇息,养精蓄锐,回头我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到时自知。”罗多笑道:“你不必担心,公主虽然中了靡谛,但是性命无忧,总是能够找到办法接触靡谛之毒。”
楚欢也不多言,抱起小公主,进了天阁之内,只见里面空空荡荡,但是桌椅摆设一应俱全,而且都是极为奢华,里面也是十分宽敞。
他绕了一圈,并无见到床铺,心想这种地方,只怕也没有那样的地方,上了二楼,依然是精致华美,倒是发现这二楼有几处单独的房间,里面竟还真有歇息之处,将小公主放上软榻,这才松了口气,在二楼检查一番,却是发现一间屋子里有不少盛装美酒的酒坛子,他取了一坛,排开封泥,仰首灌了一口,发现味道竟然与罗多酒袋中的酒一模一样,立时明白,恐怕罗多酒袋之中的酒便是从这里灌入,想来此前罗多早就发现了这个地方,或许已经在这里住了几日。
他心下倒是奇怪,暗想如此地方,既然建造的如此精美,也该派几个人看护守卫,怎地却不见一个人影?
他缓步到了三楼,发现这里更是奢阔,环绕一圈屏风,山河壮丽,祥兽缤纷,四周立着六根金色的柱子,柱子下半截都被屏风遮掩,上面一截子却是挺拔而上,六根柱子托起华顶,柱子上面亦是雕刻了祥瑞鸟兽。
转到屏风后面,走了几步,神色一怔,却是发现一根柱子边上,竟是绑着三个人,这三人身体被结结实实地绑在柱子上面,嘴巴上甚至还塞上了东西,看着三人脸色,苍白憔悴,虚弱无比,都是垂着头,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
“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地方,也活该他们倒霉。”身后传来罗多声音,楚欢回头,发现罗多一只手拿着一捆牛筋绳子,另一只手则是拎着青龙站在自己身后,堂堂的神衣青龙千户,此时却被罗多老鹰抓小鸡似地拎在手中,“我自然不会伤他们,不过让他们受些苦楚,倒也没有什么不妥。”罗多笑声之中,走到另一根柱子边上,干净利落地将青龙用牛筋绳子绑在了柱子上。
楚欢倒是有些哭笑不得,青龙千户那是多少人闻之色变的人物,只怕连岳冷秋自己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是会被人像粽子一样绑成这样。
罗多绑好青龙,这才翻身坐到栏杆上,背靠一根木梁,双手抱在胸前,道:“兄弟,你且歇息,我刚刚突破金光-道,每天这个时候,都要修炼片刻。”
“小弟明白。”楚欢笑道:“大哥尽管练功,我有些疲倦,正要歇息片刻。”转进屏风之内,此时还真是有些困倦,走到一张椅子边坐下,两腿架起搭在中间的桌子上,双手环抱胸前,眯上了眼睛。
四下里悄无声息,这峰巅之上,却也是清幽异常,不知不觉中,楚欢阖眼入睡,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忽听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楚欢便是睡觉之时,也是警觉异常,那号角声低沉而嘹亮,他双眼睁开,急忙起身,走出屏风,到得栏杆边上,号角声从西北方向传过来,正是武平府方向。
楚欢极目远望,日照当空,却只见阳光之下,一支黑压压的队伍竟是往武平府迅速靠近过去,旌旗飞扬,烟尘滚滚,楚欢皱起眉头,罗多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边,遥望远方,罗多笑道:“兄弟现在可知道这里的好处?居高临下,一览无遗,我说过在这里有好戏看。”
“那是哪支军队?”楚欢皱起眉头,“瞧那样子,难道是要攻打武平府?”
罗多摸着虬髯道:“哪支军队一时倒是分不清楚,不过有长绒飘扬,那是夷蛮人的标志,这支军团之中必定有夷蛮人在其中。”
楚欢双眸泛冷,“冯元破手下的将领,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将,而且对冯元破都算是忠心耿耿,难道是哪支军团知道了某些消息,所以率兵前来?”他迅速走向另一边,向天宫的方向望过去,首先望向皇家近卫军驻地,皇家近卫军就驻扎在天宫附近,营地连绵,却并无动静。
“兄弟,看那边。”罗多抬手指向远方,楚欢望过去,却见到正西边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支兵马来,亦是烟尘滚滚,也是向武平府方向迅速移动,这支军队也是旌旗招展,比起之前那一支队伍,人数显然要少上许多,前方是一支骑兵在前,步兵被拉在后面。
“唔,这支兵马没有长绒,没有夷蛮人在里面。”罗多道。
楚欢道:“那就是了,河西境内,如此短的时间,不可能有其他兵马出现,只可能是河西军,这支队伍马匹众多,据我所知,河西共有四支军团,除了三州州军,就是冯元破的河西禁卫军,如果我没有猜错,正西边过来的这支队伍,应该是河西禁卫军了。”
“兄弟觉着这河西禁卫军想要做什么?”罗多笑问道。
楚欢摇头道:“小弟倒真是不清楚。河西禁卫军的统制是冯破虏,我在天道殿的时候,听青龙说起,神衣卫已经派出一队人手,挟持了冯破虏的家人……如果冯破虏顾及家人的性命,恐怕河西禁卫军已经被神衣卫控制,只是冯破虏据说是冯元破的头号心腹战将,此人未必知道冯元破已死……!”皱起眉头,“不过如果是这样,在没有确知冯元破生死之前,冯破虏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时间倒也看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心中却隐隐觉得,昨夜皇帝被刺之后,太子肯定会意识到形势严峻,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只怕眼前的景象,便与太子有极大干系。
尘烟滚滚,西北边的军队人多势众,直扑武平府的西门,距离城门渐进,队伍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倒是河西禁卫军速度不减,先头骑兵正迅速靠近那支军队。
第一六六七章 诡旨
武平府城内的守军自然早早就发现了城外异况,在城外兵马还没靠近之前,便已经关上了城门,而且迅速派人通报其他各门的守兵。
守卫武平府的兵士,都是河西禁卫军,冯元破和河西官员前往天宫参加祭天诞礼,武平府的城防当然也不会掉以轻心。
冯破虏麾下的河西禁卫军,编制远超关内各道,因为坐镇边陲,河西禁卫军的兵力超过了最高编制的五千人,达到了近八千人。
河西禁卫军的驻地距离武平府并不远,而城内始终保持着两千以上兵力,护卫城门以及维持城内的秩序。
冯元破做事小心,祭天诞礼之前,就担心轩辕绍的皇家近卫军会生出乱子来,所以调派冯破虏率领数千河西禁卫军驻扎在天宫附近。
天宫东边驻扎着皇家近卫军,而西边驻扎着河西禁卫军,皇家近卫军稍有异动,河西禁卫军就能够知晓,皇家近卫军虽然骁勇善战,装备精良,河西禁卫军却也是精锐的悍勇之师,而且兵力远超过皇家近卫军,冯元破布下这枚棋子,本就是为了挟制皇家近卫军。
武平府内两千兵马,分守各城门,大批的兵马从西边过来,西门的守军自然是严阵以待,冯元破可是下过军令,在祭天诞礼其间,任何兵马都不可进出武平府城,禁卫军对冯元破的军令视若金科玉律,自然不会违抗。
旌旗招展,士气旺盛,可云州千户卫庵的脸色却并不好看,靠近武平府城,望见城头飘扬的旗帜,与从前一般无二,脸色才微微缓和了一些。
“千户大人,看来武平府这边并无异况。”身边一名百户似乎也松了口气。
卫庵不置可否,此刻却也听到了南边传来的马蹄声,手握马鞭,转头望过去,见到一队骑兵飞驰而来,看样子也有五六百骑,骏马矫健,夕阳之下,蹄声如雷,轰隆作响。
“是冯统制的禁卫军。”那名百户立刻道,骑兵奔来,飘扬的旗帜之上,正是写着“冯”字,只看那群人的甲胄装备,便知道是河西禁卫军。
卫庵回头道:“传令下去,原地歇息,没本将之令,不要轻举妄动。”一拉马缰绳,掉头向南,并没有飞马迎上。
河西禁卫军骑兵说到就到,速度也慢了下来,卫庵气定神闲,见到队伍靠近,这才轻抖马缰,向前迎上了一段距离。
河西禁卫军一骑当先,魁梧挺拔,手握一杆长枪,双目冷峻,正是河西禁卫军统制冯破虏。
“冯统制,天宫情况如何?”卫庵高声问道:“冯督现在在哪里?”他眼中此刻却是显出焦急之色,眼角跳动。
冯破虏不答反问:“卫千户,你怎地会领兵到这里来?冯督令你率兵前往夺下樊门县,提防辽东军攻入河西,为何没有遵从军令?”
“樊门城的赤备已经没了踪迹。”卫庵有些气恼道:“他们并非想要占据樊门县,如今樊门县应该已经被谭千户拿下。”
“哦?”冯破虏问道:“莫非赤备自己退兵?”
“退兵?”卫庵冷笑道:“他们不退反进,已经冲过了樊门山,直往武平府这边过来……冯统制,你这边就没有赤备的消息?”
冯破虏皱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少将军按照计划,将赤备的将领调出,本想是途中埋伏擒拿,一举将他们抓住,然后再趁赤备群龙无首,一举拿下樊门城……!”
“此事我知道。”冯破虏道:“少将军现在何处?”
卫庵苦笑道:“少将军只怕是中了他们的计策,赤备千户故意随着少将军出城,沿途定然留有记号……本来埋伏下的夷蛮伏兵完全可以将赤备那群人抓住,可是……万没料到,本来守在樊门城的八百赤备,几乎是倾巢而出……!”
冯破虏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少将军没能抓住赤备首领,反倒是落入了赤备的手中。”卫庵一手按着佩刀,手背上青筋毕现,“谭庐没有想到赤备会倾巢出动,还在准备趁机攻打樊门城,却被赤备钻了空子,冲出了要道,杀过了樊门山……数百赤备,冯统制可以预料,只凭那千名夷蛮骑兵,如何能够阻挡?”
冯破虏眉头更是皱紧。
辽东铁骑,本就是大秦最强的骑兵军团,而赤备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千名夷蛮骑兵,自然不可能是数百赤备的对手。
“你如何知道少将军落入他们手中?”
“千名夷蛮骑兵,几乎是全军覆没,只逃出来几十人。”卫庵说到这里,心有余悸,“他们倒是瞧见赤备追杀少将军,此后少将军就没了踪迹,定然是落入了赤备之手。”
“那赤备如今在何处?”
卫庵摇头道:“我本是率兵前往樊门,可是中途遇上了逃脱出来的夷蛮兵,得知赤备已经往武平府过来,所以只能调转回头,追拿那支赤备。”
“你这里有近万人马,也没能找到赤备的踪迹?”冯破虏奇道。
卫庵道:“他们就像鬼魂一般,突然消失,从昨天到现在,我们没有歇息片刻,却根本没有发现赤备的踪迹,心中想着赤备有没有可能是往武平府过来,所以径自追到了这里。”向武平府城头看了一眼,“现在看来,赤备也没有来到武平府。”
冯破虏冷笑道:“他们既然来了,想要走脱,那就是难如登天了。”
“冯统制,天宫的境况如何?”卫庵凑近过来,沉声问道:“计划是否完成?”
无论冯破虏还是卫庵,都是冯元破的心腹,此次祭天诞礼,诛杀赤炼电甚至是轩辕绍,都是终极目标,直待杀死赤炼电和轩辕绍,利用伪帝做工具,挟天子以令诸侯,这计划冯破虏和卫庵都是参与其中,此时卫庵最关心的便是冯元破的计划是否完美达成。
冯破虏淡淡笑道:“卫千户觉得呢?”
卫庵皱眉道:“我正是担心,所以才询问。”
“哦?”冯破虏道:“卫千户担心?担心什么,莫非觉得冯督会失手不成?”
卫庵并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丢给冯破虏,道:“冯统制瞧一瞧,这上面写的是真是假。”
冯破虏探手接过,乃是一匹黄绢,打开来看,却是一道圣旨,皱起眉头,扫了一眼,神色微变,卫庵已经冷笑道:“前来途中,正巧撞上几个人,他们说自己是皇帝派出的舍人,说来也巧,他们正是要向我传达圣旨……!”
冯破虏并不说话,只是将黄绢丢回给卫庵,握紧了手中长枪,问道:“卫千户觉得这圣旨上说的是真是假?”
“你是说冯督已经被杀?”
卫庵笑道:“圣旨之上,不但说冯督被杀,夷蛮人已经投靠了皇帝,而且还说你冯统制也已经向皇帝宣誓效忠……!”
冯破虏目露寒光,冷哼一声,道:“卫千户相信这上面所言?”
“自然不信。”卫庵含笑道:“便是天下人都背叛了冯督,你冯统制也是不会。冯督对统制恩重如山,而统制又是重情重义之人,仅此一点,就可断定这道圣旨必然是胡言乱语。”
冯破虏微微颔首,点头道:“恐怕是有人想要挑拨离间,所以才会颁下这样的旨意。”
卫庵淡然一笑,随即皱眉道:“冯统制,话虽如此,可是这道旨意却是何人所颁下?这上面可是盖有玉玺……如果冯督控制了天宫局面,又怎可能让这样的旨意从天宫颁出来。”他抬起头,望向南方,“莫非天宫那边,另有变故?”
“哦?”冯破虏皱眉道:“卫千户觉得冯督的计划有变?”
卫庵摇头道:“情势未明,我也不好断言,只是这道旨意,十分古怪……统制从天宫那边过来,莫非没有发现什么迹象?轩辕绍的近卫军是否并无动作?”
冯破虏摇头道:“我一直派人盯着,并没有见近卫军调动兵马……是了,卫千户,这旨意上说,冯督造反被诛,令你率众效忠朝廷,而且立刻封侯,如果是真的,你又如何选择?”
“选择?”卫庵笑道:“我等跟随冯督多年,从一开始,就已经无路可走,冯督大业得成,咱们自然是青云直上,否则……嘿嘿,什么封侯拜爵,不过是权宜之计,如果这道旨意是真,冯督事败,朝廷控制局势,那么我们就算效忠受封,用不了多久,朝廷必然是要秋后算账,那时候咱们一个也活不了……明知如此,我们若是还要相信,那岂不是愚蠢透顶……!”
冯破虏微微颔首,卫庵已经道:“冯统制,情势不明,我看咱们大可以先派人守住武平府,然后合兵一处,尽快赶到天宫去,瞧瞧到底情况如何……!”
“去天宫?”冯破虏皱眉道。
卫庵冷笑道:“赤备突骑没有调令,擅自进入河西境内,等同如造反,我们正好以这个借口,领兵到天宫,只说是要追拿赤备。赤炼电谋反不是没有证据吗,如今这岂不是最好的证据?”握拳道:“到了天宫,求见冯督,只要冯督出来,咱们就可知道计划如何了。”
冯破虏肃然道:“卫千户,你是否下定决心,绝不效忠朝廷,生死都要跟随冯督一起?”
“那是自然。”卫庵毫不犹豫,“冯统制难道不是此心?”
“既是如此……!”冯破虏握紧长枪,双眸寒光爆射,“那你就陪冯元破一起下地狱吧!”话声之中,长枪已经如同毒蛇一般,已然提起,径直往卫庵的心口刺过去。
第一六六八章 诱伏
卫庵万没有料到冯破虏竟是突然出枪,他猝不及防,而冯破虏这一枪是早有准备,再加上冯破虏本就是河西一员猛将,枪法了得,卫庵实战经验虽然丰富,可年过半百,速度抵不过冯破虏,大刀拔出一半,长枪已经是刺入他的心口,贯穿身体。
卫庵脸上显出骇然之色,随即眼眸中充满愤怒,厉声喝道:“你……叛贼……!”竭力拔出刀,冯破虏却是大吼一声,已经用长枪将卫庵挑起,随即狠狠掷出去,卫庵的身体飞出几米远,重重落在地上,挣扎两下,便即不动。
夕阳已是到得天边地平线,天边泛起一阵金黄,兵马如林的长枪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寒光。
卫庵所辖的云州兵马都已经呆住,他们当然也看出来,面对的是河西禁卫军,那就是自己人,可是谁也么想到,冯破虏竟然出墙挑死卫庵。
卫庵乃是冯元破麾下重要的将领之一,跟随冯家父子两代人,算得上是战功赫赫,在河西军中威名不小,如此人物,先前还威风凛凛,可是转眼之间,便即成了一具没有生气的尸首。
那些夷蛮人更是诧异,面面相觑,但无一例外,全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兵器。
“呛!”一阵死寂之后,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卫庵麾下数名将领已经纷纷拔出佩刀,厉声喝道:“叛贼冯破虏,擅杀千户大人,大家杀啊!”厉喝声中,已经有数人催动战马,冲了过来。
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从冯破虏身后,十数支利箭飞射而出,云州将领纷纷挥刀,但是靠的极近,箭矢也快,便有两名部将中箭落马。
云州兵马此时已经骚动起来,虽然后面许多兵士浑然不觉,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但是事发边上的云州兵将都已经是愤怒交加,见得数名将领冲上,也都不犹豫,跟在后面,也都冲上前。
两名云州部将落马,其他人却并不停步,便在此时,从冯破虏身后飞出一道身影,高高飞起,随即往下坠落。
一名云州百户见到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挥刀便要砍,只是眼光到处,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向一边闪过,“砰”的一声,那道身影重重落在地上,众将领纷纷勒住马缰,瞧那身影,众人都是豁然变色,只见到落在地上的,却是一具无头尸首。
这具尸首虽然没有头颅,可是甲胄在身,这帮云州兵将骁勇善战,当初与剽悍的夷蛮人没少打过,一具无头尸首自然是无人恐惧,可是那身甲胄,却是让众人显出惊骇之色。
众人几乎一样都认出来,这身甲胄,正是河西总督冯元破的铠甲。
冯元破作为河西总督,自小便混迹于行伍之中,等得坐镇河西,少不得要选一套特别的铠甲,以显威风。
他手握重兵,平日最喜欢的事情,也便是时常视察麾下兵马训练,这一身甲胄十分显眼,河西军许多人都是瞧见过,那些将领更是不在话下。
见得无头尸首身着冯元破的甲胄,谁能不惊?
“圣上有旨!”冯破虏身后一个响亮浑厚的声音传出,只见到人群之中,一骑缓缓出现,也是一身盔甲,却是安邑总督袁崇尚,“河西总督冯元破,大逆不道,意图谋反,今已伏法……!”他双手捧着一道圣旨,扫视云州将士一眼,“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实乃千古第一逆恶,河西将士,念尔等只是受其蒙蔽,今只诛首恶,从者不究,但有继续效忠大秦者,必重赏,若冥顽不化,有抗天命者,杀无赦,钦此!”
他声音洪亮,虽然云州军阵之中微有骚动,但声音还是远远传开。
冯破虏一挥手,后面一骑上前,举起一杆长枪,长枪顶上,豁然挂着河西总督冯元破的人头,血污不堪,十分惊悚。
冯破虏手握长枪,大声道:“你们都是大秦的官兵,食君之禄,就该效命朝廷,冯元破欺君罔上,意图谋反,卫庵狼狈为奸,该当伏诛,尔等谁还要谋反,尽管站出来!”
冯元破挟天子以令诸侯,自然不是大张旗鼓,反倒是他一直在外面表现出一副精忠报国的姿态,不少河西兵将甚至都以为冯元破乃是大秦的头号忠臣。
冯元破的野心和计划,无非只有他身边的少数心腹部将知晓,对于大多数将士来说,当兵吃粮,自己既是河西冯元破的兵马,也是大秦帝国的官兵,如果冯元破此时就在眼前,那么冯元破下达的军令,他们自然是不打折扣地执行,无条件接受冯元破的统领,甚至于卫庵没死,这些云州将士依然会听从卫庵的军令。
可是卫庵被冯破虏一枪-刺死,冯元破更是身首分离,袁崇尚宣读圣旨之后,一干百户都是犹豫不定,云州兵士们更是一片骚动。
军阵之中,作为仆从军的夷蛮将士大多数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事情,好在其中有一小部分懂得中原话的夷蛮人向同伴解释,夷蛮兵将一时间也都是错愕不已。
冯元破威震漠北,漠北夷蛮人对冯家父子心存畏惧,正因如此,才会听从冯元破之令,夷蛮十三个部落凑起了两万多兵士,说是协助秦国平乱,实际上就是作为河西军的仆从军,听从冯元破调派,可是他们最忌惮的冯元破如今身首分离,夷蛮人一时间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州军几名百户互相看了看,眼中都是犹疑不定之色,亦是带着询问之色,这些百户跟随卫庵多年,如今见得卫庵被杀,心中自然是惊怒交加,若是面前换做是旁人,便是有圣旨在此,他们十有七八也会冲上去厮杀,可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却是河西头号战将冯破虏。
冯破虏乃是河西最精锐军团河西禁卫军的统制,而禁卫军从前也一直是作为河西军团的主力,与河西州军在漠北征伐夷蛮人,所以冯破虏在整个河西军的威名并不在卫庵之下,而且许多人都知道冯破虏私下是冯元破收养的义子,如今连冯破虏都声称冯元破是反贼,谁又敢明目张胆站出来与冯破虏相争,那岂不是明摆着要谋反。
几名百户心里都知道事情蹊跷,一时间却不知该怎么办,冯破虏却已经沉声道:“圣上如今正在天宫,冯元破谋反,尔等只要效忠朝廷,便不会受到牵连……!”长枪前指,指向一名云州百户,厉声喝道:“窦兴,你是效忠朝廷,还是要谋反?”
那人被冯破虏长枪所指,倒真是有些畏惧,硬着头皮道:“末将……末将当然是要效忠朝廷……!”冯破虏盯上自己,自己若是一个不慎,只怕这冯破虏的长枪便要朝自己刺来,冯破虏本就是以艺高胆大著称,连卫庵都是毫不犹豫杀了,自己区区百户,冯破虏要出手自然是眼也不眨。
最要命的是,此刻云州诸将的心思完全不能统一,仓促之下,面对如此境况,谁也不知他人心思如何打算,自己当然不能强作出头鸟。
“既然是效忠朝廷,见到圣旨,为何不跪?”冯破虏身边的袁崇尚沉声喝道:“见圣旨如见圣上,还不跪下?”
不少云州部将已经是握紧拳头,那窦兴见冯破虏一双眼睛如同刀锋一般盯在自己脸上,犹豫一下,终是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末将云州百户窦兴接旨,末将愿誓死效忠圣上,虽万死不辞!”
其他诸将见状,无可奈何,纷纷下马,跪倒在当地。
“圣上口谕,云州州军都事及以上-将领,即刻前往天宫,接受圣上召见。”袁崇尚大声道:“云州兵马以及夷蛮将士,于武平府城西边三十里处安营扎寨,全军待命,等待圣上犒赏!”
窦兴等人微微变色,已经有人一名百户高声道:“冯统制,圣上召见我等,本来不敢抗旨,可是辽东赤备突骑已经进入河西境内,只怕现在就在武平府附近,如果不迅速将他们寻到加以围歼,只怕是后患无穷,我等效忠圣上,愿即刻率军搜寻赤备突骑踪迹,将这股叛军歼灭,以报圣上天恩。”
此言一出,云州诸将纷纷道:“正当如此,我等愿意立刻追拿叛军,予以歼灭!”
袁崇尚笑道:“区区赤备突骑,何足道哉?圣上已经运筹帷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你们不必多想,圣上正在等候你们觐见。”
诸将面面相觑,心中俱是忐忑。
袁崇尚看了冯破虏一眼,冯破虏却是转头向武平府城城头望过去,城头之上,守军警戒,旌旗招展,此刻距离城门并不远,冯破虏却是隐隐看到,城头之上站立数名身披紫色大氅头带紫色方形帽的身影,那正是神衣卫的装束。
“怎么,圣上召见,莫非你们要抗旨?”冯破虏神情冷峻下来。
窦兴眼角跳动,终是抱拳道:“末将领旨!”
天游峰颠,楚欢自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是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到底发生一些什么,看的也是极其模糊。
忽见得云州军军阵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向西边开始行进,而河西禁卫军也已经调转马头,往天宫方向而去。
“大哥看清到底发生什么?”楚欢皱眉问道。
罗多摸着粗须,笑道:“看的并不明白,不过兄弟若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倒也不难,咱们前去瞧一瞧便是。”
“前去瞧一瞧?”楚欢一怔,“去哪里?”
罗多笑道:“楚兄弟,你说我们现在下山,从你脱身的密道返回天宫之内,会不会很有趣?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第一六六九章 北勇
夕阳余晖静静地洒射到天宫,将宏伟壮丽的天宫点缀的金碧辉煌,整座天宫,宛若散发着一层金光,炫彩夺目。
只是天宫的人们此时却无心去感受天宫的壮丽。
人们都已经知道,天宫出了大事,天宫被近卫军完全封锁起来,而且所有参加祭天诞礼的人们,只能在殿前广场原地待命,铁甲森严的近卫武士分落在广场四周,长枪雪亮,弯刀在腰,劲气严霜,昨夜的欢乐早已经烟消云散,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肃杀的气氛弥漫在天宫的每一处角落。
人群之中,不乏河西高官,他们政治经验丰富,见此阵势,已经隐隐感觉到祭天诞礼之中只怕发生了大事,之前天道殿内出来一群人,在近卫武士的保护下,转移到居仙殿,而大批的近卫军武士冲进到天道殿之内,至今尚未出来,反倒是天道殿大门紧闭,广场上的人们实在不知道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居仙殿内,太子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搭在胸前,双目紧闭,看上去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可是偶尔跳动的手指以及抽动的眼角,暴漏出他的心境未必很平静。
整整一天,居仙正殿之内,都是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太子派出数路人马,该做的,他已经做了,最终将会是一个怎样的局面,连他也无法预料,臣子们也都是暗暗在心中祈祷。
无论是林元芳还是周庭等人,都知道如今大家都是坐在一艘船上,这艘船是继续破浪横行,还是在暴风雨中被击的四分五裂,谁也没有底。
“报!”一人脚步匆匆,飞奔而来,跪倒在地,所有人都显出焦急之色,看着那人,太子眼角微微跳动,睁开眼睛,只听那人道:“河西禁卫军已经调转,正往天宫方向而来。”
不少人顿时显出惊恐之色,林元芳已经急问道:“他们想干什么?是要反了吗?”
周庭皱眉,道:“林大人,听他细说,不要着急。”
林元芳怔了一下,瞥了周庭一眼,终是没有说话,那人已经道:“云州兵马已经从武平府城下撤离,向城西而去。”
太子目光深邃,听得此言,微微颔首,林元芳本是惊恐之色,听得此言,惊恐之色瞬间烟消云散,转过身来,眉开眼笑,向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果真如太子所料,云州兵马不战而降,他们既然撤离,定然是袁崇尚和冯破虏大功告成。”
马宏急忙道:“殿下成竹在胸,略施小计,便收复云州兵马,当真是可喜可贺。”
其他众人也都纷纷轻松起来,互相拱手,相互道贺。
太子却已然是一脸冷峻,淡淡道:“尚未确定到底如何,诸位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
“报!”外面又传来声音,一人紧跟而来,“启禀太子殿下,袁总督已经抵达天宫门外,要面见太子殿下!”
袁崇尚等几路人马出去之后,太子立刻让人封闭大门,没有他的吩咐,便是袁崇尚等人回来,也要在门外等候。
太子身体微微前倾,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此言一出,边上众官员却都是心头一凛,他们自然知道太子这句话的深意。
当前形势紧迫之下,太子身边可用之人实在不多,能用得上的武将更是屈指可数,太子未必真的信任袁崇尚,但是当前袁崇尚却是他费用不可之人。
不可否认,袁崇尚确实是一员干将,手拿金剑虎符,可算得上是单枪匹马闯到了河西禁卫军大营,虽然手持金剑虎符,但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定然是要被冯破虏千刀万剐,但袁崇尚凭借着过人的才干,终究还是让冯破虏俯首而降。
袁崇尚未必有过人的治理地方才干,但无疑是一员勇悍的猛将,胆识过人,并不畏死。
如此人物,太子既用之,可是心中提防,却也是人之常情。
“回禀殿下,只带了十几个人。”来人禀道:“除了袁崇尚,河西禁卫军冯破虏也前来觐见,云州都事以上的将领,都已经抵达。”
太子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抬手道:“让他们进殿。”
当袁崇尚意气风发来到居仙殿时,身后跟随着冯破虏等一干河西将领,云州诸将在进入天宫之前,就已经被收缴了武器,此时都是赤手空拳进入居仙正殿,殿边左右每隔几步就是精装魁梧的近卫武士,诸将虽然都是从血与火之中走出来,此时却也心中忐忑。
“末将袁崇尚,幸不辱命!”袁崇尚走上前,单膝跪倒在地,“河西禁卫军统制冯破虏,云州都事以上-将领,俱来面见太子殿下!”
“太子……!”包括冯破虏在内,诸将都是一怔,心想不是说要来面见皇帝,怎地皇帝不露面,却是前来觐见太子。
可是到了这时候,诸将又能多说什么,冯破虏在前跪倒,云州诸将纷纷在其后跪下,太子已经是按住轮椅机关,轮椅自动向前行进,到得冯破虏边上,冯破虏虽然是跪着,但他身材魁梧高大,并不比坐在轮椅上的太子矮小多少。
“你就是河西第一猛将冯破虏?”太子盯着冯破虏,淡淡问道。
冯破虏道:“末将河西禁卫军统制冯破虏,河西猛将,只是他人笑谈!”
“笑谈?”太子唇边泛起一丝笑容,“本宫倒不如此觉得,你战功赫赫,在河西威名远播,据说当初夷蛮乞谷里兄弟是被你所杀?”
乞谷里兄弟乃是夷蛮一对威猛远播的兄弟,扬名漠北,骁勇善战,在夷蛮可说是打遍无敌手。
冯破虏微抬头,道:“是!”
“能够击杀乞谷里兄弟,你当然是河西第一猛将。”太子含笑道,目光移动到云州诸将身上,淡淡道:“你们都是云州将领?”
“是……!”众人都没有抬头,窦兴乃是百户,也是如今云州军中威望最高之人,只能硬着头皮道:“卑职等特来向殿下请罪!”
“哦?”太子问道:“请什么罪?”
“卑职等不知冯元破叛国谋反,亦不知……亦不知卫庵心存异志,所以……!”
太子已经打断道:“你们可知道,就在先前,还有人向本宫进谏,要将你们全部处死……!”
云州诸将闻言,都是豁然变色。
“不过你们放心,本宫说过,只诛首恶,从者不究。”太子缓缓道:“而且本宫相信,冯元破虽然是叛贼,却不代表河西的文武官员都是叛贼,本宫更相信,你们心里,始终都是想要报效朝廷,精忠报国!”
诸将闻言,纷纷叩首,“卑职等愿誓死效忠大秦!”
“父皇龙体欠安。”太子缓缓道:“所以一切军政大事,都将由本宫决断。只不过父皇再三嘱咐,对你们这些忠臣良将,绝不可轻待!”
诸将一时不明所以,太子已经沉声道:“来啊!”
便瞧见几名近卫武士抬着两只大箱子过来,几名武士都是虎背熊腰,抬着箱子,走动缓慢,可见箱子十分沉重。
箱子放在边上,太子使了个眼色,武士打开箱子,一时间金光耀眼,满眼珠翠。
“你们忠心为国,朝廷不会亏待你们。”太子缓缓道:“军爵封赏,本宫自会考虑,这些财帛,你们都分了,本宫只想告诉你们,你们为大秦流血牺牲,朝廷绝不会让你们白白流血,荣华富贵,不会少了你们,而你们的子孙后代,也将世受帝国之恩!”
诸将入殿之前,心中忐忑,实在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结果,此刻见得太子出手大方,顿时再不犹豫,纷纷叩首。
“冯破虏!”
“末将在!”
“你精忠报国,勇武善战,本宫封你为北勇候!”太子肃然道:“河西禁卫军,依然由你节制!”
冯破虏转过身,恭敬道:“臣冯破虏谢太子殿下大恩!”
边上众臣倒是有些错愕,心想太子还真是出手豪阔,不但重金赏赐云州诸将,而且给冯破虏一封就是一个侯爵。
帝国自立国开始之后,实际上对爵位的赐封异常小心,公爵固然寥寥数人,便是侯爵也是屈指可数。
只是大家更明白,现在时刻,太子要倚重的,当然就是河西军,冯破虏乃是河西第一骁将,稳住冯破虏,就等若稳住了河西军大半。
而且爵位虽然荣耀,但实际上却仅此而已。
受封北勇候,冯破虏显然还是有些兴奋,拱手道:“殿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奏明!”
“北勇候请讲!”
“天宫虽然是圣地,但臣以为,殿下既然要决断军政大事,还是坐镇武平府为好。”冯破虏肃然道:“天宫虽然宏阔,但却并不利防守,远比不上武平府城坚固,而且军政要务,各司衙门俱都在武平府,殿下如果坐镇武平府城,诸事也好决断。”
太子含笑道:“北勇候谋事之言,大有道理!”
冯破虏继续道:“如今赤炼电的赤备突骑已经深入河西境内,目前还无踪迹,不知躲在何处,臣以为应尽早找到他们的下落,全歼这股叛军!”
太子点头道:“所言极是,北勇候,本宫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殿下请讲!”
“云州兵马都是忠勇之士,报效朝廷,你觉得武州军和应州军又会如何?”太子神情冷峻,“他们是否会起叛心?”
第一六七零章 体贴
冯破虏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殿下,若是殿下能够调拨三千兵马交于臣下,臣下定会让武州兵马尽数听从朝廷之令。”
太子笑道:“北勇侯难道要用武力镇住武州军?”
“回禀殿下,武州千户顾夕童顽固不化,甚至比应州谭庐还要固执……!”
太子已经摆手道:“他便是再固执,也是大秦之臣,不到万不得已,本宫绝不会让秦国的军队自相残杀。”
“那殿下……!”
“北勇侯,本宫给你三千兵马。”太子道:“但却不是让你攻打武州,本宫是让你送一份信交给顾夕童,如果见到本宫信函,他还准备谋反,倒是再动武不迟。”
冯破虏急道:“若是如此,那更是上上之策。”
太子竟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冯破虏,冯破虏正要接过,忽传来一个声音道:“且慢!”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周庭。
太子皱起眉头,周庭上前来,拱手道:“殿下运筹帷幄,已有计较,臣本不该多说,只是……!”
“只是什么?”
“臣也听闻过顾夕童之名,知道此人很难被说服,即使殿下亲笔书信,也未必能够让顾夕童屈服。”周庭肃然道。
太子皱眉道:“依纳言之见,该当如何?”
周庭肃然道:“殿下,河西各州兵,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强将,如果顾夕童真要拼个鱼死网破,与北勇侯兵锋相对,即使北勇侯最终拿下了武州,双方也必然是损失惨重,这是大秦的损失……!”
太子微微颔首,周庭已经接着道:“殿下如果信任臣,这份信函交给臣,臣与北勇侯同往武州,亲自面见顾夕童,向他陈说厉害。”
众人闻言,都是吃了一惊,心想河西军本就是凶悍,冯元破手下的将领,那都是悍勇之辈,如今顾夕童心意不知,如果真要造反,周庭前往,岂不是自投罗网?
太子眼中显出柔和之色,却不无担忧道:“周纳言,你乃是朝中重臣,孤身犯险,本宫……!”
“殿下,臣若亲自前往,自信能多出三成把握。”周庭正色道:“殿下这封信如果有六成把握,加上臣,就能有九成把握,也就是说,臣亲自前往,可以将河西军内战的可能降到最低,河西军乃是殿下平乱的根本,伤一分元气,便弱一分……!”跪倒在地:“请殿下下令,让臣前往。”
太子叹道:“若大秦文武都如纳言这般,我大秦何愁不兴?也罢,纳言随北勇侯前往,尽力不让刀兵内起。”他抬起头,沉声道:“诸位都准备一下,等明日一早,前往武平府城!”
事不宜迟,周庭和冯破虏并没有耽搁,出了天宫,点齐兵马,立时向武州进发。
众臣退下之后,太子梳洗一番,终是见到琉璃回来,见到琉璃,太子立刻问道:“皇后现在如何?”
“殿下放心,皇后娘娘并无大碍,我已经服侍她歇下。”琉璃走过来,接过宫女的梳子,屏退宫女,亲自为太子梳发,“娘娘只是受了惊吓,再加上圣上驾崩,娘娘心中悲伤,所以略有不适,我已经配了药,并无大碍。”
太子淡淡道:“她很悲伤?”
“啊?”琉璃一怔,显然有些不明白。
“我是说父皇驾崩,她很悲伤?”太子问道:“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琉璃道:“倒也没有说什么,是臣妾看出皇后有些伤感而已。不过圣上待皇后一直很好,如今被刺,而且是公主出手,娘娘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太子并不言语。
“不过娘娘倒是一直念及齐王殿下。”琉璃轻声道:“她担心齐王,应该也是身体不适的原因之一。”
太子冷笑道:“如果瀛仁死了,她便更要悲痛欲绝了。”
琉璃手上一停,犹豫了一下,终是道:“殿下,齐王年轻气盛,多处与你为难,可说到底,他还是你的兄弟……!”
“住口!”太子猛然喝道,琉璃显然是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欠身惶恐道:“殿下,是臣妾失言,殿下……殿下不要气恼,莫要伤了身子……!”
太子见琉璃美丽的俏脸上一片惊恐之色,自知失态,伸手拉起,苦笑道:“是本宫失态,不要害怕……!”
琉璃勉强一笑,道:“臣妾不害怕殿下责罚,只害怕殿下因为臣妾而伤了身子。殿下的腿疾日渐好转,正是紧要关头,万不要着恼,引起血脉变化……!”
“我明白。”太子露出笑容,“是本宫不好,本宫没有着恼,琉璃,瀛仁明知秦国国事日衰,不思与我齐心协力匡扶社稷,却听从小人之言,与本宫处处为难,本宫因此恼他,也痛恨有如此兄弟……!”牵着琉璃雪嫩的手儿,“以后不要在本宫面前题他!”
琉璃微点螓首,柔顺道:“琉璃知道了,以后不再提他。”顿了顿,轻声问道:“殿下,臣妾听说明日要移往武平府,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太子道:“武平府城是河西的中心,虽然距离天宫不远,但是两者却天地之别。而且天宫并不适宜理政,只要到了武平府城,才能真正掌控河西。”
“那圣上……!”
“暂时不能让人知道父皇驾崩的消息。”太子苦笑道:“河西局势未稳,在河西局势稳定之前,只能委屈父皇继续留在天宫,我已经吩咐玄真道宗留在天宫保护父皇的龙体……纸终究包不住火,这里不是皇宫禁苑,而且赤炼电和迦楼罗王都已经逃出去,消息很快传开,我只盼在消息传开之前,能够迅速将河西握在手中。”
“那……楚欢呢?”琉璃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秀美异常。
太子冷笑道:“轩辕和青龙千户本来已经追上他,瞬间便可取他性命,可是横空里杀出一个人来,竟是将楚欢生生救走……!”
“救走?”琉璃有些惊讶道:“轩辕将军箭术无双,青龙千户也是神衣卫的高手,他二人联手追拿,又有何人能从他们手中-将人救走?”
“又是大心宗的人。”太子握起拳头,“那人武功了得,竟能徒手接住轩辕的箭……!”
琉璃闻言,显出诧异之色,粉唇微动,却并无说话。
“不但如此,青龙千户如今也落在了那人手中,凶多吉少。”太子皱起眉头,“这些西域心宗的妖人,到底要意欲何为?他们控制静云,刺杀了父皇,而且还救走楚欢,处处与朝廷为难……本宫到现在还不明白,心宗妖人出自西域,为何万里迢迢要到中原来兴风作浪。”
琉璃幽幽叹道:“他们救走楚欢,又是想做什么?”
“只怕楚欢早已经与心宗妖人勾结在一起。”太子冷笑道:“据我所知,西域心宗信徒曾经倒是到过西北,宣佛传法,不过实力很弱,并没有在西北立足,很快就烟消云散。中原佛宗,以禅宗为主,虽然同出佛宗,不过禅宗对心宗并无好感,心宗东来,倒是被禅宗排挤,或许正因这个原因,心宗自知难以在中原立足,这才知难而退……!”
“赤炼电和楚欢既然都已经逃脱,那他们猛虎归山,岂不后患无穷?”琉璃轻叹道:“自此之后,他们只怕都要与殿下为敌。”
“就算他们当真起兵造反,本宫又何惧之有?”太子淡淡笑道:“楚欢的西北军,虽然看似英勇善战,可是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恐怕还没有能耐入关造反,就让楚欢在西北蹦跶几日,本宫总会收拾他。”目光变的冷峻起来,“倒是赤炼电,他若当真起兵造反,却是大大的麻烦……!”摇了摇头,握住琉璃的手,柔声道:“自今尔后,本宫只怕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必担心,本宫虽然双腿无用,可是这大秦江山,依然可以任由本宫纵横驰骋。”
琉璃美眸之中充满忧虑,勉强笑了笑,柔声道:“只要在殿下身边,琉璃什么也不怕。”顿了顿,问道:“殿下,圣上龙体安置在后殿,可是尚未洁身,这……!”
按照大秦的风俗,父母过世,子女便要为之洁身,换上灵服,普通百姓如此,皇家虽然不会让皇子皇女洗抹全身,却也要最长子女参与其中。
更何况皇帝是被匕首刺死,血液沾身,皇帝的尸首移转到居仙殿后殿安置之后,立刻便派人守卫,谁也不能轻易进入,而且事情紧迫,太子当然没有时间为皇帝洁身,其他人更是碰也不敢多碰一下,此时琉璃提及,却也是考虑周全。
太子皱起眉头,正要说话,琉璃已经轻声道:“非常之时,殿下还有诸多要务,若是殿下应允,臣妾便带人前去为圣上洁身,圣上龙体有鲜血沾染,时间长了,总归不吉!”
“这……!”太子叹了口气,“琉璃,难为你了。”
“殿下是大秦皇子,臣妾也是圣上的皇媳,由臣妾替代殿下为圣上洁身,也并无不妥。”琉璃笑容娇媚,让人心情舒畅,“臣妾先帮殿下扎针,疏通腿上气血,然后再往后殿去。”
太子手指在琉璃光滑洁白的手背上轻轻抚摸,柔声道:“有你这样体贴的女人在本宫身边,本宫相信,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本宫都能够挺过去……!”
第一六七一章 花园
夜色如水,天宫一片宁静,广场上的人们依然是原地待命,好在祭天诞礼乃是大典,倒是不缺吃喝,只要广场上的人们不轻易走动,吃喝俱是无忧。
天道殿内的近卫武士终于出来了不少,来来回回,谁也不知道这些兵士在做什么。
天宫的地下密道之中,楚欢此时却是如同幽灵一样,与罗多一前一后在狭窄的密道中前行。
罗多要借着密道前往天宫,楚欢倒是吃了一惊,不知罗多意欲何为,只是罗多态度坚决,似乎对潜入天宫很有兴趣,楚欢却也想瞧瞧变故之后,天宫到底是个怎样一番光景,最为紧要的是罗多武功出神入化,跟随罗多重返天宫,便算遇上危险,恐怕也能够轻易化解。
顺着天宫密道走了半晌,楚欢虽然只走过一次,但是对这里却也颇为熟悉,进入密道之前,倒是在出口处找寻一番,不见冯元破的尸首,知道冯元破尸首十有八-九被轩辕绍带走,冯元破虽死,没有大患,可是他的尸首却未必不能够利用。
楚欢自然记得赤炼电被自己所伤,当时赤炼电倒在一旁,后来却因为追拿冯元破,无暇顾及,却也不知道后来究竟如何,是趁机带伤逃脱,还是被轩辕绍擒获。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走到了密道尽头,停下步子,回头低声道:“大哥,从这里面上去,就是天道殿,不过大殿之内,恐怕还有人在其中。”
罗多上前来,闭上双目,仔细聆听,随即睁开眼睛,轻笑道:“放心,天道殿内有人,这倒不假,不过离这里很远,这附近不会有人。”
楚欢知道天道殿宏阔的紧,罗多既说这出口附近没人,自然不会有假,当下抬手,托住顶部,随即向左旋转,一阵光亮投射进来,瞧了罗多一眼,见罗多点头,也不犹豫,一只手勾住边缘,稍一用力,整个人便轻飘飘地从出口窜出,罗多紧随其后,也出了洞口,出来之后,才发现楚欢伸手托处,却是一尊铜鹤,也不用人去动作,那铜鹤依然自己转动,底部将下面的出口封了起来,此时再看,完好如初,睡也看不出这铜鹤下面竟然还有地道。
此处距离大殿的水池子倒有些距离,依稀听到远处传来声音,正如罗多所言,这大殿之内,确实有人尚在,不过距离这里倒有些远。
大殿内的尸首,竟然还没有清理,血腥气味依然在空气中弥散,不过太子等一干人却早已经没有了踪迹。
“大哥,看来他们还在搜找。”楚欢低声道:“轩辕绍知道我已经脱身,这些人还在这里搜寻什么?”随即明白过来,“是了,这里还有一处地下囚牢,玄武千户易容成皇帝的样子,被冯元破囚禁在地牢之中,他们应该是在想办法救玄武。”
罗多目光锐利,四下里扫了一遍,才轻声道:“兄弟,皇帝被刺,你确定他已经死了?”
“正中心口。”楚欢轻声道:“便是大罗金仙,那也救不了的,我还没有离开大殿之时,他应该就已经死了。”
罗多微微颔首,又低声问道:“那你说皇帝死了,他的尸首应该在哪里?”
楚欢一怔,心想罗多来到天宫,难不成是要看一看皇帝的尸首?他心中立刻想到,皇帝是被小公主所刺,而小公主行刺皇帝,是受了心宗迦楼罗王在背后控制,毫无疑问,心宗的目的,便是要取皇帝的性命。罗多毕竟也是心宗弟子,莫非是心宗为了确定皇帝是否真的已经毙命,罗多这才亲自前来?
见楚欢显出犹疑之色,罗多轻笑道:“兄弟在想什么?”
楚欢摇摇头,道:“我记得祭天诞礼的时候,皇帝和皇后都是从居仙殿而来,天道殿血腥不堪,如果我没有猜错,太子他们应该已经转移到居仙殿,而皇帝的尸首,应该也运到了居仙殿……!”顿了顿,皱眉道:“天道殿左边是老君殿,听说是皇帝修道之所,皇帝生前迷恋修道,太子也有可能将他的尸首运到了老君殿……!”
罗多低声道:“皇帝是被心宗计划所杀,楚兄弟觉得此事是否与我有干系?”
“大哥……!”
罗多轻叹一声,道:“楚兄弟,心宗东来,确实要杀人,有些事情,也并非我所能阻止,只是我却并没有想过要杀瀛元,如果我说先前我对此事一无所知,不知你是否相信?”
楚欢知道罗多定然是看出了自己的疑虑,所以这才解释,罗多武艺高超,来去无影,能耐远超自己,可是却顾忌自己感受,出言解释,这让楚欢心中顿时生出自责之心,暗想罗多待自己一直十分友善,甚至传授自己无双宝典,自己却对他多有疑虑,颇是不该。
楚欢目光坚定,道:“大哥,是小弟胡思乱想,还请原谅。”
“人之常情。”罗多含笑道:“罢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处,神衣鹰犬的本事还是不弱的,真要是一群鹰犬找上来,倒也麻烦。”眼珠子一转,道:“咱们且往居仙殿去瞅一瞅,看看那边的情况。”
楚欢低声道:“咱们要从后面绕过去,若从前面过去,恐怕被人瞧见。”
当下两人也不耽搁,悄无声息地往天道殿后面去,这天道殿十分宏阔,绕到后殿,倒也费了不少时间,好在两人的武功都是极高,而且没人能想到楚欢会去而复返,轻松从后殿出了天道殿,夜色之中,幽灵般往居仙殿过去。
楚欢的听力和视力就已经远超常人,而罗多显然比楚欢更胜一筹,居仙殿外巡弋护卫的兵士,罗多都是能够早早发现,亦能够准确判断出岗哨所在,从居仙后殿潜入进殿,却是无人发现。
后殿之内,四下里都是一片死寂,黑漆漆一片,罗多和楚欢都不知道这居仙殿之内到底是何样的构造,但是进入后殿之后,很快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那味道时而清淡,时而浓郁,楚欢和罗多的嗅觉都是异常惊人,能够清晰地辨别出香味似乎一直在变化。
两人心中都是奇怪,循着香味方向过去,漆黑之中,隐隐发现一处宫殿之内泛出淡淡的光芒,罗多在前,悄无声息靠近过去,很快前面便出现一道拱门,门帘乃是白纱所制,殿内无风,从那纱幔后面,透出光芒来。
罗多凑近过去,透过纱幔,却瞧见门内竟似乎是一处室内的花园,这室内却也十分宽阔,除了中间的一小片,四面八方俱都是奇花异草,花团锦簇,茂密非常,有些地方的花草甚至比一人还要高,连成一片,从拱门到那室内花园的正中间,却是有一条小径,弯弯曲曲,在茂密的花草丛中扭曲一线。
楚欢见此情景,这才释然,心知方才的香味便是从这花园弥散出去,也难怪香味变幻,却是因为花园内奇花异草众多,百花争香而已。
罗多此时已经知道里面必然无人,也不犹豫,扒开纱幔,进到了里面,楚欢紧随其后,看到这室内情景,倒有些吃惊,心想冯元破在这天宫倒也确实下了不少本钱,竟是生生在这居仙后殿弄出了一处室内花园来。
这花园内的奇花异草何止千百,仅这些花草,恐怕就要耗费不少银子。
他心中暗想,冯元破修建这天宫,未必仅仅是为了引诱皇帝北巡,甚至也不是为了拉拢玄真道宗特意为玄真道宗修建天宫,或许这便是冯元破精心为自己修建的行宫,否则又何必在这上面花非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花园中心,却是摆放着一张长形玉台,而玉台之上,一具尸体静静躺在上面,楚欢一眼便即认出来,那正是大秦皇帝瀛元的尸体。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就是皇帝。”楚欢轻声道,说话之时,却没有放松警惕,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提防有人靠近,被人发现。
存放皇帝尸首之处,按照楚欢所想,自然是守卫森严,只是到现在为止,却并没有发现有人在四周,心中却是地方难道守卫此处的会是神衣卫?神衣卫不显身形,躲在暗处,却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不过见罗多并不在乎,心知罗多定是觉得此处十分安全。
当初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的帝国开国之君,此时却是静静躺在百花丛中,寂然无声,王图霸业对这具尸体来说,都已经是往事如烟,尽归尘土。
楚欢却是发现,除了自己进来之处有一道拱门和一条小径,正对的方向,却也有一扇更大一些的拱门,亦是纱幔垂帘,一条小径亦是弯弯曲曲出现在花丛之中。
罗多走到玉台边上,却发现皇帝的脸上罩了一张金色的面具,显然是皇帝死后,不宜让人看到他死后面容,所以特地弄了一张金色面具罩住。
楚欢站在罗多身边,见皇帝依然是穿着一身龙袍,胸口的匕首已然不见,不过衣襟上的鲜血已经凝结,看来天道殿变故之后,皇帝的尸首被匆匆运到这里,事态紧急之下,皇帝的尸首一时半会之间还来不及收拾。
第一六七二章 无声的爱怜
琉璃为太子腿上扎针通血,这是细活,却也是废了不少时间,太子的腿疾渐渐好转,可说的上是枯木逢春,如今虽然是非常之时,却也是太子腿疾的紧要关头,并不停止治疗。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琉璃这才叫了两名宫女,收拾准备,要往后殿去给皇帝洁身。
琉璃离开之后,太子却并没有立刻歇息,在窗边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片刻之后,忽然调转轮椅,出了屋内。
居仙正殿与东西两殿之间,都有一条宽敞的长廊,长廊装饰的华美异常,往日里在长廊之内,都会点着灯笼,红色的灯笼亦是让两条长廊显得喜庆非常,只是如今皇帝驾崩,长廊内的红灯笼自然不能继续点着,而且皇帝的丧事目前还没有开始置办,白色灯笼一时间也供应不上来,所以两条长廊之内的灯笼暂时都熄灭,如此一来,从正殿通往东西两点的长廊,也就漆黑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太子出了屋内,悄无声息地到了大殿之上,大殿之内,倒是有几名宫女太监执勤,而且尚有十多名近卫武士在大殿之内负责安全。
见到太子独自坐着轮椅出现,众人有些奇怪,却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太子并没有犹豫,径直往东边的长廊过来,到得长廊入口处,望着前面一条长长的漆黑长廊,沉默片刻,终是缓缓前行。
后殿的花园之内,罗多并没有立刻掀开皇帝的面罩,而是盯着皇帝身上的龙袍,神色渐渐变的严峻起来。
楚欢在旁看的清楚,轻声问道:“大哥,怎么了?”
“有人来过。”罗多皱起眉头,低声道:“你瞧他的衣裳!”
楚欢一怔,仔细打量一番,一时间却也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只是龙袍有些凌乱,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事情急迫,皇帝的尸首也是匆忙之下安置在这里,尚未洁身,已经凌乱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罗多瞧了楚欢一眼,并无说话,而是微微矮下身子,仔细观察那金色面具的边缘,很快,他眼中显出谨慎之色,一只手已经握起拳头,楚欢见状,知道必有缘故,罗多已经压低声音道:“咱们来迟了一步,有人已经在咱们之前来过。”
楚欢低声道:“大哥的意思是?”
“他的尸首移到这里之后,肯定是有人专门给他套上了面罩。”罗多轻声道:“他毕竟是大秦的皇帝,下面办差的不会太过马虎,你看他脸上的面罩,有什么问题?”
楚欢当下也矮下身子,顺着面具边缘瞧了瞧,很快便发现问题,“大哥,你是说,面罩没有和脸庞契合在一起?”
“这张面具和他的脸型十分匹配。”罗多轻声道:“如果是下面办差的,既然要往他脸上戴面具,就一定不会马虎,你瞧这里,拉开了很大一块缝隙,边缘还有些倾斜……如果不出意外,这是后来有人动过面具。”
“动过面具?”
“如果仅仅是面具出现问题,倒也不能肯定必定有人来过。”罗多神色严峻,“可是你看他的衣襟……!”他站起身来,指着皇帝龙袍下面的内襟,“这里面有人翻找过。”
他语气十分肯定,楚欢知道定然不假,皱眉道:“如此说来,皇帝死后,还有人专门来搜找过尸首?”
罗多抬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忽然间眉头一紧,闭上眼睛,一副侧耳聆听的模样,很快,便向楚欢道:“兄弟,你就留在这里,不要离开,这居仙殿内,恐怕有厉害的对头。”
“厉害的对头?”楚欢精神一紧,“大哥,莫非出了咱们,还有别人也偷偷潜入到居仙殿内?”
“现在还说不准。”罗多声音极轻,目光却像东边望过去,“你在这里等候,他既然来过此处,应该不会再过来……我去去就回,若是一刻之内还没能回来,你立刻离开天宫,独自脱身。”
楚欢见他神情肃然,心下一凛,从罗多的表情和他说话的语气,楚欢完全可以判断出罗多所说的那人定然是十分的棘手,而且罗多显然也已经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存在,罗多武功已经是出神入化,连他都忌惮之人,定然非同小可。
“大哥,我随你一起,若真是碰上对头,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罗多轻拍楚欢肩头,含笑道:“你放心,我只是以策万全,这天下间,想要伤我,恐怕还没有几人能做到……!”也不多言,身形一闪,楚欢只觉得眼前一花,却见到罗多已经是闪出数米之远,再一眨眼间,便已经失去了踪迹。
楚欢不由苦笑,他知道罗多不让自己跟随,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凭心而论,他的武功虽然不及罗多,但却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罗多宁可舍去如此助力,也不让楚欢跟随冒险,亦可见罗多所说的对头必然是了不得。
四下里花香袭人,置身此处,若是没有皇帝的尸首,倒也确实是一处极舒适的所在。
忽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楚欢听力虽然及不上罗多,但也绝对是灵敏异常,听得脚步声还有些距离,正往花园这边过来,楚欢心下一紧,暗想难不成是罗多所说的那个厉害人物去而复返,听得脚步声渐近,楚欢再不犹豫,身形一闪,已经躲进边上的花草丛中。
花草丛十分茂密,楚欢躲在其间,完全被花草所遮掩,旁人瞧他不见,他却可以透过花草枝叶瞧见那玉台。
很快,只见到一道婀娜的身影出现在玉台边上,身姿曼妙,丰韵娉婷,脚步轻盈,如同一片云彩随风飘来。
楚欢脸色微松,已经看清楚,来者却正是琉璃。
只见琉璃身后跟着两名宫女,一人拎着木桶,另一人则是捧着一套干净的衣裳,琉璃柔声道:“你们去外面等候,这里有我一个人就好。”
一名宫女忙道:“夫人,奴婢在旁帮手,夫人也十分疲累,还是让我们来做吧。”
琉璃对宫女十分的温和,笑如春风,声音婉转动听,轻柔如风:“不用了,我这是代太子尽孝心……去吧!”
两名宫女放下手中物事,这才退了下去。
琉璃在花园准备为皇帝洁身,而太子此时却已经穿过漆黑的长廊,进入了东殿,东殿亦有宫女太监执勤,见到太子忽然出现,都有些惊诧,纷纷迎过来,便要跪下行礼,太子已经轻声道:“都回到自己的位置,皇后是否已经歇息?”
一名宫女回道:“回禀太子,皇后娘娘已经歇下。”
“那你们就不要惊扰了她。”太子淡淡道:“都回去吧。”也不多言,他此前到过居仙东殿一次,轻车熟路,径自往皇后的居处过去。
宫女太监见状,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多说一句。
太子到得皇后寝室门前,守在门边的宫女张开嘴,正要说话,却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割在自己的脸上,宫女自然也是明白人,跪在门边,低着头,不敢多言,太子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内,那宫女低着头,直到屋门关上,这才微抬头看着已经关上的大门,眼中显出惊诧之色。
太子轮椅并无太大声响,到得软榻边上,屋内灯火不多,似乎是害怕影响皇后歇息,所以只在床脚点了一盏宫灯。
宫灯的光芒并不算明亮,太子轮椅就在床边停下,双手搭在胸口,看着已经入睡的皇后,太子的脸上渐渐显出柔和之色。
宫灯似雾,皇后一身洁白的中衣将她的身段勾勒的曲线起伏,她虽然并不年轻,可是岁月似乎并没有偷走她的容颜,她的身段依然是珠圆玉润,她的脸颊依然是光滑洁白,岁月没有夺走她的美丽,却给了她成熟的韵味。
五官精致,身段丰满圆润,在灯火之下,皇后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睡姿也依然是极其优雅,她不但是大秦的皇后,也是大华的公主,一举手一投足,甚至是一颦一笑,都曾经受过严格的训练,便是寂然不动之时,全身上下也依然散发出贵族的气质,这天下第一贵妇身上,似乎在泛着一层淡淡的微光,只是她美丽成熟的容颜显得颇有些憔悴,甚至是筋疲力尽,便是在入睡之后,那一双柳叶眉也依然紧蹙着,显得心事重重。
太子静静看着皇后,片刻之后,身体忽地前倾,缓缓靠近过去,神情愈发地柔和,眼眸子之中,甚至显出爱怜之色,一只手缓缓抬起,无声无息之中,探到皇后面颊边上,手指微微抽动,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抚在皇后洁白的脸颊上,而是缓缓收回。
手臂只缩回一半,听得“嗯”的一声轻吟,随即便见到皇后的眼睛缓缓睁开,太子一愣,手臂悬在半空,如同僵住了一般,皇后双眸睁开,与太子正面相对,一眼便瞧见太子那双正盯着自己的眼眸子,四眸相对,空气一时间似乎便已经凝结。
第一六七三章 我在花丛中
太子眼角跳动,瞧见皇后那一双美丽的眼眸儿从一开始的惊骇,渐渐变成愤怒之色,太子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皇后忽然探手到枕头下面,摸出一把匕首来,眼前寒光一闪,锋利的匕首已经对准了太子。
太子面不改色,淡定如常,轻声道:“你歇息的时候,都在枕头下面放一把匕首?”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皇后似乎因为愤怒而脸色苍白,她握着匕首的右手微微发颤,似乎是害怕握不稳,另一只手也抬起,双手握住。
太子见皇后愤怒之中,眼眸深处带着一丝惊恐,微皱眉头,道:“皇后怕我?”
皇后柳眉紧蹙,声音却不敢太大,只是冷声道:“你出去……!”
“我只是想看看你。”太子叹道:“我并无对你不敬,你为何如此激动?难道在你眼中,我便是一个可以让你以刀相向的恶人?”
皇后冷冷道:“我不想和你多说一句话,滚出这里,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太子“哦”了一声,嘴角却是浮现一抹微笑,道:“你错了,这里谁都来不得,恰恰是我能来到的地方……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对你说的话?”
“不记得。”皇后毫不犹豫道,“你若再不离开,我便让他们进来,你是太子,也是继承大秦帝业的储君,该给你的,我都已经交给你,虎符金剑,玉玺珍宝,圣上放在我身边的一切,我全都给了你,这里已经没有你需要的东西。”
“没有?”太子轻笑道:“金剑虎符,玉玺珍宝,对我来说,都不值一提……!”他丝毫不畏惧皇后的匕首,竟是将身体向前微倾,距离皇后又拉近一分,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更是距离他咽喉咫尺之遥,皇后见状,美丽的瞳孔显出惊恐之色,双手发颤,竟是往后缩了一缩,倒似乎是害怕真的伤到太子。
“圣上……圣上尸骨未寒,你……你便敢大逆不道,对我不敬吗?”皇后目光如冰,“太子,请你……请你自重!”
太子双手搭在胸前,却是凝视着皇后,并不说话,皇后咬着嘴唇,见得太子神色柔和瞧着自己,愈加恼怒。
“这么多年,你并没有变。”太子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可记得当年在忠义庄……!”
皇后脸色更是惨白,娇躯颤了颤,别过脸去,并不理会。
“可还记得,那时候我唤你姐姐。”太子幽幽道:“二十多年了,忠义庄的点点滴滴,我都是记在心头。我受了伤,是你在身边日夜照料……你还数过我身上的伤疤,可记得当时数出多少处?”
“住口!”皇后脸色变得异常冷厉,“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过,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些年来,你闭门不见,连一句话都不曾对我说过。”太子眼眸中显出痛苦之色,“难道你就当真想让我消失,也不再想见到我。”
“是。”皇后极其肯定道:“我是不想见到你,我……我没一次看到你,就感到……恶心……!”她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极重,似乎带着满腔的怨怒。
太子却似乎胸口被铁锤重重一击,呆了一下,有些颓然道:“这都是你的真心话?”
皇后冷笑道:“自然,对你我还有什么必要多废话。”
太子脸上显出古怪之色,忽然之间,身体向前,咽喉竟是朝着那匕首撞过去,皇后悚然变色,万没有料到太子竟然主动向匕首上撞,怔了一下,也亏她反应及时,急忙收手,虽是如此,拿匕首的锋刃终究还是在太子的喉间擦了一下,一条口子虽然不深,不至于要了太子的性命,却也是鲜血溢出。
“你……你疯了吗?”皇后又惊又怒。
太子却是淡淡笑道:“你既然对我心生厌恶,却又为何不忍杀我?”
“你疯了……!”皇后有些无力,丢开匕首,找了一块白纱,丢给太子,起身来,四下里找寻,很快找到一只瓷瓶子,走过来,见太子并无动作,那块白纱还在太子的手上,蹙眉道:“你喉间还在流血,赶紧擦试一下,这是我带在身上的伤药,可以治疗皮肉之伤,你……!”将手中的瓷瓶子递过去,只是看着太子的眼神,变的异常复杂。
太子摇头道:“我不能乱动,来这里之前,刚刚扎完针,若是轻易动弹,会导致血气不畅……!”凝视皇后,却不说话。
皇后将瓷瓶子丢在太子的手中,转过身去,背对太子,亦是不语。
片刻之后,皇后听得身后并无动静,回过头,只见太子依然没有丝毫动作,只是从后面怔怔看着自己的背影,又气又恼,只见到太子喉间的血液已经顺着脖子向下流淌,形成一条细细的红线,血液却已经流淌到衣襟之中。
皇后冷着脸,走过去,从太子手中拿过白纱,这才小心翼翼为太子擦拭喉间的血液,她擦得十分小心,而且动作很轻,倒似乎是害怕触动到太子的喉间伤口,此时两人距离极近,太子依然是气定神合,看着皇后的脸颊,皇后无可奈何,任由他盯着自己看,等到将脖子上的鲜血擦净,皇后这才打开瓷瓶子,将里面的药物涂抹在伤口处,一切完毕,正要走开,太子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皇后的手臂。
皇后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使力甩开了太子的手,随即将手中的瓷瓶子种种砸在地上,“呛”的一声响,瓷瓶子四分五裂,皇后距离太子几步站住,脸上却是显出凄然之色,“你……你到底将我当成什么?”
太子见她眼圈泛红,竟是已经露出泪水,愣了一下,滚动轮椅想要靠近,皇后却已经转到榻边,拿起匕首,顶在自己喉间,凄声道:“我便是杀不死你,杀死自己却不难,你莫非真的要将我逼死?”
太子立刻停住,终是显出惊骇之色,抬手道:“你……你别胡来……!”
“究竟是我胡来,还是你胡来?”皇后泪眼婆娑:“你是大秦的太子,如今圣上驾崩,大秦的社稷,系在你一人之身,你如今所作所为,究竟还有哪里像是一国储君?我既然与你不再相见,便是将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再不相欠,你……你为何却是如此糊涂?”
太子眼圈却也微微泛红,道:“你可还记得当年对我许下的承诺?那时候我全身发寒,眼见是要活不成了,你在我身边落泪,让我不要死去,我也以为必死无疑,最后对你说,若是我能逃过大劫,活得性命,你就要嫁我为妻,做我的女人,你可还记得你当时是如何回答?”
皇后身子一软,已经坐倒在软榻上,手中的匕首却并没有松开,闭上眼睛,颤声道:“我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
楚欢眼神在花草丛中,看着绰约多姿的琉璃,一开始倒有些奇怪,不知道琉璃在这深更半夜为何会来到此处。
只是看到那木桶和摆放在一旁的衣裳,楚欢顿时便明白,这琉璃只怕是来给皇帝洁身换衣裳。
想到琉璃如此美貌的人儿,竟然要为皇帝这身干枯身躯洁身,楚欢便觉得喉头如同吞了只苍蝇,十分的不舒服。
却见到琉璃绕着玉台转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摘下了皇帝的面具,将那面具放在了一旁,随即琉璃十分小心地拉开了皇帝的衣襟,露出胸膛,尔后取了一只黄巾,在木桶的水中绞净,便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响动,琉璃十分机警,停了手,向宫门外张望,楚欢听得动静,也是向那边望过去。
随即见到琉璃蹙着柳眉,走下玉台,此时又听得外面传来“咔嚓”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损坏,琉璃顿了一下,竟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竟是缓缓后退,向花草丛这边推过来,她推的很慢,退到花草丛边上,被后面的花草挡住,这才停下步子,转过身来。
楚欢顿时屏住呼吸,琉璃距离他所在的位置已经不远,一个不小心,就要被琉璃发现。
琉璃站住身形,看着前面的花草丛,俏丽的脸上显出柔和之色,女人天性-爱美,也天生爱花,这花园内奇花异草众多,琉璃瞧见花丛之中有一朵紫色的花朵,唇角泛起一丝笑容,竟是伸手过来,扒开了草枝,娇躯前倾,听着琼鼻上来嗅花的香味。
楚欢半蹲在花丛之中,眼看着琉璃近在咫尺,只要转过脸,便能瞧见自己,心中祈盼,琉璃赶紧离开,这时候却给皇帝洁身要紧,怎地闲来无事跑来看花,只是天不遂人愿,心中正在嘀咕,琉璃闭目闻着花香,随即左右瞧了瞧,似乎在找寻还有什么更美的花朵,陡然之间,便即发现躲在了花草丛中的楚欢。
见到楚欢,琉璃一怔,显然不敢置信,楚欢却已经是无可奈何,身体窜出,一只手抓住琉璃的手臂,用力一扯,将琉璃撤到花丛身处,只怕琉璃叫出声来,从琉璃背后一手抱着琉璃的腰肢,另一只手已经抬起捂住了琉璃的嘴唇。
琉璃丰韵娉婷的柔软身躯,顿时便被楚欢抱在怀中,她吃惊之下,娇躯扭动,楚欢却是紧紧搂住,低声道:“不要叫,不要叫,我是楚欢……!”只是那柔软的娇躯在自己怀中扭动,却是让楚欢感觉怀中一片温暖,百花之香,也抵不上琉璃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体香。
第一六七四章 恐怖面
楚欢并非第一次拥抱这香软的娇躯,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却是大大不同,没有心思去感受琉璃郊区的温暖柔软,只是低声道:“不要叫……我是楚欢!”
琉璃终是停止了扭动,楚欢见她安静下来,才轻声道:“我放开手,你不要叫出声音。”
琉璃被捂着嘴,只能“嗯”了一声,楚欢这才松开捂着琉璃嘴唇的手,只是另一只手依然环腰抱着琉璃。
琉璃轻舒一口气,也不回头,只是低声道:“楚大人,你当真是好大胆子,难道不知道太子已经下令到处抓你?”
“我知道。”楚欢叹了口气,“我差点就死在轩辕绍的手上。”
“你既然知道河西危险,为何还要留在这里?”琉璃轻叹道:“天宫到处都是守卫,而且还有不少神衣卫,你既然已经逃脱,就该早早回到西北,去而复返,若是被太子的人知道,你再想脱身,万万不能。”
“只怕太子对我有些误会。”楚欢轻声道:“不知夫人一切安好?”
虽说他在天道殿与琉璃刚刚见过,但是却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一句话,实际上还是自西北分别之后说上的第一句话。
琉璃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公傅是否方便先松手?”
楚欢一怔,有些尴尬,松了环住琉璃小蛮腰的手臂,琉璃这才转身,百花丛中,琉璃依然是光彩夺目,碧眸皓齿,绰约多姿。
这些奇花异草本是极美,但是在琉璃身边,便显得十分暗淡,而且琉璃一身青色的衣裙,与花草青藤倒是浑为一体,宛若百花丛中最娇媚的一朵鲜花。
此时楚欢与琉璃近在咫尺,甚至能够清晰地闻到琉璃呼吸之间那如兰似麝的芬芳气息。
“你怎地会到这里来?”琉璃碧眸似雾,“原来你是西北十三太保,公傅大人藏的可是真深。”
“我的事情,你在大殿之上也已经听到。”楚欢轻声道:“我死里逃生,本就是要找出杀害将军和诸位兄弟的幕后凶手。”
琉璃轻笑道:“我一直都以为公傅大人是个极冷静的人,只是在大殿之上,见到青龙现身,公傅便忍不住出手,看来还是浑身热血。”
楚欢尴尬道:“也是我一时情急,现在想来,确有不妥……罢了,夫人身体现在如何?药性可否发作?”
“药性?”琉璃一怔。
楚欢道:“夫人该不会忘记自己当初服下了西昌国相辛归元的龙蛇丸吧?辛归元说半年就会发作,距离时间也不远了。”
琉璃俏脸显出柔和之色,“公傅一直在担心琉璃吗?”
楚欢见琉璃一双碧色美眸凝视自己,心头一荡,竟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道:“夫人当初抢服两丸,用自己的安危换我性命,如此恩情,我又怎能忘记?”
琉璃轻笑道:“公傅放心,辛归元既说准时送来解药,应该不会有假。他的目的是为了得到佛玉,如果我药性发作,对他也并无好处。”
“是了,夫人可有佛玉的下落?”楚欢轻声问道:“想要找寻佛玉,并不容易。”
琉璃叹了口气,道:“公傅所言不错,天网花了多年之功,只是找到一块佛玉,我一个弱女子,想要轻而易举获得佛玉,并不容易……!”摇了摇头,随即勉强笑道:“这种事情,也只是看机缘,若是上天垂怜,或许会送我一块佛玉,否则……!”并无说下去。
楚欢犹豫一下,才轻声道:“夫人觉得辛归元所说的天网计划,是真是假?他声称天网找寻六块佛玉,是为了让西昌王的遗骨能够送到佛窟,可是据我所知,这其中只怕不简单。”
“哦?”琉璃奇道:“公傅难道发现了什么?”
楚欢道:“据我所知,佛玉并非佛玉,它应该是龙舍利!”
琉璃碧眸之中显出诧异之色,吃惊道:“龙舍利?公傅缘何得知?”
“此事说来话长。”楚欢叹道:“不过辛归元所言,肯定有假,他们找寻龙舍利的目的,也未必是为了帮助西昌王的遗骸送到佛窟。”
琉璃蹙起柳眉,微一沉吟,才道:“可是辛归元说过,家父也是天网成员,家父安排我到京城,也是天网计划的一部分,这些又是真是假?只是听他言辞,对家父甚至是对我,都十分熟悉,而且对我幼时的事情也是颇为了解,那就说明,他确实在很早之前就认识家父。”
“这个我就难以判断了。”楚欢皱眉道:“不过找寻龙舍利的人,绝非辛归元一人……!”说到这里,忽然握住琉璃手臂,琉璃一惊之间,楚欢已经道:“不要出声,有人来了……!”拉着琉璃半蹲下身子,隐在花草丛中。
琉璃有些惊异地瞧着楚欢,便在此时,一道黑影却果真从拱门之外飘然而入。
……
……
皇后泪眼婆娑,凄然无比,太子亦是眼圈泛红,苦笑道:“你不是不记得,而是你不想提及。但是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活下来,你就会嫁我为妻子,便是再过一千年,一万年,我也记得清楚。”
皇后蹙眉道:“你应该知道,那只是安慰之言,而且你后来也该知道,在此之前,我已经答应圣上,等到打下京城,攻灭伪齐,便要侍奉他!”
太子却显出恼怒之色,沉声道:“你嫁给他,不过是想让他帮你报仇雪恨,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住口!”皇后再一次厉声喝道,抬起手,“走,你现在走滚……!”她一脸恼怒,可是眼眸子里,分明带着乞求之色。
太子见皇后脸色惨白,长叹一声,犹豫了一下,终是转过轮椅,向门外过去,轮椅滚出一段路,忽地停下,皇后见状,转过身去,背对太子,香肩颤抖,却再不理会。
太子无可奈何,只能出门而去。
听得后面传来脚步声,皇后知道是宫人进来,冷声道:“出去,没有本宫吩咐,谁也不许进来……你们离得越远越好,都给本宫滚……!”
宫人何曾见过温良贤淑的皇后发过如此雷霆之怒,急忙退下,有人带上门,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谁都知道皇后此时的心情极为不好,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皇后这罕见一怒,真要死上几个人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宫人们已经知道皇帝殡天,皇后若是盛怒之下,安排几个人给皇帝陪葬,那也是合情合理之事。
本就不多的太监宫女们带上门,听皇后让他们滚得越远越好,虽然不敢跑得太远,但是门边却是不敢留下,躲到一旁去,至少这时候还是莫让盛怒之下的皇后瞧见。
皇后闭上眼睛,泪水顺着光滑洁白的双颊向下流淌,她的身躯瑟瑟发抖,香肩颤动。
忽听得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皇后心下恼怒,冷声道:“本宫的旨意没人听见?”
身后那脚步声顿时停住,皇后本以为宫人会退下,可是却听不到脚步退下的声音,蹙起柳眉,转过身来。
看到身后,皇后一张俏脸一瞬间如同见了地狱厉鬼,惊骇万分,本就苍白的脸旁已经是毫无血色。
只见在自己身后,一道身影悄然而立,那身影从头到脚,漆黑一片,一身黑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如今已经进入盛夏时间,虽然北方不至于让人热的透不过气来,却也是温度极高,人们都已经穿起了轻薄的衣衫,但是眼前这人全身上下裹住的黑袍,明显是粗布黑麻,便是连整个脑袋,除了脸庞,也尽数被黑袍笼罩着。
一袭黑袍,并不至于让见过大风大浪的皇后有所惊惧,让皇后惊骇的,却是那人的一张脸。
那人除了一双眼睛,竟然没有鼻子和嘴巴,整个面庞,竟似乎是平的,只有那一双如同鹰鹫一样的眼睛正盯在自己身上。
没有眼睛和嘴巴的脸庞,比之最丑陋的脸庞还要让人感到惊悚。
皇后心情本就郁结,此时陡然瞧见这样一张脸,已经是惊恐万分,红唇张启,便要叫出声来。
黑袍本来距离皇后还有几步距离,可是皇后嘴唇刚刚张开,那人就如同鬼魅一般欺身上前来,在皇后喊出声前,一只手便已经掐住了皇后那天鹅般曲线优美的脖子。
此人身法之快,实在是骇人听闻。
皇后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似乎被一道铁箍夹住,难以呼吸,更不可能喊出声来,那黑袍已经用一种低沉嘶哑的声音道:“莫要说话,只会死更多人!”
黑袍说完,也不等皇后表示,便松开了手,缓缓收回,皇后却是发现,这黑袍不但全身上下被黑袍裹住,就是手也戴上了黑麻手套。
毫无疑问,黑袍并不担心皇后会叫人进来。
固然是因为皇后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而且正如他所言,以他的身手,便真的有几个宫人闯进来,也只会毙命在他之手。
皇后后退两步,盯着黑袍,此时看的仔细,却是发现,这人倒也并非没有口鼻,只不过面部似乎覆盖了一层皮囊,将他的口鼻都掩盖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覆盖在面庞之上的皮囊如真人皮肤一模一样,若不细看,倒是难以分辨出来。
虽然天宫守卫与京城皇宫的守卫不可同日而语,但是能够躲过天宫守卫,轻而易举进入禁宫深处,皇后当然知道此人不是寻常之辈,她见多了风浪,惊骇之色渐消,冷冷道:“你是何人?为何夜闯禁宫?”
黑袍双目锐利无比,缓缓抬起一只手,张开手掌,“石头!”
第一六七五章 白楼却在府深处
楚欢和琉璃在花草丛中,寂然无声,却是瞧见一道黑影飘入花园之内,那人身法轻盈,宛若鬼魅,悄无声息之中,已经是到了玉台边上。
楚欢见到那人身法,却是吃了一惊,他见识过罗多鬼魅身法,只以为罗多的武功已经是世所罕见,但是眼前这人的功夫,竟似乎不在罗多之下。
这人身披一件大氅,色泽纯黑,那大氅恋着黑色的帽子,帽子裹在那人的头上,脸上却是用黑巾蒙上。
琉璃显然也看出来者不善,看到那人身法诡异,一只手情不自禁黏住了楚欢的衣角,楚欢却也是伸过手去,轻握住琉璃,看了琉璃一眼,示意琉璃不必紧张。
蒙面人到得玉台边上,见到皇帝的衣襟被掀开,又瞧见边上的水桶和衣裳,轻轻“嗯”了一声,站在当地,四下里扫视。
楚欢立刻屏住呼吸,琉璃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也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两人都不敢轻易动弹,那蒙面人扫视了一圈,显然没有发现古怪,这才探手,竟是在皇帝的尸首上搜找起来,楚欢立刻皱起眉头,心想此人潜入至此,难道就是为了在皇帝身上找寻东西?
皇帝既死,身上又能有何样珍贵的东西?若说还有珍贵之物,无非就是虎符玉玺之类,只是玉玺绝不会带在身上。
又想到罗多刚才发现异状,飘然而去,此刻却迟迟不见罗多回来,心想难不成这黑巾蒙面人就是罗多方才所言的厉害对头?
他心下疑惑,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见到那人双手十分利索地在皇帝身上搜找了一遍,显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收回手,竟是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楚欢和琉璃禁不住互相瞧了一眼,眼中都是先出疑惑之色,楚欢却也看出,琉璃显然对此人的行为也是十分的疑惑。
“是谁?”
猛听得那蒙面人发出冷厉声音,那声音宛若刀锋,冰冷无比,楚欢听到那声音,却是身体微微一弹,眸中显出厉色。
琉璃也是微微变色,只以为那蒙面人已经发现了自己和楚欢的踪迹,娇躯微颤,楚欢却已经是握紧了她手。
楚欢心想既然被对方发现,少不得要与对方动手,他此时听到对方的声音,已经猜到此人是谁,知道以自己的武功,远不能和对方想比。
那声音虽然冷厉,但是楚欢却已经听出,这声音竟豁然是神衣卫督。
前番在西山之时,楚欢亲眼瞧见过神衣卫督与叉博巅峰一战,当时也正是趁着两大高手对决之际,脱身而逃。
虽然当时并未瞧见神衣卫督的真面目,可是那特别的声音却是让楚欢牢记在心头,神衣卫督乃是楚欢所见的当时罕见的高手之一,自然是特别留心,此刻听他低喝,竟是一下子便认出这蒙面人正是神衣卫督。
神衣卫督的武功,楚欢亲眼所见,自知相距太大,此时又被对方发现,便是罗多赶来,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今日恐怕是难以离开天宫。
他尚未动作,却听得笑声忽起,从另一处传来,楚欢和琉璃都是吃了一惊,透过花丛缝隙望过去,竟是发现玉台不远处,竟是多出一道身影。
楚欢见到来人,微松口气,但是神情瞬间又严峻起来,来者自然是罗多,只不过罗多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灰巾,竟然也蒙在脸上。
罗多虽至,楚欢却也并不觉得如释重负。
琉璃此时才知道,原来那黑巾蒙面人并不是发现了自己与楚欢的行踪,而是瞧见了那灰巾人。
卫督双眸盯在罗多身上,却也是笑道:“阁下果然了得,我终究还是没能甩开你。”
“你的武功也不弱。”罗多笑道:“咱们在这后殿转悠了小半天,如果不是知道你的目标就在此处,我也未必真的能追上。”
楚欢闻言,这才明白,罗多去了小半日,原来是发现了卫督的踪迹,毫无疑问,这两人先前已经在这后殿各展神通,只是听罗多之言,两人倒似乎并没有交手,反倒是卫督躲避罗多,却最终也没能甩掉罗多。
“阁下找了我多年,当真是辛苦至极。”卫督笑道:“今日看来,阁下的功夫又是大有长进了!”
罗多道:“别人不寻你,我总是要找到你的,便是平民百姓,被人抢了自家东西,也知道过去找寻,我堂堂七尺之躯,自然不甘人后。”
“哦?”卫督道:“你想要回什么?”
罗多淡淡道:“别的且不说,金刚空法我是定要找寻回来的。”
卫督笑道:“金刚空法?原来你是为它而来!”
“我到底是否只是为此而来,倒要请你猜一猜了。”罗多道:“一直以来,我还在奇怪,神衣卫乃是秦国最为神秘的衙门,其中高手如云,四大千户也都是独当一面之才,如此衙门,它的卫督又是何等的厉害?只怪我脑子一直没有想清楚,否则早就弄明白,卫督和我要找寻的人,本就是一人。”
“哦?”卫督笑道:“你要找寻的又是谁?”
罗多盯着卫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秦国义国公……轩辕平章,也就是你神衣卫督,这两者,本就是一人!”
此言一出,花丛中的楚欢大惊失色,便是连琉璃也是惊骇万分,两人的目光都齐齐地盯在那蒙面人身上,只见到那卫督已经背负双手,云淡风轻站在玉台边上。
楚欢自然早就知道轩辕平章之名,大秦帝国武勋第一世家,轩辕世家可说是最为特别的家族,轩辕世家的子弟多以武见长,轩辕绍固然是惊艳绝伦,而轩辕胜才也并非泛泛之辈。
楚欢虽然早闻轩辕平章之名,但却从没有见过,在他入京之前,轩辕平章便已经淡出朝堂,楚欢对其人所知不多,只知道因为风寒笑之死,轩辕平章伤心过度,年老体衰之下,得到皇帝特旨,可以居府休养,从那以后,闭门谢客,竟似乎再无人见到轩辕平章。
而且轩辕平章淡出朝堂之后,安国公黄矩则是在朝野风生水起,实力雄壮,虽然两人都是国公,但是黄矩门庭若市,而义国公府上却称得上是门可罗雀。
楚欢实在想不到,神秘莫测的帝国神衣卫督,竟然会是轩辕世家的家主。
他只觉得匪夷所思,按理说轩辕平章的年纪不在皇帝之下,已经是古稀之年,可是瞧眼前卫督的身法,却那里是个古稀之人的身法,暗想罗多会不会是认错了人?
卫督发出古怪笑声,悠然道:“阁下觉得本督是轩辕平章?”他声音听起来倒也不算很苍老,甚至有些低沉,不过楚欢倒是听的清楚,这卫督明显是掐着嗓音说话,说话之时,神色之中的尖细并没有被完全掩盖。
罗多缓缓道:“世人都以为你是年事已高,所以主动淡出朝堂,归府休养,但是却很少有人知道,你那样做,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方便行动。”
“哦?”
“退隐朝堂,闭门谢客,黄矩在朝中的声势越大,你义国公也就越容易被人淡忘。”罗多缓缓道:“没有人注意你,你轩辕平章才好暗地行动。”
卫督道:“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轩辕府终年闭门,府内死气沉沉,许多人都知道神衣卫的衙门是在白楼,而京城也故意修建了几处仿似白楼之所,只不过那都是掩人耳目而已。”罗多道:“自然没有人知道,所谓的神衣白楼,其实就在安国公府,安国公府便是神衣白楼!”
楚欢此时更是心惊不已,神衣白楼的传说,他自然也是早就知晓,甚至为了查清风寒笑被害真相,他曾打算利用瀛仁,进入白楼找寻真相。
传说之中,神衣卫的耳目遍天下,虽然神衣卫的编制到底是多少无人清楚,但是神衣卫的外围耳目,却是不计其数,大秦官员的生老病死,似乎都在白楼有着存档,正因如此,风寒笑被害这般大事,楚欢只觉得在白楼档案中或许能找到真相。
卫督发出尖细的笑声,道:“原来白楼就在安国公府,阁下看来果然了得,连如此隐秘都被你查到。是了,三年前,安国公府内突然夜有刺客,神出鬼没,连续三日,来去无踪……唔,原来那夜与本督过招之人,便是阁下。”
楚欢闻言,忽然间想起当初一桩事情来,那时罗多还在酒坊蛰伏,半夜出门,楚欢尾随被罗多发现踪迹,当时罗多制住楚欢,甚至怀疑楚欢乃是神衣卫千户,楚欢依稀记得,那时候罗多便说神衣卫卫督乃是一名太监,亦可见罗多早就与神衣卫督有过接触。
此时听卫督所言,罗多当初竟然是闯过安国公府,还在安国公府与卫督交过手。
罗多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只是要找寻轩辕平章,夜入国公府,与青龙交手,知道他是神衣千户,随后又与你交手,并没有想过你就是轩辕平章,只以为你是神衣卫督在国公府保护轩辕平章,正因如此,一直都没有辨清其中的真相。”
“那时候阁下的武功与现在想比,略有不如。”卫督缓缓道:“当时我与阁下算是棋逢敌手,不相上下。”
罗多眼眸中显出戏谑之色,道:“我当时没有确定轩辕平章就是卫督,道理很简单,只因为那时候与我交手的神衣卫督,已然自宫,是个无根之人,我实在没有想到,大秦帝国武勋第一世家的家主义国公,身份显赫,却为了练功,甘愿自宫……!”他发出戏虐的笑声:“我当时没有想到,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国公竟然有如此壮举,不过现在想来,我实在是糊涂,你都一大把年纪,要那玩意也没什么用,还不如一刀切了痛快!”
楚欢惊愕交加,看了身边琉璃一眼,却见琉璃低着头,脸颊粉红,顿时明白,罗多为了激怒卫督,说话粗俗了些,这话听在琉璃耳中,自是尴尬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