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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我来自军情9处全文阅读

作者:潇湘冬儿     暴君,我来自军情9处txt下载     暴君,我来自军情9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然而蓬莱人还没动作,一只长逾八尺,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大小的大鸟登时掠过上空,腥臭的恶气笼罩四野,毛火红,赤眼如血,钊爪如勾,双翅展开足足有二十多李,低空飞过,掀起大片毛杨的尘土和坚韧的泥沙,利喙尖刀般向着那名男子猛啄而去。

    青夏大惊失色,一把抢过一名蓬菜弟子的弓弩,摸出杯里的匕,弯弓射刀,迅猛如电,去势惊人,猛地刺向巨鸟的腹部。

    可是只听叮的一声,那把匕竟像是射在生铁之上一般,砰然一声钝响,裂成两半,从上面掉了下来。

    祝渊青神色大凛,沉声说道:“这是红鸟王,是谷中十大猛禽之一,不可力敌。来人,用雷木弹攻击!”

    一众精干的蓬莱年轻男子登时围上前来,两人一组,架着一座相对精巧的工具。刹那间,只听呼呼声大作,一个个形如拳头般的弹丸呼啸着向着巨鸟飞去。那大鸟本来钢筋铁骨,可是似乎吃过这看起来颇不起眼的雷木弹的苦头,顿时顾不上攻击悬崖上的男子,尖鸣咆哮,长嘶尖叫,不断地拍打翅膀想要挥开那些弹丸。然而,那弹丸上却生有细小倒刺,倒刺上还带着弯钩,一旦触碰到羽毛上,登时紧紧地粘住,甩也甩不下来。

    祝渊青见时机成熟,一把扬起手中的一包青色粉末,大风一吹,粉末飘飘半空飞扬,顿时间就看不到痕迹,仿若化为了蒸汽一般。

    红鸟王大惊,双眼如血,惊慌失措猛拍双翅。然而只听一阵阵沉闷的爆破声顿时响起,浓烈的硫磺味弥散天地,无数个血洞在火鸟王的身上大开,腥臭味道猛然刺鼻。崖壁上的男子见有机可趁,蓦然回身,叼在口中的弯刀凌厉一挥,就斩在红鸟的脖颈上。一道血线顿时冲天而起,鸟群嘶声长鸣,只见火鸟头颅顿时跌下,无头的身躯在半空中狰狞盘旋,狂猛乱飞,足足撑了半晌,才颓然掉了下来。

    百风拂动,鸟群含悲,这群地壑巨鸟也甚是强悍,逢此大挫,不但没有仓皇逃去,反而破釜沉舟,哀兵猛战,团团振翅,将崖壁上男子包围起来。下面众人大惊,由于鸟群和男子相距太近,雷木弹已经不能使用,只能弯弓搭箭,溅射而去。

    青夏大惊失色,一下跳下象背,抽出一把战刀,就要爬上去。祝渊青连忙拦住她,对着左右一使眼色,众人连忙抓住滕锁,向上迅猛爬去。

    这些蓬莱人虽然迂腐胆小,但是常年和谷中的各类飞禽走兽对抗,倒也身形矫健,手脚灵活,只是和那男子相距甚远,一时间竟不能到达。眼看鸟群已经将男子团团围住,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竹笛声突然想起,尖锐高鸣,刺耳难听,只是响了几下,就已经让人头晕眼花,手脚酥,头皮酸麻,胸腹内恶心的翻江倒海。

    祝渊青眉头紧皱,大声叫道:“恶蛊龙烟,云森七树,大家快捂住耳朵,不能再听!”

    崖下众人闻言连忙捂住双耳,青夏仰头观望,只见那群大鸟顿时好似疯魔一般,互相拍打翅膀,猛烈攻击,竟然自相残杀了起来。羽毛漫天飞舞,臭血满空横流飞溅,一名翠衣少女端坐于一只雪白苍雕身上,大眼圆脸,唇红齿白,碧纱缠头,纱下垂着细小的辫,上面缀满了碧绿色的铃铛,嘴上横着一只绿色竹笛,仰头而吹,模样娇俏,又带着说不出的阴冷森寒。眼见巨鸟厮杀的差不多了,雪白的小手探入衣衫,抓起一把五彩缤纷的烟雾抛散而去,刹那间,满空飞鸟登时尖锐长鸣,然而不消片刻,就化作一团血水,噗噗的掉落下来。

    众人目瞪口呆,谁也不知道这少女是何来历。她却并不理会下面的众人,只是得意的一撇嘴,对着半空之上的青衣男子嘲笑道:“杨木头,你不是说用不着我的帮忙吗?我现在帮也帮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男子沉默不语,手中攀着钩锁,迅猛而下,没有那些畜生在一旁干扰,男子的身手好似巨猿一般,转瞬就已落到地上。

    直到此时,蓬莱诸人才有时间去仔细的看到这名男子的全貌。

    只见来人一身青色劲装,眉目英挺,眼神锐利,只是满面风霜之色,但是却丝毫无##他的气质,反而充满了一种坚强勇敢的神采。手拿一只长索,腰跨银色长枪,上臂插着一把刀囊,锃亮的宝刀提在手上,站在众人身前,双眼沉沉的看着站在人群中的青夏,嘴角微微牵起,似是长吁了一口气一般,淡笑而出。

    “杨大哥!”青夏突然上前两步,手足无措的抓住杨枫的手,激动地眼眶红。当日一别,如今三年已过,自己终日心惊胆战,忧心惶惶,内疚不安。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在这不见天日的地喝下相逢,一时间千言万语无法吐出,激动得不能自抑。

    “杨大人!”林暮白突然大声叫道,想学着青夏一般从象背上跳下身来,却差点没一个跟头扎在地上,被祝渊青扶了一把,才急急忙忙的跑上前来,高兴的叫道:“杨大人怎么会在此地?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

    祝渊青见青夏的表情,就知所来之人不是简单的身份。他现在私下里已经认青夏为主,悉心跟随,连忙耳聪目明叶落知秋地几步上前,朗声说道:“我刚才还道只身孤斗红鸟王的英雄是谁,原来是庄姑娘的朋友,那也难怪了。”

    杨枫谈笑着和众人打了个招呼,随即笑着对青夏说道:“小夏,知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我在白蛉郡等了你两年?”

    青夏心情激动,开心的连忙说道。杨枫刚想要回答,突然只听一声尖锐长鸣登时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那只巨大的白雕已然落在地上,碧衣少女翻身跳了下来,伸手拍了拍白雕的脑袋,那只白雕也像是有灵性一般,呼啸一声,登时直冲天际,在上空盘旋半晌,随即不见了踪影。见众人都诧异的望着自己,少女也好不在意,只是一双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青夏半晌,随即对着杨枫说道:“你拼了性命的下来,为的就是这么一个丫头,我还道是怎样的天姿国色,没想到也不过尔尔,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罢,冷哼一声,一幅大为不屑的模样。

    青夏一愣,眉头轻蹙,对着杨枫说道:“她是谁?”

    杨枫面皮一滞,皱眉说道:“一个普通朋友。”

    “什么普通朋友?”碧衣少女突然娇声姹道,凌然转过身子,柳眉竖起,娇憨地叫道:“杨木头,你怎可这样薄情寡义,三年来我跟你朝夕相对,为你端茶倒水,清白身子早就已经给了你,现在你见了你的心上人,就想要跟我一刀两断,撇清关系吗?告诉你,门都没有!”

    说罢,少女噔噔噔来到两人面前,一把揽住杨枫的手臂,对着青夏说道:“小丫头,你是跟着男人一起跳下来的,现在上面还有一个为你要死要活的男人,如今身边又有了这么一大群男人,可不许来跟我抢。不然的话,仙子我就要施展神通,将你的这群男人们一个一个的全部毒死吊在悬崖上喂老鹰,让你成为活寡妇!”

    “啊!我知道你是谁啦!”人群之后的林暮白突然大声叫道:“你是云森七树的七树妖女,婆娄城的城主烈云髻!”

    众人闻言并无反应,茫然四顾,只有青夏心头微微一凛,疑惑的看向杨枫,心道他怎么竟然招惹了这个妖女,如今得见她真颜,看来外面的传闻定然不虚了。

    云森七树位于云森山一带的一片平丘之上,虽然只有七棵树木,但是却盘根错节,根藤遍布,满山遍野,形成一大片巨大的热带雨林。向来毒虫猛兽遍布,生人可进不可出,是大路上最为险恶凶悍的几处险地之一,即名为七树,又号称婆娄城。七年前,黑岭一带的一伙马贼在西川和南楚的合力围剿下,无奈中逼退到云森七树之中,两国兵马追随进去,谁知却再也没有出来。

    当时楚离刚刚回国,难处大皇昏庸,西川大皇残暴,竟然同时下令国家精兵兵云森,将七树拔根。

    两国各派出精兵五千,一同进入云森七树之中而失去音讯,两日后,集体被抛尸在大6商城前的摇水一带,造成了大6最大的血案。谁知还没等两国布置好下一波的攻击,从云森七树中突然走出一名十余岁女童,碧衣细辫,满头铃铛,一人在前,指挥着浩浩荡荡的七树妖兽和遍地虫蛇,向着商城杀来。一路鸡犬不留,屠村灭镇,哀歌一片。

    最后,还是南疆白狼族的驭兽高手出面,才将这场浩劫平息下去。而七树妖女烈云髻的名字,也就此名扬天下。

    但是从那以后,烈云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是后来由胆大的游侠潜入七树之中,也没能找到她的踪迹。没想到今日在这幽闭千年的蓬莱谷里,却见到这妖女的真颜。

    烈云髻笑呵呵的说道:“好小子,没想到现在还有人记得姑娘的名号,应该好好的奖励。”说罢,探手伸入身侧的腰囊之中,抓出一把东西,向着林暮白猛地掷来。

    只见一群花花绿绿的东西猛冲而来,想起这妖女的名声,林暮白顿时哇哇大叫,抱头鼠窜。青夏眉梢一挑,手中匕顿时飞击而去,雪花狂舞,上下翻飞,几下就将那一团不明物体打落在地。众人沉目望去,只见是一团花花绿绿的虫子,大部分已经青夏斩碎,肠油横流,绿浆飞溅,浆糊了一团,观之生厌,十分恶心。

    烈云髻眉头一皱,突然紧紧拉住杨枫的胳膊,娇声叫道:“哎呀,杨木头,你的旧情人欺负我,你还不给我报仇?”

    杨枫眉头紧锁,一把推开了烈云髻的手,沉声说道:“列姑娘,还请你自重。”

    “自什么重?”烈云髻猛地一叉腰,大眼圆瞪,嘟着嘴说道:“你当初整天光着**瞪着我照顾的时候,又没叫我自重!现在你翅膀硬了,不需要我了,就想将我一脚蹬开吗?门都没有,哼!”

    说罢转身朝谷里走去,祝渊青见这煞星大大咧咧的就要进谷,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冲上前去,拦在烈云髻的前面,挤出一个笑容问道:“不知列姑娘现在要去哪里?”

    烈云髻眉梢一扬,怒声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想要杀人,我瞧在你长的还不错的份上,事先告诉你一声,最好滚的远远的,否则别怪姑娘手中的蛊虫不长眼睛!”

    祝渊青一愣,就任由这霸道少女自自己的身边走了过去。等反应过来时,她脚程极快已经走得远了。连忙惨呼一声,跟上前去,似乎真怕她像对付红鸟一般对付无故的蓬莱百姓。

    青夏扭过头去,看着杨枫,想起那少女所说的话,担忧的说道:“杨大哥,这几年,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杨枫淡笑一声,拍着青夏的肩膀,笑着说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林暮白见他们往谷中走去,连忙跟在后面,气势巍峨的天一峡下,只剩下一团血肉模糊的鸟尸和恶心蠕动的蛊虫。

    青夏的房内,一张八仙桌旁,坐着三男一女,青夏眼神忐忑的从三人的脸上转去,只见楚离仍旧一身白色棉袍,慵懒的半靠在后面的墙壁上,眼神玩味的看着杨枫,神情之间颇有些火花敌意。

    杨枫不动如山,面沉如水,仿佛看不到楚离一样,老僧入定般没有半点反应。

    倒是林暮白,人来疯一样察觉不到任何刀光剑影,仍旧执着的沉浸在老友重逢的喜悦当中,一双眼睛都几乎冒出光来,开心的合不拢嘴。

    哎,青夏低叹一声,说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将楚离还在谷中这件事告诉给这书呆子。林暮白为人老实,不会作伪,万一说漏了嘴,情况就会大为不妙,但是杨枫和楚离之间关系莫测,实在需要这样一个调节气氛的人存在,不得已之下,就将他也带了进来。

    “也就是说,当初你并没有托人来白蛉郡找我,带话让我在郡上等你对吗?”

    杨枫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是,和你分开之后,我被乌斯媚尔的族人追杀,后来又遇上南疆蛇人,身中剧毒,幸好碰上了进入南疆采药的烈云髻,被她所救。我中毒太深,也是三个月前才大致痊愈,赶回白蛉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半月之前听说了白鹿原之战,地壳开裂一事,这才火前来,在上面遇到了秦国宣王,打探清楚,就下来寻找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只听他的伤势要养了两年多才好,就可知当日一战有多么凶险。青夏眉头紧锁,暗道既然如此,那么前来报信的人,又会是谁?转念一想,登时有了答案。那三天旭达烈借口进山中打猎,没有回家,想必定是他为了不让自己离开,才撒了这个谎。想到这里,眼眶微红,隔着桌子握住杨枫的手,沉声说道:“杨大哥,大恩不言谢,你对我的恩情,终其一生,都无法报答。”

    杨枫淡淡一笑,摇头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们也算是有缘。”

    青夏心下感动,暖意融融,沉声说道:“其实,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大哥了。”

    杨枫微微一愣,眼内闪过一丝锋芒,片刻之后立刻笑道:“我也一样。”

    “哼!”一声不屑的冷哼突然从一旁传来,青夏转过头去,见楚离面容嘲讽,嘴角轻撇的模样,不由得怒从心起,大声叫道:“要不是你,我们怎么用得着吃这么大的苦头?”

    楚离闻言勃然大怒,沉声说道:“你不要张口乱咬人!又不是我派人去追杀你们的。哼,若真是我派的人,你以为你们此刻还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两年?二十年都别想养好!”

    “你!”青夏大怒,猛地站起身来。

    “消消气!消消气!”林暮白连忙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小心的说道:“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理应同舟共济,共同患难,千万不能内讧。”

    青夏狠狠地瞪着楚离,见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恨不得冲上前去和他打上一架

    楚离见青夏生气,心情反而稍稍好了起来,其实他之前之所以冷言冷语,也不过是因为青夏两人许久没人搭理他罢了,此刻吵了两句嘴,顿时生出一种被重视了的诡异心里。竟然转过头去,对着气头上的青夏说道:“喂!我饿死了,去拿东西回来吃。”

    “吃?吃你个大头鬼!”青夏愤恨的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对着楚离的脑袋就扔了过去。

    楚离是何等人物,和青夏在一起时间最长,身经百战,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姿势。手掌一拨,就将来势汹汹的茶杯偏转了方向,可怜的林暮白正在大献殷勤的要出去找食物,那茶杯登时长了眼睛一般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嘭的一声闷响,林暮白立刻杀猪一般的叫了起来。

    “杨大哥,我们出去。”

    青夏狠狠地瞪了楚离一眼,拉着杨枫就走出了房间。将要走到拐角的时候,青夏突然停住脚步,微微的皱起眉头来,沉声说道:“杨大哥,我有一事要问你。”

    杨枫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想问我宣王的情况吧。”

    青夏一愣,顿时疑惑的扬了扬眉。杨枫淡笑着说道:“你们的事,传遍街头巷尾,我也耳闻了一些。你们掉下地壑这些日子,宣王遍寻大6能人异士,甚至连烈云髻都得到了邀请,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得知你的消息。只是这地壑深达千丈,上面毒物浓烟笼罩,普通人轻易吸入,必死无疑。我之前身中百十多种蛇毒,后来在烈云髻的救治下,以毒攻毒,身体早就已经是个毒罐子,再加上烈云髻在一旁架鸟照顾,这才有惊无险的下来。换了旁人,可能早就死无全尸了。”

    这上千丈的地壑,凶险异常,看着杨枫刚毅的脸孔,青夏心底的感动无以复加。只听杨枫继续说道:“三日前夜里,我来到白鹿原,正巧碰到秦军大营,在地壑边上遇见了秦宣王。他形容枯槁,面无血色,身子羸弱不堪,秦皇室派出了十多名南疆巫医一同来到了白鹿原为他诊病,这才幸免于难。西川会猎已经结束,东齐已经返程,只剩下秦楚两国大军仍在这里徘徊。秦王下了十三道金牌传召宣王,都被拒绝,据说朝中议论纷纷,各种流言尽皆兴起,秦国北疆一代又遭到匈奴袭击,因为没有炎字营的守卫,地字营被拒绝,据说朝中议论纷纷,各种留言尽皆兴起,秦国北疆一代有很多边塞都遭到了掳劫,苦不堪言。西川也以会猎结束为由,驱赶秦军回国,眼看就要兵戎相见,宣王殿下顶着重重压力,困守白鹿原,占据了白鹿堡,前途令人担忧。”

    青夏愣愣的站在走廊上,苍白的脸颊随着杨枫每说一句话就白上一分,一眨眼的功夫,像是一张白纸一样,毫无血色。突然,好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地抓住杨枫的身体,沉声说道:“杨大哥,你帮帮我吧,帮我去求求那个烈云髻,求她带着我坐鸟飞上去吧,我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杨枫皱眉的按住青夏的肩膀,摇头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还用这么费劲的爬下来吗?烈云髻天赋异禀,又常年浸淫蛊毒,身躯大异常人,骨骼中轻,又习得轻身之术,浑身没有十斤重,这才能坐在白雕身上。像你我这样的人坐上去,白雕哪里飞得起来呢?”

    青夏闻言登时心中一痛,想起秦之炎每夜站在地壑旁边,苦苦等待,面色苍白的样子,更是心如刀绞。

    杨枫见她这个样子,只得安慰她说道:“别担心,会有办法的,再耐心的等等。”

    这是,忽听一声冷哼猛地传来,两人回头望去,只见烈云髻一身绿衫,俏盈盈地站在门廊之下,目光淡淡的看着两人,突然沉声说道:“小丫头还真是个多情的种子,四处留情,沾花惹草,好不快活!”

    她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却口口声声叫别人小丫头叫的顺口。青夏闻言面色一凛,但她毕竟是杨枫的救命恩人,也不远和她多做口舌之争,转身就向着院子里走去。

    “小夏!你去哪里?”

    青夏回过头来,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轻声说道:“我随便走走,不用担心。”随即,就隐没在院子里。

    杨枫怒视了烈云髻一眼,转身就回到房中去。烈云髻娇俏的脸孔陡然变得冰冷,看着青夏离去的方向,突然冷哼了一声,身形如风,悄无声息的就跟了上去。

    百草拂动,万物恬静,青夏缓缓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天一峡的方向,她站在崖下,缓缓地仰起头来,只见巍峨的崖壁,一眼望不到边,上面布满了五颜六色的各色云雾,一看就知有剧毒。

    天地辽阔,高远无垠,青夏心头不禁升起一丝重重的无力感,她沉声叹了口气,就算是凭借蓬莱的木鸟,也是飞不到那么高的。而这样远的距离,即便是自己喊破了喉咙,他也是听不到的。

    秦之炎,秦之炎,我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到你身边,所以,也请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等着我回来。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突然想起,声音婉转灵巧,好似黄莺夜鸣,青夏顺着笛声寻去,走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见一名紫衣少女站在一块岩石之上,衣衫鼓舞,长飞扬,明眸皓齿,观之可亲。手持一只白色玉笛,正在清脆吹奏,几只嫩黄色的小鸟围绕在她的四周,争相鸣叫,好似仙子一般灵动美丽,仙气凌然。

    青夏微微一动,那少女听到声音,回头望来,一看到青夏,一张嫩白的脸孔登时变得通红,手足无措的跳下大石,似乎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那里一样。

    青夏一愣,觉得这少女竟然十分眼熟,待见到她脸红,这才想起这是昨日为大家展示三寸光阴的蓬莱弟子,是祝渊青的堂妹,名叫祝小蝶。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青夏客气的点了点头,缓缓地走了过去。

    祝小蝶一时手忙脚乱,连忙将笛子放在身后,红着脸轻声说道:“没、没有,是我打扰了庄姑娘。”

    青夏对这小姑娘颇有好感,笑着说道:“你叫我青夏就好,你继续吹,我很喜欢听。”

    昨日工部大会上,祝小蝶也在场,见过青夏弹指伤人的英姿,是以上次见面心下颇为害怕。此刻见她白衣如雪,面容秀丽,和当日所见大不相同,不由得放松了起来。横笛嘴边,刚想吹奏,却见青夏仰头仰头观望,神志恍惚的样子,忍不住小声的问道:“庄姑娘,你在烦恼吗?”

    青夏回过头来,见祝小蝶面容娇嫩,眼神清澈的样子,心生好感,笑着说道:“这个世上,又有谁是没有烦恼的呢?”

    祝小蝶一愣,想了想,点头说到:“姑娘说的对,这几天小黄生了病,我也很难过。”

    青夏眉头一皱,疑惑说道:“谁是小黄?”

    “是小樱的孩子。”祝小蝶突然笑着说道,伸手指着半空中的黄色小鸟,笑呵呵的说道:“不过我给它吃了药,应该过几天就会好。”

    青夏见她童真无邪,轻轻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像是长者一般笑道:“真是个孩子。”

    祝小蝶丝毫没有生气,看着青夏一直仰头看着上面,又问道:“庄姑娘,你是想家了吧?”

    “恩,”青夏淡淡的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很想回去。”

    祝小蝶疑惑的瞪大了眼睛,说道:“哥哥他们不是在收拾道口的泥沙吗?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我知道。”苍白的女子轻声叹息,“可是我现在就想回去。”

    “哦!”祝小蝶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因为上面有人在等你,你害怕他们担心你是吗?”

    青夏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恩。”

    “那还不简单。”祝小蝶粲然一笑,说道:“姑娘写封信,我让小樱给你送上去不就好了。”

    青夏闻言,顿时大惊,猛地转过头来,一把抓住祝小蝶的手,沉声说道:“真的,真的可以吗?”一时激动之下,竟连声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当然了。”祝小蝶笑道,从怀里拿出随身带着的纸笔递给青夏,说道:“我每天都要尝试各种草药粮食,是以总是会带着纸笔,不用回去拿了。你现在就写,我让小樱送到上面去。小樱有翅膀,我所有的朋友当中,只有她能经常看到外面,总是会衔回一些外面的草药给我。”

    青夏拿着纸笔,一时间手指都在抖,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想了许久,终于落笔写到:我没事,不出十日后定会回去,你要保重身体,不要操劳,等着我。

    短短的几句话,却写了大半个时辰,将封皮写完,交给祝小蝶,青夏激动地眼眶都几乎红了起来。

    祝小蝶召唤来小鸟,将纸片绑在它的小腿上,轻声说道:“小樱,飞到上面去,把这封信交给当兵的,要等到拿着长长长长的回信才回来,知道吗?”

    小鸟伶俐地点着小脑袋,十分通灵地振翅一飞,带着青夏和祝小蝶殷切的目光,就冲上高空。

    巍峨的半空之上,一只雪白大雕盘旋在云#之间,突然看到一只嫩黄色的小鸟,闪电般冲上前去,将其叼在口中。一身碧衣的少女站在蓬莱谷的另一面,拍了拍白雕的脑袋,结果仍旧在它口中挣扎的小鸟,扯下它小腿上的纸条,眉梢一挑,眼内锋芒毕露,施施然回到房中,一会的功夫,就走到窗前,将小鸟放飞。

    昇旗招展的炎字营内,青皮的中军大帐里,南疆巫医正聚集在一处窃窃私语,秦之炎面色淡定的翻看着咸阳来的信报,好看的眉头渐渐的揪在一起。

    下面,是一众炎字营的高级将领,众人沉默的看着他们的主帅,一言不,将所有的信任和期盼,都无声的传递给那个孱弱不看的病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帐外响起,秦之炎眉梢一挑,抬起头来,只见一名轻甲斥候跪在门口,朗声说道:“殿下,有一只小鸟从谷底飞了上来,脚上缠着一封信,署名是给殿下的。”

    嘭的一声,秦之炎手中毛笔登时掉落桌案,双眼瞬间释放出巨大的光华。三日来,他夜不能寐,度日如年,等的就是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奇迹。秦之炎几乎是踉跄的站起身来,奔到那名斥候的面前,亲手接过那只嫩黄色的小鸟,在它的小腿上,一张白纸赫然在目,上面用难看的毛笔字写着秦之炎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青夏的笔迹。

    巨大的喜悦和激动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他几乎是颤抖着将纸片展开,满心欢喜的看了下去。

    周围寂静一片,落针可闻。那些鲁莽的汉子们,似乎也知道这薄薄的一小纸片对他们的主帅有着怎样的意义,三日来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所有人都面色欢喜,静静地等待着那将要传来的喜讯。

    然后,过了许久,仍旧没有一丝响动,众人疑惑的向秦之炎望去,却赫然现大秦的战神面色苍白的好似积雪一般,一双眼睛也满是痛苦之色。

    “殿下!”一名年老的巫医瞧出不妥,刚想开口询问,突然只见秦之炎身躯一震,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遍撒在那只嫩黄色的小鸟身上。

    “殿下!”一众将士齐齐奔上前去,按住秦之炎倒下的身体,南疆巫医凑上前来,只看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厉声叫道:“不行!马上拔营,去化弦城找大长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片慌乱之中,满身染满鲜血的小鸟连声尖叫,飞出大帐,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忽见一名将领走出来弯弓搭箭的就要向自己射来,小鸟一惊,顿时好似离弦的箭一般疯狂逃窜,向着幽深的地壑就飞了下去。

    冰冷的寒风之中,那张白色的宣纸被无数只大脚狠狠地踩在上面,只见别扭的字体写在上面,赫然写着:生死祸福与共,患难水火相随,花前转复月下,耳鬓连带厮磨,奈何?君心巍峨磐石,妾意嫩如柳丝,柳丝寒冬即可断,磐石也请为转移。

    萧瑟的寒风之中,巨大的风雪转瞬席卷肆虐,不一会,就将那张翻飞的宣纸狠狠地覆盖在皑皑积雪之下。

    从午时,到黄昏,青夏和祝小蝶一直眼巴巴的等着小樱的回来。天色渐黑,青夏的心,却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祝小蝶急的额头冒汗,不断地为那只小鸟说着好话。

    就在两人几乎已经完全失望了的时候,一声尖锐惊慌的鸣叫突然想起,两人精神大振,连忙仰起头来,祝小蝶吹哨召唤,小鸟一头钻进了她的怀里,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浓烈的血腥味中,淡淡的飘出一股上好的川贝香气。

    青夏愣愣的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一起变得冰凉。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日已西沉,抬眼望去,只见月朗星稀,已是入夜。

    四下里,百草拂动,夜风呢喃,天一峡下的碧潭水波粼粼,悠然成潭,潭水漫过一些细小的石子,蜿蜒成溪,迤逦向西。水潭周围尽是高大茂密的樟树,树叶层叠,清冷的月光淡淡播撒而下,照的树叶一片白亮。碧潭边是一片巨石,高耸兀立,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的女子,一身白色棉袍,青色腰带,乌如墨,眼眸似水,乌黑的长垂在腰间,远远望去,好似夜中仙子一般,清丽脱俗。

    楚离轻袍缓带,远远的站在高极腰身的百草之间,仰着头,看着抱膝坐在巨石上的白衣女子,神情落寞,一丝悲凉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轻轻的飘散而出。顺着女子仰起的头,他的视线投射在那巍峨陡峭的山崖上,眼神宁静且悠远,让人看不清楚那里面的波涛。

    不知过了多久,夜里的风渐大,楚离缓缓的走到青夏身边,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以青夏的警觉,自然早就看到他来了,只是不知为何,直到这一刻才轻声说道:“你这个时候随便出来走动,若是被人看见,很危险的。”

    楚离也不回答,只是沉声说道:“夜里风凉,跟我回去吧。”

    “恩,”青夏点了点头,刚想爬起身来,谁知坐的久了,脚下一麻,险些从巨石上掉了下去。楚离手疾眼快的一把扶住她,却见她的鞋子都已经湿透,水迹蔓延到她的小腿上,裙子的下摆也是汪漉漉的。男子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然后背过身子,从后面伸出双手,沉声说道:“上来。”

    青夏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也不说话,只是用手对着坐麻了的小腿狠狠的锤了两下,然后一下跳到地上,微微一踉跄就站稳,踢了踢腿,就准备自己走回去。

    谁知刚迈出步子,突然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拉了回来。楚离面色深沉,眼神漆黑如墨,眉头紧锁,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你就那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吗?”

    青夏一愣,眉梢轻挑,摇头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转牙就想离去。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去和他双宿双栖吗?”楚离猛然上前一步,厉声说道。

    青夏眼神锐利,脸现怒容,沉声说道:“楚离,你不要胡搅蛮缠,我现在不想和你打架。”

    “庄青夏!”楚离突然紧紧的抓住青夏的肩膀,双眼好似喷火一般的说道:“我已经不介意你心心念念的想着他,我已经不介意你睡梦中喊着他的名字,我已经不介意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我已经什么都不介意了,我甚至清楚的知道只要逃出生天你定会视我为仇敌的另投怀抱,可是可不可以,在面对我的时候,在看不见他的时候,你的眼睛可以只看着我,而不是呆呆的仰着头看着上面!”

    青夏面无表情的看着狂乱的男人,一丝痛楚缓缓的自心底升起,像是风暴一般的将她的心片片凌迟。

    楚离,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是为什么,在我决定留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残忍的将我推开,如今在我改变心意的时候,你又要屡次争取的想将我抢回去,那些来自于你的犯罪感日日夜夜的折磨着我,让我夜不能寐,无法安睡,将我推到这样一个两难的深渊中的,究竟是无道的命运,还是你的任性和自私?

    女子的眼神清厉如雪,带着巨大的沉着和坚定,她伸出手去,决绝的一根一根的扳开楚离的手指,终于,在他漆黑的眼神中缓缓的退后一步。

    “回去小心点,不要被人现。”

    摇动的百草之中,身形单薄的女子一身白衣,长披散,缓缓的行走在齐腰的草丛之中,渐渐的隐没了身影。

    凄凉的夜风之中,轻袍缓带的年轻男子久久的站立着,一时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清冷的月光淡淡的播撒在他的身上,父皇下达了让他去东齐为质的命令,随行的宫女嬷嬷全都偷偷大哭,后悔跟着他这个没用的主子,他的母亲,领着他年幼的弟弟,看也没看他一眼的迤逦走过金碧辉煌的宫廷,像是一张色彩明艳的彩画。

    他现在还很年轻,还不到二十五岁,可是为什么此刻站在这里,他却突然觉得自已已经那么老了。他的一生都在苦苦的与天挣命,可是到头来,却连自已真正想要什么都不清楚。

    当初在云翔大殿上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他说过,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和南楚的万里江山相提并论。那个时侯,他是多么的坚定啊,巍峨的江山画卷横在他的心头,浩瀚的扫荡六和四野,让他的信念坚若磐石一般,不会转移。

    可是现在,他突然后悔了。

    原来所谓的霸业宏图,江山万里,却都抵不过她的一个温暖的微笑。

    青夏,你知道吗,我登上大宝,俯视六和的时候,心里面,却是空的。

    孤月凋零,百虫悄鸣,楚离嘴角淡淡而笑,我已经泥足深陷,又要如何脱身?刚走出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祝渊青的身影就闪了过来,青夏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向后望去,没见楚离的身影,才其松了一口气,淡笑着迎上前去,说道:“祝领事,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祝渊青见到青夏,面色才稍稍缓和,笑着说道:“凤鸣宫里有宴,就差姑娘一个人了,我是听小蝶说姑娘在天一峡,这才过来找找。”

    “哦,”青夏连忙点头,生怕待会楚离回来会不小心碰上,说道:“那我们快过去吧。”

    分花拂柳,穿林过河,便是气度巍峨的凤鸣宫。隐隐听见丝竹之声,绵绵缭绕,不绝于耳,几名蓬莱少女见了祝渊青,连忙赶上前来,面泛红云,低头行礼道:“祝大哥,小姐和诸位长老都在宫内,就等着你们了。”

    祝渊青笑着答应,方才大步带着青夏向上走去。

    碧玉台阶迂回而上,大门两侧的玛瑙宫灯上镶嵌着夜明珠,光彩璀璨,盛光撩人。

    大门推开,青夏眼前一亮,只见宽阔的大厅上,光影闪烁,人头涌涌,华丽的锦绣地毯,富丽堂皇,华服贵人分作两侧,杯盏相交,笑语彦彦,丝竹声起,数十名盛装女子彩带飘飘,水袖盈盈,蟀腰**,衣媚曼舞。好一派歌舞升平的好景致。

    殿内所坐,无不是蓬莱谷内的实权人物,见到青夏进来,无不站起身来份纷行礼。青夏点头含笑招呼,被祝渊青一路指引,挨着林暮白而坐,在她们的下,杨枫正襟危坐,见到青夏,和煦一笑,他身侧的碧衣少女烈云髻也是笑语彦彦,竟然还咧开嘴角跟青夏打了个招呼。

    青夏微微吃了一惊,不过这妖女行事向来颠三倒四,从不按理出牌,也没放在心里。刚一坐定,林暮自就趴在她耳边呱噪的说道:“陛下也不见了,你也不在,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不管我愉偷跑了。”

    青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也不搭腔。略一抬头,却见谭小姐坐在主位上,一身淡紫色罗衫,上绣青绿彩蝶,更加显得凡脱俗,娴静素雅,只是一张脸孔略显苍白,两眼微红,显然这一日并不好过。

    看到青夏的眼神,谭小姐淡淡一笑,眼神微微闪烁犹疑,却并没有和她搭话。

    青夏知道她此刻对自已心虚矛盾,即知道是自已为她解了围,还有些怨恨自己害了她的心上人,兼且知道楚离就在岛上,对青夏所说的话自然就有所怀疑。当下也不上前搭腔,只是端起一杯水酒,仰头就灌了下去。

    那酒激烈,**辣的刀子一般滚过嗓子,青夏心绪翻涌,眼前不断浮现出白日里祝小蝶那一只满身鲜血的小鸟,只觉一颗心好似被针扎一般,疼痛难忍,呼吸不畅,可是转念之间,楚离孤身站在齐腰百草中的样子又浮现而出,像是两只巨轮一般,左右拉扯着她不断摇摆的心。

    案上的珍馐佳肴都失去了光泽和诱惑,青夏只是一杯一杯的饮着水酒,一会的功大,头就开始晕。一轮又一轮的长老先生上前来敬酒,林暮白无奈,频频起身,为青夏抵招,不出片刻,就也是眼神迷醉,晕乎乎的趴在案上。

    杨枫当然知道青夏在借酒消愁,叹息的起身,杯来即挡。烈云髻冷冷的坐在一旁,一张小脸渐渐失去了笑意,嘴角讥讽的看着杨枫,心底却是满满的苦涩。大眼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青夏,突然冷笑一声,眼内锋芒毕现。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声叫道:“蓬莱女贤木十烟小姐到!”

    丝竹顿止,花枝招展的舞女也齐齐退到一侧,众人齐齐起身,青夏和杨枫对视一眼,也随之起立,刚拉起一旁醉的不成样子的林暮白,一名一身黑色长袍,赤足雪肤的女子就缓缓走进大殿。

    这女子的长相并不如何出众,肤色奇白,眼窝深陷,面容消瘦,更显得一双大眼又黑又亮,柳眉细挑,雪白的脖颈高高的挺着,但是这些并不是分出色的五官和在一起,却显得此女子拥有脱俗的气质。这不是像谭小姐那种外貌所能表现出的娴静温婉,而是一种由内向外的知性,祝渊青就坐在青夏身后,连忙上前介绍着说道:“这是我们蓬莱这一代的智者,居住在内谷的天机阁里,庄姑娘还没有见过。”

    青夏闻言一惊,早就听祝渊青说过蓬莱历代的智者,只是没想到这一代竟然会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子。

    蓬莱传承千百年,向来以机械机括学为尊,是以每过十年,就要举办论术大会,召集谷中智慧长者,就近十年内困扰的难题进行集体答瓣。胜出者,就是这一代的智者,成为蓬莱智慧巅峰的象征,极受尊崇。青夏听说上一次的论术大会已经过去了六年,而这个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那么六年前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她那个年纪就能在蓬莱一众学识渊博的长者之中脱颖而出,实在不是天赋惊人。

    连忙拱手说道:“久闻木姑娘大名,想不到离去之前还能见到姑娘真颜,真是三生有幸。”

    木十烟淡淡笑道:“我已经两年没出过内谷了,昨晚听清叔说起庄姑娘惊人的见识,实在忍不住想出来讨教一二。姑娘离谷还有几日,明天可否抽出时间,到天机阁来,让我有机会聆听姑娘高论呢?”

    这种请求哪能拒绝,青夏点头答应。女子开心一笑,只见她年纪不大,眼角却细纹丛生,青夏知道这是用脑过度的原因,想起这蓬莱谷中众多匪夷所思的明都是出自这么一个柔弱女子的脑袋,不由得心生敬仰。

    就在这时,林暮白突然干呕一声,身躯猛地就向前倒去,木十烟一介柔弱女子,哪里推得动这个醉鬼,嘭的一声,就被林暮白狠狠的压在身下,林暮白脚绊在小几上,整张脸趴在木十烟的胸口上仍不自知,竟然还扁了扁嘴,呼呼大睡了起来。

    众人大惊,大声呼喝着将林暮白拖了起来,木十烟俏脸通红,极为狼狈,木先生面色阴沉,因为这蓬莱女贤不但代表着蓬莱的智慧脸面,更是他的女儿,若不是忌惮青夏的身份,可能早就掀案而起了。

    青夏连忙赔礼道歉,木十烟见林暮白醉的那个样子,也没有追究,只是摆了摆手,就弹压下众人的怒火,向着上的谭小姐走去。

    谭小姐见木十烟到来,连忙站起身来,让出一个位置。木十烟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谭小姐,木姑娘,林大人酒醉之下失态,还请两位海涵。”

    谭小姐神情微微有些尴尬的说道:“林大人连日来奔波劳碌,太是辛苦,还是扶他下去休息吧。”

    青夏看着两个下人将林暮白扶了下去,微微叹了口气,没有了林暮白招酒,虽然有杨枫照顾着,但是青夏还是多喝了几杯。待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头晕眼花,浑身软。

    房中有楚离在,自然不能随便让下人进去。杨枫扶着青夏走进房里,将她放在床上,脱下鞋子,拉过被子盖上,然后颇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坐在书案旁的楚离一眼,无奈下,还是退了出去。

    这是青夏一生之中,头一次这样放纵自已醉酒,太多的苦闷像是巨大的深渊一般,将她紧紧的埋葬其中,两股巨大的力量几乎将她整个人撕成两半。那些犹疑、不安、难舍、焦虑、彷徨,像是一场狂猛的龙卷风暴,将他们三人卷入其中,让她分不清楚自已到底该沿着哪一条路走下去。

    她不该是这样的,曾经的她,杀伐决断,该笑杀人,从不会皱半下眉头。从前的地,妖魅入骨,手腕高明,她的智慧、身手、头脑、相貌、身体,无一不可为国家为任务无偿奉献。可是现在她却彷徨犹豫,思虑不宁,徘徊在两个男人之间,游走不定,这不应该是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尽管喝了那么多的酒,青夏的脸却越苍白了起来,酒醉中的女子紧紧的皱起眉头,身躯缩成小小的一团,面露痛苦之色,像是一只小兽一样紧紧的抓住了被子的一角,轻轻的呜咽了一声。

    楚离站在床前,看着青夏紧紧皱起的眉头,一双剑眉也随之紧锁了起来。她那么苍白,那么瘦弱,单簿的好似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走。可是谁又知道,隐藏在这具孱弱的皮囊下的,是怎样一个坚强执着的灵瑰。她一直跌宕不安的生活着,终日游走在生死的边缘,心狠手辣的手起刀落下,却是一颗最为柔软温柔的心。俊朗的男人双眼渐渐的眯起,如果,你可以稍微软弱那么一点,如果你可以不要那么聪明,或者,你干脆狠心一些,也许今天两人需要面对的,就会是截然相反的一个局面。

    他缓缓的坐在床上,扶起青夏的身体,手指划过她清丽的眉眼,倔强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像是触碰一个梦幻中的精灵一般,生怕会惊醒她。

    青夏,你知道吗?多少个日夜,你就这样睡在我的身边,可是我却从来不敢伸手去触碰你,我不怕你会骂我,不怕你会跟我打架,我只怕你那种厌恶的眼神,就像当日北营之中的那一晚一样,你浑身鲜血的大骂我是个魔鬼。

    青夏,我不是魔鬼,我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只是太害怕被人踩在脚底的耻辱,太害怕没有希望的黑暗,太害怕不见天日的痛苦。那些被人当做狗一样怒骂鞭笞的日子,我忘不了。我忘不了他们是怎样骑在我的头上,忘不了他们用肮脏的鞋底子踩在我的脸上,忘不了那些散着恶臭的口水,忘不了自己那谄媚恶心的脸扎,忘不了那些死去的随从们绝望仇恨的眼睛。青夏,我一直以为自已的心在那时就已经死了,可是现在我知道,它还是活着的。

    怀里的女子呜咽一声,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下来,然后,便是肆无忌惮的泪眼滂沱。

    楚离心头一紧,缓缓的收紧手臂,将青夏紧紧的抱在怀里。

    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只有在这样酒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你才会允许自己在我面前软弱的流泪。

    青夏,我知道你的痛苦和你的为难,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一切都会结束。

    冰凉的吻缓缓印在青夏光洁的额头上,冷冽的气息中,却有这样那样霸道的誓言。命运的轮轴在天空中咯吱转动,上古的风,吹拂在狭小的卧房之内,掀起两人翻飞的衣角。星图上的轨迹是那么的诡异莫测,命运永远也不会以人的意志来强加转折,那些不知道什么时侯就会卷来的风暴豪雨,在遥远的尽头等候着,随时都准备打过来,用凶悍的浪头席卷过这天地间的一切秩序。

    二更的更鼓刚一敲过,床上的女子突然娇躯一动,微微的颤抖了起来。楚离坐在床头,忽见青夏面颊潮红,呼吸急促,还当她酒劲终于上来,连忙到书案前倒了一杯茶,扶起青夏的头,就想喂给她。

    谁知刚一扶起青夏的身体,突然一股清幽冷香猛地钻进鼻息,楚离眉头一皱,就见青夏双手登时环住了他的脖颈,两片花瓣般柔软的嘴唇覆盖在他的嘴上,温柔湿润,气吐如兰,耳畔细语低沉,如泣如诉。楚离大吃一惊,连忙挣脱开来,低头望下,只见青夏衣衫半解,酥胸如雪,长散落,依稀可见浑圆雪丘急起伏,桃红色的乳峰微微颤抖,软玉温香,春色无边,正双眼迷离的看着自己,眼波如水,迷蒙一片。

    楚离眉头紧锁,心跳加剧,却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刚想要仔细看看出了什么状况,突然只见青夏展开双臂,将他紧紧的抱住,口中呻吟一声,眉梢轻蹙,竟似十分痛苦的模样。

    “青夏,”楚离额角冒汗,周身血脉沸腾,苦忍的十分难耐,伸手推向青夏的肩膀,哑着嗓子沉声说道:“你怎么了?”

    匆忙之间,青夏突然半跪而起,楚离手指无意间扫过青夏的**,青夏登时俏脸红晕,嘴唇轻启,出一声缠绵低沉的呻吟,娇喘吁吁声中,眼波迷离,如春水般急荡漾,纤腰曲挺,一把抱住楚离的腰,挥手扯开长袍,如花樱唇就印在楚离的胸膛之上,纤细的手指在他健硕的胸肌上摸索轻划,常起肌肤的一阵战栗。

    嘭的一声,楚离被青夏一把拉扯到床上,重重的压在了她柔软的娇躯之上,幽香扑面,湿润的两瓣樱唇已经贴上他的嘴唇,气吐如兰,丁香辗转,那火热柔软的香唇,像是火苗一般将他的欲塑瞬间点燃,如熊熊火焰般,肆虐全身,伴随着那昂扬的**一把将青夏紧紧抱住,猛烈的回吻而去。

    身下女子嗯咛一声,一双修长雪白的**懒洋洋的缠上楚离的腰腹,像八爪章鱼一般,将他紧紧的缠住。

    天旋地转,琼浆暗度,青夏的双手急迫的伸进楚离的衣衫之中,在他健硕俊美的身体上流连徘徊,美妙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轻轻的抓在他的背上,像是小蛇一般,细细的摩挲着的丰满雪白的乳丘在他的胸膛挤压下颤抖着,滑腻的肌肤滚烫一片,就连雪白的大腿都染上了一层潮红,青夏眼波迷离,眉头轻蹙,轻轻的咬住他的嘴唇,娇小玲珑的身体在他的抚摸下战栗的轻颤着。

    楚离体内的火山终士喷薄而出,喉间蓦然出一声狂暴的喘息,脑中嗡嗡作响,欲火焚身,沸腾的清火炙热入岩浆喷,当下长臂舒展,将她紧紧的搂住,向着她雪白的脖颈就吻了下去。

    青夏嘤咛一声,好似倦鸟投林一般,整个身体都贴在了他的身上,雪白的十指交缠于他浓密的黑之中,身躯下沉,柔嫩的舌尖轻轻的舔舐在楚离的胸膛上,在他的胸前一路徘徊,楚离小腹处登时窜起熊熊烈火,可是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念头却猛地袭上头脑,以青夏的个性,怎么会这般对自已?就算她酒后乱性,也不该这样彻底,难道是中了什么毒吗?

    这般想着,顿时惊起一身冷汗,刚将她推开想要查看究竟,忽听青夏出一声哭泣似的呻吟,起身就纠缠了上来。

    “青夏,”楚离声音沙哑,以绝佳的意志力抬起头来,捧住她的头,沉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青夏模糊的答应一声,香唇暗送,登时将楚离下面的话给堵了回去。舌尖扫过楚离的唇齿,麻痒难当,听着青夏低低的呢喃声,更是令楚离神智迷醉,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楚离双眼又黑又沉,声音沙哑的说道:“青夏,我是楚离。”

    青夏眼波迷醉,霎气盈盈,似乎在责怪他还不与她合体欢好一般,幽怨的看着他,一双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至此楚离可以断定她定是在宴上着了谁的道,中了春药,一丝狂猛的怒气陡然升腾而起。暗道好在她及时回房,遇到了自己,若是被别人钻了空子,该如何是好?

    眼见青夏衣衫半裸,娇媚诱人的模样,楚离只感觉自已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可是若是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了自已,明日醒来,又会怎样看待自已呢?想到这里,突然一咬牙,拾起满床大被,一把将青夏层层包裹起来,抱在怀里。

    青夏被他紧紧包住,不断挣扎,脸上红晕升腾,显然十分痛苦。

    楚离打开房门,抱起青夏就向东急奔去。

    一处碧绿的水潭掩盖在半人多高的草丛里,楚离缓缓的展开棉被,只见青夏白衣胜雪,肤如凝脂,清丽脱俗的脸颊上,眼若璀璨星子,眉若柳丝拢烟,正静静的望着他,夜风冰凉,似乎也唉醒了她的神智,青夏眉头紧皱,脸颊通红,轻轻咬着嘴角,似乎连伸手穿好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

    楚离将她缓缓的抱起,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沉声说道:“不用害怕,没事的。”说着,就将她整个身体浸到了潭水之中。

    夜色清冷,潭水也散着一阵冰冷的气息,青夏不禁浑身一抖,可是楚离刚刚放手,她登时就浑身无力的软倒在水里,不见了踪影。

    楚离大骇,嘭的一声跳进水池之中,惊慌失措的四下打捞,才在池底将青夏半抱了起来。

    这水池不过齐腰深,可是青夏此刻连坐都坐不住,楚离无奈,只得抱着她,站在水潭之中,静静的让冰冷的水退去她身上的春药。

    青夏本就穿着睡衣,薄纱罗衫,此刻被水一泡,更是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半掩不掩,曲线毕露。

    青夏浑身虚弱,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可是神智却清明了起来。夜风徐徐而吹,百草拂动,虫鸣鸟叫,冷月如霜,碧绿的水潭之中,青夏靠在楚离的胸膛上,一双柔姓的小手紧紧的攀着他的肩膀,感受着他有力的双手抱在自已的腰间背后,呼吸浅浅,夜风吹拂在两人的长之上,半湿的长轻轻飘散,凌乱交缠,好似千万蝶翼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连身子都已经麻木了,青夏终于可以沙哑着嗓子说道:“楚离,我好了。”

    楚离一愕,点了点头,将她抱上岸上,仍旧放在棉被里。

    “我自己可以走回去。”见楚离还想用棉被将自已包起,连忙出声阻止道。

    楚离也不说话,只是用目光上下在青夏几乎全裸的湿衣服上一扫,答案不言而明。青夏脸颊顿时变得通红,任由楚离将她层层包裹而起,抱在怀里,向着凤鸣宫方向走去。

    蓬莱谷与世隔绝,环块清幽,到处都是奇花异石,夜里凉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花草香气,四下里花树摇曳,直如仙境一般。

    青夏被楚离抱在怀里,畿微挑眉,从下方看着楚离棱角分明的脸孔,想起两人之前的尴尬,脸色不禁潮红一片。

    眼看就要回到寝房,却忽听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声突然从内谷响起,瞬时间,鸣锣声响彻天际,无数飞鸟尖声名叫,振翅高飞,扑朔间洒下漫天毛羽。青夏一惊,连忙拉扯着楚离的衣衫,说道:“好像出事了。”

    楚离眉头一皱,将青夏放了下来,这一路不远不近但是却让青夏的衣服已经半干,虽然只穿着棉袍有些不妥,但是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的暴露了。

    “去看看。”

    青夏点了点头,忽见一名蓬莱男子从远处奔跑而来,青夏从后面闪身而上,一个手刀就将他劈昏在地,几下利落的脱下他的衣袍,递给楚离说道:“快穿上。”

    又如法炮制了一个倒霉鬼,两人换好衣衫,跟着混乱的人群,就向着前方跑去,只见熊熊火光竟从天机阁的方向传来,四周人声鼎沸,喧哗嘈杂。青夏和楚离对视一眼,隐藏在人群之中。

    无数人聚集在天机阁门口,仰头观望,只见熊熊火光从里面传了出来,众蓬莱百姓提水端盆,不断的向着着火的屋子泼水,木先生等人组织蓬莱的壮丁子弟,正在拼命的撞着大门,砰砰声不绝于耳。

    “站着干什么?灭火啊!”一名年轻的蓬莱弟子看到青夏和楚离穿着蓬莱服饰,夜色迷蒙之下竟把他们当成了蓬莱人。

    青夏和楚离点了点头,也找了个水桶,跟着众人汲水回来灭火。

    这时,急听嘭的一声巨响,烟火弥漫之下,沉重的玄铁重门突然轰的一声倒塌了下去,滚滚浓烟呛得众人大声咳嗽,木先生挥舞着袖子,然后就招呼众人进去救人。

    青夏和楚离跟在人群之后,闪身就进入了蓬莱圣地——天机阁。

    到处都走滚滚浓烟,青夏皱紧眉头,沉目望去,只见到处都是狼藉一片,书架柜子全都倒在地上,遍地都是厮打过的痕迹,青夏眉头越皱越紧,楚离也感觉到事情不同寻常,不由自主的去拉住青夏的手,安慰的紧握了一下。

    青夏微微一愕,脑海中登时浮现出自己意乱情迷下和他纠缠在一起的媚态,脸颊一红,就缩回了手。

    能暗算她,并且能靠近她在不知不觉中下毒的人,除了蓬莱的人,就只有那个诡异难测的七树妖女烈云髻。青夏虽然身手矫健,杀人技术高明,但是和这样神鬼莫测的妖女比起来还是略处下风,不知道什么就会着了她的道。

    心下怒火熊熊升起,暗道眼前危机一过,定要回头去找她算帐。

    这种哑巴亏是不会随便的就咽下去的!

    “啊!”一声尖叫突然响起,打断了青夏的思虑,她猛地抬起头来,向着声处看去。只见木先生突然瞪大了眼睛,满是皱纹的老脸狰狞颤抖,突然大哭一声,猛的向前跑去。顺着她的身影,青夏转头望去,却顿时间如遭雷击,脸色苍白,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只见一名**女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雪白的**上布满了青紫血淤,下体血迹斑斑,脸孔苍白若纸,一双眼睛惊恐着圆瞪着,愤怒悲苦,泪珠犹在,绝望惨痛,竟赫然是几个时辰前才刚刚见过面的蓬莱女贤木十烟。

    只见木先生惨呼一声,登时奔进仍在燃烧的内殿,一把扶起木十烟的身体,只觉触手冰凉,竟然早已气绝多时!

    巨大的惨哭声登时响起,木先生老泪纵横,声音凄厉,好似冤魂夜哭。

    “嗯……”

    一声低吟突然响起,众人连忙向内室看去,只见一片狼藉凌乱的大床上,一名男子正躺在上面,衣衫垂地,**着上身,只穿着一条裤子,长散落,看不清楚脸面。

    木先生顿时像是被点了火的炮仗一样,猛地从地上跳起身来,向着大床就跑了过去。

    众人害怕他有闪失,也是齐齐跟上。

    只听轰隆一声,巨大的廊柱猛地砸了下来,登时横在大床前,险些砸在木先生的头顶。几名蓬莱弟子闪身跳了过去,一把抓起那名仍在呼呼大睡的男子,砰然扔在地上。

    “奸贼!”木先生目赤欲裂,面色通红,突然一脚踢在男子的身上,大声喝道。

    男子趴在地上,似乎这才幽幽转醒,缓缓的摇了摇脑袋,然后慢慢的爬了起来,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疑惑的在众人身上扫去,待看到青夏的时候,突然的大叫道:“啊?你怎么在这?”

    转眼又看到一屋子的人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男子一惊,清俊的脸孔一阵疑惑,疑声问道,“三更半夜,诸位不去睡觉,为什么都聚集在在下的房里?不知所为何事?”

    “淫贼!”木先生突然一把拨出一名蓬莱弟子腰间的长剑,向着地上那名男子猛地的斩了下来,厉声喝道:“我要杀了你为我女儿报仇!”

    轰然一声钝响,青夏匕寒芒一闪,一把挑飞了木先生的长剑,沉声说道:“老先生,不要冲动,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闭嘴!”木先生土喝一声,又冲上前来。

    “青夏!怎么回事啊?”

    青夏一刀驾开长剑,护着男子猛然退出人群,站在角落里,回过头去,厉声叫道:“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林暮白,今天你不给我一个解释,不说他们,就连我也不会放过你!”

    劲风鼓舞,热浪滔天,梁上的横梁突然咔嚓一声脆响,向着下面轰隆砸来!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锣鼓震天的呼喊声,那声音犹如海浪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最后山呼海啸的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只听无数人齐声喊道:“南楚大皇来啦!南楚人杀进来啦!”

    青夏大惊失色,面色苍白的和人群中的楚离对视一眼,铺天盖地的惊恐席卷而来,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火浪滔天汹涌,危机一波又一波的狂悍袭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火光浮动,万籁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全都凝聚在了青夏的身上,人群中的楚离眉梢一挑,缓缓的向着木先生的方向靠去,想要寻找时机,一举制服敌,却被青夏一个冷厉的眼神制止,双目阴冷的扫视着四周。

    青夏挡在衣衫半裸的林暮白身前,脑筋却在飞的运转着,今晚这一切都太过诡异,以林暮白的为人根本不可能办出这样的事情。蓬莱人也不至于会下此毒手来对付自己的精神领袖,两方人马都被排除,就只剩下来历不明、态度暧昧的婆娄城主烈云髻和被关在牢中的半死之人楚筝了。

    就在这时,外面登时响起震天的叫喊呼啸之声,木先生双眼通红,丧子之痛冲垮了他的精神和理智,对着青夏怒声吼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来人,将这两个奸佞小人给我碎尸万段!”

    木十烟在蓬莱向来有着神化一般的地位,远比其他六部派来监督新任谷主登位的圣女欧丝,更具有号召力。此刻,这凡脱俗如仙子一般的女子,竟然被人以这样残忍屈辱的方式杀死,蓬莱人早已怒火中烧,听到木先生的召唤,登时蜂拥而上,将青夏和林暮白团团围住!

    青夏眉梢一挑,沉声说道:“木先生!这里面有误会,还请你给我辩白的机会!不要误中别人的圈套,使得亲者痛仇者快!”

    木先生双眼通红,眼神中透着巨大的悲伤和仇恨,冷冷的说道:“老夫一生所做事情中,最大的错误就是竟然相信了你们!”

    “杀了他们!”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厉喝,随即,众多蓬莱人齐声呼喝,声势惊人,声音震动如惊雷一般。雪亮长刀瞬间出鞘,光影闪烁,向着青夏当头劈来!

    青夏眉梢一挑,眼梢瞥到华丽的大床床柱上挂着一把宝剑。一身青衣的女子长飘散,眉眼凌厉,身躯陡然凌空而起,屈膝力,一个起跳忿然拨剑而起,架开迎面而来的宝剑刀锋。招式凌厉,出手如电,瞬间闪身半弯着腰,挡在林暮白的身前,沉声说道:“不要逼我出手!”

    木先生冷哼一声,沉声说道:“用火器!”

    唰唰声响顿时响起,几十杆长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青夏两人的脑袋,青夏眉头一皱,心底大惊,一把拉着林暮白的手,矮身一滚,就滚进了大床之下。与此同时,砰砰枪响随之响起,呛鼻的木屑灰尘迎面扑来。青夏一脚将笨手笨脚的林暮白踹到了床下墙璧的一角,身形如狸猫一般,趁着第一轮枪响之后上膛的时间,顿时飞身而出,一把扯过离自已最近的一名蓬莱弟子,手指瞬间扣住扳机,反手夺过,几乎是电光石火间,女子的身躯矫健如猎豹,双脚猛地踢在迎上前来的蓬莱弟子的胸腔上,身手之高,如入无人之境,在众人面前一一闪过,穿花拂柳,蓦然间,只听一阵齐刷刷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只见青夏一手持剑,一手握着形如猎枪的枪杆,黑洞洞的枪口紧紧的抵在木先生的下颔处,双眼冷厉如苍鹰,对着四周的众人沉声说道:“我若是想杀你们,根本就不必使用这样下作的手法,外面的人不是南楚人,你们若是再不冷静下来,今天就是蓬莱的灭族之日!”

    说罢,嘭的一声,就将枪杆扔到地上。其他蓬莱人见她这么轻易的就放下了木先生,无不精神大振,拿起手中长枪,登时扣动了扳机。

    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众人手中的火枪就像是一堆破碎的玩具一般,零件散落,全都掉在地上。

    青夏嘴角冷然牵起一抹冷笑,近身搏击和枪械拆卸,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对于这样制造粗浅,做工粗糙的枪支,她甚至用不上一秒钟就能将之粉碎。

    惊恐的抽气声顿时响起,对于青夏神乎其技的手法,众人无不大惊。

    “南楚人攻破大牢啦!”

    青夏眉稍一挑,一个念头猛地钻进脑海之中,再也顾不得什么敌我之分,对着木先生沉声说道:“快派人去大牢防守,楚筝若是被救出,蓬莱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笑声震天,惨叫不断,青夏和林暮白等人冲出天机阁的时候,整个蓬莱都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纷乱的人群惊慌失措,四下奔逃,各种向来被关在外谷的凶禽猛兽咆哮嘶吼,肆虐叫嚣,这些掌握着当世最为先进的工艺技术的蓬莱人,到底仍旧是一群手艺高深的木匠,空座宝山却不识宝,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掌握着多么大的力量。多年的安逸生活消磨了他们祖先留在血液中的开拓进取的种子,变得胆小如鼠、目光短浅,危险来临之际,只知道抱头鼠窜,却不知道举起刀枪护卫家园。即便是没有青夏,这样的一群人也不可能在乱世之中有什么作为,即便是给他们一颗原子弹,青夏都在怀疑他们有没有这个射的魄力!

    一刀劈开一名身着铠甲的男子,青夏抱起一名不过五六岁的大哭的孩子,对着身后众人说道:“全都拿起武器,跟上我!”

    洪天水牢之前,祝渊青正带着一众蓬莱弟子在拼死顽抗,身前团团围拢着大批黑色铠甲的士兵,这群人行为彪悍,身材高大,一看就不是南方士兵。青夏眉头轻蹙,对着身后蓬莱弟子吩咐了两句,就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巨大的嘈杂声突然从身后传来,祝渊青心头一震,知道是己方援兵已到,当下大喝一声,银剑漫天,奋勇无敌。

    轰隆隆爆破声登时响起,黑甲士兵人仰马翻,血肉模糊。青夏带着蓬莱青壮子弟,长枪短跑,弓弩战刀,疯虎一般的冲杀进了战局之中!

    内外夹击之下,黑甲士兵溃败如滔滔潮水,转瞬就被杀退,向着谷外奔逃而去,祝渊青安排好人追击,跟着青夏等人一路下到蓬莱谷最为险恶的地方,洪天水牢之中。

    然而,就在众人刚刚踏上洪天水牢的那一刻,突然巨大的冲击力猛地袭来,大地轰鸣,万物震动,青夏面色苍白,转眼和祝渊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无法掩饰的惊惧。

    轰然一声巨响,天地倒悬,乱石翻飞,整个世界沦入黑暗中的一刻,青夏欣慰的想到:还好楚离没有进来。四下里一片漆黑,青夏束紧手臂上刚刚结疤又被她一个跳跃撑的流出血来的伤口,用牙齿咬着包裹伤口的一片布头,狠狠的一勒,暂时止住了血。她狠狠的吐了一口口中的泥沙,只盛觉嗓子里一阵难忍的血腥味道突然从肠子里头冒了上来。青夏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三天没有进食没有喝水的缘故。

    抬起头来,只见远处的仍旧是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好在青夏忍耐力强,又经过专门的训练,早已习惯在夜间视物,不然,只是这里这样错综复杂的地形就足够将她摔得尸骨会无。

    今天,已是她在这万丈地**之中逃亡的第三天了。

    当日,整座洪天水牢生大爆炸坍塌的时候,九泽洪水闸门洞开,坚韧如铁的清璧登时坍塌,万顷碧水瞬间灌入。在这样可怕的自然伟力之下,什么身手头脑都将沦为废物,千钧一之际,青夏一脚将尾随进来的林暮白踢了出去,自已终于因为力气的完全匮乏,而失去了逃生的能力,转而任由那带有千钧气势的奔腾碧水当头而下,将整个洪天水牢填成一片汪洋。

    也许是命不该绝,也许是神灵保佑,总之,当青夏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竟然没有被洪天水牢的滔滔洪水淹死,反而在一个相对于更加阴森的洞**中独自躺着。

    感觉到脚下的土地有些潮湿,青夏低头看去,只见前面的一处洞口竟然正往自已所在的地方轻轻的滴着水,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却赫然被眼前的所见而惊呆了眼。

    在巨浪翻滚而入的时刻,青夏因为被巨石击中,身体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在清醒前的最后一刻她只能随便找到一个离自已最近的犯人牢狱洞**躲藏起来,这是她能为自已的生存做的最后的努力了。而后,就陷入了完全的昏厥之中。

    而现在,她却没有在洞**之中,反而是在洞**内部一个更加隐秘的甬道内。这个甬道平坦光滑,用手摸去竟然颇为温润,完全像是人工打磨而出,足足有二十多米长,青夏大为惊愕,在甬道内左右翻找查看着,竟然现大堆的石质工具,多为小刀小铲的样子。看到这里,青夏恍然大悟,看来这些都是以前住在这里的犯人自己做成的工具,作用就是用来在洞**的石壁上开凿出一条逃亡的通道,现在那条二十多米长的甬道就是那人的杰作。

    想到这里,青夏不由得大惊失色,要知道那些人在这样寒气弥漫的环境之中,生存下去都有问题,浑身无力,竟然还能用这样的方法想要逃亡,看的出来这个人的求生**是多么的强烈。

    可是如今,这一切却便宜了青夏。洪天水牢自称是天底下最强悍坚韧的牢狱,所关押的都是千百年来,无意中撞破蓬莱秘密,却不愿永远留在这里生活的人。蓬莱幽居于万丈地壑之中,能从上面下到这里,并且大难不死的,全都绝非常人。因此,蓬莱为了关押这些人,自然会把一切防范工作都做的很好,这些犯人的牢狱自然也会经常的受到检查。于是这个犯人就把自已的这个逃生甬道设置的极为隐秘,几块大石七转八折的横在前面,虽然可以容得一个人进入,只是从外面看起来却和正常的石块一样,没有什么破绽,也就是这样的地形,让外面那滔天的海水没有多少涌到里而,而青夏也就逃脱了死亡的命运。

    她小心的探出头去,只见外面一片汪洋,整个洪天水牢就像是一个酒壶一般,内部满满的全是酒水,青夏虽然在酒壶的内部,却因为是在弯曲的壶嘴的那部分,而逃脱了被浸泡的命运,只是,想要从酒壶中逃跑,那就难比登天了。

    四下打探摸索一阵,青夏终于明白,那个犯人并不是愚公移山,蚂蚁撼树的异想天开想要凿开这山逃出去了。因为,这个厚厚的石壁后面,竟然是中空的!

    这个现让青夏一阵兴奋,原来这个犯人早就现了这个秘密,此处洞**和别处不一样,轻轻的敲击起来会有空荡荡的回音,这就说明这处绝对不是实壁,只是后面到底是通向哪里的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与其困在这里,倒不如出去看上一看,毕竟,那边还是有希望的。

    于是,那名犯人在用简陋的石器,还要防范他人听到声音的情况下努力了几十年也没有打开的石璧。在恢复了一些力气的青夏手下,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完全打开,当青夏兴奋探出身子查看的时候,却登时傻了眼

    可是既然有路了,就总好过这样在这里干等着,于是,青夏就告别了给她带来连番厄运的洪天水牢,踏上了寻找自由与光明的逃亡之路。

    不止一次的,青夏在拼命的怀疑,这个出口到底是不是洪天水牢下面的大老鼠打的洞。因为这条甬道里的地势一直是往下行走的,在很多路段上,青夏几乎大头朝下的向下攀爬,若不是她前生也是那么一个狂热的攀岩爱好者,可能就要成为军情9处第一个大头朝下摔死的级特工了。

    长时间的在这样狭窄,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前行的滋味简直让青夏恨不得立马掉头从百丈高的洪天水牢中游水上去。很多时候,青夏都不得不将整个身子压得像一根面条一样趴在地上匍匐前行,在狭窄的空间里将自己的身体极尽所能的缩小。

    生平第一次,青夏觉得能够在宽大的空间里自由奔跑,也是一种幸福。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去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洪天水牢的突然坍塌,牢狱坍塌之后,又会生怎样的变故。因为若是自己死在这里,她所想的一切就会没有任何意义。险恶的环境,激出了她的全部斗志,昔日叱咤风云的军情9处级特工oo3又再一次在这暗淡无光的地缝中复活而生!

    所以当三天之后,浑身酸软无力的青夏终于从那条阴暗狭窄却不知道要有多长的甬道那里爬出来的时候,就连坚韧如她,也忍不住的放声大笑,现在,她比之前三天的每一刻更有信心能够逃出生天,这样的环境都被自已征服了,没道理自己会在这里倒下去。

    清脆的笑声在比洪天水牢还要深的地下洞**中轰鸣的回荡,就在青夏笑得几乎要断气的时候,一个比她大数倍充满磁性的声音也随之轰鸣而起:“哪里来的臭丫头在这里大吵大闹,搅得老子睡不好觉!”

    青夏的双耳猛地一阵轰鸣,无数的泥土在这一嗓子的震荡之下,扑朔朔的全都掉落下来,落了本就是一身狼藉的青夏一头一脸。巨大的气流在空气之中横冲直撞,激的尘土飞扬,巨石轰隆。

    青夏的嘴霎时间张的大大的,再也无法合上,千想万想又怎能想到,这样一个好似耗子窝的洞**里,竟然还会住着人?忍不住壮起胆子,面容冷厉的大喝一声:“什么人?马上滚出来!姑娘心情好了,就饶你一命!”

    “哈哈!”那个磁性的声音豪爽的笑道:“胡吹大气的臭丫头,跑到别人的地盘上还敢这么张狂!”

    世上离奇古怪的事情也不过与此,青夏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洪天水牢下几百米的地**里竟然还会有人的存在,一时间连忙的调动起全身的警醒,双目谨慎的看向四周,缓缓的从靴子里拨出匕,像一只战斗中的猎豹一般全神戒备着。

    “哈哈!我呆在这洪天水牢下呆了几十年了,没想到今天老天竟然送来这么一个傻了吧唧的丫头来给我解闷,哈哈,妙极!妙极!”

    有若铜钟大吕的声音再一次粗犷的在空气中响起,青夏被他一嗓子震得一个踉跄,抬起头来愤怒的大叫道:“是男人的就站出来,老是藏头藏尾的算什么好汉!”

    那声音一滞,洒然笑道:“我就是不出来,你能奈我何?”

    青夏眉头一皱,听这人说话的口气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心思斗转,努力的思考着这个神秘人的身份,可是却没有半点头绪。凝神屏息,耳力运足,四散探查,却觉得这偌大的地**之中,似子无处不是那人的气息,却又无处是真,一时间也不由得觉得有些稀奇古怪。

    她平生古怪际遇甚多,当初跟随军情11处的异能者出任务的时候,更是见识非凡,可是却无一次是这样的处于被动,只听得那人疯狂的大笑着,似乎一辈子没有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一样。青夏低眉沉思,却找不到什么脱身之计,也不知道来人是善是恶,是敌是友,所以也不好做出什么反应。

    一时之间,只听得见那人疯狂的大笑声回荡在地**之中,声音震震如平地惊雷,扬起大片大片的尘土。

    “臭丫头!你是何人?不知道这里是蓬莱谷的禁地吗?洪天水牢就在上面压着,你也敢闯下来,想死了吗?”那人的声音充满了磁性,虽然已显苍老可是还是透露出一种王者的气派。

    青夏听他的话语,似乎是在维护蓬莱谷,有拿自己问罪一般,可是语气却甚是调侃,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想到他被关在地下几十年,登时就有了计较,冷然说道:“蓬莱谷又怎样?不过是一群欺世盗名之辈,我杀了洪天守卫,放了牢里的犯人,为的就是找蓬莱的不痛快,有本事的,你就站出来和我大战一场!”

    那个声音听了青夏的话为之一滞,许久的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方才沉声说道:“丫头,蓬莱谷远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清鹏七部,触手天下,呼风唤雨,钱粮两部久居市井,救济百姓无数,是天下人眼中的菩萨在世,你这样说话,不怕遭到报复吗?”

    青夏至此再无怀疑,心想想要走出这地**,还要靠这个识途的老马,冷哼了一声,语气淡淡,带着些微嘲讽说道:“是正是邪,是善是恶,我自已心中自然有一杆天平,用不着他人置喙。蓬莱谷传承千余年,其中隐藏的阴暗玄机,又怎是那些匍匐于市井之中的贫民百姓所能看的清的,所谓的清鹏七部的伪善嘴脸,不过是愚民罢了。”

    黑暗中的声音略微一惊,疑惑的说道:“丫头,你在蓬莱的地界上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真是胆子大的很啊!”

    青夏嘴角轻轻一笑,所有的事情登时就在心里穿成了一条线,对这老者的脾气秉性也了解了七八分,当下冷哼一声,沉声说道:“这天地间想要对付我的人实在不在少数,你们蓬莱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却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阵粗犷的大笑登时响起,那人大声说道:“好一个狂妄的丫头,老子窝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三十年,想不到世间竟然出了你这样嚣张的人物。只是实力不是说出来的,还要拿出真本事来才能让人信服。”

    青夏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请前辈现身,来验验在下的真正本钱吧!”

    “好!”震天的声音陡然响起,一时间就好像是一个惊雷在青夏的耳边炸开一般,青夏三日滴水未进,体力消耗严重,此刻被那老者当头一喝,脚下险些不稳,脸色霎时变得有些苍白。连忙凝神戒备,持刀守候,一时间,只听一阵巨大的爆破声登时传来,青夏的身形顿时猛然如同大鸟一般的拨空而起,堪堪躲过了那老者的一记强劲的攻击。

    灰黑色的石块登时如同大海一般在地**中轰散开来,漫天灰尘海水般弥漫四周,原本空旷的巨大地**霎时间仿若是盛满了滔滔波涛,汹涌横撞,排山倒海。厉风处处,呼啸鬼嚎,充盈了满满的硝磺之气,强猛的风如同偏偏锋利的尖刀对着青夏藏身之处奔腾而来,黑色的飓风在半空中盘旋斗转,竟在瞬间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风暴,对着青夏的头顶当头砸下!

    青夏哪里想得到这人说打就打,根本不打一个招呼,手段还是这样的惊天动地,难以以常理揣测。

    电光石火之间,青夏念头百转,只是却没想到一个可能的身份,只见四下里大风鼓舞,死气弥漫,只感觉无尽冰冷严寒的阴邪力量不断的从四面八方袭来,股股力量均衡平均,竟然分不清对方到底是来自何方。可是这个时候,就算那人出现在青夏的面前,她也没有应付还手之力,对方的实力之高一时间出了她的想象,身形斗转,踏步虚空,形若鬼魅的从那道道真气旋风中擦肩而过,其间惊险处,即便是胆大包天如青夏,也不由得掬了一把冷汗。

    一团赤红如血的气浪登时如同上古蛟蛇一般盘旋吐芯,对着青夏挑衅的上下舞动,那声音大笑道:“丫头,跟爷爷玩猫捉老鼠吗?跑的这样快!”

    说罢,一道气浪登时冲天而起,角落中一块重达千余斤的巨大石墩霎时间仿若是一只偏偏羽毛迎风而起,跟在青夏的身后就冲了过来。

    青夏大惊失色,这是她多年以来,第一次遇到这般鬼斧神工的身手手段,完全不依照任何物理科学,冲破了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就像是当初在11处遇到的那个刀枪不入的老头子一般,有着巨大的难以揣测的爆力。

    青夏见那石墩的重量不可估量,在这狂风的推动之下,威势更甚,若是被它砸到,不死也会丢掉八成的性命。当下也不迟疑,奔腾跳跃,身形飘逸,青衫飘飘,一头墨迎风而舞,显得俊逸潇洒,迅猛绝伦。若不是后面跟着一个要命的石墩,倒是颇有些仙家的气度。

    “嘭!”巨大的石墩猛地撞击在地**的一处石壁之上,激起了大片的火星,四下飞溅。那老者朗声笑道:“青山险峰遮不住,大江照样向东流!丫头,你以寻常武艺竟然能够抵挡十多招,果然是此道之良才。可惜可惜,竟然是一名女子了,不然倒是可以传我的衣钵!”

    说罢,操纵的狂风霎时间如同巨大的洪流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青夏一时间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那洪流之中,四肢百骸都被气浪束缚,像是一个不会水的人沉溺在大海中一般,胸闷如堵,周身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待回过头去看去,那巨大石墩竟然灵巧如飞燕,已直直将要撞到她的背后。

    青夏大惊,身形陡然下坠,以毫厘之差的避过。石墩向着墙壁撞去,青夏急忙退后,怕遭池鱼之殃,谁知那石墩在马上就要撞上石壁的时候,竟然生生顿住去势,以绝不可能的态势停了下来,调转头来,对着青夏又再次撞来!

    青夏眉头紧锁,只见那石墩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却又度绝伦,宛若大鸟,虽然眼前这人敌友难明,可是青夏心底还是升起一丝敬佩之情,心道这人对武学的领悟能力之高简直匪夷所思。自己的那点搏击之术,在他面前,倒像是小孩子玩的游戏了。

    青夏向来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是这一刻,却也不由得怀疑起来,这名地壑老者到底是人是鬼?

    那老者登时大笑道:“孺子可教也!”

    青夏见那石块始终不追击自已,只是遥遥的掉在后面,不由得大起好感之心,朗声说道:“多谢前辈!只是我还有要事在身,不知可否请前辈告知出此地**的路径,待在下办完事后,定会回头来解救前辈出此牢笼!”

    老人长笑一声,朗声说道:“若是能出去,老大也不必呆在这个黑漆漆的地洞里,像个耗子一样的不见天日了。你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乖乖的和老头作伴吧!咱们终日这么交手过招,不是有趣的紧?”说罢,又是一阵豪爽的大笑。

    青夏心下烦闷,其实刚才看到这老者的手段,还被困在这里,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可是却也不灰心,心想这里要是真的没有出路,大不了就从原路爬回去,就想办法从洪天水牢中游上去。想到这里,不由得四下查看,想要找到那老人的藏身之地,只要将他拿住,自已当然就可以离开这里,只是看这老头一幅找到一个好玩具的样子,似乎想要逃跑也没那么简单。

    “丫头,别想了,洪天水牢深达三百七十丈,内部机关百出,你当初是正常的走进来,自然感觉不到。当年粱思还那老匹夫为了防止牢中生变故,特意设了那玉石俱焚的山河永寂锁,石锁开启,神鬼湮灭,山河永寂,任谁也别想从那废墟中逃出去,三日前老夫感觉到那声音的震动,就知道有人要下来陪着老夫了。”那老者登时幸灾乐祸的大声嘲笑,虽是大笑,可是听那声音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悲凉和寂寥。

    青夏还是第一次听到梁思还这个名宇,听到山河永寂锁这个名字,登时就知道了当日洪天水牢中生了什么事。想到这老人已经在这里被困了一辈子,心下登时一阵刺痛,就在这时,忽听远处的石窟甬道中一阵衣衫摩梭的声音陡然传来,这声音虽然轻微,可是青夏和那老者都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声音此刻听在他们的耳内却无疑像是惊雷一般震动天地。

    青夏暗道难道是林暮白楚离等人来寻找自己,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这时,忽听那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想不到这安静了万年的地**,今天竟然这样的热闹,丫头,别做声,咱们好好的瞧瞧热闹。”

    说罢青夏身形陡起,隐藏在一处山石的夹缝之中。

    忽见一股淡淡的清辉蓦然卸地,转眼间,就见刚才打斗的痕迹登时消退,而墙角洞**中无数的蜘蛛网硕大的结起,厚厚的灰尘尘埃落了满地,看起来就好像几万年没有人踏足过一般。

    青夏心中的敬佩之情越浓烈,瞠目结舌,就听那老者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道:“不过是一些降眼法罢了,出去和人动手过招,还是你的手段比较实用。”

    “就是这里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甬道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生缓俊响起。吓的青夏连忙凝神屏气,注目望去,只见一只素白纤细的纤足突然自那石窟中伸了出来,轻轻的踏在了那遍地的灰尘之中,宛如是一朵白莲落在鲜血中一般,充满了诡异的妖艳和诱惑。

    一声低笑突然从青夏的身边传来,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身形脸孔,可是青夏还是知道定是那个神秘的老人,当下连忙收敛心神,向那双嫩足的主人望去。

    细向那女子望去,只见一身材浮凸的妖娆女子,缓缓的从甬道中走出。雪白的修长**在雾影迷蒙的空气中充满了惊人的诱惑力,细嫩莹白的肌肤富有弹性,裸露在外的大部分肌肤都散着风韵的香气,如水的腰肢,高耸的胸部,白嫩的颈项无一不显示出绝色尤物的妖媚。

    青夏自己也算是个美女,引得两国皇子对自己倾心,可是却也不及眼前这女子自骨子里散的慵懒娇媚,这女子浑身上下似乎无处不媚,一张鹅蛋形脸扎虽然略微有些长,可是配合着她修长的脖颈,更加使她散出强大的自信,一双桃花眼眼梢微微上挑,旁边描以金粉,画出一个祥云的图腾,眼波如水如雾,迷迷蒙蒙,就好像是沙漠中的一汪海子,让人看不透彻。高挺的鼻子配合着一张微厚却更显性感的嘴唇,举手投足处,都是满满的风情。

    女子紫纱薄衫,姿态慵懒,眼梢一挑,嘴角轻笑的回过头去,对着后面的人娇声说道:“楚公子可记的清楚了?真的就是这里?”

    “我死也忘不了!”一个青衣男子从后面缓缓的走上前来,相貌英俊,眉眼飘逸,只是一张脸孔却惨白一片,一双狭长的眼睛精芒四射,露出无尽的怨毒之情,弯曲的鹰钩鼻子更显露出诡异的阴森恶毒,整个人显露出一种深深邪气。竟然就是被关押在洪天水牢中的惟南群王楚筝!

    “楚筝?”青夏心下巨震,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这个人,这时,一声疑惑之声也从身边传来,青夏知道那老者定然就站在自已的旁边,只走夹缝中漆黑,即便是这样近的距离,自己也看不到他,只是听他的声音,似乎也是认识楚筝一般。

    “朝雾昙花,红颜白,迷山转眼千层雪。时光流逝之快,令人扼腕叹息,楚公子遭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光阴如棱,岁月流失,好在善恶到头终有报,欧丝兰雅今天在这里提前恭贺公子逃出生天,预祝公子大仇得报,一雪前耻!”

    紫衣女子嘴角弯弯而笑,轻轻的拜了下去。青夏看着她桃花般的双眼,登时想起这女子就是当初工部大会的红衣圣女,只是没想到当日的相貌竟是假的。

    楚筝嘴角斜斜牵起,冷笑一声,沉声说道:“楚某说话算话,只要报大仇,成为七部之主,将来必定倾尽全力辅佐殿下成为四国之,决不食言。”

    欧丝兰雅轻笑一声,娇声说道:“楚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既然已经喝了血盟酒,自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还分什么彼此,公子说过的话,兰雅可从来没有怀疑过。”

    楚筝冷笑一声,眼角斜斜的瞥了一眼她的如花脸孔,沉声说道:“如此最好,还请圣女记住今日所说的话,楚某三年前曾因为轻信而吃了大亏,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小心难得万年船,圣女说是吗?”

    欧丝兰雅笑颜如花,眼睛微微眯起,低声说道:“楚公子所言极是,还请公子即刻上路,兰雅在此恭候大驾。”

    楚筝沉声道,“成败在此一举,如今七部会盟,若是稍有差错,万事休矣,一切还要仰仗殿下的扶持。”

    欧丝兰雅轻笑道:“公子大可放心,我们的消息早就已经放了出去,秦宣王如今已经带着大批军队上路,眼看着就要找上门来给庄青夏报仇雪恨。不出两日,蓬莱谷中定然热闹的很,蓬莱人如今忙着开掘洪天水牢,忙的紧,再也顾不上我们了。殿下在外面早已布置好一切,就等着公子大胜的消息。等到七部聚集,公子横空出世,到时候七部在手,世上还有谁能抵挡我国之锋,到时候公子想要杀回南楚,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将来公子大仇得报,登位大宝,君临天下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忘了兰雅啊!”

    好似一个惊雷猛的炸在青夏的头顶,耳际反复都回荡着秦之炎就要来了的消息。

    只是他怎么会下到这蓬莱地壑之中,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出口吗?他们口中的那个殿下,又是何人?他们这般兴师动众,难道有什么阴谋,只是单单的想要将楚筝扶植成七部之主吗?

    而他们散播了自已已死的消息,为的就是要引秦之炎前来把水搅浑,还是别有什么阴谋?

    就在这时,只听楚筝大笑一声,蓦然上前一步,走到内部一处怪石嶙峋的墙壁前,伸手对着一个看起来并无奇特的巨石,按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轰然一声巨响,整座大地都在疯狂的战栗颤抖,冥冥中,仿若是天地初开的北边极光,霎时间爆出的巨大的光芒轰然炸开一个响天震地的惊雷霹雳。无数的光芒离火通#射出,整个坚若玄铁的石室都在剧烈的震动,墙壁之上不断的向下脱落着层层灰尘土屑。##的红光在半空中盘旋飞舞,好似一只艳丽的火凤一般,光影萦绕,#力四溅,漫天尘土飞扬,漂浮于空气之中,久久不愿意散去!

    楚筝面色惨白,好似鬼魅,一双眼睛鲜红若血,凄厉可怕,癫狂一般的紧紧的盯着门口,双手几乎都在止不住的颤抖。巨大的裂缝在石壁上缓缓爬行,像是一群狰狞的#怪一般,突然,只听轰的一声,石壁整片管倒塌,一个灯火通明的幽深石道出现在眼前。

    “小丫头对公子还真是死心塌地,连蓬莱的至宝翻天雷火弹都肯给你,公子的手段,真是高明。”

    欧丝兰雅娇声说道,嘴角娇媚一笑,眼波如水,媚眼如丝,整个人都好似一条美女蛇一般。

    “哼!”楚筝冷哼一声,转声就走进了石道,刚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来,沉声说道:“若是圣女不请自来,可不要怪楚某心狠手辣,辣手摧花了。”

    欧丝兰雅娇声高笑,眼光盈盈的矮身一拜,娇媚的说道:“兰雅在这里恭祝公子马到成功,心想事成!”

    青夏隐身在石缝之中,皱眉看着眼前的变故,正想着静观其变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突然只听那神秘老者在自己身边沉声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石门关上的一刹那,青夏竟然好像看到一个白袍老者也跟着如幽灵一般的走了进去,只是见站在原地笑吟吟的看着楚筝的欧丝兰雅都没有半点反应,也就放下心来。

    巨大的石门缓缓落下,偌大的地**处一片死寂,欧丝兰雅仍旧笑吟吟的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敌不动我不动,青夏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却也不能就这样出来,毕竟还不知道这欧丝兰雅的底细如何,以自己现在的体质能否与之相对。

    然而,就在这时,欧丝兰雅眉梢一挑,嘴角一阵轻笑,媚眼如丝般的向着青夏的藏身处一瞟,登时飞身而上,腰间黑色长索灵蛇般激射而来。

    青夏暗道一声不好,#要弹身而起,忽听耳畔风声陡响,一个迅猛如电的身影猛地横冲而上,银枪闪烁,好似威龙一般,向着长索猛地盘旋上去。

    欧丝兰雅却也不惊慌,美滋滋的收回手掌,轻声笑道:“终于舍得出来了吗?”

    只见来人一身墨绿色长袍,剑眉入鬓,眼神锐利,冷冷的看着欧丝兰雅,一张脸孔喜怒难辨,银色长枪斜举在身前,竟然正是杨枫!

    只听杨枫沉声问道:“你是如何现我的?”

    欧丝兰雅笑道:“我生平男人无数,只要鼻尖一嗅,就知道这地**里有男人,你身子不错,又是个不怜香惜玉的情种,深得我心,兰雅还真不知道要拿你怎么办呢?早就听说杨公子当初为了南楚荡妃不惜叛国而出,今日看来的确不假,连洪天水牢这样大的坍塌都敢冒死前来,真是了不起呢!”

    杨枫冷笑一声,只见这女人浪荡至极,即便此刻两人敌我双方,说起话来仍旧像是撒娇一般,冷声说道:“向来听说,情的母狗母猫有这样的本事,没想到欧丝圣女也精于此道,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欧丝兰雅柳眉一竖,冷冷的笑了一声,轻轻道:“好利的口吃,只是不知道再过一#,杨公子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精神。”

    杨帆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就凭你,能奈我何?”

    欧丝兰雅登时大声笑了起来,花枝乱颤的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公子思虑高绝,武技高深,兰雅不善此道,自然是甘拜下风。可是公子连兰雅擅长什么都不知道就来跟兰雅过招,不是有些莽撞吗?”

    说罢,突然只见一团淡紫烟雾轰然席卷而上,愣然看去,竟然是一团淡紫色的飞虫组成,嗡嗡尖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着杨枫轰然袭来!

    青夏大惊,手握匕,登时就想冲出去。可是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娇姹瞬时间好似冰雪一般在这地**中响起,飘渺##瞬间而至,一抹碧色衣衫盘旋袭上,清脆的铃铛声响彻耳际。

    “伏羲门前算八卦!自取其辱!”嘭嘭声响顿时响起,淡紫烟雾瞬间好似退潮的海水一般,向着欧丝兰雅倒卷而去,恶臭扫尽,香风铺面,一名身材浮凸玲珑,明眸皓齿的碧衣女子乘鸟而下,嘭的一声,傲然站在了杨枫身前。

    欧丝兰雅一愣,猛地退后两步,双手拂柳穿花,将团团烟雾收卷而去,眼神冷然,嘴角却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七村妖女,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当日南疆一别,已有六年,当日红石姐姐死不瞑目,挖下的眼球至今仍悬挂在巫咸族的门源神柱之上,想不到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风水轮流转,今天竟然让你我在此重逢。烈儿,你我姐妹一场,今日充分,可要好生亲近亲近。”

    烈云髻冷眼看着她,森冷一笑,连笑脸都不愿再装,冷冷的哼了一声道:“我当年有眼无珠,竟然会相信你这个妖女的话,视你为姐妹,受你欺骗,想来也是我自作自受,红石姐姐虽是死于我手,却是被你陷害,若是她在天有灵,也自会找到仇家。我原本不想再理会巫咸族的事情,可是今日你欺负我的男人,便是天皇老子来了,姑娘也要取你狗命!”

    欧丝兰雅娇声笑道:“红石姐姐美貌无双,天下罕有,又精通兵法,是当世难有的名将。有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她一人就占了两样,这样的好事,自然是会折寿的。至于你口口声声说是你的男人,却不知道人家在为别人伤心劳肺,冒死下到这万丈地**之中,妹妹自作多情,情何以堪?”

    烈云髻眉梢一挑,大怒道:“要斗便斗,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欧丝兰雅突然仰头大笑,直笑的花枝乱颤,裸露在外的半个**肉光质质,腰肢轻颤。突然只见她蓦然娇诧一声,陡然从五指成爪,森森白亮的指甲蓦然暴涨而出,对着烈云髻当头#下!

    “六年未见,毫无长进,如此手段也敢来丢人现眼!”突然厉喝一声,腰间碧色长索陡然挥洒而出,和欧丝兰雅左手上的钩锁缠绕在一处。光雾吞吐,蛊虫纷飞.嗡嗡围绕着两人,刺耳尖鸣起来。

    杨枫眉梢一挑,长枪陡然袭上,和烈云髻一前一后,内外袭击欧丝兰雅。

    “妹妹好歹也是大6成名好手,这般两个欺负一个的事情,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吗?”

    烈云髻见杨枫担心自己.心花怒放,朗声笑道:“大6人人都称我为妖女,还要什么好名声?更何况今日你就要死在这里,这些事情,还有谁能传出去!”说罢,一道汹汹红粉突然洒出,原本淡若烟雾般的粉未,一到空气之中,立时化为一团嗡嗡作响的蛊虫蚊蝇,#头碧目,赤红身躯,蠕动盘旋,倒生双翅,向着欧丝兰雅就疾飞而去。

    就在这时,异象陡生!巨大的石室突然疯狂的震动了起来,整座大地猛烈摇晃,千钧重的巨石疯狂落下,在几人的周围砸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坑洞,青夏暗道定是里面的楚筝启动了什么机关,知道时间不多,猛地跳将起来,眼见一块巨石马上就要砸在杨枫的身上,突然舍身扑上,就地一滚,躲开了万钧巨石,厉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青夏!杨枫目瞪口呆,面色大喜,不可置信的大声叫道。

    正在和欧丝兰雅缠斗的烈云髻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勃然大怒,登时也不去理会身旁的欧丝兰雅。长索一甩,灵蛇般的向着青夏急冲而来!

    “洪天水牢这么大的坍塌都压不死你,河里的泥巴海里的沙,你还真是无处不在!”

    青夏见她竟然在这个时候不顾大局的和自己缠斗,眉梢一挑,一把扯下腰间钩锁,雷霆般缠上烈云髻的长索,厉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不是疯了?”

    欧丝兰雅稍稍一愣,转瞬眼球一转,就明白了过来,四下里疯狂摇晃,巨石纷飞,紫衣女子慵懒一笑,踏步空#,顿时迎上前来。

    杨枫横在烈云髻身前,想要将二女分开,谁知欧丝兰雅插手进来。无奈之下,只有当先应付起欧丝兰雅。只见一只紫色蛊虫顿时从欧丝兰雅大袖中疾飞而出,一口咬在杨枫的肩膀上,杨枫虽然被烈云髻改变体质,百毒不侵,可是到底是血肉之躯,被巨虫咬伤,疼痛刺骨,鲜血淋漓。

    烈云髻和青夏同时看到,不约而同罢手言和,联袂向着欧丝兰雅击去,一时间烈云髻应付虫蛊,青夏钩锁匕齐齐袭上,欧丝兰雅手臂肩头染血,眉目冷然,娇声说道:“烈妹妹好大的肚量,这般好勇斗狠,却为别人做嫁衣,好生的大公无私啊!”

    烈云髻冷哼一声,更加猛烈的攻去,和青夏两人配合得当,天衣无缝一时间将欧丝兰雅逼得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整座大殿突然更加猛烈的摇晃了起来,烈云髻突然一掌逼退欧丝兰雅,将她的攻势卷向青夏,挥手洒下一排狰狞的毒虫,阻断了青夏的退路,闪身后退,一把拉起受伤的杨枫,向着灯火通明的甬道就冲了过去!

    “青夏!”杨枫突然厉喝一声,甩手挣脱开烈云髻的手,转身就要冲回密集于石雨一般的石室中去。

    烈云髻眉梢一挑,俏脸森寒,厉声说道:“杨枫,你给我站住!”

    杨枫眼神顿时变得森冷,冷冷的逼视着烈云髻,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和痛恨,语调阴冷的痛声说道:“淫邪狡诈的妖女,滚!”

    说罢,一掌击在烈云髻的胸口处,打得她踉跄二步,让出道来,纵身冲进了石**之中!

    “青夏!”长枪横卷,猛地架#欧丝兰雅的长#,一把将青夏拉进怀里,扬枫沉声说道:“怎么样?”

    青夏面色冷静,摇头说道:“没事,我们走!”

    三柄飞刀斜斜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住欧丝兰雅前进的道路。两人联袂回奔,度惊人。

    “这么就想走吗?”欧丝兰雅冷笑一声,身形鬼魅的冲上前来。

    烈云髻一身青碧衣衫,站在灯火通明的甬道口,看着眼前乱石纷飞的石**,眼前不断回荡的都是杨枫厌恶痛恨的眼神,刹那间,她好似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下午,漫天花树,落英缤纷,青衣男子背靠在花石之上,鲜血淋漓,却目光淡远,那些眼神透过自己,看似在自己身上,却早己飘了千里万里远,没有丝毫半点注视到自己的存在。

    为何一次一次,被排除在外的人总是自己?为何一次又一次,无论她怎样努力,仍旧只是一个局外人?

    碧衣女子眼中登时闪过一丝怒火,嘴角冷笑,既然这是一个轮回,那么就让大家一起轮回,谁也别想置身事外,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一声娇姹登时响起,碧色长索猛地灵蛇#卷,袭上欧丝兰雅的腰部。黑色长索登时一滞,差之毫厘的放过了迅猛奔走的青夏和杨枫两人,杨枫大惊回头,只见摇摇欲坠的石**之中,烈云髻又和欧丝兰雅斗在了一处,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逃跑时间。

    “妖女!快走!”杨枫厉吼一声,刚想上前,突然被一块巨石拦阻。

    烈云髻#斗之中,冷然回过头来,沉声说道:“我就是要你欠我的!我就是要你死也还不清!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永远也别想把我当成一个陌路人!”话音刚落,一块巨石猛地砸下,欧丝兰雅巧妙转身,巨石的边缘登时擦在烈云髻的肩膀上,百丈下坠,力道何等凶猛,碧衣女子面色登时一白,一道血线冲口而出,踉跄两步,摇摇晃晃,差点摔在地上。

    “回去救她。”青夏眉头一皱,对着杨枫#声说道。随即就要弹身而起,折回相救。然而就在这时,衣角处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撕扯之力,青夏大惊下回头看去,只见还没高过自己的脚踝处,一只通体雪白,碧色大眼,长耳塌鼻,毛茸茸的小兽正紧紧的咬住自己的裤子,赫然正是失踪了几日的大黄!

    大黄眼波盈盈,身材虽小,力量却是极大,紧紧的咬住青夏,不让她再冲回洞里。

    “大黄!放开我!”青夏厉吼一声,小兽却只是呜咽着摇了摇头。就在这稍稍一犹豫之间,杨枫的身影已经隐没在石洞之中,瞬时间,轰隆隆声响霹雳而起,铺天盖地的巨石席卷而来,转瞬就淹没了对面三人的身影。

    “杨大哥!”青夏厉吼一声,声音凄厉,可是却无一声回答。

    四下里漆黑一片,再无半点声响,巨大的动荡之后,遥远的甬道内部,响起了低声的沉唱,好似有上古的风,缓缓的吹过梢。寒风凌厉,烛火摇曳,低沉的脚步声突然在身后响起,面色苍白的女子猛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淡青色的影子斜斜的站在一片灰尘暗芒之中,长飘散,眼眸如星,青夏双眼大睁,顿时惊在当场!

    一片黑暗之中,有苍白的指尖轻轻一动。

    杨枫神智一凌,凝自看去,只见自己虽处在一个#米见方的石室之中,四周墙壁紫光萦绕,散着淡淡的幽光,更显得这石室之中光影幽暗,色彩迷离。刚下巨石砸下,电光火石之间,欧丝兰雅突然闪身避开,一掌拍在一块石壁之上,一个明亮的石室登时出现在眼前。两人这才知道这妖女为何这般有恃无恐,杨枫一把抱起烈云髻,跟着跳了进去,谁知刚一踏进石室,就着了欧丝兰雅的道,眼前一件昏迷,就昏睡了过去。

    这时,忽听怀中恩咛一声,低头看去,只见烈云髻软软靠在自己的怀里,碧袍散乱,雪白的**脱袍而出,大片酥胸若隐若现,双眼迷离,眼波如水,乌散乱,竟像是中了春毒!

    “南疆之中,又有几个不知我欧丝兰雅擅长春蛊,早知二位百毒不侵,是以兰雅特意调配出几味大补的药物,绝无半分毒性,可是却是最猛烈的春蛊,刚刚我已经涂抹在了烈妹妹的身上,现在想必已经在公子的身体中生根芽了。妹妹美貌如花,公子可要好好享受了。”

    欧丝兰雅话音刚落,杨枫霎时觉得有一团火焰登时从他的小腹升起,一时间,仿若是燎原只星火一般,他的整个身体都是一片灼热,血脉膨胀,双目充血,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孔也是鲜红一片。眼看怀中的烈云髻玉体横陈,虽是穿着碧色长袍,可是那如雪的肌肤若隐若现之间更显的别样的诱惑撩人,温软的娇躯幽香阵阵,乌黑的长凌乱的紧紧的贴在她香汗淋漓的脖颈和莹白若雪的胸口处,眼波迷离,红润的嘴唇像是两朵罂粟花一般吸引了他全部的神智。就在他神为之迷,无法自己的时候,忽然听到欧丝兰雅的一阵浪笑,杨枫神智蓦然一阵清明,狠狠的咬着舌头,血腥疼痛登时弥漫,稍稍阻挡住那如果的**,冲着欧丝兰雅急冲而去。

    欧丝兰雅眼中惊讶之色一闪即逝,心中却是颇为敬佩,这种春蛊药效奇猛,即便是百岁老人沾上半点,也不能自己。更不用说像杨枫这般血气方刚的壮年,怀中还抱着那样如花似玉的美女,不过见他闪电掠来,也不惊慌,反而猛地迎了上去,娇躯斗转,轻扯肩带,罩在外面的紫纱薄衫登时如同一件蝶翼一般轻轻滑落,露出她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疯狂的娇躯。

    欧丝兰雅身无寸缕,像是一尾滑软的泥鳅一般钻入了杨枫的怀中,花蜜一般的双唇霎时就印上了杨枫的嘴唇

    “轰!”一股强猛的火焰霎时间席卷了杨枫的整个神智,无数的幼小春蛊猛然侵蚀了杨枫的五脏六腑,杨枫双手狍头,厉声大喝一声,可是出口的声音却无比的低沉沙哑,欧丝兰雅趁此时机闪身退出他的怀抱,娇声笑道:“公子感觉如何,是否欲仙欲死无法自拔?你们也算是缘分不浅,就让兰雅肋你们一臂之力,免得妹妹终日喝着别人的干醋,口干舌燥,火气也大!”

    说罢,身形一转,素手横挥,一道石门轰然打开,瞬间将欧丝兰雅的身形隐没,重重的关了起来。

    欧丝兰雅的声音在外面娇声响起:“红烛高燃,良辰美景,公子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兰雅的一番心意啊!”

    杨枫虎目望去,只见烈云髻躺在距自己不远处的地面上,一身碧色长袍紧紧的裹在她的娇躯之上,双眉紧锁,眼波迷醉,裸露在外的**在灯光之下,露出有人的光芒。

    一股热血登时轰的一声窜到了杨枫的头上!

    “是你?”

    青夏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扬眉说道。

    青衫男子剑眉星日,面貌英朗,一张脸孔俊逸潇洒,轮廓极深,穿着一身青色的描金华服,嘴角淡笑,可是眉目之间,竟是阴郁的无法掩饰的痛楚。

    “庄姑娘,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和你重逢,人生真是跌宕起伏,无处不含激动人心的惊喜啊。”

    男子声音低沉,赫然正是杳无音讯青夏以为已经死去的西林家长子——西林誉!

    青夏脑筋飞转.登时就将所有的事情连成一#,嘴角冷冷牵出一抹笑容来,冷然说道:“惊喜那是谈不上.说是惊悚也差不多,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

    青夏语气森冷,敌意明显,可是西林誉仍旧波澜不惊的淡淡说道“大仇未报,誉怎敢赴死,只能苟且偷生,等待报仇时机,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个日子,也不远了。当初姑娘为了我西林家同楚贼决裂,北营之中,割袍断义,誉十分感激,想必过了今日,姑娘也一定会为在下高兴。”

    “免了。”青夏冷声说道,“我是为了西林雨乔不值,却不是为了你们父子。天下乌鸦一般黑,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们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我来提点。不过凡事还是不要太过自得的好,自毁长城者,往往源于沾沾自喜、盲目自大,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最终全都要死在自己的黄粱美梦之中!”

    西林誉朗朗一笑,沉声说道:“多谢姑娘提点,在下记住了。还要多谢故娘当初照顿辰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不提西林辰还好,一提之下,青夏勃然大怒。既然他没有死,那么一切就显得简单了很多。西林辰为何会那么巧的拿着自己的画像被那克多兄弟观,穆连人为何会洗劫了多伊花大婶的家中,姚关一役中为何西林辰会识得先机,和白鹿堡私通款曲,带着粮草先行进跑,白鹿原上,又为何要引得自己前往楚营,引得秦楚两国大军对峙。

    他们一步一步,步步为营,险些就要成功的至楚离于死地,甚至不惜牺牲西林辰的性命。

    这样险恶的用心,这样巧妙的利用,这样利落的布局,简直其心可诛。青夏拳头缓缓握起,看着西林誉的眼神也渐渐森冷了起来。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西林誉知道自己只要一出现,所有的布局立马就会被青夏识破,也不气恼惊慌,淡笑着说道:“随姑娘怎么说,我现在前来,只是想要劝姑娘离开此地。”

    青夏目光穿过他的身体,遥遥的看向甬道的尽头,沉声说道:“我若是不呢?”

    西林誉摇头说道:“姑娘没得选择。”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拦住我的这个本事!”青夏冷笑一声,寒声说道,手握匕昔,目光森冷。

    西林誉眼眸一紧,刚要说话,这时,忽听一阵震天爆响突然在尽头响起,随即一个苍老的声音凄厉叫道:“哈哈!天机索!天机索竟然在这!天不枉我天不枉我啊!”

    两人齐齐一惊,转身向着甬道尽头飞掠而去!

    巫咸族地处南疆,少与外界交往,比之南疆苗蛊族更显神秘。只是这两年族中四大圣女争相夺权,南北两大长老会对抗严重,族中一片混乱,又屡屡遭到苗蛊族的暗害,战乱不断,势弱之下,才逐渐靠向南疆边境。如此,世人才逐渐窥探到这个一直披着神秘面纱的古老民族。

    南疆巫咸,在三十年前,曾经出了一个纯代娇娆,名唤石姬,曾经是整个大6上男子的最终梦想。据说此女的美貌足以让顽石开花结果,当年她出世的时候,南疆百花盛开,万狐朝拜,她的母亲绿野圣女是当时亚咸族的座长老,年轻貌美,被大6好事之人誉为天下十大美女之一,可是在看到她自己女儿的第一眼就嫉妒而死。此传言虽然不过是好事者捕风捉影之言,不足为信,可是仍可看出石姬貌若天仙的绝色娇颜。

    此女不仅相貌绝美,蛊毒之术更是天下无双.十二岁时就孤身一人阁入巫咸族的世代冤家苗蛊族位于南疆边缘的圣域毒神堡,以一人之力毒杀毒神堡**长老,更成功种下万神子目蛊,就此开始了巫咸族对苗蛊族长达五年的控制。直到苗蛊族不世天才苗烛衣出世后,才算完结了作为奴隶的日子。可是那个时候石姬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一点也给南疆的圣女榜排行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因为两人从没有交手的机会,无法分出高低,是以毒神一块榜单排行的第二第三位一直空缺,只有商丘#姥一人稳稳居于第一毒女的位置。

    石姬的出世,成就了巫咸族称霸南疆近十年的一段光辉历史。只是天妒红颜,当时大6才俊辈出,与她同一时代的还有引四国混战风还城城主红叶。红叶当年美貌绝伦,和石姬并称为大6并蒂双生花,同样是身手不凡且位高权重的女子,可是不幸的是两人一同时爱上了西川#凉氏苍仑郡王,最后红叶被封为西川郡王侧妃,策妃大典上,石姬孤身而来,连闯十八重禁卫封锁,见到苍仑郡王之后,霎那间红颜变白,长笑一声,孤身回到南疆,抑郁而死。

    可是她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巫咸族后林中的石姬山登时崩塌,里面四个粉雕玉啄的女婴同时啼哭出世。巫咸族对石姬敬若神明,认为这四个女婴是石姬转世,遂冒天下之天不韪,同时立四个女婴为本族圣士,就此也开启了四圣夺权的先河隐患。

    欧丝兰雅向来低调,在四圣之中不显山露水,当年红石巫咸和乌丝媚儿争夺族中大权的时侯,她往往前往苍巫山,陪同清心寡欲的碧银巫咸研读巫法,问天卜卦。哪里想到继六年前红石巫咸香消玉殒之后,乌丝媚尔又死在了楚离的手上,她便一改曾经的行事态度,显露出隐藏的本性。

    杨枫四下看去,只见偌大的石室之中,充满了悠悠的香气,一角地席处堆放了一堆堇色布袋,里面好像有什么活物一般,正在不断的扭动,扬枫想也如道那些定是一些欧丝兰雅害人常用的蛊毒蛇虫,当然也没有什么兴趣去捡起来一一查看。

    这时只感觉四周空气越的灼热,四下里雾气蒙蒙,紫光凄迷,烈云髻碧色衣袍隐藏下的雪白肌肤露出足以使人为之疯狂迷醉的诱惑,扬枫忍不住向她望去。只见团团的雾气之下,烈云髻满头青丝散乱,香汗迷离,娇嫩红润的脸颊上,湿湿的沾著几缕头,更显得风情万种,雪白的脖颈下,圆滑的肩头莹白剔透,高高的酥胸半露,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上一起一伏,别样的诱人心弦。

    杨枫抿了抿干渴的嘴唇,咽了口口水,以绝大的意志力转过头去,不去看她那双诱惑的如水眼眸。盘膝而坐,凝神屏息,压制体内那汹涌霸道的蛊虫。

    和这烈云髻之间纠缠牵绊已不是一日两日,对于这妖女的感情,杨枫也略知一二。只可惜,当初在楚宫中惊鸿一瞥之后,他的心中就一直只有青夏一人,屡屡为她出生入死,也觉得别样甜蜜。当初自己被乌丝媚尔的手下所伤,中毒深重,眼看就要死无全尸,却被这妖女所救。烈云髻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看到这群一个半死之人,按照她的性格,往往会上前继续给他加点虫蛊,然后笑吟吟的看着他死去。可是她天生和南疆巫咸族不共戴天,看到乌丝媚尔的蛊毒,怎么也要尝试着解上一解。一来二去,两人朝夕相对,桀骜不驯的杨枫竟然让这妖女产生了感情,扬枫离开云森七村之后,烈云髻一路相随,虽然冷言冷语,可是却屡次出手相救。

    今日若不是她,自己也不可能下的着坍塌的洪天水牢之中.更不可能救得青夏,想起#在石室中声嘶力竭冲着自己喊的话,杨枫不由得心头一阵悲苦,内疚烦躁之情登时袭上心头。

    这时,突然听到一阵蚕虫鸣叫的稀疏声,杨枫睁目看去,登时大惊失色。

    只见无数数也数不清的各色蛊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锦袋中爬出来,竟爬满了烈云髻满身。密密麻麻,烈云髻看起来就像是一千巨大的彩虫圆球一般,被层层封闭,根女本无法呼吸。杨枫大惊,当机立断,抽出一把匕对着自己的手腕一划,赤红的鲜血登时涌出,滴在烈云髻的身上,那些蛊虫霎时竟像是被火点着了尾巴的犀牛一样,疯狂散击,只一刹那间,就再无一只爬虫。

    自己当日中毒严重,加上之前烈云髻对自己并无感情,是以曾径使用恶毒手法,狠狠的折磨了他。现在他体内鲜血百喜不侵,没想到竟然也有了驱赶毒虫的功效。

    烈云髻手臂肩头赤红点点,都有被毒虫啃噬过的痕迹,一片青紫浮肿,杨枫被这一惊,体内的蛊虫登时消失大半,连忙将烈云髻从地上抱了起来,手腕凑到她的嘴边,以毒攻毒,手上匕快读划过她肩头手臂上的浮肿处,出大片的毒血。很快浮肿消退,脸上的颜色也恢复了正常,呼吸也渐新平稳了下来。

    杨枫知道能被欧丝兰雅随意放在这里的蛊虫定然不是什么珍贵的品种,不然凭借他的能力怎么也无力回天。低下头看向怀中紧紧闭目的烈云髻,体内的情火却猛然的窜了上来,眼前一阵朦胧,看着烈云髻的脸,不知怎么在眼前竟然渐渐化为青夏消瘦清秀的脸孔来,只见她身躯玲珑娇俏,浮凸妖魅,满眼春光,不禁心猿意马了起来。

    正这样想着,突然感觉小腹中一阵疼痛,浑身上下登时一阵燥热。烈云髻编贝的牙齿缓缓的咬住下唇,似乎也在忍受着极大的苦楚,裸露在外的肌肤通红一片,如蝶翼的眼帘颤颤而动.眼看就要睁开。杨枫看着她那如花的双唇,眼前飘过的却是青夏清秀苍白的脸孔,春蛊作,神智迷糊,终于再也忍受不住这样巨大的诱惑,伏下身去对着她的樱唇就狠狠的吻了下去。

    烈云髻恩咛一声,花瓣一般娇嫩美好的红唇登时被杨枫紧紧的含住,浑身上下忍不住轻颤了起来,一时间,浑浑噩噩的烈云髻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战栗,感受着那份狂风暴雨般的索取,被人紧紧抱在怀中的温暖,神智在这一瞬间迷乱纷迭,只得回抱住对方的腰身,将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

    冥冥中,她似乎看到杨枫的脸孔,他坚定冷冽的轮廓,和那个记忆中模糊的青色影子渐渐合为一体,长久以来一直不被他看在眼里的女子忍不住嘤咛一声.泪水盈眶,手臂用力的抱住杨枫的腰身。

    杨枫霎时间神智迷醉,感觉着怀中女子如火的热情,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性格坚韧,一直以来都深知自己和青夏并无机会,是以苦苦隐忍,默默付出,从不要求回报,此刻见到心仪女子这般热情,哪里还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双唇立刻如狂风暴雨般落了下去,一口咬住她小巧的的耳垂,手指缓缓滑过她雪白优雅的的脖颈,一点一点的向下滑去,紧紧的握住她白的乳丘,狠狠的揉捏着。

    石室中毒虫环绕,眼无缭绕,四下里无不沉迷着让人神智混乱的烟气。

    两人身躯如灵蛇般缠绵纠缠,呼吸急促,唇舌相交,奢靡的**在空气中盘旋萦绕。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杨枫健美的身躯将烈云髻完全笼罩身下,碧色的长袍被他撕下一半,露出女子娇媚柔美的上身,触目所及,无不是跌宕起伏的完美曲线,杨枫只觉得血脉膨胀,周身火热,体内的春蛊在疯狂的叫嚣着,身下的尤物也散着令人目眩的媚色,如花的樱唇红肿一片,微微隆起,水桃般的脸颊更透着诱惑的光泽,雪白的脖颈上青紫一片,吻痕小心的避过了那些毒虫的伤口。

    杨枫神魂颠倒,将头缓缓的向她柔美高耸的双丘埋去,却突然被生生的石化在了当场。那身完美洁白的娇躯之上,细看下去,竟然布满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刀伤鞭痕,烫伤烙铁,集#开会一般的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丑陋的痕迹,弯弯蔓延,犹如无数的#虫。就连那雪白的双丘之上也被一道长长横贯身体的剑痕占据。

    这不是青夏!仿若一个惊雷猛地炸在他的脑海之中,神智瞬间清明,腹中一痛,**大消。他猛地抬起头来,正见烈云髻娇俏的脸孔,再扫过她满是伤痕的身躯,生生的大惊失色。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想起这个妖女诡异难测的身份,杨枫的心中霎时无法抑制的涌起了巨大的怜惜,这样一个弱质女流为了在这个混乱的人世中生存,究竟吃了多少辛苦,冒了多少艰险。想起她终日笑语彦彦,言辞犀利的倔强模样,还有屡次救护自己的恩情,突然就那么愣愣的呆在那里,手指摩梭过那些伤痕累累的伤口,整个人吊若木鸡。

    突然,一滴泪水猛地打在杨枫的手掌之上,迷乱的神智登时清醒,他连忙抬起头来,向烈云髻看去。只见她睁着迷蒙的眼睛,一滴泪水缓缓的滑了下来,滑过轻颤的脸颊,顺着尖尖的脸庞落在了碧色的衣袍里。

    杨枫双拳紧握,一时间是那样的厌恶自己的所作所为,突然挥起一拳狠狠的打在自己的脸颊之上,任唇角的鲜血缓缓溢出,哑着声音说道:“杨枫唐突冒犯,罪该万死。”

    “不要说了,”烈云髻虚弱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说着,“你明知我不会怪你,心里还盼望着你会对我这样做,只是没想到,在欧丝兰雅的春蛊之下,你仍旧能够抵挡的住诱惑,看来,你是真的爱她的。

    杨枫听她语气消沉,心下一痛,紧抿嘴角,也不说话。他们二人朝夕相处长达三年,深知烈云髻性情坚韧如铁,杀人如麻,为人坚忍,没想到她竟然会放低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见烈云髻喘着粗气,缓缓的穿好衣服,苦笑一声说道:“欧丝兰雅得石姬宝卷的亲传,蛊毒无双,不过你也不用怕,你身得我多年亲手调配的解毒圣血,即便是石姬亲来、想必也奈何不了你。至于我,早就已经活得够了。”

    烈云髻缓缓的站起身来,扶着石壁颤巍巍的走到一角的箱子旁边,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紫檀花纹,低声喃喃说道:“世事奇妙,际遇离奇,我一生杀人无数,如今因果轮回,果真报应不爽。”

    杨枫一愣,看她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难道已经二十三岁了吗?不过这女子蛊毒无双,驻颜有术,也不奇怪。只见烈云髻突然手捂胸口,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的鲜血。杨枫大惊,刚要过去,烈云髻却猛地竖起于来,阻挡道:“不要过来,你若是来了,也许我会死的更快。”

    杨枫闻言不由得止步,只见烈云髻轻轻笑道:“再过一个时辰,你身上春蛊不药自解,还请忍受一会。”

    杨枫遥遥看着她的如花容颜,只觉得心下难受不可言喻,沉沉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南疆的巫咸族有什么关系?欧丝兰雅出现在这里,可有什么阴谋吗?”

    烈云髻身形一晃,又是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杨枫再也顾不上她的阻止,闪身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出手如#的点了她周身的几个大**,探知她的脉搏,只感觉她浑身上下血脉疾走,春蛊游动,就像一只皮肤柔软却没有半点骨头的#鱼一般软软的靠在自己的怀里。

    烈云髻脸颊如炭,眼中含泪,悲声道:“是我杀了红石姐姐,我罪有应得,早就该死了。”

    这烈云髻一生骄傲倔强,心狠手辣,从不服输,今日却这般的灰心丧气,全没有一丝求生的**。杨枫眉头紧锁,突然一把扯开烈云髻的衣衫,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

    “杨枫!你干什么?”烈云髻惊怒交加,大声叫道。杨枫理也不理,几下就脱去了她的全部衣物,随手又来扯自己的衣袍:“你若是出于可怜同情我而要了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杨枫也不去管她,健硕的身体在灯光一之下,闪动着健康的光泽,猿臂伸展,将烈云髻抱在怀里,登时就吻住丁她的檀口。

    纵是烈云髻一生再过奸恶,此刻也不由得泪眼朦胧。这几日来她内心受尽折磨,此刻看着杨枫健硕的臂膀,只觉得浑身无力,身如纤草,无所倚仗。

    石室中安静#寂,恍若和整个世界分割开一般。烈云髻被杨枫压在身下,紧紧的抱在怀里,她一生风雨凄苦,一时间似乎觉得这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安心恬淡,世间浮云一世,万般凄楚,又怎极的这一刻的安宁,以前的争斗,在此刻看来,却是那样的失去了意义。

    现在的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脑中昏眩一片,反复思量着,若是出了此地,他会不会仍旧追随着那个女人而去,如此的话,还不如就此被关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石室之中,再也不出去了。

    “真是个傻子,这个世上,每个人都盼着我死_。你为什么要救我护我,我声名狼藉,死了也是干净,当初那般对你,伤你骂你,你为何仍旧这样不知悔改?你又不喜欢我,何苦勉强自己要了我这个人人唾骂的妖女呢?”红烛燃尽,烈云髻的声音淡淡的回荡的石室之中。

    杨枫坐在她的身旁,缓缓的为她穿好衣衫,默然不语。

    “不过像你这样的男子,又有哪个##忍心伤你?那个女人不喜欢你,是她没有眼光,#缘花开了又败,浮沉一世,想不到临死前我还会遇到你这样的人,若是,我能早一点遇上你,那该有多好。”

    烈云髻春蛊被解,力气渐渐回归,眼睛#到墙角的一处箱子,突然挥手打开,一道红光闪过,杨枫眼前的墙#上登时幻画出一幅画面,上面的女子红衣黑,笑颜如#,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衣带轻飘,红衣如火,一双弯月般的眼睛盈满了欢快的笑意,恍如一个不懂世事的孩子,充满了单纯的天真,竟然正是烈云髻!

    “很神奇吧。”烈云髻笑着说道:“蓬莱手工技艺精深,竟然能制造出这样高明存形的器物来,我们南疆巫咸族,其实就是七部中的毒部,掌管驯兽和盅毒之术,只是千年下来,已经不像蓬莱人这样坚定的守护着自己的想法了。这个留影器,就是谭小姐的父亲,谭老谷主托人送给我父亲的。”

    只见一个一身青衣的年轻男子站在她的面前,轻轻拂去她额前的碎草屑,相貌温柔淡漠,如浮云一般充满了漂泊淡然的意味。

    年轻的烈云髻仰头笑道:“秦大哥,你带我走吧,我们偷偷的走,不叫阿爹知道。”

    年轻男子#笑一声,微微的摇了摇头。这时,他们身后一只通体火红大鸟突然自远处的山巅飞来,上面红衣女子眉梢如丝,眼神凌厉,手中火红的长弓蜿蜒如月,对着青衣男子激射而来,厉声叫道:“秦子舒!你再敢引诱云儿,瞧我不将你射几个透明窟窿!

    只见那男子的眼神登时亮了起来,一张淡漠的嘴角也微笑起来,身形斗转,登时将女子的箭势化解,轻笑道:“红石,你不再苍巫山上冥思,下来干什么?”

    杨枫一惊,原来那女子就是巫咸族死于六年前鼎鼎大名的红石巫咸,而且,听欧丝兰雅所言好像还是死在烈云髻的手上的。

    红石巫咸柳眉一竖,手上长弓接连激射,对着那年轻男子激射而出。男子身形犹如大鸟,急旋而舞,轻而易举的躲了开去,杨枫见了在心下暗暗感叹,这男子轻功之强确是世间少有。红石巫咸箭术凌厉,若是换了自己,当然也能闪过,只是要像他这样姿态优美潇洒就难比登天了。

    一旁的烈云髻拍手大笑道:“红石姐姐你不是说你的箭术天下无敌吗?怎么连秦大哥都射不着,羞也不羞。”

    红石巫咸圆眼一瞪,怒道:“不识好歹的小蹄子,你告诉大长老说要上苍巫山上去找我和兰雅学习巫术,却跑到这里来会情郎,看我不告诉大长老,让他打断你的腿。”

    烈云髻见状大急,也不顾两人之间飞箭漫天,几下就跑到红石巫咸的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撒娇道:“红石姐姐,云儿不敢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青衣男子双眼如水,含笑的看着两女,只是杨枫看来,却觉得他似乎看向红石巫咸的时候更多。

    第一幅图像很快结束,烈云髻低声虚弱的笑了一声,手指数弹,点在那器具之上,第二幅图像又在墙上显现。扬枫凝目望去,只见却是在一处高大的竹楼之上,烈云髻双手托腮,望着窗外,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子之上。突然一个一身紫衣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上竹楼,大笑着趴在她的肩上,笑着道:“小妮子,干嘛呢?想情郎了吗?”

    烈云髻一张脸登时一片通红,狠狠的捶着身后的紫衣少女,两个人比花娇的少女登时打闹在了一处。突然紫衣少女伏在烈云髻耳边说了什么,烈云髻初时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可是那紫衣少女又反复的说了几遍,烈云髻终于有些怀疑的跟着她走下竹楼,走了一会,#到一块草木茂盛的森林之中。烈云髻蹑手蹑脚的拨开—片绿草藤蔓,一张脸孔登时霎白一片。

    只见秦子舒一身青衫,满眼焦急的拉着红衣女子,红石巫咸双眼泪光闪烁,可是还是坚定的推着他的双手,沉声说道:“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随你走的。”

    秦子舒眼中如冰霜雪降,沉声说道:“巫咸族圣女的位置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红石巫咸咬着嘴唇,凌然说道:“石姬娘娘的使命压在我的身上,我一生的梦想就是看着巫咸族重新振兴,你若是真的爱我,就该明白我的心意。

    秦子舒沉声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道:“争霸了巫咸族,还要争霜南疆,争霸了南疆,还有南楚,还有其他四国,还有整个天下,你的野心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满足呢?”

    红石巫咸转过身去,缓缓的靠在男子的身上,沉声说道:“子舒,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人活一世,不能什么都不做是不是?不是还有云儿吗?你可以留在南疆,助我一臂之力。”

    “不!”秦子舒轻叹一声,缓缓的摇了摇头,语调悲戚的说道:“你为什么要将云儿推给我,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

    躲在草丛后面的少女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檀口转身就跑离了花草弥漫的密林,只留下一对情人肢体纠缠在月光之下。

    杨枫怀中的女子嘴角微微牵起,凝成一个苦涩的笑容,声音清淡宛若幽风,淡淡说道:“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才不过十五岁,天真烂漫,不通世事,终日在苍巫山上游玩嬉戏。那天清晨,是族中的女巫大祭,红石姐姐她们都去参加祭祀。我一个人留在巫女峰上,他骑乘着白马,远远的从天涯河的方向过来,一身青色的长袍,满眼落寞的颜色,可是笑起来却是那样的好看和温暖。他笑着问我:姑娘,这里可是巫咸族的疆界吗?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他了。”

    烈云髻脸色苍白,嘴角轻笑,慢慢的将头靠在杨枫的胸膛之上,手指微弹,又是一道幻影出现在墙壁之上。却是滂沱的大雨之中,年幼的烈云髻独自一人站在豪雨之中,泪水潺潺而下,肩头颤抖,脸色甚至比现在还要惨白。

    她微微一笑,语调清幽的说道:“我总是在想,若我是红石姐姐,一定会抛下所有的名利梦想,随着他浪迹天涯,一生快活的在一块,再也不去管什么部族的恩怨。可惜我不是她,注定也不可能得到他的一丝半点的爱恋,我躲在天涯河上几天没有回家,父亲带着整个部族的人疯了一般的寻找我,终于在第七天的时侯将我带回族中。红石姐姐躲在人群之后,难过的看着我的眼睛,可是却不敢走上前来。我从小没有母亲,几乎是她把我抚养长大,于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请求父亲让我进族中的青华浮洞中研习巫术。”

    “可是就在我进洞的第二个月,兰雅却突然跑来告诉我,红石姐姐怕我对长老会揭她与男人私通的事情,已经将他赶出了南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可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感到整个身子都在疯狂的颤抖,没到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就了疯一般的跑出了青华浮洞。终于在雨蝶峰上追上他,他靠在雨蝶峰的雨蝶石上,一身青白的长衫,脸上还挂着温暖的笑容,一双眼睛温和的看着我。手中却拿着红石姐姐的巫红箭,那箭深深的插在他的心口处,流水一般的血疯狂的溢出。”

    烈云髻的眼睛蓦然变得阴冷,一个幻影出现在墙壁之上,万里晴空的山峰之上,青衣的男子鲜血淋漓的靠在石壁上,秀丽的少女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满头的秀迎风飞舞,状似疯狂的大声痛哭。

    烈云髻的声音越来越冷,带着深刻如万丈海水般的滔天恨意:“在那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然可以有那么多的血,那些红色的液体弥漫了整座雨蝶峰,就连荒草树木都带上了那血腥的味道。他就像我们初次相逢的时候那样温柔的望着我,可是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我知道,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跟我说他对示起我,他说要我不要难过。可是我怎么能不难过,他就要死了,被他最爱的人亲手杀死了!我像是疯了一般疯枉的跑回族里,来到苍巫山上将她一剑洞穿,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没有人知道我的巫蛊之术早就已经过了她,她的飞箭不在身边,又怎么是我的对手。

    幻象之中,红衣的女子胸腹染血,绝望震惊的望着那个陪着她一同长大的孩子,那个孩子手拿染血的长剑,疯狂的叫喊着:“他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

    红衣女子瞳孔蓦然瞪得老大,以手抓住烈云髻的衣衫,疯狂的撕扯着,似乎想说什么,烈云髻状似疯癫,提着长剑厉声喝道:“是你杀了他,是你用巫红箭杀了他,我要为他报仇!”

    凌厉的剑光蓦然斩下!红衣女子那洁白的颈项喉管处登时洒下漫天的鲜血,无数的南疆秃鹫猛然从高空中#俯冲而下,苍巫山上的冷硬长风卷起那刺目的血红在半空中划下一道炫目的华彩。那颗与身体分离的头颅却蓦然出了悲天彻底的嘶吼,绝望愤怒的眼眸霎时间从头颅冲激射出去,苑若一只飞箭一般轰然射入坚韧的石壁之上,不甘的怒视着那巍峨的南疆大地。曾经骄傲的身身影轰然倒在地上,扬起大片大片的尘土。

    烈云髻仰天狂笑着,对着苍巫山后的山间悬崖处纵身就跳了下去,凄厉的笑声回荡的南疆的沃土之上,在他们的身后,只有那个一路跟随着烈云髻的紫衣少女,看着头上那双嵌在石壁之上的燃烧着火焰的眼眸,终于再也忍不住的跪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在瑟瑟抖。

    “可惜,跳下悬崖之后,我却没能如愿以偿的死去,反而顺流而下,漂浮过地壑之中,最后被想要杀人灭口的欧丝兰雅擒获。好在我福大命大,最终逃出了她的手掌,逃到云森七村之中,才能保的一条贱命不死。”

    杨枫低低的叹了口气,挥手封住了烈云髻身上的几处**道,将她的衣衫拉好。可是他却不敢睡去,看着烈云髻带泪的睫毛和困倦的睡颜,他不禁感到一件疼惜。

    这个女子一生坚强倔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实则是最最孤单的人。她为了自己的那一点执念默默的守候了这么多年,终日活在自己的内疚和自责之中,小小年纪却承受了那么多不该她去承受的东西,在刀光剑影中终日游走,血雨腥风中苦苦求生。如今的这番话,可能是她多年来第一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压力,实在是难以想象。

    想到这里,垂目向那散着淡淡紫光的墙壁上看去,眼眸登时一亮!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只见偌大的一个石**之中,方圆广阔,纵横百十多里,穹顶高绝,漆黑深邃,一眼看不到尽头,石**之中,古朴厚重,蛛网横生,厚达几尺的灰尘昭示着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前来拜访了。石室的正中一个巨大的木质机械正静静的放在一处十余丈长的石墩之上。上面色彩厚重,暗红如血,墨绿似竹,深蓝若海,交相混杂,宛若上古神物一般散着神秘的气息。各色钩索纵横连接,巨大的机括相连,横七竖八,缠绵不绝。

    青夏和西林誉几乎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看着软软倒在地上,满身鲜血淋漓的楚筝目瞪口呆。

    看着楚筝胸脯仍在轻轻起伏,才知道他还没死,只是重伤昏迷罢了。就在这时,一个清厉的冷哼声突然想起,青夏和西林誉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须皆白,眉目清朗,一身黑袍的老者缓慢自机械后转出身来。眼神凌厉如刀,嘴角阴郁冷笑道:“今天到底吹的是什么风?这几十年无人踏足的洪天水牢地**之中竟然频频有人光顾。”

    声音沙哑略显沧桑,竟然赫然是刚才和青夏缠斗的神秘老者!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陡然从机械下猛地传了出来,霎时间大地震动,土屑横飞,站立的地面都在微微打颤!

    青夏眉头一皱,冷然向着那长达十几丈的机械望去,只见它铁锁横缠,环环相扣,景象是一把巨大的锁头,而在这下面,竟然好像压制着什么野兽一样,咆哮尖鸣,声势惊人。

    西林誉眉头轻皱,冷冷的瞥了一眼办事不利的楚筝,轻笑一声,朗声说道:“老先生既然知道天机索的秘密,那是不是太着急了点,时辰未到,现在动手,不怕功亏一篑吗?”

    老者双眼死死的盯着那被称作“天机索”的机械,一双眼睛一片血红阴郁之色,他抬起头来冷厉的看着西林誉,沉声说道:“你想怎么样?”

    西林誉淡然一笑,垂着头斜着眼睛看着他,轻声说到:“我想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

    老者冷笑一声,严重闪过一丝嘲弄:“妖魔小丑,也敢上蓬莱来放肆,真是不知死活。千年来,只要是蓬莱想保护的东西,别人就休想染指,我还是劝你回去转告你的主子,痛快死了这条心吧!”

    西林誉眼睛一挑,冷笑说道:“还真是被蓬莱洗了脑,看来这三十年的囚禁并没有给你怎样的教训,岁月无情,江山易老,你当还是三十年前蓬莱工部的风光日子吗?”

    西林誉眼角一寒,继续说道:“况且,对于你这种被逐出门外的蓬莱弃徒,也敢自称是蓬莱弟子?当年蓬莱谷昭告七部,将你于七部名册中除名,你犯了杀罪,淫罪,欺师灭祖、引起战乱等一十八条大罪,现今在七部之中,当真是应了遗臭万年的那句话,还有什么脸面重回世间?”

    老者脸色越的苍白,突然厉声怒吼道:“他们胡说!我没有做!谷主不是我杀的!”

    “当然不是你杀的。”西林誉冷笑一声,轻轻的撇了撇嘴,“你若是有那么大能耐,当年还能被乳臭未干的谭勉之压在这洪天水牢之下?”

    忽听老者激动的大声叫道:“你知道!你竟然知道?”

    西林誉冷笑一声,“我知道又能怎么样,你当七部的人会相信吗?相信他们心目中德高望重的谭辩谷主就是当年设下阴谋陷害其他六部,想要迷惑众人扶植自己的儿子成为梁思还的后人。而在七部之中被咒骂了几十年的祝清河竟然是被人陷害的无辜羔羊?哈哈!何其有趣的笑话!”

    眼见唯一知道开启之法的楚筝更是死掉一般的倒在地上,没有半点生机。突然只听一声娇笑猛然想起,甬道内声音窸唆,欧丝兰雅一步三摇的走了进去,长笑一道:“西林公子这招釜底抽薪来得好啊!我们忙活了多日,差点为他人做了嫁衣,真是令兰雅佩服的五体投地。”

    青夏这时才现欧丝兰雅不知何时已进了这石室之中,立时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妖女!杨枫在哪里?”

    西林誉却轻笑道:“我一直在猜隐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没想到竟然是南疆巫咸族的兰雅圣女。圣女这些年叱咤风云,纵横南疆,在下仰慕已久,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得识圣女金面,真是三生有幸。”

    欧丝兰雅登时大笑,直笑的花枝乱颤才住口说道:“西林公子真会说笑,南疆距五仓山并没有多远,公子若是想见兰雅,也犯不上这样蛊惑兰雅的盟友叛变才能见到兰雅啊。有时间大可到南疆一游,兰雅必当以最热情的态度好好的伺候公子。

    只听西林誉长笑道:“楚筝公子说圣女等在密室之外,断断不会进来。看来楚公子显然看错了圣女的为人,更小瞧了圣女的好奇心了,都说女人是这世上最好奇的生物,看来传言果然不假。

    欧丝兰雅冷冷的看了楚筝一眼,不屑的说道:“早就看出这个男人不会成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祝清河老前辈,前辈出身蓬莱,驭兽蛊毒之术却是天下无双,实在深得兰雅敬佩。此次想要开启天机索,也是出于对蓬莱当年那般对前辈的不满之情。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得见前辈真颜,真是再好不过。只要开启了天机索,水淹白鹿原上的各国精锐。七部之人必定以为是洪天水牢的坍塌引起的水患,到时候前辈再关闭水闸,以梁思还后代子孙的名义出面统领七部,何愁荣华富贵、天下权#,不手到擒来?

    话音刚落,西林誉突然哈哈笑道:“圣女所说的所谓的昭告七部,推翻谭家的统治,让前辈入主蓬莱的一切不过是骗人上当的谎话罢了。等前辈开启了天机索,水淹西川,还有滞留在白鹿原的北秦,南楚两国,立时就会再次成为整个天下的公敌,到时候他们远离你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站出来为你说话?前辈多话了这么多的岁月,竟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清吗?”

    西林誉淡笑继续说道:“我来自五仓山,你应该知道我们主上和莲清鹏七部的恩怨,你与我们合作远比跟他们合作要稳妥的多,你被封印三十年,蒙受不白之冤,被七部唾骂,难道还这般没有长#,到底何种方式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你自己衡量。我话尽于此,你自己仔细考虑。”

    老者脸色急变,沉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是大道墨者的子弟?”

    西林誉朗笑一声,沉声说道:“前辈好眼力,正是。”

    青夏眉梢一挑,眼#登时闪过庄典儒那张癫狂炙热的脸,暗道难道西林誉竟然也成了他们一派的人?可是庄典儒等人辛辛苦苦谋划了几十年,不就是为了扶植楚离登上天下之主的地位,西林誉和楚离仇深似海,怎会臣服于楚离的脚下,难道大道墨者之中,也有明争暗斗,也分派系不成?

    却听祝清河沉声说道:“你们想怎么做,不是也想解开天机索,水淹蓬莱谷,毁掉白鹿原的百万联军吗?

    西林誉见这老者被关押在地上三十多年,却凭借自己几句话旧揣测出上面大致的格局和事件,不由得心下佩服,眼见他松口,淡淡一笑说道:“程序差不多,目的却差上很多。天机索必须开启,只是却不是要毁掉白鹿原,而是要你将水闸的方向微微这样斜一斜。”说罢用手轻轻的向东方指去。

    青夏和欧丝兰雅、祝清河等人同时大惊。老者更是惊声呼道:“你要最水淹蓬莱九大主谷和圣地玄天明府?”

    西林誉点头道:“蓬莱仙岛对你不仁,你又何苦对他们诉旧情,他们既然能够把你关押在这不毛之地三十余年,难道你就没有胆子水淹了他们的玄天明府?祝清河当年纵横七海的气魄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被这三十年的时光消磨没了吗?”

    西林誉声音严厉,到最后一句,几乎是厉吼而出,声音激荡,引起那天一鼎一阵轻微的轰鸣。

    话已至此,青夏若是再不明白这几人的身份地位,那就白活了。清鹏七部起源于一千年前,一名名叫梁思还的高绝之士一手建立,分工为粮钱兵工等部,他口中所说是要在将来适当的时机,派遣梁氏后人出世,统领七部,谋取天下,建立大同社会,但是不知是何原因,千年来,梁氏后人却从未出世,七部各自为政,隐蔽与市井,南疆,或是深山谷底之下,互相之间却也有潜在的关系。

    梁思还也是个思虑绝的高人,经过了千年的展和奠基,各部在当世都已经成为翘楚,完成了对大6各种商品的垄断。直到三百年前,这种垄断的格局已经完全形成,在商品经济的带动下,使得大秦帝国分崩离析,其后的日子里,互相依傍,设法统一。其结果和梁思还原本的设想,大相违背,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没有想到,还是有意为之。

    只是,七部的人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乱世中所占有的地位,向来以统一天下,推翻暴政,建立梦想中的自由之邦的大道墨者行会,却率先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就派出了西林誉,施展阴谋,毁掉七部中刀锋最为犀利的蓬莱工部。

    南疆巫咸族是毒部一脉,想来千年下来,心中思变,不再臣服于早已作古的梁思还,投靠了权贵,将七部的秘密说了出去,现在看来,那个权贵很有可能就是齐国太子齐安,欧丝兰雅阴谋水淹白鹿原,推楚筝成为七部之,为的就是消灭异己,并吞并七部的强悍实力,壮大齐国。不然,以齐安的个性,怎会在这样风雨飘零的情况下,当先带着齐国士兵退出白鹿原,为的就是不想作茧自缚,被洪水吞没。

    如此看来,楚筝这个人,确实个两面倒的双头蛇。他当初在南楚失势之后,被齐安救走,故意来到蓬莱谷,引诱譚素凝小姐,骗取开启天机索的方法,谋得谷主之位。若不是青夏来临,可能早就得手了。但是他也不是傻瓜笨蛋,知道若是毁掉白鹿原上的南楚精锐之后,他这个光杆司令必定要受齐安的胁迫,所以暗中搭上了西林誉一派的大道墨者行会,私下里达成了某种协议。帮助他们灭了清鹏七部,事先在他们的帮助下,重登南楚皇位。

    也可能,他根本就没想过水淹任何地方,不过想要制造混乱,再出手封闭水闸,施恩于七部,冒充梁氏后人,充实自己的实力。说起来,这仍旧是个只为自己着想的龌龊小人罢了。

    而现在半道杀出个程咬金,这名名叫祝清河的老人竟突然是被蓬莱三十年前关押此处的族人,而且似乎还蒙受了不白之冤,满腔的对七部对蓬莱对天下的怨恨。偏偏他还是楚筝和谭小姐之外,唯一一个掌握开启天机索方法的人,一时间登时成为了此事的关键。

    眼下无论他按照墨者行会还是齐国的意思,都必将造成生灵涂炭的局面。青夏自然不能让他们水淹楚离和秦之炎的军队,更不能让他们毁掉祝渊青的家园,可是被三名强者环绕,那名老者更是实力群,一时之间也不敢乱动,悄悄后退,藏身一角,静观其变。

    欧丝兰雅见这个时候他还在挑拨离间,不由得心下大怒,见祝清河果然有些动容,心道今日若是不能当机立断,三年来的辛苦就会功亏一篑,编贝的牙齿登时咬上下唇,眉自如水,眉梢一挑,轻笑道:“西林公子还真是会危言耸听,既然这样,兰雅还有些小玩意,想请大家给品评一下!”

    话音刚落,手上一道霞光蓦然一闪,对着西林誉闪电而去!

    西林誉冷哼一声,长剑上举,登时夹杂着巨大的气势对着欧丝兰雅当头斩下。欧丝兰雅身形灵活,柔若无骨的一个转折,以一个绝不可能的诡异姿势向一边闪去,只见那道剑影轰然崩起,斩在密室的地上,霎时间,不知道积累几万年的尘土,漫天飞扬,一尺之内,几乎不能目视。

    欧丝兰雅借着这会功夫,玄身退后,素白双手在胸前腰裳中一探,一道青乌寒芒登时向着祝清河闪电袭去,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登时从身后响起,祝清河双手抱着头颅,疯狂的冲向西林誉,一下子就将西林誉接下来的攻势完全接了过去。

    西林誉武艺凡,当初就已冠绝南楚,家破人亡之后,不知有什么际遇,竟然投到无苍山门下,得到墨氏剑法,更是废寝忘食的练习。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欧丝兰雅竟然能在祝清河身上下了巫蛊。要知道当年祝清河号称一代毒圣,在七部之中,甚至和南疆第一毒女#丘虫姥齐名,要不是英年早逝,早已扬名天下,对大6凶兽毒虫的驾驭能量堪称当世翘楚。这样的万兽之神怎么可能被巫咸族的一个小小圣女下了巫蛊。

    其实也不怪祝清河大意,毕竟老者当年的风头太盛,传闻众多。可是俗话说艺精于勤,老者被关押达三十年之久,终日被仇恨盘踞于心,岁月恍然即逝,他的毒艺非但没有提高,反而退步,此道荒废,也难怪竟会被欧丝兰雅下蛊。

    西林誉招式大开大合,漫天的白色辉光直冲天际,多年的苦修和仇恨陡然被激而出,一道道手刀力斩而出,刀势惊人,光芒大盛。霎时间如乘风涛海般气势惊人,声势动天。万千的刀光剑影蓬勃而起,无数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在空气中疯狂的弥散,放佛是有灵性一般,势如蛟龙出海,扬起漫天的华彩,凌厉的道道力量疯狂的向祝清河和欧丝兰雅逼去。

    青夏喉头一甜,呼吸难继,一时间只感觉自己是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被紧紧的缠绕,几乎不能呼吸。

    突然只听“噗!”的一声,老者上臂被西林誉刀气击中,鲜血霎时汹涌而出。青夏低头看去,只见满地的鲜血之中,竟还爬行着一些青色的幼小虫卵,犹如一条条青色小#翻滚而动,令人感到一阵恶心。

    欧丝兰雅脸色蓦然一白,嘴角溢出一道血痕,老者疯狂的嘶吼,仿若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仍旧冲着西林誉疯狂击杀而去。

    西林誉一下劈开老者的剑势,身若蛟龙,突然一击惊雷一般的攻势对着老者当头怒斩!

    “西林誉!你若是杀了他,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开启天机索,你我大不了一拍两散,也不过便宜了别人罢了!”

    欧丝兰雅突然高声尖叫,西林誉闻言手上一抖,登时收手。欧丝兰雅等的就是这一刻,口中巫咒默念,突然只见老者大吼一声,双眼通红,身上伤口处鲜血急喷,内中蛊虫登时如同青色的海浪一般喷射而出,对着西林誉疯狂汹涌而去

    “妖女敢尔!”

    西林誉厉喝一声,手上剑势蓦然喷薄而出,对着漫天的毒虫巫蛊冲击而去。

    狂猛的暴风在空气中登时卷起,丈许长的黑色飓风夹卷着遍地的灰尘烟土盘旋飞舞,私下里烟雾缭绕,狂风倒卷,迷得人双眼一片昏黄。只听西林誉怒吼一声,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乌黑长刀,那兵器丈许长,乌黑如碳,铁甲流彩,映照着墙角处燃烧万年而不灭的深海鲸油灯闪烁出炫目的华彩。

    无数的青色蛊虫从老者的的身体中激射而出,欧丝兰雅从怀中掏出一杆淡青色的竹笛,横在嘴边,蓦然高昂的吹起诡异的调子。那些蛊虫听到声音一时间仿若是了疯一般,在空气排列成阵,对着西林誉四面夹击。

    西林誉也甚是了得,#上青芒暴涨,剑势惊人,青夏观之大惊,暗暗盘算着若是自己对上他该当会有几成胜算,可是暗暗比较了一番,却现竟然连一成都没有,不由得冷汗齐流。

    世界之大,能人异士无数,以前的自己还真的是鼠目寸光了。

    四下里青芒浮动,黑影重重。欧丝兰雅俏脸苍白,竹笛越的尖锐刺耳,漫天的青色蛊虫竟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长出双翼,嗡嗡鸣叫,对着西林誉围攻团绕。老者双眼通红,通体伤痕,更有数不清的毒虫在他身上盘绕,手上握着锈迹斑斑还印有蓬莱字样的长剑,或挑或砍,有若蛟龙入海,龙翔九天,对着西林誉当头砍下。

    红光鼓舞,腥风四溅,古朴的“天机索”突然散出剧烈的红芒,一时间,整座石室红芒大盛,无数道赤红光柱轰然而#,荧光闪烁,不断地移动着位置,投射在墙壁、地面和众人的衣物之上,暗红浓厚,看起来如鲜血一般,充满了暴戾凶煞的气味,不断的盈盈##在这狭小的石室之中,仿若是上古的神兽睁开眼睛,那些红光竟然好似有灵性一般,映照着四下里一片通红。

    “嗷!”巨大的吼叫声登时漫天响起,众人的耳膜差一点在这一声之中震穿。西林誉等人立时身形摇晃,立足不稳,血脉膨胀,手上不由得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那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上古神迹。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整座石室,老者双手抱着鲜血淋漓的头颅,整个人跪在地上,仰天长啸,状似疯癫,满头的乱无风自舞,一瞬间就连眉毛都尽皆斑白雪花一片,一张脸孔狰狞恐怖,满是颠疯之态。

    这个三十年前惊才艳绝的一代青年才俊,竟然在这寂寞的岁月中被自己的师父同门关押了三十年,忍受着巨大无尽的孤寂和仇恨,还要背负着无尽的骂名。暗无天日,声名狼藉,那些潜藏在他体内的痛苦的仇恨在他的心中层层堆积,终于渐渐的堆成了一个磅礴巍峨的山峰,足以毁天灭地,足以填平七海,足以颠覆世间亿万生灵!

    凄厉的嘶吼回荡不断,祝清河双眼通红,浑身上下肌肉纠结膨胀,雪白长迎风而舞,再也没有原来的俊美模样,完全化成了一个为仇恨而生的旷世狂魔。

    青夏双眉紧锁,紧紧盯着场中局势的改变,看见欧丝兰雅紧张的握紧双拳,眼中却满是兴奋之色,朗声高笑突然大喝道:“杀了他!”

    祝清河蓦然一阵怒喝,手上光华闪动,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意,突然转过头来,狠狠的盯着欧丝兰雅冷冷道:“你说,要杀了谁?”

    他的声音低沉暗雅,充满了阴森的鬼气寒意,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鬼魅亡魂一般,有着浓烈的凶煞之气。

    欧丝兰雅脸色大变,连忙低眉颔,嘴唇一开一合,默念咒诀。

    “你在召唤谁?”老者突然低声问道,右手的拳头缓缓平举至欧丝兰雅面前,慢慢张开,沉声说道:“可是这个?”

    欧丝兰雅抬头一看,立时被吓得大叫一声,之间一块模糊的血肉正端端正正的放在老者的手掌之上,血肉之中,一只赤红黑纹的小小蛊虫在其中上下攀爬,不断的昂吐芯,别样的恐怖。

    欧丝兰雅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浑身上下散着死气的祝清河,只听他沉沉的说道:“天地对我不仁,我又何必对他们讲义?这巍巍地壑,漫漫蓬莱,泱泱七海,就一起给我陪葬吧!”

    说完立时大吼一声,手上劲气吞吐,对着欧丝兰雅一掌拍下,登时将她打的花容变色,眼眶流血,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西林誉在一旁大声笑道:“蓬莱假仁假义,陷害前辈,如今前辈得出重围,定要搅他个天翻地覆,以平心中之恨!”

    老者嘶声长笑,蓦然一步上前,双手急翻,不断的击打在轮轴之上,开启那繁复杂乱震古烁今的庞大机械,只是他的五官七窍霎时鲜血长流,骨骼震碎,黑芒大盛,仿若是开天辟地一般的一声爆响,只见那座沉睡了太多年的机械,竟然渐渐的被他唤醒。

    “轰!”的一声霹雳巨响,上空悬在半空的石印霎时散出滔天的光芒,无数的五彩的霞光升上天空,巨大的气流横冲直撞,青夏霎时间只觉得巨大的冲击力当空而来,击得她气血上涌,喉头一阵腥甜。

    凝目望去,只见老者浑身上下肌肤鼓动,狂猛的飓风吹的他的皮肤仿若那层层海浪一般上下翻动。满头白迎风舞动,一身宽大的衣袍仿若大鸟,鼓舞翻飞。七窍鲜血淋漓,胸前破了个大洞的位置,更是血如泉涌。

    西林誉强行站稳身体,仰头观望,一张脸孔越青白一片,胸前血腥点点,落在雪白白衣之上,如雪地里的点点梅花。

    惨烈绝望的狂猛吼叫回荡在每个人的心中,仿若是上古凶兽齐齐苏醒,古老的机械出咯吱声响,声势惊人。

    轰然一声震天爆响,漫天扬起血腥的血花,那些失去了欧丝兰雅控制的虫蛊蓦然飞上半空,要在祝清河的脸上,老者被蛊虫要上的侧脸,露出森森的白骨。

    令人窒息的咀嚼声在空气中不断回荡,祝清河厉声狂嘶,神情彪悍,竟然丝毫不惧,蓦然仰天长啸,奋起神威,竟然张开已经残缺的血盆大口,对着漫天的飞蛊毒虫,一口吞下!

    巨大的惨叫声响彻天地,即便是那么凶悍的毒虫,也不禁感到一阵畏惧。无尽的鲜血登时冲天而起,扬起一道血浪,全数喷在那个赤红色的天机索之上!

    轰然!无数的白色光芒登时弥漫天地,无数的迷彩流光霎时笼罩整个石室,漫天的华彩之下,只见强硬如铁的墙壁霎时一阵涩涩抖动,大片大片的尘土登时脱落,露出原本的洁白石壁,一道金光之下,那些白色的石壁幻化出迷目的色彩,五光闪动,恍若流霞,火烧一般的灼热弥漫石室,青夏的梢瞬间曲卷,定睛看去,只见祝清河周身衣物尽皆起火,身上大片皮肤焦黑一片,倒像是穿了件黑衣一般。

    五彩的霞光爆洒而出,将整个石室笼罩其中,无数的气浪登时狂涌。

    “哈哈!”沙哑的笑声登时传来,祝清河疯狂的仰天长啸,直笑得泪如泉涌,气息如雷,仿若是释放了被困三十年的怨恨一般,昔日的翩翩公子,蓬莱的得意门徒,此时看起来竟然如同一个嗜血的魔鬼一般充满了诡异阴厉的死灵之气。

    老者双目血红,雷霆嘶吼道:“蓬莱!七海!一起去死吧!”

    大手一把扳动一个硕大的齿轮,青夏大叫不好,刚要冲出去阻止这个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疯子。就在这千钧一之际,突然一声破风的呼啸声登时传来,一道白色的光芒顿时从外面的甬道处破空而来,宛如闪电一般的对着祝清河击去!

    “叮!”一声尖锐的尖鸣猛然在石室中炸开,青夏转目望去,之间黝黑的甬道之中,一道白色的光芒疾飞而来。竟然赫然是一把银白的弯弓,男子眉眼凌厉,剑眉入鬓,嘴唇紧抿,一身乌金长袍,更加显得他桀骜不驯,卓尔不群!

    “帝王博弈,百姓何辜?先生就算是不顾同门之谊,难道也不管苍生的死活了吗?”

    一个坚韧冷然的声音突然想起,青夏浑身一僵,整个人霎时都呆在了原地,心头间五味杂陈起伏于其间,酸甜苦辣交相陈杂,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样雷霆一般的傲视王者之气,这样凌厉如冰霜一般的威慑嚣张之态,不是南楚大皇楚离,更是何人?

    三日以来在黑暗中跋涉的痛苦、屡番受挫的惊惧,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一抹炙热凝视的目光,她从来不知道楚离的出现,会让自己这般开心雀跃,从来不知道楚离的身影,会让自己觉得这般可#温暖,从来不知道楚离的声音,会让自己这般激动难抑,她愣愣的看着楚离如天神降世一般,悍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在这个诡异可怕、四面楚歌的境地,以雷霆之势搅乱了敌人的全盘部署,声音都几乎沙哑,沉声说道:“楚离。”

    苍白娇小的女子一身青色衣袍,并无怎样华丽的装扮,甚至衣衫破旧脏乱、满是灰尘、一头乌黑长飘荡于身后,秋水般的眼眸温和如玉,高压圣洁,娴静如花。楚离如冰雪般的面容瞬时就缓和了下来,对着青夏沉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西林誉眉头一皱,双眼登时显出巨大的寒芒和仇恨,冷笑一声,长身而立,挡在祝清河身前,冷笑道:“前辈在十年前就已经被蓬莱踢出门外,又何来同门之谊?大皇陛下不请自来,不是想来这里叙旧的吧,还是真的就这么等不及想要上来送死?”

    楚离冷哼一声,眉梢上挑,眼中怒色一闪而过,刚想上前,青夏突然眉头轻蹙,一把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转头对着祝清河说道:“蓬莱有的确有愧于先生,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怎能受恶人的鼓动,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呢?”

    四下里狂风大作,烈火狂燃,祝清河仿佛是听不到一般,看也不看这边一眼。

    西林誉冷笑一声,冷冷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新仇旧恨,我们今日一并了结!”

    说罢一团黑色的刀影登时冲天而起,整个人有若巨大的鹰鸠,身形倒转,如陀螺一般卷起大片的旋风、对着楚离急冲而来。

    楚离冷笑一声,手上招式瞬间如同大江长河,犀牛夹角,汹涌咆哮着迎上前去。

    西林誉冷哼一声,手上蓦然形成一道乌黑的丈许华彩,气息翻涌,中途偏转,竟然夹带着毁天灭地的滔世气势对着青夏的头颅猛然灌下!

    青夏猛地抬起头俩,凌厉凶猛的飓风吹的她如花脸孔生生痛,长飞舞,衣袍鼓动,巨大的狂风好似将她整个都几乎要掀起来一般,眼睛几乎都要睁不开,一张脸孔一片苍白,周身气息鼓动,想将那攻势化解,可是还没碰到边缘,浑身一震,筋脉霎时一阵剧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登时就涌了上来,檀口微张,洒下了满身的鲜红梅花。

    脚步一阵踉跄就好象站不稳一般,她方才全副心思都放在怎样阻止祝清河的身上,没想到西林誉竟然中途变招攻向自己。见面以来,虽然两人摆明立场不同,但是西林誉却始终没让自己下手。此刻她要变招已经来不及了,手捂胸前,心下着急如烈火灼烧。

    生死一刹那,她竟丝毫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只是满心忧虑的担忧着那天机索开启后的后果。万顷蓬莱圣地化作废墟,整个白鹿原将被大水淹没,无数百姓惨死洪流之中,楚离泰之炎##大减,齐安势必要趁机偷袭……

    生死一刹那之间,两张清秀的脸孔陡然浮现在眼前,她自小于军部受训,心智坚韧,手段很辣,尽管有过很多男人,却都是为了任务出于各种目的。她可以谈笑杀人,在认清自己的心意方面,却好似一个小学生般没有经验。她苦苦的想要守护住自己的感情,却无奈频频被卷入风波之中,岁月恍惚如流风一般穿行而过,她懵懵懂懂,一人花开,一人花落,无人问津,心如止水。在这之前,整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是那样的虚无缥缈,没有什么意义。她只是记着自己的责任,记着自己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缓缓地度过那漫长而寂寞的岁月。

    可是现在,她终于完全失去了那份然和洒脱,这段日子,她反复地在心里问自己,你到底喜欢哪一个,或是爱哪一个,却始终无法找出一个肯定的答案。这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是这样懦弱不定,徘徊犹豫的性格?也好,就这样死在这里吧,不用再去想那些牵绊,不用再去做什么艰难的选择,就这样死在这方丈地**之下,没有忧伤,没有痛苦,也算是一种解脱。

    西林誉手刀横竖,巨大的黑色气浪再次迎了上去,凌厉的气势对着青夏瞬间罩下!就在这时,一声坚若生铁的长啸瞬时间轰然响起,只见一个人影突然急而上,电光闪烁之间,宛若一击闪电当空横炸,好似蛟龙般的玄铁长枪当空闪电划下,惊起一片雪亮的眩光!

    来人身行如电,踏风而起,手上招招惊人,瞬间掠过西林誉身边,手上招式飘逸灵动,推枯拉朽的阻断了西林誉的攻势。

    而在他身后,来不及赶上前来的楚离弯弓长箭激射而出,对着西林誉的方向密密麻麻,如飞蝗般冲击而来。攻势如长江大河一般迅猛,行动如迅猛虎豹,浑身上下夹杂着巨大的爆力,被两大高手同时夹击,西林誉一惊,迅向后退去。

    白衣男子一手将青夏抄手拦腰抱起,身形旋风般的向后退去,三大高手同时收手,石室之中的灰尘登时徐徐下降,无数的烟尘横在两人之间,过了好一会,才清净了下来。

    四下里灯火闪烁,东海鲸鱼散着浓郁的香气,之见来人剑眉星目,风神玉朗,一身月白长跑俊朗飘逸,嘴角含着一丝温暖的笑意,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但是仍旧无损他的绝代风华,赫然正是大秦战神,秦之炎!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青夏石化当场,被他牢牢的抱在怀里,只感觉身上的力量一点点的流失而去,眼睛渐渐被水汽蒙住,星光点点都映着对方那双如水的星眸。

    西林誉冷声哼道:“天一峡的火山喷都杀你不死,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秦之炎怀抱青夏,眼神淡淡的瞟了西林誉一眼,轻声笑道:“阁下还这般生龙活虎的活着,我怎么忍心先你而去。”

    “海里的盐巴#里的沙,你还真是无处不在。”一声冷哼登时响起,一身乌金长袍的桀骜男子,缓缓走上前来,眼神冷冽的扫过秦之炎抱着青夏的手臂,眼神几乎要在他的身上剜个洞来。

    秦之炎淡淡一笑,沉声说道:“##大敌当前,陛下和本王的恩怨,最好暂时摆在一旁,此处事一了,本王不介意和陛下一决高下。”

    楚离冷哼一声,缓缓的转过头去,看向险些杀了青夏的西林誉,目光森冷,一言不,但却充满了浓浓的杀意。

    西林誉见他们两个仇敌竟然会调转枪头齐齐对向自己,不由得一阵心凉,可是面上却也不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说道:“二位达成协议,二男共事一女.倒是新鲜,传扬出去,必定成为千古佳话。”

    楚离冷哼一声,眼内锋芒一闪.手上银色长枪轰然而起,漫天的灰尘随之腾空,一道银色的光芒对着西林誉就笼罩下去。

    秦之炎嘴角淡淡一笑,眼芒却是清厉如雪,顿时长枪出手,和楚离一起夹击西林誉。一时间,楚离招招凶猛绝伦,力道惊人,大开大合,狂风暴雨般席卷天地。秦之炎枪走偏锋,不拘一格,灵巧轻盈,如细密潮水般迎面而上。两人联手,招式凌厉,气息吞吐江山海川,身形如羚羊挂角不着痕迹,互相互补,联袂猛攻,顿时间,就让西林誉落入下风。

    当是时.在这万丈地**之中,古老石**之内,两个当世风头最劲的年轻王者,同时也是屡#交手的家对头,竟然联袂出手,将西林誉狠狠的压制下去。

    就在这时,沉重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惊悚的向上看去,只见整座巨大的机械都吱呀的运转开来,大地随着那些钩锁在不断的震动,青夏知道,这座被压在地下不知多少年的巨大机械,终于被缓缓的开启了。

    祝清河突然哈哈大笑,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上胸口,那处早已被自己封住的记忆又狰狞咆哮##欲出,惨烈的疼痛,让他的双眼一片血红,本就血肉模糊的身体,因为开启机械需要的力量太大而周身皮肤纷纷崩裂,血肉飞溅。他突然双手抱头,仰天长啸,声音悲戚,有若九幽地府凄厉鬼哭,亘古的长风从遥远的岁月中呼啸吹起他的长袍,花白的头凌乱飞舞,血肉模糊的身体一片狼藉,无数反翘的肌肤露出森森可怕的白骨,那些仍旧残留在身的青白蛊虫早已是一片焦黑,被七部之人咒骂数千年的老者就这样,迎风立于半空之中,形若疯癫,长歌当哭。

    心底蓦然闪过一丝无法克制的悲戚,那是一种绝望欲死的痛苦,一些模糊的画面纷纷闪过心海之中。那些纷纷扬扬,刻骨铭心的如雪素颜,铺天盖地的弥漫眼前。

    三十年了,岁月飘零而过,昔日鲜衣怒马的俊朗青年,如今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天地之大,又可有他的容身之地?

    像他这样一个被天地共同抛弃的人,心中也配拥有这样巨大的悲痛吗?原来这多年来,除了仇恨,还有这样美好的记忆存于他的心海之间。祝清河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巨大的机械仿佛是回应他的怨恨一般,蓦然间光芒大盛,晃得到处都是一片白亮的惨白,此时此刻,距天机索的开启只剩下仅存的一步了。

    青夏大惊,一#跳到机械之上,迅的就攀爬而上。

    西林誉冷笑一声,刀光如雪,登时冲上前来,冷声喝道:“姑娘不觉得自己太过于多管闲事了吗?”

    电光石火之间,两个挺拔的身影猛的窜上前来,挡在西林誉的面前,长枪如龙,光芒闪烁,硬生生为青夏劈出一条路来。

    祝清河突然冷笑一声,身形鬼魅一般,狠狠的踢在青夏的肩膀上,苍白的女子惊呼一声。立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同时大惊回,两人动作如出一辙,就要向上奔来。

    “哪里走?”西林誉冷笑一声,缠斗而上。

    楚离眉头一皱,对着秦之炎沉声喝道:“我来缠住他,你去帮青夏!”

    秦之炎微微一愣,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的话来,眼见他身上多处受伤,凝眉说道:“你去,我来和他斗。”

    “不要啰嗦!”楚离怒声喝道,眼神如雪,枪杆狠狠的##在秦之炎的身上,厉声叫道:“快!”

    秦之炎眉头紧皱,转身轻掠而上。

    长风浮过##满是伤痕的身体,墨色的长在空气中来回的色舞,沾染了殷红的鲜血,在他的身下,鲜血像是小溪一般汇聚在了一处,潺潺涌动。楚离单手持枪,#在地上,支撑着三天来在洪天水牢下疲累不堪的身体,紧紧的抿着嘴角,看着对面的男人,犹如一块亘古不化的坚冰,声音冷厉的说道:“你以为你过的去吗?”

    天地崩裂,万木涛涛,无尽的长风飞卷而过,天上地下,勇者无敌!就在这时,整个石室突然又是一阵震动,西林誉眉梢一挑,猛地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眼机械的排布,顿时明白祝清河竟然没有听从自己的劝告只淹没蓬莱工部,也没有遵从欧丝兰雅的指示,而是引了洪水跟地火,一旦机械开启,必定毁天天地,造成整个大6的莫大灾难。即便是他,此刻也不禁面色大变,厉声嘶吼道:“祝清河!你疯了吗?”

    老者白飞舞,满脸皱纹,半边脸血肉模糊,长风鼓动之下,昔日的偏偏少年此刻状似疯魔,充满了癫狂。他厉声长笑着,整个身体都在不断的抖动着,一身长袍鲜由淋漓,散着可怕的凶煞狂放,只听他哑着嗓子嘶声长呼道:“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从她跟谭勉之成亲的那天我就疯了,从谭辩谷主骗我那天起我就疯了,从我忠心耿耿尽心尽忠的师门将我关押的那天起我就疯了!你才知道吗?你才知道吗?”

    整个石室都充盈着老者疯狂的大#,嘶吼声回荡在洪天水牢的巨大的地**之中。

    祝清河立于半空之上,眼看那震天石印就要解开,不禁嘶声长笑,声音沙哑有若鬼魅,大声叫道:一起去死吧!”

    骤然间,漫天银光冲天而起,声势震天动,响彻云霄,巨大的石室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也开始动摇起来,布满密密麻麻文字的墙壁寸寸龟裂,墙壁上的古朴石像分崩离析,洒下弥漫的灰尘土屑。

    一股来势惊人的飓风平地而起,恍然间,似乎有上古的长风横贯了整个石室,这被埋葬了不知多少年的地下巢**,终于在这一天不再沉默.散出它自己所有的生命的光彩.释放出它可怕的惊天实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秒战栗。

    “哈哈!上天负我,我就要这整个天地一同给我陪葬!”祝清河声音凄厉,有若鬼#,尖着嗓子嘶声高吼。状态疯狂#若疯魔。白骨森森的脸孔别样的疯狂和可怕,黑色的长袍在半空中盘旋飞舞,好似绝望破碎的飞蛾!

    就在这千钧一的时刻,一声清越的鸟鸣突然在甬道的方向响起,众人神请一阵,只感觉连声音清越神圣,充满了正义的光明之力.听起来有若清泉横流,通体清凉。

    青夏闻声瞬时间一脸的绝处逢生的喜悦,连忙将头转向声音的来源处。

    而令人吃惊的是原本状似疯癫的祝清河珂却在这一声凤鸣声中整个人愣了下来,一双浑浊的眼睛失神的望着甬道的方向,好似石化了一般,动也不动,一张阴森可怕的脸孔####出狂喜之色,令人不敢直视,手按在最后一组齿轮机械之上,却再也操作不下去。

    只听几声清鸣转瞬传了进来,一个火红的影子霎时间进了石室之中,竟是一只巨大的火鸟,那火鸟在石室中昂站立,通体火红毛羽,尖嘴红缨,一双碧色的凤目寒芒闪烁,耀武扬威,##倨傲之色。

    一个满头白的老妪手握龙头拐杖,端坐于那火鸟背上,满脸的皱纹盘踞,一身青色长袍一尘不染,##似乎穿的年头过多,已经#洗的浆白。老妪一双眼睛沉静犹如古井,面容柔和,静静的看着老者,却不一言。

    自从看到了那老妪,祝清河的狂喜之色就猛地#了下去,他缓缓的闭上眼睛,慢慢的#起头来,腥风血雨,长袍飘动,一行清泪突然自他的眼角缓缓滴下,蜿蜒过血肉模糊的脸颊,形成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青夏心头巨震,和这老者接触已有两次,对他的品行也稍有了解。这人一生悲苦,性子却是坚韧强悍,不然但凡什么样的人,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地**中被关押三十年,早已灰飞烟灭,死无全尸,怎会这样活着。这样坚强有若磐石的人,又有什么人什么事会让他人前落泪,这般的伤心绝望。

    老妪自那火鸟的身上走下,站在一片腥气的石室的中央,待那些凶兽安静下来之后,方才轻轻的说道:“祝师兄,多少年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阴风鼓舞,漫天####多年不见天日充满着鲜血腥气的石室之中,埋葬了太多年的灰尘被人缓缓的拂去,露出了掩埋在之下却被强行封冻的滔天巨浪。

    背负了多年骂名的老者高居于半空之中,眉头紧锁,胸口起伏,终于还是沙哑着嗓音,沉声问道:“她,还好吗?”

    那老妪缓缓的转过头来,回答道:“悠悠神女宫,母天福地洞,光阴弹指过,镜花水月中。岁月恍惚,江山易老,又有什么好不好之言,祝师兄,这些年她很想念你。”

    “想念我?”老者嘴角轻扯,一丝莫名的苦笑#他的唇边牵起,花白的长在半空之中飞舞,一张白骨森森的脸庞有着无限的落寞和嘲讽,只听他沙哑的嗓音讽刺道:“她怎么会想念我?我屡次破坏了她和谭勉之的好事,他早就恨不得我去死。

    老妪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光阴弹指而过,那些陈年旧事早已是过眼云烟,你为何还这样执着亍此,你现在这个样子,连火凤都不认得了,还不够吗?”

    祝清河神情一震,垂眼看去,只见那只红色的火鸟站在老妪的身边,一双碧色的风目警惕的看着自己,看到自己目视着它,突然拍拍翅膀对着自己狰狞示威,高声鸣叫。想起当年收服这小火鸟送与她之前,因为害怕这奇禽凶悍不屈伤到她,还亲自喂养了半年有余,那时它还是幼小的雏鸟,出生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对自己##依恋,有若孩子恋母一般,无奈岁月空洞,恍过无痕,今日相见竟全不相识,仿若陌路,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悲凉的感觉,想起自己如今认不认鬼不鬼的样子,不要说这小小的飞禽,就是自己也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心底的悲愤越严重,忍不住冷声笑道:

    “我之所以会有今日,全拜谭辩和谭勉之所赐,当年被压在这洪天水牢之下的时候我就曾对天誓,总有一天,要冲出去,报这三十年的囚禁之仇。这一万个日日夜夜中,若不是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我,我早就灰飞烟散。今日你来这里,若是为她做说客,要劝说我放弃报仇,就快点打消这念头,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姑且放你一马,如若不然,就别#我不顾同门之谊。

    老妪微微苦笑,垂手探入怀中,拿出一只已经微微泛黄的好似枯草编织的飞乌,沉声说道:“三日前,知道了洪天水牢将要坍塌的消息,她就知道师兄重见天日的日子不远了。她对我说过,善恶到头终有报,蓬莱欠了师兄这么多年,也是到了偿还的时候了,若是师兄要报仇,让我不要阻止。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她现在就在当年我们学艺的清脂山上,等待着师兄的滔天巨浪,将这个外表光鲜,内在腐草败絮的蓬莱一举淹没,来偿还多年对师兄的亏欠。”

    老妪的声音沉静犹如古井,不兴一点波纹。可是祝清河的身体却越的颤抖了起来。他沉声问道:“既然这样,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老妪苦笑一声.低声说道:“当年师兄被少谷主关押在洪天水牢之下,百兽震怒,九山皆沉,蓬莱####沉于地下,###之后,知道此事,和少谷主血战三天,于圣殿之中割袍断义,三十年来再也没有踏入凤鸣宫一步。静连一年前少谷主去世,她都没有走出内谷,这些年来,她七下水牢,历经艰险,却始终找不到师兄耳朵下落,只找到当年这只于清脂山布衣村上采摘的青木布鸟,今日,只是着我来说一句,当年她对不起师兄,今日愿意以死谢罪。

    祝清河突然睁开双目,两眼死死的直视着那只被老妪拿在手中的小小布鸟,一双眼睛充血通红,双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怎么能忘了,当年他带着一众师弟师妹,在清脂山后的#金苑之中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她年纪还小,跟着她哥哥偷偷##,总是跟在自己的后面,一#一个祝师兄叫的音甜。那些年少恍惚的日子,现在想来恍若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白云苍狗,往事飘零,那些年少单纯的少年如今早已经被淹没在时光的大潮之中。只有他还执着于其中,久久不能忘怀。

    犹记得当年那些阳光遍洒山坡的美好日子,犹记得她当年拉着自己衣角要那高耸入#的布衣树上布鸟的娇#模样,犹记得那些潜藏于心的爱恋和炙热的感情。他甚至开始怀疑,到底是不灭的仇恨让自己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中忍辱偷生,还是那想见她一面的念头太过强烈才支撑他走到今天?

    满身鲜血狼藉的老者站在巨大的机械之上,空洞的往事如烟般恍过眼前,朝露昙花,红颜白,寂寞的岁月之后,原来早已和她咫尺天涯!

    老妪见祝清河的样子,嘴角骤然牵起一丝浅笑,她缓缓的伸出手去,将手中的青木布鸟放在那满是鲜血灰尘的石板地面上,轻声说道“话已带到,梳棉这就回去见她,师兄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她的吗?”

    祝清河浑身鲜血长流,周身仿若是火烧一般的疼痛,无数的伤口都往下流着黑色的鲜血,白骨森森的脸颊可怕森#,他站在半空之中,垂目看着那只了三十年的光阴又回到他面前的青木布鸟。昔日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的傲世侠少早已不在,如今残存在这躯壳中的只是一个被仇恨冲昏了眼睛的傀儡疯魔,他缓缓的闭上眼睛,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方才还疯狂癫疯的神智突然安静了下来,缓缓摇头道:“去告诉她,我对不起她。我之所以有今日,也是罪有应得。”

    老妪闻言眉梢一挑,随即翻身#了火凤的背脊,一声清啸,乘风而去,远远的有声音悠悠的传了过来:“祝师兄,一个地下巨浪淹没蓬莱的时候,你也许也会看到,清脂山上如今思缘花已经开的满山遍野,布衣树又长高了几十丈,青木布鸟长的满数都是,当年我们种下的双翼飞草如今已经开遍了整个山坡,大风一来,漫天都是飞草的香气,蓬莱下一代的孩子们还都在山上学艺,机括锻造声,读书声,朗朗入耳……”

    “轰!”巨大的天机索顿时散出刺目的关泽,一室熊熊的火光之中,老者双目紧闭,突然仰身#起,手上招式不断,频频击打在各个机括之上。

    青夏大怒,虽对他们刚才所说之言一知半解,可是还指望着那老妪能劝说这凶神大笑解开天机索的念头,可是谁知那老妪只是说几句话就走了,而祝清河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方才的事情,愤怒的和楚离对视一眼,就要上前去阻止他。

    “慢着!”秦之炎突然眉梢一挑,一把拦住青夏和楚离,沉声说道:“他好像在重新关闭机括。”

    “废物!”西林誉突然怒喝一声,#着老者飞奔而去。几人哪能给他这个机会,银枪匕齐挥,直斩西林誉胸口,三人齐斗西林誉,楚离长声笑道:“祝先生悲天悯人,终于体会了慈悲的真正含义,哪能让你这人身猪肺的败类破坏,要打就来和联练练吧!”

    此刻招数如长江大河,落日白云般不拘一格。打的西林誉步步退后,险象环生。

    秦之炎嘴角淡笑,右足虚踏,迎风而起,衣带轻飘,广袖微张,恍若仙人。

    西林誉眼见不敌,看了青夏等人一眼,随即眼内精光一闪,转身朝着甬道冲去,一声破空声响,就已不见了踪影。他身手也甚是了得,在这样的包围之下,竟然也能冲出重围,逃出生天。

    事情展的太过迅,以至于青夏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西林誉仓皇逃窜的没了踪影.才突然知道这难缠的家伙竟然跑了。心下不由得一阵大喜,可是刚要大笑以示庆贺,忽听一声震天的咆哮声突然冲天而起。

    青夏大惊会过头去,只见老者白飞舞,身躯急萎缩,皮肤如枯树一般干瘪下去.一张白骨森然的脸孔更加显得苍老可怕。血液仿佛已经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机。

    “祝先生!”青夏面露惊慌之色,惊恐#道。

    老者缓缓抬起头来,平静的看了青夏一眼,低声笑道:“没想到,三十年了,我还有见到故人的机会,丫头,你我也算有缘,你不是蓬莱的人吗?”青夏一愣,连忙点头。

    老者微微笑道,一张脸孔惨白赫人,苦笑一声,问道:“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可还好吗?”

    天地同泣,草木皆悲,时间呼啸而过,生死。昔年的偏偏少年此刻失去了曾经一切值得骄傲的资本,可是那颗心却还是不能控制,被人咒骂了多年的祝清河在生死的刹那间慈爱的看着这个和自己相差了三十年光阴的后辈,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小苏她,可还好吗?”

    青夏的眼泪终于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

    “对不起,”青夏低声说道:“我只见过现在蓬莱的谷主谭素凝小姐,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听说她的母亲居于内谷望舒塔之中,已经很多年没出来过了。想必,心里也是很苦的。”

    “是吗?”祝清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即便是很苦,也不会是为了我。若不是这一场变故,她可能早就忘记了她还有我这样一个师兄吧。”

    白老者遥遥立于半空之上,衣衫轻飘,鲜血潺潺流下,突然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她们不过是在骗我,就跟当年一样。”

    他缓缓的探手入怀,许久,才轻轻的拿出一只枯黄的枯草飞鸟,苦笑摇头,微叹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多年来杀伐决断,算无遗策,可是却终究算错了我。这个青木布鸟我三十年来一直就在身上,又怎么能扔在水牢之中呢?她即便是和谭勉之决裂,为了也不可能是我,不过她竟然还记得当年清脂山上的过往种种,也就够了。”

    时光闪#,雾影萦绕,祝清河面容凄迷,已经看不清脸容,只感觉他周身光影弥漫,仿若一滴滴微尘升起。

    祝清河的声音低沉暗哑,滴滴#点的传到三人的耳中,万物飘散之中,空气中一片鲜血的腥甜,亘古的长风吹过几人的衣角,洒下漫天飘渺的雾气。他手握繁杂的机括,一点一点费力的扳动,那些数以千计的轮轴按钮,像是密密麻麻的蜂窝一般,#碎了他本就万念俱灰的心力。

    三十年前,他曾蒙受不白之冤,被师门陷害,被同道唾弃,被七部中人咒骂,更被自己的族人压在这不见天日的洪天水牢之下,几十年受尽世间至极苦楚。三十年后,他重出生天,却仍旧被同门视为大敌,追杀欺诈,可是如今他却要为了解救蓬莱#####生命。

    这个世间,一片浑浊,一片黑暗,人心如蛇蝎,魑魅魍魉,阴谋暗算遍地都是,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哪里又才是真正的纯净乐土?当日白鹿原上庄典儒口口声声要重建所谓的人类的永生###,消灭黑暗和杀戮,保护正直的灵魂不受污染,匡扶上古神圣之光照耀的国度,或许永远也只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这时,忽听甬道出传来一声清啸。青夏三人急忙凝神望去,只见却是那只刚刚被那老妪骑乘的火凤独自冲回。一阵灼热的暖意登时笼罩了整间石室,直冲着祝清河疾奔而去。

    青夏大惊,正#出手阻止,却见那火凤陡然哀鸣一声,附身冲上前去,尖椽一下紧紧的咬住祝清河的衣襟,然后拼命的向外拉去。声音凄惶呜咽,巨大的碧色凤目之中,有泪水不断的涌出,见祝清河望来,连忙拼命的冲着他摇头,似乎是在告诉他不可以这样傻的用生命去重新关闭天机索。

    这只当年被祝清河悉心养育的#鸟,终于在最后关头认出了它面目全新的主人,不顾一切的拼死逃回,只为了将他救出生天。

    祝清河心神大震,垂目看着那只早已不是当年小如巴掌般的小小飞禽,胸中的凄凉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光阴似箭,遍地萧索,物是人非的凄惶白地之中,却只有这只凤鸟念着当年的旧情,用它那简单的头脑在瞬间分辨出了属于它自己的善与恶。没有算计,没有阴谋,没有一丝半点的别有用心,只为当年那短短半年的照料,只为当初那一点点的恩惠之情。

    无尽的悲凉涌满了他的整颗心神,祝清河突然悲声长笑,伸手轻轻的抚摸火凤头上火红的羽毛,仰头悉声说道:“枉我一生还自命精通驭兽之道,直到今日方才明白,真正高明的驭兽并不在手段的征服,也不在武力上的压迫,而在于心灵上的归顺。我一世凄凉,没想到最后竟会在你身上找到一点暖意,这天地这般广博,可是我一介孤魂野鬼又有什么好眷恋的,这条命三十年前早就该放了手,多活这些年头,也不过是自讨苦吃。既然她那么想我死去,我何不顺了她的心愿,她一生恨我怨我,也许只有这样子,我才能如了她的意。”

    说罢蓦然扬起头来,嘶声叫道:“反正也是这天地间不受人欢迎之辈,又何苦去这孤寂的世间,不如就此回家,归虚于天地之间中,消散于无形之内,就再也没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漫天的华彩腾空而起,火凤哀鸣之声更甚,双翅扑朔,挣扎着要将于祝清河拉走,双目之中泪水潺潺不断,声音凄惨凄厉,充满了绝望的不舍和难过痛惜。

    青夏不忍观看,无奈闭目,只感觉心头沉重如压着千钧巨石。只听祝清河于半空之中声音豪爽,却渐渐微弱,语调如泣,长歌当哭。

    突然,一道炫目的华彩弥散天地,巨大的撕扯之力猛地将祝清河的尸体撕碎,化作万千飘飞血污,只是一晃眼之间,就听“咣“的一声,所有的一切尽皆归墟,古老的机械静静的立在石室之中,就好像是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

    青夏凝目望去,只见虚无的石室之中,四下里一片死寂,灰尘堆积,墙壁古朴,哪里还有祝清河一丝一毫的影子。那样一个惊才艳绝,却又受尽苦难的蓬莱前辈,竟然就以这样的方式消失无形于天地之间,再也再也寻不到一丝的衣角气息,恍若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若不是那遍地的溪水一般的鲜血,青夏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看着呆愣在原地的火红凤鸟,那种了一场大梦的感觉#的强烈,这混乱的人世,不就是浮尘的一场大梦吗?

    火凤呆立在原地,茫然四顾,似乎仍在不死心的寻找祝清河的影子。青夏心下难过,缓缓的走上前去,轻轻的拍着火凤的脖颈,知道这头脑比较简单的大鸟尚不能接受它这失踪了三十年的主人就这么消失了的事实。火凤呆呆的看着青夏,缓缓的又转动碧色的凤目回头去看那一片虚无的石壁,终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斗大的眼泪又再次溢出了它的眼眶,一滴滴落在青夏的衣襟之上。

    火凤垂立于青夏身边,久久不动,这从未见过的一人一兽刹那间竟生出了同样的悲凉之意。在这与外界隔绝的洪天地**之中,时间呼啸而过,生死,那些被灰尘掩埋了的陈年往事终于又渐渐的被巨浪所淹没,再也看不到一点踪影。

    “魑魅魍魉都已经扫荡干净,下面该轮到你我了。”

    楚离冷哼一声,缓缓走上前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死寂一片的石**之中,遍地都是粘稠的血水,楚离一身乌金长袍,墨黑瞳,眼神凌厉,长枪斜举,孤傲的看着白袍飘逸的秦之炎,沉声说道:“动手吧!”

    即便是在这样脏乱的环境之中,秦之炎仍旧白衫飘飘,凡脱俗,俊秀的脸孔淡淡而笑;可是眼睛里却疏无半点笑意,冷然说道:“青山遮不住,大江东流去,识时务者方为俊杰,陛下三日来不吃不喝,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何苦要在此时和本王争一日之短长,胜之不武,不如不胜。”

    楚离眉梢一挑,寒声说道:“口出狂语,大言不惭,我身强体健,斗你这半死之躯,占尽优势上风,你是怕输给我丢人现眼,才这般推三阻四吧。

    秦之炎一笑说道:“话已至此,既然陛下不听,本王无可奈何。刀剑无眼,陛下小心!”

    “彼此彼此!”

    唰的一声破空之响,两道长枪瞬间挥上,霎时间丈许寒芒充斥而出,耀眼的火光激散四射,楚离长袍##翻飞,狭长的眼睛半眯着,斜身侧挑,招招狠辣,直击要害,身躯矫健迅猛如豹。周身散着狂妄无匹的王者之气,浓烈的杀气好似#水一般汹涌而上,席卷天地。

    反观秦之炎身形在半空中却如同大鸟一般飘逸灵动,急飞转,月白华服有若天边浮云,手上长枪轰熬当空斩下,恍若盛世战神一般,浴血而生,满室灯光华彩交相辉映,更加映照的他满面硬挺,一身骄傲。

    青夏站在原地,眉头越皱越紧,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刀驾开两只长枪,只身站在两人之中,乌斜飞,丝凌乱,厉声喝道:“洪天水牢坍塌,南疆毒部前来捣乱,齐安十有**也涉足此事,蓬莱工部危在旦夕,若是落到有心人之手,必定造成大浩劫。你们还在这里胡搅蛮缠,都赶紧给我住手!”

    楚离怒哼一声,枪势如龙,瞬间绕过青夏,向着秦之炎的心口猛然袭上。秦之炎嘴角冷笑,神情淡漠,可是眉眼间却带着阴冷刺骨的熊熊杀机,银枪闪动,枪杆登时抵在楚离的枪头上。

    青夏勃然大怒,几日以来出生入见的疲倦升上心头,她向来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懦弱女子,此刻也不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哭天抹泪。暗道你们不是愿意打吗,那我就让开场地,让你们好好痛快的打。

    想到这里,大步走到石**的角落里。那里,一只通体洁白,黑鼻碧眼的巴掌小兽正站在昏迷在地的楚筝身上,赫然正是大黄。这小家仪见风使舵,刚才见这里危险,就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现在见危机已过,就溜了出来。

    不想却见外面已是血流成河,它东西虽小,却十分好洁,生怕地上的积血弄脏了自己洁白的皮毛,是以一直站在楚筝的心口上动也不动。此刻见青夏向自己走来,登时嘶声欢叫,十分兴奋的样。

    青夏一把楸起它的脖子,转身就绕过正在场中激斗的两人,就要向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原本兴奋大叫的大黄突然在青夏的怀里站直了身体,竖起长长的耳朵,向着机械方向望去。一抹警觉顿时升上青夏的脑海之中,脑海中灵光一闪,陡然间心头巨震,停下脚步来,凤目在石室之中猛扫,最后定格在那满是灰尘尘土看起来波没有丝毫异样的青石地面上。

    那里,只有楚筝一人,别无他物。

    青夏眉头紧锁,突然一把拔出腰间匕。疾步上前,身形拔地而起,气浪横劈,有若开山之势,三把柳叶飞刀齐齐向着机械的中枢飞掠而去!

    破空之声轰然响起,尘土飞扬,木屑破#,一名迎风而立的紫衣女子,高高的盘踞在天机索之上,衣衫随风飘洒,墨漫天飞舞,一双妖媚的眼睛淡笑着看向三人。轻笑着娇声说道:“不愧是庄典儒的女儿,竟然这么快就被你现了。”

    “欧丝妖女?”楚离声声说道,没想到这妖女受祝清河一掌竟然毫无伤,现在看来她刚才假死倒地,也不过是在等待机会罢了,几人刚刚经历了连场大战,总算见祝清河重新关闭了天机索,潜意识里就以为没什么问题,没想到竟险些被这妖女钻了个空子。

    青夏心下太怒,几次三番的栽在这欧丝兰雅的手上,的确足够让她恼火。此刻看着欧丝兰雅毫无伤,除了脸色稍稍苍白一点毫无其它事情。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是在装死,对这女子深沉的心计更加忌恨,虽然不知道她会不会知晚解开天机索的方法,可是却不能掉以轻心。

    楚离对这妖魅女子甚是厌烦,当下还怎么能再让她胡言乱语延误时间,也不说话,一个箭步攀上机械,身形灵活,手中长枪刚要斩下,就见欧丝兰雅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嘴角一扯,一名绿衣女子就被她牢牢的提在手上,迎着楚离的刀锋就送了上来。

    青夏看清女子的长相,心怀大惊,蓦然高声叫道:“不可!”

    楚离闻言,身形蓦然在半空中一个转折,犹如豆大鹰鸠,突然翻卷,刀锋横劈,擦着那女子的脸颊横扫而去。只见几缕青丝顺着那刀锋缓缓落在地上,飘飘洒洒,别样的悠扬好看。

    欧丝兰雅轻撇撇嘴角,娇声说道:“一见到人家就动刀动枪的,真是不讲礼貌。”

    说罢,只见她长袖一甩,一道碧绿##登时冲着楚离飞驰而去。秦之炎飘然而起,手上顿时洒下浪涛般的枪芒,几道劲风陡然刮起,将欧丝兰雅的万千虫盅瞬间激散。

    欧丝兰雅撒娇怒道:“宣王殿下是看不上兰雅的礼物吗?外面人都说大秦宣王殿下悲天悯人,慈悲和善,怎么连几只小虫子夜不放过,真是狠心。”一边说着,一边重新释放虫蛊,层出不穷,花样不断,真不知道她的手臂之中到底有多少虫蛊。

    青夏几人登时被欧丝兰雅的蛊虫困住,抬眼望去,只见欧丝兰雅纤纤素手,在机械上上下翻腾,一身水绿色云衫的蓬莱谷主谭素凝软软的倒在她的脚边,双眼盈盈若水,也不关注场中的几人,反而越过众人,温柔悲伤的看着远处的楚筝。

    这时,忽听一声清啸徒然起,一团火红的身影蓦然向青夏飞来,火凤巨大的双翅猛然挥动,不断的驱散聚集在青夏身边的蛊虫,青夏压力大减,转身就要向着欧丝兰雅冲去。

    眼见欧丝兰雅淡笑不语,一边不断的释放蛊虫扰乱青夏,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手上不断操纵机械。青夏知道若是再不阻止,今目所做的一切努力就会全部化为灰烬,立时不再顿及身边的那些毒虫,身形疾奔而起,对着欧丝兰雅横空俯冲而来,受伤匕齐出,呼啸而去,漫天刀光剑影伴随夹击,轰然下劈!

    欧丝兰雅眼角的寒意大盛,嘴角微微冷笑,突然竟不施展蛊毒,反而纵身迎上青夏的刀剑,没有半点躲避和畏惧。青夏大奇,可是却也不再犹豫,正要一刀斩下这妖女的头颅,忽见欧丝兰雅眉梢一挑,伸臂以#,然后对着青夏娇媚一笑,轻声说道:“一起去死吗?”

    青夏转头看去,只见一只红毛凶兽张开血盆大口,遥遥的站在石室的中央,刺鼻的腥臭#那个它的口中汹涌而出,巨大的利爪一掌击在秦之炎的胸#之上,秦之炎衣衫染血,脚步踉跄,却仍旧站在这见所未见的凶兽面前,阻断它向着青夏的方向##的趋势。

    电光石火间,凌厉如冰雪般的男子凌空而起,长枪猛地刺在凶兽的喉咙之上,猛兽嘶声咆哮,张牙舞爪,巨大的肉掌猛然击打在秦之炎身上,男子凌空一个偏转,身影在半空中被抛出一道弯曲的弧线,登时向着那凶兽张开的狰狞巨口掉落下去。

    刹那间,似乎一切都在瞬间停止,时间在#一刻仿佛凝固了一般。青夏看着欧丝兰雅那张妖娆的脸孔上志得意满的诡异冷笑,又注视着那眼看就要被开启了的天机神索,她的双目霎时仿若喷出山火一般,仰天惨叫一声,声音凄厉,震动石室的屋顶石壁,一片窸窣之声,无数的灰尘骤然降落。

    只听一声凄厉的咆哮惨叫#当空响起,一道血雾冲天飞舞,那张大了巨口等待食物的凶兽霎时倒在地上,身躯顺着上下两颚分成两半,道口锋利顺滑,那声坚硬的钢甲,#铁般的骨骼,竟然如同豆腐—般,被直劈分为两半,鲜血淋漓的倒在一片狼藉的血泊之中。

    青夏双手握着刚才西林誉丢下的乌黑战刀,浑身染血,墨飞扬,罗刹一般的站在秦之炎的身边,眼神凌厉有若冰雪。

    秦之炎为了给她断后,被凶兽偷袭,此刻面色苍白,旧疾复,更显得脸孔惨白一片。

    楚离银枪横扫,逼退了周围围绕的万千虫蛊,面目英挺,气宇轩昂,只见一枪之下,无数鲜血飞溅而起,那些南疆蛊虫被他威慑,竟然再也不敢上前进攻。纵然如此,他仍旧身负重伤,腰部溃血,血肉模糊,听到声音,赫然回过头去,就见青夏和秦之炎搀扶着站在一连,蓦然间,好似万千虫蛊一起咬食在他的心上,肝胆俱裂,眉头紧锁,心力交瘁。

    就在这时,天地周转,万物悲戚,漫天的银色辉光霎时间释放出弥漫天地的巨大光辉,那光辉筒直不是人世间中所拥有的能量,似乎能将这沉寂了不知多少的石壁洞穿一般,充满了令人震惊的惊天伟力。

    青夏三人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巨大的惊慌和恐惧。周旋了这么久,这座时代的可怕凶器,镇压滔滔地袱黄#之水的天机索,终于还是被开启了吗?

    “呵呵,神索#,乱世起,这下###看了。小丫头,你艳福不浅,有这样优秀的两个男人为你争风吃醋,真是羡慕死人家了,不过这里眼看着就要大水了,姐姐不陪你玩了,咱们有缘再见啊!”

    欧丝兰雅娇声说道.说罢媚眼一眨,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甬道的尽头。

    青夏大怒,正要追上前去,突然被秦之炎一把抓住手臂。回头看去,只见秦之炎浑身瘫软无力,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他身体本就不好,今晚又屡次受到重伤,却一直强撑着和自己一问对抗敌人,此刻眼见天机索已被开启,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

    青夏一把扶住秦之炎的手臂。却感觉另一只手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目光,转过头去,只见楚离双目直直的看着自己,乌金长袍之上鲜血淋漓,看到自己的眼神,只是一言不的冷冷的转了过去。

    四下里的震动越来越大,突然只听一声尖锐长命登时响起,青夏三人惊愣的转头望去,只见谭素凝站在一方石台之上,手拿着一只通体金黄的钥匙,一把样式古朴的石锁已被打开,被她拿在手里,而另一边,原本已无生气的楚筝正双眼灼热的望着那块不断震动的石板,一双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轰隆!”一声巨响,#座石**疯狂的震动了起来,乱石纷飞,尘埃遍布,几人几乎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然而,迷蒙之间,只见一只有五六岁孩子般大小的金黄色鸟头突然自石板下钻了出来,双眼碧绿,头冠朔红,尖喙如血,向着几人就凶猛如电的望了过来。

    突然,整片大地寸寸龟裂,只听霹雳一声巨响,大鸟振翅而上,身躯庞大,高达三十多米,通体金黄,毛鲜艳,##站在它的面前,就好像是一群蝼蚁一般,显得渺小如沙。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谁又能想到,相传了千百年的天机索开启之后,没有冒出毁天灭地的淘世洪水,反而显出了这样一座地下牢囚,用莲莱世代相传的钥匙开锁之后,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恐怖凶禽。

    “哈哈!”妙哑如鬼般的笑声突然回荡在地**之中,只见楚筝状似疯癫一般,双眼血红,面容狰狞,嘶声叫道:“什么五仓山大道墨者,什么南疆巫咸女妖,什么东齐睿智太子,到最后还不是都在我的鼓掌之中?九州之烈黄泉洪水,滑天下之大稽,这洪天水牢下关押着的,是上古凶禽大鹏黄鸟啊!哈哈!”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上古神鸟,只觉得头皮麻,两腿软,他们可以搏粮斗虎,可以斩蛇屠狮,甚至可以对抗南疆那些诡异莫测的南疆虫蛊。可是现在,面对着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可怕神禽,却无一人有半丝与之相斗的兴趣。

    只见楚筝突然跃到黄鸟面前,厉声叫道:“是我放你出来的,我是你的主人!快!去杀了他!”

    说罢,手指猛地指向一身乌金长袍的楚离。

    楚离凌然不惧,冷哼一声,孤傲的看着那只巨大的黄鸟,好像面对的是一只普通的鸟雀一般,没有半点畏惧害怕之色。

    楚离的眼神,登时触怒了这只被关押了成百上千年的凶悍飞禽,突然一声刺耳尖鸣登时传来,大鸟猛地振翅蒲扇,扬起铺天盖地的喧嚣尘土。巨大的翅脖向着楚离就猛的冲击而上。

    楚离眉梢一挑,竟然躲也不躲,##而上,就要和这巨鸟一决高下。

    “呆子!”青夏大惊失色,厉喝一声,突然疾奔两步,一个飞扑,就将楚离扑到在地,两人侧身滚去,仍旧没有抵挡住那黄鸟的巨翅厉风。猛烈的风冲击在两人的脸上,刮得皮肉生疼,青夏护在楚离的身上,后背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显然受到了重击。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是傻子吗?”来不及查看背上的伤势,青夏双眼圆瞪,对着楚离厉声喝道。

    楚离眉梢一挑,目光凝聚在两人身后,突然一掌击在地上,抱起青夏的纤腰,两个人腾空而起,向后掠去。一只金黄色的大爪猛地击在地上,青石崩碎,尘土飞扬。辅天盖地的血腥旋风随之袭来,两人狼狈翻滚,以毫厘之差躲过黄鸟的攻击,可是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又是一阵#风怒吼席卷而上。

    眼看两人马上就要身见于黄鸟的脚掌之下,突然只听噗嗤一声钝响,金黄色的液体顿时滴在两人的脸上。沉目望去,只见秦之炎一身白袍,墨飞扬,银枪如龙,双眼如海,惶惶威势,毫无畏惧,长枪猛地插进黄鸟的前胸,急旋转,带动起大片的淋漓鲜血。

    尖锐长鸣瞬间而起,受伤狂怒的巨鸟一个扑#,万钧之力登时击下,就将秦之炎猛地击飞开去。

    “不!”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四#,青夏目赤欲裂,眼睛#,撕心裂肺的看着秦之炎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疾飞而去,嘭的一声摔在青色石壁之上,漫天灰尘随之扬起,大片血雾凌空飞腾,墨披散,白袍翻飞,直如破碎白蝶一般。

    “秦之炎!”青夏大#一声,仓皇#起身子就向秦之炎奔去,她的声音惊动了黄鸟,那鸟儿转过##凶狠的看着青夏,突然尖嘴啄来。楚离一枪冲上,铿锵利响,阻挡黄鸟的攻击,对着青夏大声叫道:“快跑!”

    楚筝突然大笑一声,朗声喝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果然,只是一合之下,楚离就被震得倒飞开去,嘴角染血,面色纸白。

    青夏大怒,眉眼凌厉,突然一把拔出匕,将脑后的头拽至眼前,咬在嘴里,身形急冲上前。一下就拽住了黄鸟的羽毛,迅猛如豹子般向上爬去。黄鸟感觉到身上有人,也是嘶声长鸣,疯狂甩动,想将青夏甩下来。

    想起秦之炎和楚离的伤势,青夏再也抑制不住满腔熊熊的怒火,几下攀上大鸟的头顶,青夏手掌紧紧抓住黄鸟的羽毛,突然竖起素手,一下就将匕狠狠的插在了黄鸟的眼睛之中。

    天地齐震一声惨叫顿时响起,青夏猛地被疯狂的黄鸟甩了下来,重重的跌在地上,胸口一痛,大口鲜血疾喷而出。只见那大鸟眼球破碎流血,疯狂的嘶吼鸣叫,竟然冲着楚筝谭素凝的方向忽冲而去。

    楚筝大惊失色,大声叫道:“是我救你出来的,我是你的主人!你不可以忘恩负义!”

    可是那黄鸟被关百年,此刻冲出生天竟然还遭到这样的袭击,哪里还管什么救命恩人,突然张大利嘴,就向楚筝啄去。

    楚筝大惊,一把推在谭素凝的身上,满眼怕死的畏惧,讨好的叫道:“你是不是饿了,我知道,你被关了这么多年,一定饿了。你可以吃她,吃了她,再跟我出去。”

    瞬时间,好似一个惊雷般砸在头顶,谭小姐面色惨白,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凝视着这个让自己背弃了整个部族的男人,嘴角颤抖的说道:“筝,我为你开启天一峡,放齐国人和南疆人进来,我为你毁掉了洪天水牢,带你们进九泽地**,我为你散布黄泉洪水谣言,为你释放大鹏黄鸟,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还是不要我吗?你不是说,将来登上大宝,要立我为后吗?现在你又要反悔了吗?”

    楚筝紧张的看着黄鸟神情凶悍的盯着自己,突然不耐烦的大声说道:“我若是死在这里,还登什么大宝?你放心吧,你若是死了,将来我重得高位,一定追封你为国母,莲莱谭氏一脉,加官进爵,大蒙荣宠,怎么样?”

    一滴眼泪突然自谭小姐的脸上蜿蜒而下,她紧紧的咬着嘴唇,看着这个自己深爱到不惜背叛族人的男人,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空荡荡被冷风穿透,千刀万剐般的痛楚。原来一直以来,那个白袍飘逸,俊朗丰神的男子,不过是自己的想象,那个在湖边落寞吹箫的男人,也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泡影,如今一切尽皆了了,这个幻想中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站在自己的面前,在生死的关头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掩饰,于是,她看到了他的自私,看到了他的懦弱,看到了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狠,她幻想中的那个世界轰然就那么碎裂了。

    天也塌,地也覆了。

    “畜生!”楚离冷喝一声,提枪就要站起身来,却突然被火凤拦住。这只火凤神鸟在面对自己不知多少代不知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前辈时,弱小的就像是一只小鸡,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我是你的主人,我是你的主人,你不能吃我,你去吃他们,去吃他们。”楚筝仍旧在连续不断的说着。黄鸟一眼已瞎,可是不知为何却渐渐平息了下来,独眼在谭素凝的身上打量着,却突然看到她手中的那把小小的石锁

    仿若瞬时间被烈火烧着一般,黄鸟猛地退后,尖声长鸣,癫狂的不敢靠近浓烈的血腥味从它的口中喷涌而出,这只被那只古朴的石锁关闭了太多年的凶禽惊慌失措的远离谭素凝,突然凶悍的一甩头,就将楚筝一口叼在嘴里

    异变陡生,几人都是一惊,谭素凝愣愣的看着不断在黄鸟嘴中挣扎的楚筝,方才的痛苦难过顿时不翼而飞,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苍白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猛地合身扑上,抓住黄鸟的爪子,疯狂的捶打着,大声叫道:“放开他!放开他!你这个坏蛋,放开他!”

    那大鸟力大无穷,可是似乎唯独惧怕这蓬莱的下一任谷主,仓皇退后一脚将谭素凝踢到了一边。

    楚筝腰部被大鸟衔在嘴里,惊恐莫名,大声求饶,可是那大鸟早就已经疯癫,哪里#得他这个救命恩人。过了一会,剧烈的疼痛汹涌袭来,楚筝额头冷汗齐流,登时大声呼救,转目四望,对着楚离大叫道:“大哥!大哥救我!救我!”

    楚离眉头紧锁,长枪横举,顿时冲上前去。

    然而,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刺耳惨叫传来,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被黄鸟拦腰咬断的楚筝,愣愣的不知如何言话。只见楚筝的下半身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出嘭的一声沉重的声响,剧烈的疼病过后,黄鸟囫囵一吞,就将楚筝的上半身吞进口中,只剩下一只脑袋还在外面。

    “哈哈!”生死瞬间,原本惊慌失措苦苦哀求的楚筝突然大笑一声,眼神狂热,赤红如血,癫狂的叫道:“黄鸟产子,天命所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要统帅七部,我要扫荡六#!我要登上南楚大皇的宝座!我要君临天下!楚离奸贼,我要杀了你,夺回我的一切!哈哈!”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淹没在黄鸟的食道之中,谭素凝脸孔毫无血色,稍稍一愣,突然一下冲到楚筝的下半尸身旁边,伏地大哭!

    “嗷!”的一声尖叫,黄鸟尝得荤腥,意犹未尽,向着倒在地上的秦之炎,猛地啄下。青夏大怒,叼着匕,##一跃,一把狠狠的插进黄鸟的腹中,黄鸟尖鸣一声,仓皇退后,青夏紧跟其上,一把攀上黄鸟的肚子,一刀一刀的向里剜着,大片的血肉掉落满地,青夏面客狠辣,刀刀不绝,咬紧牙关,一会就剜出一个巨大的血洞,她眼神坚韧,疯狂的向里挖去,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身影。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天地,楚离和秦之炎目赤欲裂,站起身来,并肩向着黄鸟猛烈攻去,火凤在旁缠斗不息。不一会的功夫,就撕扯下黄鸟大片的血肉,金黄色羽毛遍地乱舞。

    黄鸟不敌,眼波闪过一丝惊恐,它单纯的头脑无法想象,这样蝼蚁般脆弱的人类,为何会有这样巨大的力量。

    突然,凶悍的大鸟尖鸣一声,蓦然振翅高飞,巨大的力量击在石壁之上,整座地**都几乎在瞬间坍塌。

    “它要逃跑!抓住它!”楚离厉喝一声,一把拖在秦之炎的腰上,秦之炎借力跃起,一枪洞穿黄鸟的翅膀,黄鸟惨呼,越急切的冲击上空。

    “嗷!”的一声怒吼,小如蚕豆教的雪白小兽,突然高高跃起,一下咬住黄鸟的脚掌,飞快灵巧的窜了上去。

    “青夏!”楚离仰头疾呼,眼睛通红,长声叫道。

    秦之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楚离回头望去,只见秦之炎骑坐在火凤的背上,看着自己,伸出一只手来,沉声叫道:“上来!”

    看着秦之炎伸向自己的那只略显苍白但却稳健的手掌,楚离瞬时间有一丝恍惚,但是转瞬之间,他就一把握住这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他一生的死对头的男人的手,翻身跳上火凤的背脊。

    “火凤!追上去!”

    冷厉的狂风呼啸而过,扶摇直上九万里,阴森可怖的万丈地**之中,乱世的王者们第一次将他们尚显年轻的手,紧紧的放在一处。

    气浪翻涌,乱石惊空,冷厉的风吹在脸上,四下里景物突变,火凤度极快,楚离用了三日才走#的路程,竟然这么一会就冲了出来。

    刹那间,只感觉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凤鸣宫#的浩瀚平原上,刀光林立,笙旗招展,#黑黄三色铠甲军人井然有序的各自列阵,赫然正是秦楚齐三国兵勇,他们不一言的互相警惕,又同时冷冷看向蓬莱一众警惕列队的弟子。除了那些军人,还有一些各色衣衫的江湖人士,有南疆蛮人,还有隐藏在市井中的七部使者,人数众多,人人木然没有半点表情,可是却给人一种强大可怕的诡异气势,这种气势,只有真正经历过战争才可能拥有。

    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全都仰着头颅,望着半空之上那个经天纬地的浩大黄鸟,就算再是冷酷的人,也忍不住惊愕的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苍茫夜空上那场激斗。

    与黄鸟相比,好似芝麻大小的雪白小兽,凶悍的咬住黄鸟的脖颈,任凭它怎样甩动,也不放松。金黄色的鲜血豪雨一般的洒下,洒在众人的脸孔之上。

    就在此时,洪天水牢的废墟里,突然一声尖锐凤鸣猛地传了出来,众人又是一惊,猛地扭头看去,却见楚离和秦之炎并肩而坐,骑乘的凤鸟之上,衣衫飘飞,墨起舞,直如两座盛世战神,一问从那幽深地**之中,重出生天。

    “大皇!”“殿下!”

    山呼海喝同时响起,秦楚两人士气大#,交相拍手庆贺。

    楚离和秦之炎此刻还哪里能管得着那些,他们驾驭火凤,向着苍茫的夜空疾飞而上,并肩站在火凤的背上,双枪挺立,眉眼凌厉,浩浩荡荡,御风而上。

    就在这时,一声惨呼突然从黄鸟的口中出,众人还以为是小兽咬断了它的脖颈,可是转头望去,却并没现什么异样。然而,片刻之后,一团血雾突然冲天而起,明黄色的鲜血喷洒之下,一个硕大的圆洞在黄鸟的腹部炸开,众人仰头望去,只见一名一身青袍.面白如雪,眉眼凌厉的女子,赫然从黄鸟的腹部而出,直直的从天际掉了下来。

    “青夏!”“依玛儿!”

    楚离和秦之炎同时冲上前去,两人同时伸臂,将她接在怀中。

    人群中的祝渊青看了眼周围的七部使者,眉梢一挑,突然朗声叫道:“黄鸟产子!天命所归!一干年了,先生的后人终于出世了!”

    话音刚落,所有七部众人全都愣在原地,那个心心念念的传说和口口相传的预言像是警钟一般的回荡在脑海之中,一些狂热的老者突然大笑,仰天长叫:“黄鸟产子!天命所归。”

    刹那间,庄青夏的名字回荡天际,横扫六#四野,在天地间弥散开来!

    草木##,天地震动,灯火辉煌的茫茫夜色之中,宿命的王者在血与火的洗礼下涅槃重生,就此,苍茫大地齐齐记住了一个女子,她的名字,叫做庄青夏。

第一百二十九章

    苍茫的天地一片萧索,大雪纷飞,万里无垠。

    一身雪白长裘的男子站在白地之上,面色虽然略显苍白,但双眸若星,剑眉入鬓,脸若冠玉,鼻梁高挺,一身极北渊的雪狐长貂,更加衬得他风神玉郎,衣带当风,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飘然出尘、倜傥俊逸的味道。

    在他的对面,是一名身穿黑色墨貂的高大男子,男子墨如丝,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在空气中闪动着熠熠生辉的颜色,剑眉星目,背脊挺拔,浑身上下都散着巨大的王者之气。

    在他们各自的身后,相隔数百步的地方,是黑压压的千军万马,两军沉寂剑阵,一声不吭。

    冷冽的风,从两人中间穿过,白衣男子嘴角淡笑,眼神闲淡,所有的想法全都滴水不漏的隐藏在双眸之中,让人看不出他的半点想法。突然,一只雪候鸟蓦然展开巨大的翅膀,从巍峨的苍穹上掠过,扑朔朔的向着远方飞去。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陛下盛情,但是还清就送到这里吧。”醇厚的声音突然缓缓响起,就像是早春桑叶一般,沙哑好听。

    楚离眉梢微挑,淡淡的看向炎字营中心护卫的一辆华丽车马,眼锋一闪,方才转过头来,直视对面男子的眼眸,沉声说道:“寡人会让她跟你走,并不代表将她让给你。”

    秦之炎清淡一笑道:“本王心知肚明,南楚大皇又怎么是轻言放弃的人物,该如何做,本王心里有数。”

    楚离冷笑一声,沉声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寡人必定前往咸阳,将她带走。”

    秦之炎嘴角一牵,淡淡说道:“那也要看陛下有没有这个本事。”

    “怎么?宣王认为寡人不配吗?”楚离微微挑眉,声音低沉地问道。

    秦之炎朗笑一声,朗声说道:“楚皇若是不配,又有谁人才够资格?这天下间的王侯英雄之中,本王最为欣赏的人,就是楚皇陛下,这个世上若是没有你,人生真的会失去很多乐趣。”

    楚离哈哈一笑,冷然说道:“多谢宣王如此抬举,只可惜这天上只能有一个太阳,万物只应有一个共主,能拥有她的也只有一个人,无论国仇私怨,你我注定一生为敌,无法为友,有如日月,不共戴天。”

    秦之炎拊掌笑道:“楚皇快人快语,果然大丈夫本色。只是当日白鹿原上她在你手中,你尚且留不住她,再过半年之后,你认为你还有什么筹码从我身边将她带走?”

    楚离冷哼一声,沉声道:“寡人的决心,就是筹码。”

    秦之炎大笑说道:“难为楚皇陛下这样有信心,既然如此,本王就和陛下做一个君子协定,以一年为期,若是陛下不能让依玛儿心甘情愿的跟你离开,就要黯然离场,终你一生不得纠缠。”

    “好!”楚离厉喝一声,沉声说道:“若是寡人赢了,又待如何?”

    “我绝不会强迫依玛儿做她不愿做之事。若是陛下赢了,本王就以依玛儿兄长的名义,大红喜轿一路送往南楚,并以天目山以南作为新娘的陪嫁全都送给你。”

    楚离朗声大笑道:“若是你赢了,卫水以北就是宣王他朝登上帝位的贺礼!”

    两名男子对视一眼,相视大笑,声音激荡云霄,豪迈万千。

    “告辞!”楚离沉声说道,转身就回到了南楚大军之中,翻身跳上乌马脊背。背脊笔直,眼神凌厉如同冰雪,双目死死的望着那万军之中的华丽马车,眼内波涛汹涌,激荡翻滚。终于暮然回过头去,调转马头,厉喝一声,带着翻卷的白雪和大批楚军,向着南方呼啸而去。

    秦之炎长身玉立,眼眸幽深,长风扫过他的身体,吹拂在他雪白的长裘之上,漫天白雪飘洒,将那些脚印全部覆盖在白雪之下。

    “宣王殿下”,一声清冽的声音,在耳旁恭敬的响起,秦之炎缓缓转过头去。只见紫袍男子长披散,落拓不羁的站在草原之上,拱手说道:“我就送到这里了,还请殿下好好照顾主人。”

    秦之炎点了点头,淡笑说道:“祝领事请放心,依玛儿伤势太重,不能耽搁,寻找杨枫和烈云髻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祝渊青点头答应,带着一众蓬莱弟子,转身骑上北秦的战马,向着白鹿原的方向奔去。

    一只竹伞突然遮在秦之炎的头上,挡去了大片的风雪,灰裘女子眉眼冰冷,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地说道:“殿下,该启程了。”

    秦之炎点了点头,缓缓地走到马车旁,向里望了一眼,也没上车,翻身跳上战马,带着大队浩浩荡荡的向着大秦的方向走去。出了秋平山区,就是一马平川的加棱平原,纵马奔驰了五天,大秦和西川的边塞城市西风城终于遥遥在望,远远的,背靠沧浪之山的西风城看起来别样的宏伟壮观。西川派来送秦军出境的官员一路尾随,终于在西风城外三十里处,和秦军分手。

    草原上就是这样,远远的看到一棵树,觉得很近,可是等你跑到的时候可能需要一天的时间。

    早上就看到了西风城的雄伟城墙,可是却直到晚上才到达。火把通明的城门口,西风城城主蒙田洪泽带着西风的大小官员,已经在风雪中侯了整日,见到炎字营的大旗,立时跪在地上,虔诚恭敬的迎接这位年纪轻轻但却已是秦**部中流砥柱的秦宣王爷。

    大秦建国一千二百余年,中途几次遭遇百姓叛乱,异族袭击,诸侯分崩,氏族反叛,可是却从没有像近三百年来这般被异姓瓜分天下。如今天下四分,各藩国势力割据,小国政权数不胜数,大多依附于四大帝国,互相牵制,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暗涌不断,争权夺利、阴谋冷箭充溢在各个角落之中。百姓生活在动荡的乱世夹缝之中,苦不堪言。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北秦虽然退守大6北方版图,经济物产不及东齐,土地肥沃不比南楚,战马更与西川相距甚远,更是最直接抵挡匈奴刀锋的国家,拥有绵长的北疆不稳定防线。但是就是这样的苦寒之地、久战之邦,反而训练出了北秦最为强大的骑兵。北秦遵照先祖遗志,重军功,轻文试,战士在沙场上只要誓死卖命,就会得到晋升的机会。是以北秦男儿成年之后,人人奋勇成军,即便不能入朝为官,也以在北疆抗击过匈奴为毕生荣耀。北疆大营将士保卫秦国多年,在国内拥有极高的声望,这其中,又以秦之炎一手训练而出的炎字营最为著名。

    作为十四岁就在北疆御敌,十年来从消极抵抗到主动出击,将匈奴人打得狼狈逃窜手无还击之力的皇室子弟,秦之炎在民间的声望甚至高于秦王。在他的光芒之下,当朝太子更是如米粒之珠,毫不显眼。纵观整个大秦二十八个皇子之中,也只有二皇子秦之义能与之分庭抗礼。

    白鹿原会猎其间,匈奴人趁秦之炎不在,屡次冲击北疆大营,甚至毁掉了附近的一些小城镇。在这个风雨飘摇人心惶惶的时候,秦之炎的回国,无疑等于为秦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西风城比邻西川,是秦国西部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当今世上最大的马匹交易市场之一,富庶繁华,从不实行宵禁,此时此刻,正是西风城的热闹时刻。

    车马刚一踏进西风城的大门,里面就山呼海喝的响起了秦之炎的王号。西风城的百姓虽然不用担心北疆匈奴打倒西风来,但是前阵子秦之炎刚刚在白鹿原上铲除了白鹿堡,对于那些纵横西部多年的佣兵强盗,西风的战马商户早已恨得咬牙切齿,对于秦之炎感恩戴德下,再加上秦之炎在民间的声望,自然场面浩大,声势惊人。

    华丽的马车中,苍白的女子躺在层层锦被之中,马车走的极为稳妥,不颠不簸,脚炉里燃着安神的茗香,两名素衣乖巧的丫鬟跪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女子的一举一动。只听外面声音嘈杂,清丽的女子眼帘微微一动,眉头就轻轻的皱了起来。

    “啊!姑娘要醒了。”一名青衣素颜的小丫鬟一喜,连忙对着另一名绿衣丫鬟说道:“快去通知殿下,就说姑娘要醒了。”

    “现在?”绿衣丫鬟疑惑地说道:“还是先叫白石师父来看看吧,现在在路上,免得惹出乱子?”

    “那好吧,你快去。”

    一会的功夫,一名须花白眼珠淡黄的老者就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拨了一下女子的眼睑,随后又号脉诊治,眉头微蹙,摇着头说道:“奇怪,真是奇怪。”

    “师父,怎么奇怪了?”绿衣丫鬟显然十分活泼,语调清脆,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黑漆漆的望着老者,急忙问道。

    白石巫医皱着眉头说道:“大鹏黄鸟是上古凶禽,多年居于地下,以毒蛇鼠蚁为食,血黄而毒。这姑娘钻到了黄鸟的肚子里,五脏六腑中毒深重,即便是合我们八巫之力,也只能暂且保住她的性命。想必这天下间,除了被灭了门的西林家主西林羽和多年神龙见不见尾的商丘传人,就只有我们巫医族的大长老能救治。可是现在看来,她体内的毒素不但没有继续侵蚀,反而有消退的迹象,真是奇哉怪也。”

    青衣丫鬟眼睛一眨,笑着说道:“师父,想来是姑娘福大命大,这病慢慢自己就会好了。”

    “孩子话。”白石巫医说道:“她身上多处重伤,肋骨、手骨、脚骨多处折断,头部重伤,又中了剧毒,这样的伤势换个普通人可能早就死了。她现在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天大的运气,此毒虽然暂时被压制,但是还是要以后细细调养,辅以药石,十年八年,才有痊愈的可能。让你们平时多读书,就是不听。”

    两个小丫头对着白石巫医一吐舌头,笑嘻嘻的毫无半点惧怕之色。

    白石巫医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好好看着她,这一两天之内,她有可能会醒来,一旦有异动,马上通知我。”

    说罢撩开帘子就走了出去。

    当夜,西风城主在城主府设宴款待炎字营将士,秦之炎也有出席。席间,西风城有头有脸的官员商户有份出席的,全都想要一览这位盛世战神的绝世风采。各种奇珍异宝流水般的涌入西风行宫之中,秦之炎为人温和,进退有礼,既有皇家尊贵之气,又无嚣张跋扈之感,一时间宾主皆欢,四座欢腾,直到二更仍未有消退。

    这时,秦之炎的贴身护卫连舟突然走进大殿,附在秦之炎耳边耳语两句。只见原本淡笑温和的宣王殿下猛然色变,登时退席,吓得西风城官商整夜未敢合眼,不知出了什么大事。

    西风城是北秦的西方重城,十年前西川大皇云凉烨穷兵黩武,好大喜功,曾三次对北秦动战争。当年北秦大皇秦子丞正值壮年,就在西风修了行宫,前线督战,终于三次粉碎了西川的攻势。西川也由此一蹶不振,再也无力挑起大战,云凉烨也是因此不得民心,后来才被亲弟云凉熙取而代之。

    秦之炎带着一众亲卫,风风火火的冲进了瑶笙大殿,猛地推开门,就见青夏一身雪白棉袍,素颜如画,乌披散的坐在榻上,一口一口地喝着丫鬟手中的汤药。

    看到秦之炎进来,青夏虚弱一笑,轻声说道:“宴席散了。”

    秦之炎面色深沉,双眼如海,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青夏,愣愣不语,青夏微微一呆,疑惑说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谁知秦之炎却突然大步走上前来,一把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青夏被他抱在怀中,听着他在上方沉重的呼吸,一颗心渐渐放松了下来。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头顶,好闻的川贝药香回荡在她的鼻息处,一切都像是在梦中一样,青夏好像是掉进了大海之中,任温暖的海水将她团团包围,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的手温柔的拍着秦之炎的背,一遍一遍的轻声说道:“我没事了,我回来了。”

    下人们全都识趣的退了出去,秦之炎温和的眼睛像是璀璨的星子,充满了暖融融的笑意,他端起几上的饭菜,一口一口的喂着青夏,开心的不能自抑。

    青夏没有说什么,只是乖巧的将他送过来的东西全部吃掉。这一次重逢,她现秦之炎似乎变了很多,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淡薄的、无欲无求的、美好的不真实的男子了。他的喜怒哀乐都是那样明显的摆在自己的面前,会因为自己多吃一口饭而高兴雀跃,也会为自己的一个皱眉而紧张兮兮,虽然他仍旧是那般温柔,但是如今的温柔中,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的讨好。她知道,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离别,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已经完全摧毁了这个男人冷藏了多年的感情,他此刻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就像是看着一只玉器一般,随时都害怕她会不小心的摔在地上打碎。

    “依玛儿”,吃饱喝足,秦之炎为青夏盖好被子,轻声说道:“你不用担心杨枫,欧丝兰雅既然没死,想必他们也一定能吉人天相。蓬莱谷工艺精深,如今在祝渊青的带领下,一定会将他们解救出来的?”

    青夏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不顾大局的跑回去自己找他的,我现在这个身体,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你身边的好。”

    秦之炎温和一笑,道:“八巫大长老目前在皇宫里为父皇诊治,只要我们回到咸阳,你的病就不足为惧。

    青夏笑颜如花,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我们走后,你们有没有将谭小姐救出来,他为了楚筝背叛蓬莱,蓬莱人不会为难她吗?”

    秦之炎说道:“谭小姐的母亲是神女宫的大长老,在蓬莱谷极有地位,他们不敢拿谭小姐怎么样的。况且现在蓬莱是祝领事当家,祝领事宅心仁厚,处事坦荡,想必不会为难她一个弱女子。”

    “那就好,谭小姐也算是个可怜之人,不谙世事,不懂人心狡诈,芳心暗投却所托非人,已经够惨了。”青夏柔柔叹了一口气,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刺耳的拔门声,青夏眉梢一挑,随即眼睛一亮,说道:“是不是大黄啊?快放它进来。”

    秦之炎走到门口,刚一将门打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兽登时就像一只皮球一般的连滚带爬的滚了进来,嘭的一声撞在对面的墙上,直撞得头晕眼花,眼冒金星。两只又短又胖的小爪子不断的揉着绿莹莹的眼睛,十分委屈的呜咽着。

    青夏见到它,开心地叫道:“大黄,过来。”

    小兽听到青夏的声音,立马来了精神,突然撒开四条小短腿,跑到青夏身边,玩命的摇着尾巴,兴奋的嗷嗷大叫。

    伸手提溜起大黄肥嘟嘟的脖子,放在锦被上,青夏伸出修长的手指,点着它黑潦漆的小鼻子,说道:“据说你那天很仗义啊,为了救我孤身搏斗大黄鸟,神勇无匹,厉害啊!”

    青夏少有这么和气的跟小兽交流感情,见主人夸它,大黄立马一蹦三寸高,绿眼冒光,挺胸抬头,张牙舞爪的比划着,一幅天下大义,舍我其谁的嚣张模样。

    秦之炎站在床边,淡淡而笑。

    大黄正呜呜喳喳的比划着它的肢体动作,突然看到秦之炎的脸孔,登时一愣,傻乎乎的从上到下的打量着秦之炎,绿莹莹的大眼睛翻来翻去,狐疑的瞅了瞅他,又瞅了瞅青夏,小小的鼻子,登时就皱了起来。

    “对了,大黄还不认识你。”青夏笑着说道:“这是我在谷底收的小弟,忠心可靠,还很聪明。”

    秦之炎见那小东西雪团一般,滑稽可爱,淡淡一笑,就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它的脑袋。谁知只听嗷的一声,那小兽猛地跳了起来对着秦之炎的手掌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青夏惊呼一声,一把抢过秦之炎的手,只见两排牙印深深的印在他的虎口上,鲜红色的血不断的流了出来,青夏心底一痛,惊慌说道:“怎么样?它平时不咬人的,我们在谷底和它在一起生活很久,从来没见它咬人,对不起,疼不疼?”

    秦之炎目光微微一动,随即笑了笑,说道:“皮肉之伤,不妨事的。”

    “怎么会不妨事?”青夏惧恼地说道:“很有可能得狂犬病,它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牙齿也不知道有没有毒。你还是去八巫那里瞧一下吧。”

    “好。”秦之炎答应道。

    “嗷嗷!”眼见青夏拉着秦之炎的手,小兽愤怒的上蹿下跳,叫个没完。

    青夏低下头去,怒声说道:“都怪你,什么神经啊,再叫,把你扔回地壑去!我知道你听得懂,少装蒜!”

    青夏横眉怒目,气势惊人,小兽登时被吓得软了手脚,退到一旁,可是双眼却仍旧虎视眈眈的望着秦之炎。

    “没关系,”秦之炎说道:“大黄应该是认生,这种灵兽,都是认主的。”

    青夏眼睛一翻,狠狠的瞪了大黄一眼,狠狠地说道:“我不就是主人吗?还认什么主?”

    秦之炎一笑,拍了拍青夏的头,说道:“傻瓜,我说的楚皇。”

    青夏顿时哑口无言,想要说话,却感觉嗓子似乎被人揪住了一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依玛儿,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想要什么就叫人,外间有伺候的丫鬈,我们休整两日,大后天上京。”

    青夏点了点头,秦之炎就转身走了出去。

    不过是几日不见,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就那么变了,青夏不知道,到底是她自已变了,还是秦之炎变了。有一些东西压在他们的心上,让他们谁都不愿意提及,可是即便小心的避过,偶尔还是会不自觉的触碰。

    “呜呜……”雪白的小兽突然呜咽着靠了过来,青夏低头一看,只见大黄嘴里叼着一件白毛的小皮衣,不断的用嘴巴拱着青夏的手。

    那是他们在地壑的雪原里,为大黄做的皮衣,后来的那段路程太过寒冷,即便是大黄也抵挡不住,青夏为大黄做了这件小衣服,套在身上,像是一个小肉球一样,十分可爱。

    青夏抿了抿嘴,抱起了毛茸茸的小白兽,轻声说道:“这里很暖和了,用不上这个了,你现在穿着它,会被热死的,扔掉吧。”

    “呜呜?”大黄立马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呜呜的仍旧将那件衣服推向青夏,青夏皱着眉头余过来一看,只见衣服的夹缝中,赫然正是一块通体莹白的暖玉,上面刻着八个秀丽小楷,上书道:群峰翘楚,参商永离。

    月夜冷寂,四下里一片清辉。

    第二日,青夏精神很好,正午的时候,被两个小丫鬟抬出去晒太阳,青夏懒洋洋的浑身无力,披着大裘,坐在梅树下,漫天梅花,落英缤纷,她捧着一只小巧的手炉,昏昏沉沉的几乎要睡过去。

    突然一阵嘈杂声传了过来,青夏听那声音是从大门那边传来的,还当是下人,也没出声,想要继续闭着眼睛假寐。可是这时,却感觉身旁的小丫鬟青儿猛地充满戒备的站起身来,她一惊,连忙睁开眼晴,正好撞进一双明亮淡笑的眼晴里去。

    只见来人竟然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弱冠少年,宽袍大袖,眉眼如画,衣衫飘香,吊儿郎当的模样颇有些神似燕回。

    青儿的声音在一旁清脆的响起,小姑娘理直气壮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不经通传就闯进来,懂不懂规矩?”

    青夏一看他的衣衫华靴,腰带玉佩,就知道这少年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当下挥手阻止青儿继续说话,有礼的一点头,说道:“不知道这位公子有什么事?请恕民女身体不便,不能起来行礼。”

    三年多的历练,青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刚时空来到这地方的现代人了。她曾经身为特工,自然明白什么叫做入乡随俗,什么叫做随机应变。是以早就不再坚持着自已那一套人人平等的理论,人在这个世间,生来就是三六九等,所谓的人人平等,不过是自我安慰的一个谎话罢了。

    那小公子得意洋洋的一甩象牙折扇,大冷的天气附庸风雅的笑了笑,说道:“我听说三皇兄这次从白鹿原带回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为了她不惜忤逆父皇的谕旨,至北疆大营而不顾,还险些和南楚大军开战,就想来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哎,果然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本王看来,却是见面不如闻名了呢。”

    一旁的青儿听他自称王爷却吓了个面色白冷汗直流,青夏心里早就猜了个**不离十,当下也不怎样惊讶,笑着说道:“是民女的不是,让十七王爷失望了。”

    “无妨。”小王爷豪爽的一甩折扇,笑着说道:“你爹妈不能把你生成绝色,那是他们的原因,与你无关。得了,我人也看了,话也说了,这就走了。父皇要我驻守西部大营,真是忙的昏天黑地日理万机,你不用送了,这里我熟,再会。”

    “十七王爷慢走。”青夏恭声说道,目送着那小王爷风风火火的身影,一丝阴郁缓缓的升上眉头,看来现在,庄青夏这个名字,真的是很出名了。

    “姑娘,”青儿这会才缓过来,小声说道:“那个人,也是王爷吗?”

    “是啊,”青夏笑着说道:“青儿看着不像吗?”

    “恩,”小丫头实在的点了点头,说道:“真是不像,跟咱们家王爷简直就是天地之别。”

    青夏淡淡说道:“龙生九子,子子不月。如今秦王有二十八个儿子,十七个封了王,秦氏一脉,人丁兴旺,香火繁盛,兄弟之间,性格也大不相同呢。”

    青儿笑着说道:“难怪我们大秦昌盛,是四国中最厉害的,人丁兴旺是好事啊。不像西川,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太子都不知道该立谁。”

    青夏嘴角轻轻一撇,淡淡说道:“好事吗?不见得吧。”

    “恩?”小丫头眉头一皱,说道:“姑娘,你说什么?”

    青夏摇了摇头,也不回答,沉声说道:“青儿,抬我回去吧,晌午了,殿下要回来了,去叫白石巫医他们准备好下午的药。”

    秦之炎上午去了西部大营视察军容,又和当地军部将领吃饭,到了傍晚才回来。青夏嘱咐人将药热了几次,终于见他踏进了大殿的门槛。

    青夏一身淡紫色长袍,靠在软榻上,正在随便翻看着一些山川地理图制,见秦之炎回来,就放下了东西,扶着柱子站起身来,说道:“你回来了。”

    秦之炎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肩膀,让她舒适的坐在椅子上,才也坐下,嘴角温和一笑,说道:“一整天都做什么了?”

    “上午出去晒太阳,下午给你热汤药。”青夏老实地答道。

    秦之炎眉梢微皱,沉声说道:“这种事,交给下人就好,你何必劳神做?”

    青夏笑着端起药碗,递到他的面前,说道:“你要是以后想我省事些,就早些回来,按时服药。”

    秦之炎摇头一笑,拿起药碗就喝了下去。

    递给他擦嘴的白绢,青夏淡淡说道:“我今天见到江华王爷了。”

    秦之炎微微挑眉,“十七弟?”

    “恩,”青夏点了点头,说道:“他风风火火的跑过来,说要看一看能让他三哥忤逆圣旨,至北疆百姓生死于不顾的红颜祸水长的是怎样一个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秦之炎闻言一笑,笑吟吟的同道:“然后呢?”

    “然后他说,他很失望。”

    “失望?”秦之炎的声音不由碍提高了起来,眉梢扬起,看着青夏高声问道。

    “是啊,”青夏掩嘴而笑,“不过他说他不怪我,他说我长碍丑是我爹妈的问题,与我无关。”

    “呵呵,”秦之炎摇头轻笑,眉眼弯弯,带着说不出的温暖和俊朗,只听他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依玛儿,我真希望你的父母都是很丑的人,不要把你生的这样灵秀,特别特别丑也没关系,最好人人不忍目睹,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来跟我抢了。”

    青夏微微一愣,心底顿时一阵暖流涌过,佯作大怒的推在他的肩膀上,气鼓鼓地说道:“秦之炎,你咒我!那你就买通南疆八巫给我毁容吧!”

    秦之炎朗朗笑道:“那我如何下得去手。”

    室内暖意融融,突然连舟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只听男子沉声说道:“殿下,十七王爷在大门外,说有礼物要送给殿下。”

    秦之炎眉梢一挑,站起身来,一把打开房门,沉声说道:“他又玩什么花样,什么礼物?”

    连舟踟蹰地看了眼里面的青夏,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十七王爷带了二百名妙龄女子,说要送给殿下做填房之用。”

第一百三十章

    西风行宫地处城南,依傍沧浪之山,前临桃花香溪,左靠西疆大营,右接一片茂密的桃花林,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风景各不相同,的确是风景秀丽,美轮美奂,向来被称为西风第一景。西风城富庶,行宫的修建也极尽繁华之能事,正门前的黄金广场,更是金碧辉煌,虽然不是用真正的黄金所造,但是也以金蜡打磨,光可鉴人,美不胜收。

    只是,这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广场此刻却充满了浓浓的脂粉味,二百多个衣衫艳丽、花团锦簇的妙龄少女,在镇守西疆的十七王爷江华王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一路迤逦而来,最后站在黄金广场上,成排成列而立。江华王一身墨绿穿蝶锦袍,头束高冠,翠绿宝石镶嵌其上,衣带飘香,腰间系着五六个五彩缤纷的七色香包,足蹬一双描金皓靴,配上他如女子般的明眉皓齿,简直明艳照人比下面的众女子还要醒目。

    他一路这么张扬的沿街而来,自然吸引了太多人的眼球,西风城男女老幼全都远远的缀在后面,翘观望,一会的功夫,就将西风行宫围个水泄不通。西风的大小官员们闻讯赶来,惊慌失措,谁也不知道这一年之内在西风城内横行霸道的霸王又想出了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生怕他的一时兴起会得罪了里面的那个掌权王爷。

    西风城主蒙田洪泽仓皇奔来,甚至还穿着女子在室内穿的丝履绣鞋,想也知道这六十多岁的老城主是从哪里听到消息然后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的。那鞋极小,可怜的老城主半个脚丫子都拖拉在地上,也不觉得难受,恶狗扑食一样抢到江华王面前,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叫道:“王爷,王爷前天不是去了西元道台那里督建兵造吗?怎么,怎么就回来了?”

    江华王豪爽的一摆手,站在高台之上,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西元道台那里也是人待的地方吗?没有酒楼,没有妓馆,本王爷想找一两个丫头唱曲也找不着,于道台为人古板无趣,本王给他面子想用兵造炉炼制烟花出来玩玩,他竟然吓的休克了,半死不活的。本王在那里呆着没意思,今儿早上就回来了。”

    蒙田城主额头冷汗直流,心下暗道在兵造营的炼炉里造烟花,恐怕这江华王也是当今世上独一份,难为于道台#十多岁还要受种刺激,看来待会要派人送点野山参去慰问一下,毕竟是自己为了迎接宣王大驾才将他支走的。

    老城主喘着粗气,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对着江华王苦涩地笑道:“那现在,王爷想要干什么啊?弄这么多女子在行宫门口,成何体统啊!”

    十七王爷眉毛一皱,恼火的说道:“你们这帮家伙别成天跟我说体统体统,我三哥来了,我送点礼物给他,碍着你们什么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里给我添乱!”

    说罢一把踢开蒙田城主从下面抓着他小腿的手,站在高台之上,迎风而立,挥斥方道地说道:“自古以来女子身份低贱,姬者更受世人非议,如今改变命运的时刻到了。谁言女子无才无德,历史上巾帼不让须眉者数不胜数,古有先祖女帝,今有飞廉女将,宣王殿下是我大秦战神,保家卫国十余年,若是你们今日能够得到青睐,他朝一日飞上枝头,有幸侍奉我大秦刀锋,那是何等荣耀,光宗耀祖,万世流芳?”

    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就爆出一阵哄笑,就连那些衣着鲜艳搔弄姿的女子也纷纷掩嘴而笑,场面一片混乱。

    好在江华王平生遇到的这种情况已经数不胜数,当下脸不红皮不热,一本正经地说道:“都把看家本事拿出来,不要辜负本王的一番期望?”

    “殿下!”一名站在前排一身粉红的女子突然娇声叫道,这女子满头八宝璎格,繁花似锦,这样清冷的天气,胸前却开了大大的领子,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眼珠波光粼粼,也不怕生,脆生生地叫道:“姐妹们的看家本事,可不是在这大衙上就能拿出来的,若是没有机会,宣王殿下哪能体会到这其中**的滋味呢?”

    那女子刚一说完,二百多名妖艳女子齐齐浪笑,推肩搭背,蔚为壮观。

    江华王闻言眉头微蹙,深以为然,喃喃说道:“这倒是个问题,妙儿你的月下吹笙精彩绝伦,我得想办法让三哥试试。”

    又是一阵哄笑猛地响起,惊起溪湖上大片水鸟起飞,扑朔朔声响彻耳际。

    秦之炎一身月白长袍,面色沉静的走了出来。

    “十七弟,你又在胡闹什么?”秦之炎微微皱眉,沉声说道。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大,可是听在众人耳中,却好似冰雪一般顿时制止了之前混乱的局面,就连那些妖魅的女子,也纷纷收起了笑脸,仰起头来望着那个站在行宫门口的台阶上,一身白袍,眼神温和但却充满了淡漠和疏离的男子。

    这就是大秦的战神吗?

    虽然入城的那天,大多数百姓都有幸看到了秦之炎的真容。但是卸去了那身沉重的铠甲,这个年仅二十四岁的年轻男子一身轻袍缓带站在人前,还是让所有西风百姓们都瞬时间有一丝恍惚。十年来,宣王几十次抗击匈奴,平定六王叛乱,铲除南方氏族,每到灾年、荒年、必定联络各大氏族赈灾放粮,炎字营是秦人心中的最坚定的一座丰碑,无论是怎样的乱局,只要炎字营的大旗高高竖起,就能给所有人信心,带着秦人渡过所有的灾难。

    对于宣王,秦人并不像是对江华王,甚至是秦王那样的敬畏,而是自内心的尊重。此刻见他面色微微苍白,没有任何饰物,一身白袍的站在人前,所有的秦人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全都不约而同的跪倒在地,大声呼道:“拜见宣王!”

    秦之炎对着百姓示意免礼,就转过头去继续对着江华王同道:“十七弟,你又在胡闹什么?”

    整齐划一的请安声让江华王微微一愣,听到秦之炎的声音,连忙说道:“三哥,我是来给你送礼的,怎么样,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给你找来的。你可以全都留下也可以选一些看得上眼的。”

    秦之炎眉头微蹙,沉声说道:“不要胡闹了,你堂堂一个亲王,在百姓面前如此这般个成何体统。这些女子你从哪带来的,就带回哪里去。”说罢转身就要回府。

    江华王见了大惊,两步挡在秦之炎的身前,说道:“别啊三哥,我费了好大的劲带来的,你不知道,那边已经有好几个妓院老鸨上吊自杀了,你让我把她们送哪去?”

    秦之炎脸色微怒,沉声说道:“那你就带回你的王府,不要送到我这里来。”

    “三哥,我那都装不下了,弟弟的姬妾现在比父皇都多,用不上她们。三哥,别那么不懂风情嘛,俗话说,当兵过三年,母猪当天仙。你当兵都十年了,府中连一个暖身的侍妾都没有,现在还把那种猴子一样的女人当个宝,弟弟是看不过去了,才好心好意来帮帮你。”

    江华王摇头晃脑地说道:“三哥,不是我说你,你的眼光也太差了。那种女人,也只能稍稍称得上长相端正,哪里有一丝风情,该大的地方不大,该圆的地方不圆,身无二两肉,骨瘦如柴,一阵风就能吹跑。亏你还当个宝一样跟父皇对着干,来看看弟弟为你挑选的女子,珠圆玉润各有千秋,你是堂堂大秦亲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执着于这样的残花败柳,况且还是人家玩剩下的。”

    “住口!”清冽的嗓音突然响起,秦之炎面色阴沉地看着江华王,向来温和淡定的双眼熊熊升起一丝怒火,看着衣衫光鲜靓丽的江华王,沉声说道:“不要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你要记住。”

    “连舟,关门!送客!”

    厚重的朱漆大门嘭的一声就被关了起来,江华王被关在门外,神情忡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奋力拍打着大门,大声叫道:“三哥!三哥!开门啊!”

    蒙田洪泽缓缓松了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转身吩咐府尹衙门的大兵驱散人群,看了眼惹事生非的江华王,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西风就成了这位祖宗的封地呢?早知这样,当初莫不如少花点钱去北疆为官了,长叹一声,花甲老人胆战心惊的回府去了。

    秦之炎面色阴沉的转过身,刚想往回走,突然看见青夏白袍素颜的坐在一把竹椅上,身上盖着雪白狐皮,在第二重门的门廊下静静的望着自己,眼神宁静,带着一丝不符合她气质的沉默。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越来越不像是自己当初在帝陵中认识的那个精力四射眉眼凌厉的女子了,她已经很少放声大笑,很少口若悬河,很少放肆的跟自已开玩笑了。经历过了那么多的生死,那么多的杀戮,那么多艰难的抉择,终于还是将她的那些锋利的棱角磨的平整了。

    他缓缓地走到青夏面前,轻声说道:“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青夏摇了摇头,嘴角温柔地笑,也不说话。秦之炎见她面色苍白,梢都有些黄,心下一酸,温柔地问道:“依玛儿,你冷不冷?”

    “不冷,”青夏摇了摇头,突然伸出手臂来抱住秦之炎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身上,轻声说道:“就是有些困了,想睡。”

    秦之炎微微低下头,笑着说道:“那就回去休息。”

    “恩。”青夏微不可闻的低声说道,好像已经睡着了一样。秦之炎看着她苍白的脸颊,伸出手臂来穿过她的腿弯,一把就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向着寝房就大步的走了去,丝毫不避讳周围的下属。

    青夏靠在她怀里,仍旧环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衣袍里,像是小猫一样。

    刚一打开门,大黄愤怒的叫声就响了起来,小白兽对着秦之炎张牙舞爪,不大的身体上下跳动的,可是却胆小的不敢靠上前来。

    “连舟,把这只小东西拿到厨房,炖成汤喝。”清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好似柔风细雨,可是出口的话却是清冷无比。原本气势汹汹的大黄登时一个呜咽,声音就弱了下去,两只长长的耳朵耷拉了下来,一双小眼睛警惕的看着秦之炎的背影,畏畏缩缩地跑到了房间的一角,缩在柜子地下,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众人。

    看着这小兽欺软怕硬的模样,青夏闷声一笑,当初楚离也是揍了它几顿,它以后就恭泰敬敬的成了人家的哈巴狗,看来这个毛病还没改。想到楚离,登时心底一痛,女子微微皱起眉头,心中苦涩,强行将那股感觉咽了下去。

    “之炎,”青夏躺在床上,轻轻的拉住了他的衣角,轻声叫道。

    秦之炎原本就要走了,见她叫自己,又在床榻上坐了下来,轻声问道:“什么事?”

    “你刚才,不该把十七王爷送来的人全都赶出去。”

    秦之炎没想到她要说这个,淡淡一笑,说道:“十七弟孩子心性,他年纪小,被宠坏了,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青夏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瞒我,我身中剧毒,以你的性子,怎会在西风城这样耽误时间,定是咸阳出了纰漏。我以前是南楚的妃子,又和齐太子牵扯不清,白鹿原上险些惹了大乱子,秦王是不会同意你带我回咸阳的。江华王就算行事颠三倒四,但是仍旧是为你掩饰,若是你收了那二百女子,就表示对我并无世人所想那般钟情,免得回京之后,被人以我做借口攻讦。这般良苦用心,你要领情啊。”

    秦之炎淡笑着听青夏说话,待她说完之后沉声说道:“这些年来,我受到的攻讦还少吗?就算没有你,他们也定会找其他借口,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妥善处理的。倒是你,要好好休息养伤,你不是喜欢看山川地理图制吗?将来你身子好了,我们一个一个地方的去,走遍天下名山大川,好不好?”

    青夏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突然只听外面嘭的一声巨响,惊得地上的大黄一个激灵蹦了起来,狠狠的撞在了柜子上。

    “外面什么事?”肃之炎眉梢一挑,沉声说道。

    “殿下!”连舟气喘吁吁的说道,显然刚刚跑过来,禀告道:“江华王带着几十名女子,从北边架着梯子翻墙跳进来了。”

    即便是温和淡定如秦之炎,一时也是头大如斗,长叹一声,说道:“我先出去看看,你先歇歇吧。”

    “恩,”青夏嘴角含笑,说道:“你去吧,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有的你烦了。”

    秦之炎无奈的站起身来,开门就走了出去。青夏靠在床头上,看着因为正主走了就生龙活虎的大黄,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只刺下一股无法掩饰的落寞。

    晚上的时候,这座空了多年的行宫,顿时就热闹了起来,一下子多了一百多名妙龄女子,整座行宫似乎都飘满了脂粉的香气。一箱又一箱的绫罗绸缎胭脂花粉抬了三个时辰仍旧没有抬完,虽然秦之炎已经说过了这些女子已是自由之身,有家的自可回家,但却仍旧没有几人愿意离去。他又吩咐炎字营中没有妻室的将领可以随意挑选,只要那些女子没有异议,就可以成婚,这才算放下了一点心事。

    应酬完今日被吓的肝胆俱裂的西风城主,就到青夏的房间走了一趟。房间里暖意融融,满满的都是汤药的味道,青夏坐在床榻上,身前放着一只大大的木盆,被褥都被掀到里边,她半边衣衫都已经湿了,丝凌乱,卷着袖子,正和木盆里潜泳的大黄奋力抗争着。

    青夏看到秦之炎,连忙叫道:“快,快过来帮我。”

    秦之炎好笑的走了过去,说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给它洗澡。”青夏喘着气说道:“它死活也不肯。”

    突然大黄猛地从青夏的魔爪下挣脱了出来,站在水盆里,拼命的甩着身上的水,水珠洒了青夏和秦之炎一头一脸。

    秦之炎从来都是优雅的,还是很少这样的狼狈,青夏看他的样子,忍不住抿嘴一笑,可是又突然想起他是不能受凉的。猛地拿起一旁准备大黄用的干净白布就要跪坐起来,不想牵动了胸前的伤口,一阵剧痛,就弯下了身子。

    秦之炎一惊,连忙坐在床榻上,紧张的半抱着她,沉声说道:“疼吗?我去叫白石先生。”

    “不用,”青夏一把拉住秦之炎的手,可怜兮兮的抬起苍白的小脸,说道:“你陪我一会就好了。”

    她的眼睛清澈动人,带着少有的软弱,像是一团水雾一样,层层化开,秦之炎坐回床榻,环手抱着她的肩,手掌轻轻的抚在她的长之上,默默不语。

    大黄狼狈的从水盆里爬坳来,很不是滋味的看了两人一样,哼哼了两声,就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扭着肥大的**,走去了外间吃饭。

    “秦之炎,我还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家人吧。”青夏的声音闷闷的,她趴在秦之炎的怀里,轻声说道。

    秦之炎杰了点头说:“没有,那依玛儿告诉我吧。”

    “我父亲姓周,是一名大夫,我母亲是新疆人。”

    男子微微扬声道:“新疆?”

    “别打岔,”青夏说道:“就在西川境内,比白鹿原还往西……”

    青夏的声音很小,但是仍旧一点一点的将她的一切都原原了出来,说了她那么多年的流浪生活。后来加入军队,训练了好多年后,被军情9处挑选为特工,后来在东京被放弃之后,被人割下了头,醒来之后,就成为了南楚的妃子,然后和楚离的牵牵绊绊,和齐安的牵扯不清,和庄家的无稽纠葛。从南楚,到西#,从白蛉,到西川,从白鹿原到蓬莱谷,说完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三更时分,大黄躺在一只铺了软垫的木盒子里,打着呼噜的呼呼大睡。

    四下里寂静无声,烛火劈啪作响,秦之炎一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抱着她,手臂不断不断的收紧。说完这一切,青夏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靠在秦之炎的怀里,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个故事,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我知道他们都不会相信的。秦之炎,你相信吗?”

    秦之炎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他的眼睛好似湖水一般,荡起层层波纹,温柔的几乎将她溺毙在里面,“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是相信的。”

    眼泪顿时盈满了青夏的眼眶,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秦之炎的声音像是温暖的大海,一层一层的将她包裹起来,连带着骨子里的疲倦,都渐渐消磨在冷风凄凉的夜色之中。她仰着头,双眼坚定地看着男子的黑眸,一字一顿地说道:“秦之炎,一趟蓬莱之行,并没有改变什么,所以,请你也不要变,不管你和他之间说了什么话,我只想对你说,就算我当时没有昏迷不醒,没有身受重伤,我也是要跟着你走的。”

    “人的一生,总是要做出选择,当日在白鹿原上我就已经选择了你,就不会再回头的。”

    秦之炎缓缓微笑,眼神中带着明媚的光芒,他知道这几日的有意疏离,终于还是被她觉了,他伸出手来,轻抚在她的眉眼上,轻声说道:“我只是,害怕你将来会后悔。”

    青夏温和一笑,眼泪却随着笑纹滚了下来,苍白的女子一扬眉:“你会让我后悔吗?”

    “我希望不会,”秦之炎温柔的抹去青夏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我只是怕我不够好。”

    “你不要再好了,”青夏摇着头,眼泪却越滚越多,“我只怕你太好了,我就配不上你了。”

    秦之炎宠溺的捧着她的脸,笑着说道:“傻瓜!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瑰宝,是我今生唯一的爱人,你受的苦,受的伤,都痛在我的心里。从今往后,就让我来保护你,让你的余生无风无浪、无灾无痛,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再伤你分毫。”

    青夏眼角带泪,缓缓的闭上眼睛,扬起头来,吻在秦之炎的唇角。那个眼神阴郁的男子,那个烈火中的绝望眼神,那个风雪中长身玉立的身影,终于在心底轰然破碎,他们的相识本就是一个猎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身份,充溢了太多的算计和谋略,那些跌宕起伏大喜大悲的往事,已经将两个人研磨的千疮百孔。或者,庄典儒说的是对的,她俩确不应该存在于他的生命里,放开了黄金的枷锁,白鸟才可以展翅高飞,没有了牵挂和束缚,他才能实现他的梦想。

    从今往后,南北两极,再无过往,参商永离。

    一切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第二日一早,炎字营就拔营准备回京,青夏没有问秦之炎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她看着青儿碧儿两个小丫鬟忙里忙外的收拾着西风城商户官员送给她的礼物,整整收拾了两大车。

    冬季已经渐渐过去,初春的杨柳开始抽芽,越往东走,气候越温和。六日之后,到了陪都锦绣城,刚刚下了马车就听的快马来报,说是秦王急招秦之炎回咸阳,有要事商议。

    秦之炎微微皱眉,并没有按照秦王所说急忙赶回京去,反而在锦绣城的官邸留宿。

    青夏的外伤已经渐好,南疆巫医的医术果然高明,若不是还有余毒盘踞在她的体内,几乎已经大好。历史变迁,物似人非,这在后世从未出现的锦绣城在这里却是当世最富庶的几大都城之一,商贸之繁华程度,仅次于东齐的海城。青夏少有有这样高的兴致,进城的时候就不断的掀开帘子朝外看去,秦之炎见她开心,到了官邸之后,吩咐了几句,就带着几名亲卫陪着她去逛街。

    此时天色已黑,正是锦绣城最为热闹的夜市,青夏和秦之炎穿着寻常百姓衣着,混迹于人群之中,但却仍旧掩饰不住身上的高洁华贵之气,秦之炎所到之处,人人让路侧目,引得青夏一阵不满。

    然而,还没逛多久,一名炎字营亲卫突然跑了过来,说有京中有急事,宫中刘大人有要事要向秦之炎禀报。

    青夏见秦之炎神情严肃,登时想起早上那个秦王的急招谕令,颇有些不安地看着一身月白长袍的清俊男子。秦之炎注意到她的紧张,笑着拉着她的手,就一起回到了官邸。

    刚一进大门,一名年纪轻轻潇洒磊落的男子就突然上前大声说道:“宣王,大喜啊!”

    秦之炎微微一愣,拱手说道:“刘兄?何喜之有?”

    刘大人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南楚大皇以二万斤南楚玄铁为嫁礼,要同我国和亲,南楚长公主嘉云公主现在就在路上,已经选定了指给你了!”

    好似一个惊雷猛地炸在头顶,青夏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一片,楚离那如梦魇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耳边: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开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烛高燃,一灯如豆。

    沉重的木门咯吱一声就被打开,托腮而坐的女子缓缓回过头去,粲然一笑,就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刘大人走了?”

    “恩。”秦之炎顺从的脱下外袍,交到青夏的手上,拉着她坐回桌子旁边,牵起她的手,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道:“怎么这么冷,吃过药了吗?”

    青夏点了点头,指着桌子上的白瓷碗:“刚刚吃完,还喝了一碗蜂蜜水,好苦。”

    秦之炎笑道:“良药苦口,这样对你的病才有好处。”

    “我知道了。”青夏笑着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怕吃药吗?不过白石先生的药的确苦的要命,他好像是故意的,要报复前天被大黄偷吃那棵老参的仇。”

    秦之炎洒然一笑,宠溺的挂了一下她的鼻尖,说道:“淘气!”

    青夏呵呵笑着,为秦之炎倒了一杯茶,两人随便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天色渐渐就晚了下来。秦之炎站起身来,想要离去,青夏起身相送,毫无半点不适之态。

    “依玛儿。”即便沉着如秦之炎,终究还是忍不住回过身来,在出门前轻声说道:“那件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一定……”

    “我知道。”还没等秦之炎说完,青夏连忙截断了他的话,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妥善处理的,我一点都不担心。”

    秦之炎微微一愣,随即一个大大的笑容就浮现在脸上,他笑着抚摸着青夏柔顺的长,说道:“那就好,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恩。”青夏点着头,目送秦之炎走出房门,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隐去,脚步沉重的坐在床榻上,头开始剧烈的疼痛了起来,大黄呜咽着在下面咬着她的裙角,轻轻的摇着尾巴,脖间挂着一块洁白温润的玉牌,抛去那冰冷的寒意,末尾的字合在一处,赫然就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这就是他的名字的由来吗?

    一个从未得到父母半点疼爱的孩子,果然连名字都是这般的孤寂和冷漠,生来就注定了一生坎坷的路途。

    如果说,当日的地壑开裂,给自己和楚离一个独处的机会,打碎了庄典儒完全灭绝王者内心希望的疯狂计划。那么自己现在,是不是又在残忍的走着这条老路呢?青夏惨淡一笑,曾经的她,妄自以为依靠着自己的绵薄之力就可以扭转乾坤,却不知不过是将他推入另一个更加深邃的深渊罢了。一直以来,都是她的自以为是和自不量力在左右的身边的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她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太过于崇拜自己的能力,事事出头争强好胜,才会将自己,也将自己最在乎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推到一个艰难的绝境。

    无论是楚离、杨枫、抑或是之炎。

    她一次又一次被人利用,无非是因为被人摸透了秉性,她自以为是别人的救世主,却不知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成了他人掌下的棋子,倒悬利锋,害己害人。

    既然如此,就索性抛却那些固执的执念,安心的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未来的路,她已经选定,就不可以再去回头,前途再是坎坷,风声再是鹤唳,也必须坚定的走下去,那些扰乱人心,不该存在的想法,就全都留在冰冷刺骨的白鹿原上吧,过多执着,终究害人害己。从此以后,她是依玛儿,再不是庄青夏。

    第二天一早,炎字营就离开了锦绣城,上了官道,一路向着咸阳城走去。

    中国历史上的咸阳位于陕西省八百里的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宗山亘北,山水俱阳,故称咸阳。东接西安,北临甘肃,是古代丝绸之路的第一站。当年青夏刚加入军队的时候,曾经在甘肃驻扎半年,处理管道中的冻土。闲暇的时候,也曾到过这座曾经被13个朝代立为京畿之地的华夏第一都,只是当时的咸阳和自己面前的这座咸阳城,却有太大的不同,甚至除了名字之外无一相似。

    一千年的历史更迭之中,咸阳古城屡次受创,秦王室因为各种原因屡次迁都,最后定都在江南繁华之地,知道三百年前帝国分崩离析,偏安北垂,改长安为咸阳,定位为都,才有了眼前这座气势磅礴的宏伟都城。是以自然不会有那种“渭水桥边不见人,摩挲高冢卧麒麟”的历史奇观,青夏撩起帘子,看着眼前这座雍容典贵、厚重豪迈的都城,只感觉一股世事无常的荒谬之感登时袭上心头,历史岁月沧桑巨变,每一个细微的变迁,都会引起后世巨大的改变。那么,现在她的出现,又会引起未来怎样的变迁呢?

    一阵轰然厚重的长号陡然吹起,万千号x齐声长奏,呜呜声响,直如塞北狂风,万千马匹齐声长嘶,咸阳外的官道之上,沿路卫水香汤,百姓跪拜,衣衫相连,人头x涌,东城门外处百官迎候,战士盔甲银光闪烁,在一身明黄衣袍的年轻男子的带领下,恭迎着大秦战神的凯旋而归。

    秦之炎一身银白盔甲,眼神锐利,斜眉入鬓,薄唇挺鼻,浑身上下充满了凌厉如刀锋般的锋利寒芒。这一刻,他收起了他的全部温和和淡漠,散出一个绝代将军王者所应有的傲视锋芒,高居于战马之上,以雷霆强劲的态势,缓缓的走向那座虎踞龙盘的厚重城门。

    青夏缓缓的放下帘子,面目沉静,微闭双眼,静静等候着这咸阳城带来的第一场漫天豪雨。

    青儿碧儿两名小丫头安静的坐在一旁,只听外面山呼海喝声轰鸣而起,咸阳城的百姓们自而出,齐齐于城门之前,迎接这位大秦皇室中,最为优秀出色的皇子。

    黄袍男子站在高大的龙辇之上,面容清俊,眉眼和秦之炎有五六分相似,缓缓伸出两只修长的手臂,对着下马走来的秦之炎朗声说道:“欢迎我们大秦的刀锋!举世无敌的铁血战将!大秦宣王!”

    “参见宣王!”

    文武百官齐齐跪伏于地,声势惊人,秦之炎立于龙辇前百步之外,铿锵跪在地上,朗声说道:“臣弟参见太子殿下!”

    “哈哈!”黄袍男子朗笑着走下来,来到秦之炎面前,伸手扶起这位自己屡次想要置之于死地却屡次遭到反噬重创的弟弟,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三弟白鹿原上铲除白鹿堡,逼得西川皇室开放了两处通商马场,扬我大秦军威,不愧是我大秦的战神!”

    秦之炎笑笑着站起身来,和煦说道:“大哥,父皇身体还好吧?”

    “好,父皇老当益壮,一餐饭能吃一斤牛肉,身强体健,就是时时叨念着你,说你长大出息,为我大秦开疆添土,是他的好儿子。”

    秦之炎眉梢一挑,刚要说话,突然一众长身玉立,风神玉郎的华服男子齐齐聚上前来,三哥三弟的叫个不停,亲热的勾肩搭背,完全没有一般皇室里礼教众多的拘束感。

    秦之炎一一回礼,只见一名紫袍男子从人群之后缓缓走上前,相比于其他人,此人的面容和秦之炎竟然有七八分相似,无论眉眼轮廓,都几可乱真。秦之炎微微顿足,淡笑的迎上前去,恭敬一拜道:“二哥什么时候回的朝,不是在东边整顿河道吗?

    被秦之炎称为二哥的男子面容淡定,一双眼睛仿若静湖封冻,锋芒不露,赫然正是秦皇室中唯一能同秦之炎分庭抗礼的燕王秦之义,只见他笑容和煦的说道:“今天风调雨顺,东部官吏政绩出色,河道无损,想必定是一个大丰年。下月初八是父皇的六十大寿,我早些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各位兄弟一把。”

    太子秦之显接口道:“二弟在东疆一带整顿吏治,清理河道,收缴春税,大小事情都做的滴水不漏,父皇十分开心。”

    秦之炎笑着说道:“二哥向来心思细密,做事谨慎,如今掌管东疆钱赋大权,实在是东疆百姓之福。”

    太子朗笑道:“那是自然,说起来三弟要比二弟小上两岁,二弟掌管北疆已经六年多了,二弟两月前菜登位已经是我大秦的损失了。”

    “大哥说笑了,”秦之义面容沉静的说道:“父皇是想要多锻炼臣弟,能多得六年的时间在父皇身边聆听教诲,是臣弟的幸运才是。”

    太子微微一愣,随即连忙笑着说道:“说的对,说的对,这么说来那反倒是我最占便宜了,能一直留在父皇身边,哈哈。”

    众人七嘴八舌的齐声笑着附和,太子一手拉着秦之炎,一手拉着秦之义,后面跟着十多个还没有外放的皇子亲王,还有一众旁系秦氏子弟,浩浩荡荡的走进了秦都城门。

    两旁百姓两道高呼,不时有百姓上万言书于后方的礼部官员,全是一些对秦之炎歌功颂德的言论,更有大商户做出了x旗黄幡,写着秦之炎的名号,上面用细小的图案画满了长命锁百岁公的图画。秦之炎的风头,一时盖过了其他所有的皇子,想必就算是秦王出行,也必定没有这样的待遇。

    青夏坐在车里,隔着纱帘望着外面声势浩大的场面,一双好看的眉毛渐渐的紧蹙在一起,青儿碧儿两个小丫头天真无邪,兴奋的眼角含笑,不时的悄悄的掀开帘子,指手画脚的比划着。

    青夏却远没有她们这样乐观,秦王好妒,疑心病颇重。据说当年他刚登上帝位的时候,为防外庭大臣叛乱,竟然开设了一个内廷,上至各家女眷,下至大臣家中的车夫仆人,都可直接上书皇帝,举报大臣对皇帝的不敬或是奇怪之举。两年间,因此原因被不明不白斩杀的大臣数不胜数,使得大秦境内人人自危,读书人宁肯去乡间教书也誓不为官,后来还是在三公九卿的齐齐上书反对下,才渐渐取缔这项政策。

    现在从青夏的角度看来,秦王应该不是在百官的压力之下解除了这项措施,十有**是因为内廷的开销太大,所需人手太多,入不敷出,财政无法支撑,才无奈取缔。虽然如此,但是大秦的探子确实四国中最为神出鬼没的,比之燕回的精锐密探燕子丝毫不落下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监视网,监控着全国各方权贵的一言一行。如今秦之炎方一回城就受到百姓这样的拥护和爱戴,秦王怎会不起疑心,想必还没到秦太和宫,关于秦之炎的密报就已经被摆上了秦王的案头。

    炎字营大部分士兵都被安排在城外的京畿大营中扎营,只有三百铁卫跟随着秦之炎进了城。带着青夏和后面二十多辆马车一同前往了位于城北的宣王府,而秦之炎则随同太子和一众文武百官去了秦王太和宫。

    刚一到地方,身后的二十多辆马车就传来一阵纷乱的嘈杂声,青夏在青儿碧儿的扶持下缓缓下了马车,只见身后二十多辆马车里走下来七八十名盛装女子,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满身浓厚的脂粉之气,正是十七江华王送给秦之炎掩人耳目的青楼女子。

    尽管秦之炎已经让她们各自返乡,或是找炎字营中有意之人婚配。但是仍旧有大部分女子选择了留在宣王府,毕竟在她们眼里能嫁进王府都是一步登天的美事,天上掉馅饼的机会不是每天都有的,按她们想来只要抓住机会,接近宣王,定能一朝得宠飞上枝头,即便是做一个侍妾,也好过做一名粗鄙大兵的正室。青夏看着叽叽喳喳花枝招展的一众女子,不禁大摇其头,对江华王的眼光十分失望。

    连舟奉命回来照顾青夏,连忙毕恭毕敬的来到青夏身边,恭敬的行礼说道:“姑娘,请跟我来。”

    宣王府位于城北,占地极广,即便秦之炎是个淡泊之人,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不得不做,整座王府气势磅礴又不失清幽典雅之气,三四百名王府仆役站在门口,检阅一般的等待着青夏的审核。

    连舟一一介绍道:“姑娘,这是王府的大管事祥叔,是王爷奶娘的丈夫,在王夫已经十年了。”

    青夏点头行礼道:“祥叔。”

    五旬老者一身x袍,一副老实的模样,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姑娘直接叫小人名字李祥就行。”

    连舟继续指着排在第二位的三十出头的男子,说道:“这是祥叔的儿子,现在是王府的外物采办,是二主事。”

    男子身材挺拔,虽然穿着一身下人的衣服,但是也难掩精干之色,闻言连忙懂事的给青夏行礼,说道:“镇韬给姑娘请安,祝姑娘身康体健,永葆青春。”

    青夏掩嘴一笑,说道:“呈李大哥吉言。”

    随后,就是王府的三管事、四管事、秦之炎的奶娘,王府女婢,各房各殿的下人。

    然后为青夏安排紧靠着秦之炎主卧的青鸾阁为居所,而青夏的私人物品,则直接搬到了秦之炎的卧房之中。至此,那些下人和随同前来的青楼女子们终于知道了青夏的身份。不管这个姿色并不在上等的女子来历如何,能得王爷这样的安排和礼遇,定然必是王府的女主人无疑。一众青楼女子有喜有忧,喜的是这样姿色平常的女子都能得王爷宠信,自己不是更加胜券在握,忧的却是原本听说王府并无女眷,现在自己刚来就冒出一个这样受宠的女子,不得不说是时不与我。

    青夏衣衫素净,面容清丽,在一众包罗万象的眼神之中,缓缓的走进了代表着宣王府女主人地位的青鸾阁大殿,转过身来,缓缓的坐在了檀木雕花的软椅之上。

    “姑娘,”祥叔缓缓的走上前来,将一个金黄色上罩红布的托盘呈了上来,说道:“这是王府的田契、房契、地契、账簿、外面的十八家商号的收支、财务部的财务记载、还有各房的钥匙、内务府的印信、朝廷下份的份利、还有所有下人的名单,都在这里了。”

    青夏微微一愣,接在手里,托盘并不是很重,但是青夏却感觉有那么重的重量压在了自己的手上,同时,一层暖意像是一捧火一样包围了心头,她知道这不仅仅是秦之炎的家,更是他对自己满满的信任。或许,从今以后,这个地方也是自己的家了。女子嘴角淡淡而笑,掀开红布,略略一扫,就清点完毕,抬起头来笑着对老者说道:“多谢祥叔,我事后会认真查看的。”

    祥叔慈祥一笑,说道:“姑娘言重了,我们大伙早就盼着王爷能娶回一个女主人,帮着王爷管理这偌大的一个家业,现在姑娘来了,真是太好了。”

    这单纯的老人已经将青夏当成了秦之炎的妻子,青夏也不反驳,欣然受之。

    祥叔又说道:“姑娘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我儿子。”

    青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时,李显突然在门外叫道:“青姐,蓬莱的信鸽。”风风火火的就跑了进来。

    半布尔和那克多毕竟是北地人,并且心心念念要为母报仇,当日离开白鹿原的时候,怎么也不肯跟随炎字营回咸阳。秦之炎无奈,只好亲笔修书给北疆大营将领,要他照料两人,安排他们从军。李显天分颇高,又是汉人,饱读兵书,对于青夏所教掌握的也极快,秦之炎为防青夏寂寞,就将他带在了身边,作为青夏的亲卫,贴身保护。由于来了帝都,李显的名字中“显”字同太子殿下的名字相同,为防忌讳,改名李业。

    青夏接过他手中的信鸽,展开信件一看,原来这半月来,祝渊青终于打通了洪天水牢的坍塌之处,却并没有找到杨枫和七树妖女烈云髻,两人就好像凭空消失掉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蓬莱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怀疑地下另有密道,目前正在寻找。

    青夏看了反而松了口气,地下并无大的猛兽,既然没找见尸体,就说明两人没死。杨枫武艺群,七树妖女蛊毒无双,为人谨慎,想必是另找到了密道,得以逃生。她快修书回信,让祝渊青继续寻找,另外关闭通道,小心不要让外人潜入。就放飞了信鸽。

    白鹿原一战,蓬莱仙谷名声大噪,展现于世人面前,各国权贵无不侧目。好在蓬莱地势险要,除了有谭素凝那样身份的内应,或者有七树妖女那般百毒不侵的身子才能下的谷底。如今祝渊青掌权,他为人谨慎,内应的几率很小,就算有高人下得谷底,十人八人也不会影响大局。

    “姑娘,该喝药了。”碧儿端着一只药碗,走了进来,青夏接过来一饮而尽,还没擦干净嘴角,就听外面有人匆忙跑进来,对着屋外的连舟耳语一般,青夏微微扬眉,之间连舟眉头紧锁的走进来,沉声说道:“姑娘,太和宫传来命令,着你立即进宫。”

    “进宫?”

    青夏眉梢一挑,沉声说道:“什么人下的旨?”

    “是……”连舟想了想,沉声说道:“是瑶妃娘娘下的懿旨。”

    “瑶妃?”青夏微微皱起眉来,完全不知道这个瑶妃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为何要传召自己。

    连舟提醒道:“瑶妃娘娘,是殿下的生母。”

第一百三十二章

    如今的秦王秦子丞是上一代帝王秦穆公的第十八子,是一名不得宠的妃子所生,少时并不如何的出众,甚至于连秦穆公自己很多时候都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历朝历代秦皇室中,子孙都甚是繁盛,上一代的秦穆公比之如今的秦王更加勇猛,当政二十年,得子四十七人,女儿更是数不胜数。再加上秦皇室对外臣的防备,就造就了各皇子分封四方,势力割据,最后终于在秦穆公暮年的时候,秦国爆了巨大的内乱,二十多名势均力敌的皇子争权夺位,险些将秦国的百年基业葬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动乱持续了三年,原本被国人看好的几个皇子相继落败,反而被最后加入战局的秦子丞得位。秦子丞前半生在动乱的战火和狡诈的谋算中渡过,自然就形成了他对人

    心的防备。车马距太和宫还有三里多的路程,就被拦下,经过第一轮的严查之后,才被放行。

    好不容易到了太和宫玄武门,已经有四拨人马奉命检查,青夏一身青白双色锦袍,云鬓高挽,姿容秀丽,站在巍峨耸立的玄武门下,脸上波澜不惊,心底却是怒火重重,一步一步的在宫人的监视下,向着皇宫大内走去。她曾经是多么地厌恶皇宫,甚至不惜拼死抗争也要逃出生天,可是这一刻,忍受着这些人非人的眼光和蛮横的无礼,她却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走进了这座巨大华丽的牢笼。

    心若被困,天下处处是牢笼,心之所安,矮瓦斗室也是世外桃源。

    青夏不露神色的站在一处宫殿之内,任四名满脸皱纹眉眼刁钻的老嬷嬷脱下她的衣服,检查她身上可有携带兵器,几乎要将她全身的衣服全都拔下来,一名老嬷嬷甚至拆下了她的鬓,好像那头里也能藏着一把宝剑砍刀一般的仔细翻找,青夏胸腹起伏,眼眸半眯,静静地不一言。终于,繁杂的检查完毕,那几名老婆子什么也没找出来,似乎颇为不甘,忿忿地站在一旁,竟然没有丝毫想要帮她把脱下来的衣服再穿回去的意思。

    青夏自己穿好衣衫,对着镜子将鬓盘好,脖颈挺直,对着几名老嬷嬷施了一礼,双眼在几人的脸上狠狠地看了一眼,转身就要向外走去。她现在无名无份,只是一名宣王带回府的普通女子,这皇宫大内之中,随便一名七品侍女都要比她的身份高。加上里面有人示意,这些人自然不会将青夏放在眼里,刚要出门,突然一名老嬷嬷高声地叫道:“慢着!”

    青夏缓缓地转过身去,进门之后,头一次开口,沉声说道:“不知嬷嬷还有何事?”

    青夏常年在军中打滚,双手染满血腥,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带着强大的煞气,此刻她只是微微地挑眉,一个冷历的眼神就吓得老嬷嬷一阵战栗,不过想起自己的强劲后台,立时又来了底气,大声叫道:“把鞋脱了,我们要检查。”

    青夏眼眸一寒,抿起嘴角,缓缓地坐在椅子上,姿态闲适地说道:“请恕民女前阵子胸腹受了重伤,直到现在也无法弯腰,嬷嬷若是要检查,不妨自己动手。”

    “什么?”另一名老嬷嬷瞪眼怪叫道:“你是什么身份,竟然让我们替你脱鞋?”

    青夏淡淡一笑,缓缓说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各位嬷嬷自然心领神会,但是我将来是什么身份,几位却未必能未卜先知。诸位都一把年纪了,做人做事,还是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凡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以免将来后悔莫及,哭诉无门。”

    “好一张利嘴。”一名一身大红锦缎,上绣孔雀图纹的女子突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这女子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华服云鬓,眼眉如画,冷笑说道:“我识人无数,还没有见过像你这般还没得势就这般张狂的女子,若是将来真被你飞上枝头,眼里还有这三宫六院的正宫主子吗?”青夏毫不动容,她早就听到这房间有声音,显然是来看自己出丑的后宫女子,对于这些心理已经扭曲了的后宫妃嫔,青夏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既然人家已经摆明车马要与自己为难,一味退缩只会让人欺负,倒不如索性一次解决了这频频不断的麻烦。想到这里,蓦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大胆!这后宫之中,真正的正宫主子只有淳于皇后一人,何来三宫六院的正宫主子?你自己本身说话就颠三倒四,目无尊卑,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张牙舞爪。常闻皇家别院女子贤淑仁德,大度宽厚,聚集了天下女子的精锐,堪称民间妇德的表率,怎么竟然还有这样的货色吗?”

    “你!”女子大怒,伸出嫩白的手指,指着青夏叫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样同我说话?”

    “那你又是什么身份?”青夏冷冷地说道:“你手指嫩白,指肚却有薄茧显然终日抚琴,你身姿窈窕,可惜脚下虚浮,小腿肌肉粗壮,显然经常跳舞。尽管你的香粉够厚,但是你的鼻侧还是可以看得出有一个小孔,显然是穿过鼻环,你穿着红色宫装,妄图乔装高贵妃嫔,可惜绸缎粗糙,毫无光泽,凤凰尾处已经挑丝,肩膀宽大,并不合身,你鞋间前鼓,就连鞋子也不合脚,钗倒是高级,只可惜位不对,全部下垂,显然你是自己走过来的,不是坐着车撵来的,我实在是想象不出,宫里有哪一位有资格穿着二品妃子锦袍的内宫主子。要勤奋到终日以琴为艺,以舞为技,更似坊间女子一般穿着鼻环,衣不得体,钗横乱,步行到这外三殿来躲在屏风后面窥视我一名小小的平民百姓?”

    你好大的胆子?”女子呼吸急促,面色惨白的大声叫道。青夏缓缓坐回椅子,端起一旁的茶碗,用茶盖轻轻的拨着里面的茶叶末子,轻轻地吹了一口,头也不抬的淡淡地说道:“你不过是宫里一名寻常舞姬,而且还来自民间,进宫时间也不长,连为人处事的道理都没有学会,就敢这样鲁莽地跑到自己不熟悉的人面前张牙舞爪无礼地咆哮,你可知道不分品级,胡乱穿戴妃子的衣袍,是何等的大罪?将你翻来覆去地杀了几个来回也不止,枪打出头鸟,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就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吗?”青夏手一扬,噗的一声就将手上的热茶全都洒在那扇竹子编织的屏风上,滚烫的水顺着细缝猛洒了进去,里面顿时传来几声尖叫,青夏恍若未闻,淡笑着站起身来,对着几位目瞪口呆的老嬷嬷说道:“这茶味道太差,嬷嬷们身娇体贵,哪能就喝这种东西,等民女回府之后,会打人送上几包新鲜龙井过来,以作孝敬。”

    说着看了一眼脸色白的红衣女子,笑着说道:“不叫的狗未必就不会咬人,没有竖旗的地方往往就会有敌人埋伏,去换双鞋吧,脚会被挤坏的。”

    “诸位嬷嬷,这女人冒充娘娘,想必是有违宫禁的,你们还要忙着处理她,民女就先退下了。”说罢,转身就走出了屋子,跟在内的身后向着瑶妃的水瑶殿走去。

    还没走远,身后就传来一阵杂乱的嘈杂之声,青夏嘴角冷冷牵起,暗道我倒要看看这群女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冷哼一声,眼神冰冷的向前走去。

    三年来,庄青夏这个红颜祸水几次引得各国纷争,就连凡脱俗,掌握大秦兵马大权的宣王殿下,都未能幸免,自然会引起这后宫女子的兴趣。女人之间,想必天生就是敌人,更何况对于青夏这种没有过硬身家背景,声名狼藉,朝齐暮楚,转头往秦的女子,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好名声,庄青夏这一入宫,定是刹那间就成了宫中诸位自命不凡的女子的眼中钉肉中刺,派遣下人来给她下马威,好出出风头。

    原本青夏并不想多生事端,以免影响到秦之炎的仕途,可惜她靴子里放匕已经成了习惯,就连当初在南楚皇宫,也是刀不离身,方才若是真乖乖脱鞋,想必已经引起了大乱子,不如趁势闹一顿,也好绝了这群女人没完没了的试探。

    一路上再也无波无浪,穿过了三个场子,就到地水瑶殿的殿门,一排宫廷内侍正等在门口,大约有三十多人,有低等的侍女,也有背着药箱的医官,青夏眉梢一挑,知道第二关来了。

    按照宫中规矩,平民进宫,必须要有内务府下属的医馆所开具的无传染病证明,青夏被招的突兀,来不及去医馆诊脉,自然不会有什么证明。瑶妃想得倒也周全,竟然派出宫廷医官,在殿外为她诊症,青夏心中怒火熊熊,可是面上却不得将所有的想法都压了下去,秦之炎温和的脸像是初春的雪水一般融化了她心底的怨愤和怒意。

    只见那些低等的侍女拉起了层层的帆布,并在里面放置了一只大木桶,在前面耽搁的时间过长,里面的水早已失去了热度,在这样初春的清冷空气里,散着森森的寒意,一名面色木然的侍女走上前来,沉声说道:“脱衣服,先洗漱干净,然后才能经医官的手。”

    青夏走到帆布中央,只见里面又是四名老嬷嬷,人人面色不善地看着她。青夏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脱下衣衫,低头的时候手脚利落的将匕藏到木桶下面,然后一丝不挂的走进了木桶之中。

    自从中了毒之后,青夏的身体就越的赢弱,这水冰冷刺骨,满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头来,青夏握紧了拳头,然后挺直背脊,坐在木桶之中,脸色青白,没有一丝血色。几名老嬷嬷冷笑着靠上前来,人手一只毛刷,挽起袖子就探手进水中,在青夏的胸前后背,狠狠地搓刷了起来,一道一道的红痕出现在青夏白皙的肌肤上,慢慢的渗出细小的血丝,在冷水中飘散。水越来越凉,青夏的脸色已经苍白的像一张白纸一样,浑身上下红痕遍布,她已感觉不到痛楚了,身子在清冷的空气里被冻得麻木,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这洗漱终于过去,几名老嬷嬷冷笑一声就纷纷走了出去,青夏手脚僵硬的从木桶里站起来,险些摔倒,穿戴整齐之后,将匕放好,就走了出去。

    一众宫迁内侍将青夏用过的木桶,毛巾全都当场焚烧,好像她真的有什么病症一样。

    七八名医官走上前来,青夏由于身份不及这些四五品的医官们,所以接受他们的诊症就必须得跪在地上,望闻问切,一个一个的排上前来,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终于商议出了一剂方子,青夏跪在青石板上等待着他们煎药,半个时辰之后喝下了一碗苦涩的汤药,然后被告知三个小时之后若是身上没有红疹,那就说明没有传染病,就可以入宫了。

    然后,一众医官内侍就退了下去,只繁星剩下两名守门护军看守着跪在地上需要静候三个时辰的青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排排的宫灯掌起,前殿隐隐有丝竹之声传了进来,青夏知道那是为了迎接秦之炎而在正殿举办的宴席,现在可能刚刚才开始。夜里的风越的冷,吹在她单薄瘦弱的肩膀上,脸孔苍白如雪,整个人好似夜色中的一片孤菊一样,坚硬的青石板已经让她的双腿失去了知觉,门庭内的两名掌礼太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只等她稍微支撑不住摔倒,就上来打一鞭子来惩办她一个大不敬之罪。远远的宫门下,有嘈杂的声响,青夏知道,那是一群闲得慌看热闹的宫人。

    她也不去理会,静静地跪在那里,衣衫单薄,身材消瘦,可是却好像是一座丰碑一样,一动也不动。

    她知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危机还在眼前这座看似温暖富丽堂皇的宫殿中。他们趁着秦之炎刚刚回京,被秦王招去赴宴无暇分身,更无法传递消息的空当使出全力来对会自己,为的无非是一个此女子放荡无德乃是不识大体的乡野村妇的名号,如此才能够名正言顺地将自己从秦之炎的身边赶走。如果之前自己还可以抓住她们的空子,反咬了她们一口,那么现在面对这历代相传的宫廷规矩,自己就没有任何一点反驳的余地。

    她微仰着头,双眼冷历地望着前方,坚挺地跪在那里,没有一丝动摇。

    历代王侯相争,是何等的血肉相捕,这里面的诡异波澜,比之现代政客更显惊悚。一个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局面。在白鹿原大营中的那一晚,她就已经认清了一切,既然她曾经自愿的走进了这座咸阳城,那么就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勇气,如果连这么一座小小的宫门都进不去,那么还有什么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宫灯高燃,一场清雪缓缓而下,更鼓打响,里面才缓缓走出一名趾高气扬的内侍太监,浮尘一扬,尖着嗓子叫道:“娘娘有旨,传庄青夏。”

    身份所迫,青夏不得不一个头磕在地上,一丝不苟不肯让别人拿她的半点错处,沉声说道:“民女接旨。”老太监眼梢轻轻地蹩了她一眼,尖着嗓子说道:“跟我来吧。”

    青夏双手撑在地上,缓缓地挪动身子,一点一点地站起身子。她缓缓吸了一口气,眼神锐利的向着远处那处嘈杂的宫门望去,今日所受的一切耻辱,她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早晚有一天,会一并讨还,一点不留地全部回赠。苍白的女子咬着下唇,回过身去对着老太监恭敬地说道:“有劳公公了。”

    香气弥漫,暖意袭人,撩开了西北大苍雕聆帘,老太监连忙弓着身子,谄媚地叫道:“奴才实实实禄安,带民女庄青夏拜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过了一会,才听里面一个声音懒洋洋地说道:“进来吧!”

    禄安赶忙示意青夏跟了进去,只见入目是一座宽敞的正厅,当中一鼎巨大香炉,焚香袅袅,地上铺着软绵绵的华丽地毯,四角宫灯明亮,两名黄衫宫女站在一角,慵懒地声音从里间传来,隔着层层珠帘,女子淡淡说道:“不是上午就召了吗?怎么现在才来,禄安,是不是你们办事不利,所以才耽误了时辰啊?”

    禄安连忙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启禀娘娘,奴才们一切都是按照宫里的规矩办事,并无有意耽搁。”

    “哦?”瑶妃淡淡冷笑一声,说道:“那就是别人有意磨蹭了,也难怪了,进来吧。”

    青夏站起身来,两旁的侍女掀起了帘子,青夏就走了进去,也不抬头,直接跪了下去,沉声说道:“民女庄青夏,拜见瑶妃娘娘。”

    上面并没有响起预期的声音,瑶妃好像忘记了是自己叫人进来的一般,径直和旁边的几名侍女谈论起苏绣的针脚,青夏跪在厚实的地毯之上,远比在外面的情形好了许多,她也不再出声,只是淡定自若的跪着,作为一名借尸还魂的特工,她的耐性远比大多人好,她曾经为了狙击一个基地高层,连续多日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也能保证一动不动的等待时机,眼前这样的小场面自然足够耐性应付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那瑶妃才像是刚现她跪在这里一般,淡声问道:“你就是南楚大皇昭告天下的荡妃庄青夏吗?”

    青夏也不着恼,沉稳的说道:“正是民女。”

    “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青夏仰起头来,双眼毫无畏惧地望了过去,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身墨绿云衫,身躯娇柔,面容娇媚,一双眼睛梢微微上挑,以金色彩笔绘成如意图案,斜面入鬓,丰满的身躯微微地起伏,皮肤白皙娇嫩,完全看不出是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竟然好像不比青夏大多少一般。

    “也不过如此,怎就能引得齐楚交兵,两国涂炭,难道齐楚的女子都死绝了不成?”在她的身旁,一名红衫少女突然脆声说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尖酸刻薄的话语仍旧回落在空气之中,青夏缓缓抬起头来,双目在一身猩红裙袍的少女脸上淡淡扫了一眼,双眼渐渐眯起,冷洌的锋芒在里面来回滚动,她嘴角抿起,缓缓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虽然没有反驳,但是那份桀骜不驯的表情已经完完整整地显露无疑。

    红衣少女显然胆子极小,见青夏眼神凌厉吓得面色一白,可是转头看瑶妃还在一旁看着,蓦然鼓起勇气尖声说道:“你,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服气吗?”

    青夏冷淡一笑,答道:“民女怎敢?”

    “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干的?”另一名身穿嫩绿色宫装,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怒声说道:“你这个身份低贱朝三暮四的女人,先是和齐太子有婚约,后来又叛逃齐国嫁进南楚,如今还异想天开的想要打我三哥的主意。你以为你是什么?金枝玉叶还是倾城佳人?捏死你这个女人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我警告你还是早点收回你的狼子野心,我三哥已经和南楚嘉云公主指了婚,你以为你还能兴起什么风浪?”

    “康儿,红绡,闭嘴!”瑶妃斜靠在躺椅上,皓白的手腕支撑着后脑,雪白的胸脯一起一伏,另一只手轻轻挥了挥,就有侍女跪着迎上前来,端着一只翠绿镶嵌的烟枪,递到瑶妃的檀口里,女子深深吸了一口,面露陶醉之色,双眼迷离一片,然后缓缓张开猩红的嘴唇,吐出一口青烟,姿态慵懒的说道:“你们都在我这里吵,想烦死我吗?”

    绿衣少女嘟起嘴来,嫩白的小手轻轻的推在瑶妃的肩膀上,撒娇的叫道:“母后,你也不说话,康儿都要被气死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瑶妃嘴角冷冷一笑,眼尾轻轻的在青夏的身上扫了一眼,伸出豆蔻猩红的指甲,在眼前自我欣赏的翻看着,漫不经心的说道:“居心叵测,心怀鬼胎,打伤了检查馆的宫女嬷嬷,带着兵器入宫妄图行刺本宫,直接拖出去教训就是了。”

    两名少女登时大惊,双眼大睁的望着姿态慵懒的瑶妃,名叫红绡的少女说道:“母,母后,三哥,三哥怕是会不高兴的。”

    “他随随便便就带回一个声名狼藉,人尽可夫的荡妇,就没有想到过,我也会不高兴吗?还愣着干嘛?人都死了吗?”

    瑶妃眉梢一挑,声音转寒,立马就从外面奔进来几名表衣内侍,来到青夏之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沉声说道:“娘娘,打多少?”

    康儿年纪虽小,但心肠却狠辣无比,眼睛一寒,怒声叫道:“不长进的东西,事事都要耳提面命吗?没告诉你打多少?就是打死为止!”

    红绡一惊,小心地在底下拽了拽康儿的衣袖,却被一把甩开,红绡转头对着瑶妃怯懦地说道:“母后,不是说就是教训一下吗?把事情闹大了,如何跟三哥交代啊?”

    “六姐!”康儿怒声说道:“又不用你去交代,母后自会担待的,我们今日若是放任这个女人回去宣王府,他日还不知要使出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三哥,打死了干净,你们还看着干什么?还不拖下去!”

    “慢着!”青夏突然冷淡地轻喝一声,一个巧妙的擒拿手,就从内侍的手中挣脱出来,缓缓地自地上站起身来,面不改色地沉声说道:“瑶妃娘娘说我打伤了检查馆的嬷嬷,又携带兵器进宫妄图行刺,不知可有证据?”

    “呵……”瑶妃冷笑一声,眼睛缓缓转到青夏的身上,眼波如水,淡淡说道:“在我这座水瑶宫殿里,本宫的心意就是圣旨,本宫的话就是证据,你不是很会做人吗?刚才还在检查馆口若悬河的教我的宫女生存之道,不愧是在南楚皇宫里得过圣宠的红人,那么现在,你应该很清清楚楚你的处境才是。”

    青夏淡淡一笑,轻松地说道:“我很清楚我自己的处境,但是只怕娘娘你,并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这位,应该就是安康公主吧?”青夏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康儿,含笑说道:“据说两年前来贵国想要同东齐的太子和亲,结果公主已经走了半路,却被中途退婚,公主一意孤行,执意去了东齐海城,在海城外的行宫徘徊了半月,也没有见到太子安一眼,最后若不是宣王亲自派兵去将你接回来,公主可能就要老死东齐了,也无颜回国面对父母亲人了。”

    “你……你大胆!”

    “还有!”青夏冷然上前一步,沉声说道:“去年六月,你听说东齐太子将会前来北疆商定秋盐采买,就私自出宫,带着一众侍卫在中途埋伏,不但破坏了宣王筹划数月的北疆百姓的采买盐集,使得边关将士连月断盐,最后更无能的被匈奴人掳去,若不是宣王用三千匈奴俘虏交换,并放开了北犬丘的围困口子,你可能现在仍旧呆在匈奴人的营帐里做一名暖身下贱的军妓!”

    “你,你找死!”安康公主大怒的猛然扬起巴掌,对着青夏的脸孔就扇了过来。

    青夏冷哼一声,一把抓住安康公主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安康公主的整条手臂就脱了臼,软软地垂了下去。杀猪般的惨叫声顿时回荡在水瑶殿的大殿之上,瑶妃眼眸一寒,再也无法保持她那份慵懒不屑的脸孔,怒声叫道:“大胆贱人,竟敢伤害公主,来人啊,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门外的侍卫们还没有冲进来,青夏手中寒芒一闪,只听唰的一声,一道银色的直线,就沿着瑶妃的脖颈狠狠的钉在了她身后的床柱上,一缕乌黑的秀被死死的钉在了床柱里,随着微风,轻轻地摇动,所有人的动作,全都在瞬间定格,瑶妃十四岁入宫,一生尔虞我诈迎高踩低,何曾遇到过这样实际意义上的刀光剑影。登时吓得张大檀口,额角流汗,过了好一阵,才听到红绡公主突然抱住脑袋嘶声尖叫了起来。

    “我早就说过,娘娘对于自己的处境,未必就那么清楚。”青夏淡笑着看着这母女三人,还有门外如临大敌的一众侍卫,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有必要好好认真的谈上一次,不然,我不能保证在他们冲进来的时候,不会失手再掷一刀。”

    “你,你刺杀母后,尚律院不会放过你的,你会被抄家灭族的!”

    青夏淡笑着看向红绡公主,笑着说道:“红绡公主,你这话说的不对,一、我来自南楚,家族亲人也都是南楚臣民,你们有何资格去抄家灭族?还是你以为这整个天下都是姓秦的?二,就算我不动手,你们也要判我一个行刺的罪名,反正罪名已经被坐实,我一不做,二不休,我何必要做一个冤死鬼,莫不如在死前拉一个垫背的。三,你们母女在后宫行为嚣张,出手狠辣,我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怎会进入皇宫大内来不自量力地行刺和我毫无关系,对大秦朝也全都半点积极作用的瑶妃娘娘?就算再是人头猪脑的人,第一个想法也定然是你们诬陷于我。今日你们翻出陈年黄历,宫廷旧规,以各种手段威胁逼迫,就是罪证。如今的局面,除非你们马上将我活活打死在水瑶殿里,否则闹上尚律院,就是一个鱼死网破的局面,谁都占不到半点好处。”

    瑶妃娘娘面色阴沉,面皮青,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女儿,沉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夏失笑:“我当然是叛逃东齐的东齐太子妃,是南楚大皇赶出家门的南楚荡妃,是引起白鹿原两国对战的煞星祸水,娘娘竟然不知吗?”

    青夏缓缓走上前去,一把拉起安康公主,在瑶妃和红绡公主惊恐的尖叫声中,一下就将安康公主的手臂接了回去。

    “娘娘,你不觉得,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欠思量吗?”青夏缓缓坐在一旁的软椅之上,拿起茶碗上的盖子蓦然回身一掷,只听呼啸一声就将门紧紧地关了起来,外面的侍卫一阵惊慌尖叫,可是没听到瑶妃娘娘的召唤,也不敢贸然进来。

    “宣王在白鹿原上忤逆王上,但是不可否认,他带回了更加有利的蓬莱谷的消息,更逼得西川大皇许诺了两处开放马场,功过相抵,功劳反而更胜一筹。如今你瑶妃娘娘却要在这个时候拿出你宣王生母的架势,对这里面的事情横插一脚,若是今夜你将我打死,或是将我交给尚律院查办,庄青夏的名字就会被摆上正堂,也自然会有人捕风捉影,借着这个事情来打击宣王。目无尊长,不尊王令,藐视皇权,娘娘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又知道这样的罪名会衍生出多少文章吗?”

    青夏坐在椅子上,脖颈挺直,侃侃而谈:“还有,娘娘妄图与南楚联姻,不过是想为宣王找一个强劲的后台和外援,短期之内,这的确是一个划算的买卖,但是却有没有想过,一旦两国开战,嘉云公主作为宣王府的当家主母,将会至宣王于何地?若是将来生育了宣王的孩子,将至宣王的子女于何地?历代王侯世袭,难道堂堂大秦宣王的后代血脉竟是当初分裂秦国的乱臣贼子的骨血?太子势力赢弱,王上年事已高,王储地位不稳,娘娘设身处地地想想,若是换了你,会立南楚的皇室血脉为国储吗?宣王若是倒台,娘娘和两位公主还能如现在这样锦衣玉食,生活无忧,受六宫上下的仰视和奉承吗?”

    “安康公主在后宫跋扈张扬,欺凌弱小,娘娘你也向来眼高于顶,四处树敌,若不是有一个好儿子为你撑腰,事事为你善后,你扪心自问,今日还能不能站在这里趾高气昂地同我说话。如今秦氏香火鼎盛,子孙繁盛,历代帝王登位,所做的无非是铲除异己和杀掉对自己有威胁的侯爵藩王。时事所逼,宣王已经登上高位,根本无法退出,他一身的病体,呕心沥血的维持着大秦的繁盛的同时,还要心力交瘁的小心着四周的冷箭暗算。你们不但不能为他分忧,稳定后宫,联络无子的美貌妃嫔,拉拢王上的心,反而将矛头对准自家门口,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安康公主大怒,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大声叫道:“你放肆!”

    “我早就放肆惯了,你们今天才知道吗?”青夏凌厉转身,怒声喝道:“今日你们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一群无知妇人的胡搅蛮缠。我之前看在宣王的面子上,不想被别人拿了宣王府的错处,才事事忍让,一再退步。我百万军中取敌级尚且易如反掌,更何况是你们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愚蠢女人?我若是想出去,任你布下天罗地网也无能为力,同理,我若是想取你们几人的性命,就算你们躲在深宫大内也会照样一夜之间死无全尸,我爱秦之炎,所以我尊重他的父母亲人,不过尊重是建立在双方的基础上,若是你一再逼迫,我也绝对不会一味忍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的目标一致,都是为了之炎好,不必撕破了脸让他不开心,不如平心静气的握手言和,他日相见,也有个下步的台阶。娘娘以为然否?”

    瑶妃脸色青,过了许久,方才咬牙切齿地寒声说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你的确是小瞧了我。”青夏淡淡一笑,冷然说道:“你说我是红颜祸水也好,说我妖媚惑主也罢,说我水性扬花也可,我只想告诉你,红颜祸水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最起码你就不可以,你的女儿也不可以,我做到了,就有我自己的凭仗和本事。你们,不服不行。”

    说罢,青夏盈盈下拜,淡笑说道:“深宫不便留宿平民女子,民女这就告退,临走之前,还有一言想要奉送,诸位若是没有能力帮助于他,最好就要做到安分守己,若是再这般无事生非兴风作浪,亲生儿子也会厌烦。皇城之内父母亲情本就淡薄,还请娘娘好自为之。”

    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母女,青夏转身就走出了水瑶殿,一路宫人内侍围立,却无一人敢于上前阻拦,灯火通明,宫墙巍峨,冰冷的风在太和宫内呼啸吹过,惊起房檐上的群群寒鸦,漆黑的翅膀掠过天际,搅散半空中冷冽的雾水,青夏一身青白横纹锦缎华服,云鬓高挽,脖颈挺直,纤瘦苍白的脸颊有着刀削雕塑的美。她站在内宫的梧桐青木之下,仰望着半空的那一轮圆月,只觉得心脉冰冷,凡世孤独。

    之炎,那就是你的亲人吗?你的母亲,你的妹妹,还有那些居心叵测的兄弟们,你疾病缠身,是如何忍耐这些虚情假意里的冷箭暗处的?这样张扬跨扈的母亲,这样狗仗人势的妹妹,这样不识大体的家人,有还不如没有!

    青夏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在最南边的那座宫殿里,锦衣华服的妇人对着自己大声咒骂,像是疯子一般的挣扎叫嚣。与瑶妃相比,那个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天下的共主,不惜舍弃生命,舍弃作为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舍弃儿子对自己全部的爱,死后都没有好名声的萧贵妃,或者要稍微高尚一些。虽然,由始至终,她都选错了爱的方式。

    皇宫,真的是吃人的地方,在这里,没有亲情,没有温暖,到处都是冰冷的石头,夹缝里都生长着**的算计。于是,造就了楚离那样阴暗的性格。于是,也造就了秦之炎那样淡漠的脸孔。

    而现在,她也要生存在这里,戴上虚伪的面具,和他们誓死周旋。

    青夏冷冷一笑,她的一生似乎都是为了争斗而生的,这是她的宿命,根本就无法逃脱,她微微仰起头来,冷然说道:“来吧,我不会认输的!”

    既然天下没有乐土,那就让我用双手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乐土。再也不会有人有能力从自己的手中夺走任何东西。

    杂乱的马蹄声突然在前面响起,青夏眉梢一挑,暗道难道瑶妃真的有这个魄力要除掉自己。刚刚全神戒备的反击,就只见一个一身月白长袍的清俊男子自远处急奔来,剑眉星目,眉头紧蹙,不是秦之炎,又是何人。

    青夏嘴角一笑,心头顿时涌过一丝暖意,她笑盈盈地站在原地,招手轻声喊道:“之炎,我在这。”

    瞬间被拉入一个冰冷的拥抱之中,秦之炎的牧很凉,比在冷风中跪了五个时辰的青夏还要冷,但是他的呼吸却很热,急促的呼吸喷在青夏的头顶,带着微微的酒气和好闻的药香,青夏被秦之炎抱在怀里,闷声说道:“之炎,你喝酒了吗?你有病,不可以喝酒。”

    秦之炎也不回答,松开了手,上下的打量着青夏,见她并无什么明显的外伤,才算是放下了一口气,皱着眉沉声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莽撞,我不是吩咐过了,无论什么人来找你,都不可以离开王府吗?”

    秦之炎很少火,甚至连质问的语气都从来没有过。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着秦之炎的盘问和怒意,青夏却只觉得一阵自内心的温暖,她笑眯眯的勾住秦之炎的脖子,讨好地说道:“你看我又没有什么事,不要生气,你皱眉头的样子,真的好丑。”

    秦之炎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宴席上的时候,他就心神不宁,刚出了皇城就见到连舟,这才知道她已经进宫一日,来不及回府换身衣衫,秦之炎就带着亲卫连夜闯宫,好在她没事,幸好。

    “你放心吧。”青夏拉着秦之炎的手,笑着说道:“向来只有我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欺负过?那么多的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还能在这小河沟里翻了船?”

    秦之炎温和一笑,说道:“你欺负她们了?

    “恩。”青夏老实的点了点头,说道:“你不开心吧,她们毕竟是你的母亲和妹妹,不过我只是吓唬了她们一下,并没有真的揍她们。”

    秦之炎淡淡一笑,不在意地说道:“不用理会她们,以后若是她们再寻衅,你也不必顾忌我。”

    青夏微微一愣,想起连舟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顿时心底一阵刺痛,难道,那些都是真的?她不自觉的用力握住了秦之炎的手,笑着说道:“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好。”秦之炎一笑,搂住了青夏的腰,翻身跳上战马,说道:“今天是你回府的第一个晚饭,我已经吩咐下人们好好给你准备了。”

    青夏皱起眉头,一幅可怜的样子,“我都要饿扁了,你还在这里诱惑我,快走啦。”

    秦之炎爽朗一笑,打马前行,青夏靠在他的怀里,微微闭上眼睛,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几乎忍不住要昏睡过去。这一日,真的好累,可是却真的很值,她反复咀嚼着秦之炎方才的话,他说这是她回王府的第一个晚饭,他说的是“回”,多么温暖的一个字,她的一生都在不停在去着不同的地方,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回到哪里。如今,她终于有家了,她要回王府去,那里是她的家。

    青夏竟然真的在马背上睡着了,秦之炎将她抱下来的时候,她都没有醒。或许她早就已经醒了,只是知道是安全的,潜意识里不再担忧和惧怕,所以,不愿意醒来,只想窝在他的怀里放心地睡上一觉,像个孩子一样的撒娇。

    秦之炎一路将她抱回房间,所有的王府下人们,全都聚集在两侧,看着他们向来淡定谦和的王爷抱着那个娇小清秀的女孩子,害怕吵醒她,甚至不许他们给他行礼。

    温暖的被子将青夏包围了起来,她躺在温暖的床榻上,一双小手仍旧紧紧地抓着秦之炎的袖子,抓得那么紧,死死的不肯放手。秦之炎轻袍缓带,眉眼温和,他轻轻地吻在了青夏的额头上,然后,和衣躺在她的身边。

    侍女吹熄了烛火,窗外清幽的月亮洒下白亮的月光,照在青夏白嫩的小脸上,秦之炎看着她,想起了她们初次相识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睡在床榻上,清丽消瘦,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襟不放。转眼间,三年的光阴已经过去,他的人生就好像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更迭一般,他不再淡泊冷然,不不规则无牵无挂的不惧生死,他也终于成为了一个有弱点的人,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感到那样的满足,似乎有滚烫的热水,将五脏六腑全都洗涤了一遍,清冷的雪,冰凉的风,再也伤害不了自己。生命中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像这般更想永远健康地活下去,想要努力将那些东西都抓在手里,他伸出一只手端起一旁的药碗,仰头喝了下去。

    依玛儿,你说我是你的信仰,是你生命中最后的救赎。却不知,你就是我的光明,是我人生中最坚定的长生。

    一日没有吃东西,半夜的时候,还是被自己打雷般的肚子给震了起来,青夏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子,看着秦之炎似笑非笑的样子,脸蛋红红的说道:“我说了好饿,你也不叫醒我。”

    秦之炎一笑,拍了拍手,外面就有侍女鱼贯将饭菜送了进来,知道她没有吃晚饭,半夜会饿,是以吩咐了下人随时准备着饭菜等着她醒来。

    青夏闻到饭菜的香气,肚子叫的更加响亮,她连忙穿上鞋子,一看琳琅满目的菜肴,登时胃口磊开,对着秦之炎叫道:“一起一起吃。”

    秦之炎笑了笑,点头答应,刚要下床,突然现鞋子就只剩下一只了。青夏低头也帮着寻找,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对秦之炎说道:“我去再拿一双来。”

    秦之炎摆了摆手,神神秘秘地说道:“不用,你看。”

    青夏顺着他的指示看去,只见一条白亮的丝线绑在床柱上,细细的一条,不仔细看根本就现不了。只见秦之炎解下丝线,握在手里,然后一点一点的拽了回来。

    那丝线竟然极长,青夏大惑不解的看去,只听一阵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缓缓响起,正是从柜子底下传来。不一会的功夫,大黄又肥又胖的身子就出现在眼前,只见它圆乎乎白胖胖的压在一只室内穿着的软底鞋子上,仰天躺着,四爪朝天,肚皮一鼓一鼓,正在打着呼噜睡得欢畅。

    “它这么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秦之炎故意压低声音小声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孩子才有的狡黠神色:“我早就料到会是它。”

    青夏目瞪口呆,没有想到秦之炎这样的人还会跟一只小兽较劲,他处心积虑的在鞋子上绑绳子就是为了抓住大黄这个偷鞋子的小偷吗?

    “你知道吗?它昨天跑到我的靴子里方便,最后自己掉进去了,险些把自己臭死在里面,还好被打扫房间的侍女现。”

    秦之炎笑着说道:“这小兽好像特别讨厌我,依玛儿,你说我该怎么教训它?”

    青夏飞起一脚,一下将大黄踢得翻了个跟头,死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竟然也没有醒,仍旧睡得酣畅淋漓。她走到桌子旁边,狼吞虎咽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随你的便,炖了好了。”

    秦之炎笑着说道:“炖了好吗?还是烤了吧,拔了毛,一点一点的切片浇油,外酥里嫩,它是灵兽,一定很香。”

    青夏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干。”

    “嗷,”的一声,惨叫突然响起,原本正在睡觉的大黄终于坚持不住了,猛地跳了起来,撒开四条又短又胖的小爪子,向着外厅疯狂跑去。

    秦之炎一笑,眉眼美好如画卷一般。

    秦人的确是最勤奋的一个国家,早朝起的比鸡还早,秦之炎一大清早就起身出门,青夏原本还想再睡一会,他走了之后反而没有了困意。刚刚起身,门外就响起了侍女小心的敲门声,青夏眉梢一扬,扬声问道:“有什么事?”

    “姑娘可是起来了吗?奴婢们服侍姑娘洗漱。”

    十多个碧衣少女鱼贯而入,端着脸盆,热水,花瓣,香油,衣衫鞋袜等物,倒是吓得青夏一愣。几乎连手指都不用动,就被人一一照料妥当。青夏并没有出于人道主义将这些侍女都赶出去,说什么我自己可以的鬼话。这是她们的工作,自己不让她们做,她们没准就会失业,因时而异,入乡随俗,这一点,军情处的教官们一直都很用心地教导他们。

    收拾停当,青夏打断了那群丫头想在她脑袋上大做文章的企图,只挽了一个简单的髻,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裙褂,随着众人就走去饭厅。

    宣王府的饭厅果然够气派,几乎可以用广阔来形容,那张巨大的桌子几乎可以蹦上去撒丫子跑上一会,祥叔解释说这是因为秦之炎总是宴请炎字营的将领吃饭的原因,所以才特别定做了这张巨大的桌子。

    这时代宴席上大多还是实行小几制的,一人一张小几,两排而坐,很是拘谨。秦之炎果然很有拉拢人心的能力,在如今这个等级制度鲜明的时代,能够和主帅同桌吃饭是何等的荣誉,也难怪秦国将士会为他卖命了。

    大黄刚一看到满桌子的食物的时候就傻了眼,它完完全全忘记了这里是它目前为止还十分厌恶的仇人的家里,在青夏的怀里拼命的挣扎着,就要跳上桌去,青夏将它放在地上,取过一只脚凳,随便捡了两盘肉菜,放在上面说道:“还想上桌子,想得倒美。”

    大黄哀怨地望了青夏一眼,随即就埋头苦吃,连头都不抬。

    “祥叔,以后我一个人吃饭,用不着这么麻烦,你们准备了这么多,我一样一口也吃不完,浪费食物是有罪的。”青夏坐在正位上,举起筷子都不知道该先吃哪一样才好,抬起头来对着祥叔说道。

    祥叔为难的说道,“殿下上上走的时候也吩咐过了,可是刚才牧莲姑娘说姑娘身上有伤,要多吃点补充营养,我们才做这么多的。”

    “牧莲?”青夏闻言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沉声问道:“那个背叛部族的穆边部女人?”

    “呃……”祥叔一愣,想了想,磕巴地说道:就是她。”

    青夏眉梢一扬,这些日子太忙,竟然把她给忘了,说起来当日蓬莱一行,还是因为她通风报信,虽然不能肯定她到底是墨者的同伙还是无意中现,但是也可以断定这女人对自己全无好意,自己向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对于这个险些将自己害死的女人也是连一点好感都欠奉,沉声说道:“她怎么会在王府里,她不是隶属军部吗?”

    祥叔皱着眉头说道:“牧莲姑娘经常出入王府的,她也不是军部的人,军籍也不在炎字营中。”

    “那她为什么总是跟在殿下身边?”

    “牧莲姑娘好像是大长老的仆人,”一旁的青儿说道,她为青夏添了饭,接口说道:“她总是在各地寻找药材,据说,还好像在打听商丘一脉的下落。”

    青夏眉头微蹙,也不再说话,心道难道她是在寻找良药医治秦之炎的病吗?不知为何,对于这个女子,她总是抱有很大的成见和戒备,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她手上吃过亏吧。

    吃过早饭,青夏就在去账房查账,她很珍惜秦之炎给她的这个机会,即便她对这些权利没有一点贪念,但是却真的很愿意为他分担一些事情,也愿意一点一点的去了解他的生活。可是还没走到账房,就见一众婢女来来回回的从秦之炎的书房里走了出来,青夏眉梢一挑,沉声问道:“她们在干什么?”

    祥叔也是一愣,叫来一名丫环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那名丫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唇红齿白很是灵秀,说道:“我们在晒书,牧莲姑娘说,书房里的书都快生虫子了,要我们好好晾晒。”

    青夏不动声色地轻轻挑眉,也不理会,沉声说道:“祥叔,走吧。”

    刚走了没两步,就见几名仆役团团团聚在两辆马车旁边,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祥叔见青夏脸色不好,连忙叫道:“喂,你们不去干自己的活,全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几名下人见了青夏连忙低头行礼,“这是这次从西川带回来的皮草和药材,牧莲姑娘说要趁今天天气好送到宫里送给各位主子。”

    事已至此,就连祥叔的脸色也尴尬了起来,他连忙驱散了几名仆役,转过头来,一边搓着手,一边跟青夏解释道:“姑娘这……这……”

    “不用说了。”青夏面沉如水,摇头说道:“不关你的事,跟我去账房。”

    一路穿花拂柳,假山池塘处处,终于到了前院的账房,谁知刚走到房门口,一本账本突然被人猛地从里面扔了出来,清厉的女声怒然喝道:“你是怎么做事的?这账目里缺了三万多的银钱输入,你当我是摆设的傻子吗?还是宣王府的这碗饭你不打算吃了?”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捡起地上的账本,回身跪在地上,对着房内的人仓皇的说道:“牧莲姑娘,东边大旱,水运不畅,河道都枯竭了,银子暂时到不了帐,绝对不是我贪墨啊!我宋泉就算是长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牧莲姑娘你啊!”

    “你马上在我眼前消失,三日之内银子若是不能到账,就等着一家老小一起被扔进卫江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还有你,一并给我滚出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似乎是胸口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脚,一个身形瘦弱的二十多岁的男子猛地踉跄倒而出,向着青夏等人的方向就倒了过来。那人来势极快,祥叔等人惊呼一声,四散散开,眼看那人就要摔在地上,后脑向着一块路边凸起的巨石倒去。

    突然只见青夏出手如电,一把揪住男人的脖颈,身体不动如山,面沉如水,眉眼凌厉,长风吹来,青夏衣袍鼓动,墨飞扬,脸色冰寒好似冰雕雪铸一般。

    “小心。”

    低沉的女声缓缓响起,带着一丝冰雪般的冰冷,在一片死寂的院子里显得特别响亮。男子死里逃生,两股战战,突然嘭的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的叫起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闻讯赶来的下人们聚集在前院的各个角落,从墙上和门缝间窥视着,静静的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什么人?”微微上挑的声音从账房里传了出来,却没有半点想要出来看上一眼的意思。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青夏冷笑一声,眉梢一挑,转身就跨入了账房之中。

    牧莲一身黑色长袍,肌肤如雪,端坐在账房的软椅之上,两侧坐着二十多名宣王府外放的各个商号的掌柜老板,人手捧着一本账册,似乎正在等待她审查一般。早就听见了青夏的声音,可是牧莲仍旧埋于账册中,过了好一阵才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淡笑,眼神轻蔑地从青夏身上扫过,对着一旁的下人说道:“我还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名动天下的南楚大妃,请坐,上茶。”

    青夏动也不动,背脊挺拔,脖颈微仰,居高临下地看着老神淡定的牧莲,淡笑说道:“免了,我从不喝是敌非友的人敬的茶,牧莲姑娘当免可免。”

    “哦,是吗?”牧莲眉梢一扬,雪白的皮肤上嘴唇艳红,微微勾起,淡然说道:“既然如此,就招呼不周了,我还有事要忙,楚妃可以出去了。”

    当日白鹿原一战,秦之炎为青夏险些丧命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这满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以秦之炎这样的性格,可以那般地冲动,事后又忤逆秦王,更将青夏带回府中,将王府的大权全都交给她,这里面的含义不言而明,可是她却还是坚持一遍又一遍地称呼青夏为楚妃,其心如何显而易见。

    青夏一言不,也不气恼,缓步走上前去,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缓缓放在书案上。

    众人齐齐低头望去,只见那书案上赫然是一串王府各个库房的钥匙,这些东西向来都是王府的大管事祥叔掌管的,青夏入府的时候,祥叔就将这些东西都交给了青夏。当时王府的众人无人不知,可是这些外放的家奴管事却并不知晓。此刻见这些东西竟然都被这名女子拿在手上,谁还会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一个个连忙站起身来,对着青夏恭敬行礼。

    青夏看也不看周围的各家管事,双眼只是紧紧的盯着牧莲的双眼,嘴角淡笑地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行不稳,牧莲姑娘,身经两国三代,二十余年军旅血水浸泡而出的这么一颗聪明伶俐的脑袋,想必应该明白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怎样的吧。”

    牧莲眼神冷然,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两团愤怒的火焰在眼睛里缓缓升腾,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沉声说道:“说得好,名不正则言不顺,却不知堂堂南楚大妃终日盘旋在大秦宣王府内,到底所为何事?”

    青夏淡淡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曾在北地居住过,听过匈奴人有这样一个谚语:麋鹿低头吃草,雄鹰仰北望,只有目光短浅的人,才会不停地执着于眼前的事情,我尚且没和你计较你背信弃义,忘宗投敌的丰功伟绩,你却前来对我多加置喙,不觉得可笑吗?”

    牧莲大怒,怒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

    “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就有这个资格!”青夏蓦然扬眉,怒声姹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不要妄图染指不属于你的东西,没有能力就要认命,机关算尽,阴谋败露就要认输,短时的口舌之争,趁人不备指使些下人为你所用并不能体现你的价值,一山不容二虎,双日不可同日争辉,况且,在我的眼里,你从来就不算是一个对手。”

    牧莲面庞表,双拳紧握,怒声喝道:“庄青夏。”

    “庄青夏这个名字也是你叫的?”青夏冷然说道:“你一介叛国之奴,更曾为大秦的军妓,如今还是在别人的家里,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你又凭什么对宣王府的外放管事们张牙舞爪耀武扬威?你不过仗着是南疆巫医大长老的仆从,借着经常给殿下送药传递书信的机会,就对王府的大小事情多加干涉,认不清现实不说,更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一介低等贱民,却想要爬到主子的头上,恃宠而骄,张扬跋扈,出手狠辣,按照大秦的历律,该当挖眼拔舌,断手砍足,暴尸荒野,死无全尸。”

    “还有你们!”青夏猛然回过头去,看着一众宣王府外放管事掌柜,眼神冷然的怒声说道:“你们愧对宣王的信赖,恬为宣王府家奴,堂堂外放掌柜,却被一个低等下人吆五喝六,呼来唤去!认不清楚正主,分不明是非曲直,辩不别黑白阴阳,一双招子都是白长的吗?”

    咔嚓一声脆响,牧莲怒极攻心,竟然生生将手中的毛笔折断,青夏整顿表情,冷笑着转过头去,寒声说道:“世间之事,最忌贪得无厌,得陇望蜀。你当初被天下人咒骂,被充为军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是殿下对你施于援手,得人恩典,就要铭感五内,我不奢望你这样能够背叛自己民族的人会感恩戴德,但是最起码不要恩将仇报。我话已至此,该何去何从,你自己好生掂量,若是从今往后,还让我看到你对王府大小事情强加干涉指手画脚,别怪我不顾情面,出手狠辣。”

    “带上你们各家的账簿,全都跟我去正殿。”

    青夏凌然转身,一身米黄色裙褂在清晨的朝阳下闪动着璀璨的光泽,一众外放的主事掌柜弯着腰,带着各家的帐薄跟在青夏的身后,迤逦成排,遥遥的向着王府正厅走去。

    窗外的鸟儿叽喳尖鸣,更加映衬的账房的冷清败落,走在最后的东漕运织造宋泉抱着账本,恨恨地看了账房一眼,然后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转身就跟上了前面的人。

    牧莲双眼怒火熊熊,终于疯狂怒吼,一把将案上的书卷砚台全都扔到地上,噼啪之声响彻一片。

    祥叔见外放的主事们全都跟着青夏入了正殿,连忙火急火燎地找来了自己的儿子,李镇韬是宣王府的外管事,这些事情原本就是由他处理。只是他经常全国各地的四处收账,查账,经常不在府内,祥叔虽然是大管事,但是因为是奶娘的丈夫,为人和气,对于账目却一窍不通。牧莲经常用出入宣王府,在祥叔的默许下,久而久之,就对这里的事情指手画脚了起来。可是这女子毕竟来自民间,经历过很多苦难,对于很多的东西也容易上手。

    谁都知道青夏是怎样的来历,她这样的身份,又怎么会精通账目和生意,生怕她出丑的李镇韬在父亲的催促下,几乎是疯狂的一路狂奔,可是等到了大殿的时候,却见众掌柜全都目瞪口呆地听着青夏的盘问,全都没有半点嘲笑戏弄的样子。

    见青夏训斥了匈奴牧莲那个女人,各家掌柜乐得几乎能飞起来。这几年来,这女人对他们大呼小叫,偏又为人机警,很难糊弄,一旦被抓到错处,处罚的手段近乎残酷。眼见她吃瘪,更被夺权,各人全都是心怀大放。同祥叔想的一样,谁都猜测青夏这个世家的千金小姐是不会打算盘算账的。毕竟这时代,商人处于末流,哪一个世家大族的小姐是会打算盘算账的。

    于是见各家各户的掌柜们流水般的一个一个上前报告账目而青夏却中人是端坐着静静地听着,没有一言质疑,各家掌柜几乎要跳起来来拍手相庆。然而,所有人都汇报一遍之后,那个安静秀气的女子,却好似一把锋利的匕一般,言辞犀利,刀刀见血,根本不用看账本,只凭着他们刚才所说的一遍,就挑出了各家的漏洞和办事不利之处。人人从一开始的吃惊到最后的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的耳朵。

    青夏的确不会打算盘,但是她的心算能力,却曾经受到过严酷和训练,只是听上一遍,就已经将各家的账目整合完毕,互相比较一遍,就可以听得出谁是据实以报,谁是不尽不实,谁是敷衍了事。

    秀丽的女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下一家,鹿山煤矿。”

    “姑娘。”她还没有说完,鹿山煤矿的掌柜就嘭的一声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地说道:“你不用说了,属下知错了。”

    青夏嘴角一笑,沉声说道:“你排名靠后,见我对前面众人的报账不理可否,于是就起了贪念,想跟我打马虎眼,欺我不懂账目,对吗?”

    “属下,属下……”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青夏眼神凌厉,沉声说道:“今天是我第一次查看外府账目,人都有私心,有空子可钻自然蜂拥而去,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同你们计较,但是我要警告你们,对于作假账,贪墨舞弊,我比你们地场的每一个人都要精通,以后若是再被我现有人妄图欺瞒于我,不要怪我不顾及你们为王府出了这么多年力的情面。我惩治人的手段同牧莲不同,但是绝对会让你们记忆深刻,并且永无翻身之力。”

    众人额角冷汗齐流,齐齐恭敬地说道:“多谢姑娘,我等定当竭尽全力,报效王爷。”

    青夏微微一笑,面容登时和煦如如春风一般,说道:“各位请坐,不过是丑话说在前面以防万一罢了,我初来乍到,还要各位的帮扶和扶持。殿下为人和善,对待下人也是宽仁仁厚,各位都是王府的中流砥柱,元老人物,我们只要齐心协力,才能巩固宣王府的基业,我在说什么,各位应该明白。”

    众人齐齐答应,就重新一个个再次报账,只是这一次却无一人敢徇私舞弊,全都老老实实。日头渐渐偏西,等这些人全都退下去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黄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咬着青夏的裙脚摇着尾巴,一幅饿得要死要活可怜巴巴的模样。青夏这才觉竟然和这些人周旋了一日,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这时,碧儿突然跑了进来,面色微微有些惊慌的叫道:“姑娘,王爷,王爷回来了。”

    青夏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好,眉头一皱,急忙迎了出去,却见马车帘子被围的死死的,八巫的药童们全都站在马车外面,炎字营的一众亲卫围在外围,见了青夏过来,齐齐让出一条路来。

    自从蓬莱谷相见之后,秦之炎一直气色很好,没有半点病重的样子,今天早上走的时候,一切也很正常,怎么回来竟会这个样子,只看竟然要让八巫在马车上救治,就可知道已经严重到怎样一个地步。

    青夏站在冷风中,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夜晚的风渐渐冷冽,碧儿拿出一件锦缎披风披在青夏的肩上,她却仿佛没有感觉一样,一动也不动地望着马车的帘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炎字营的亲卫将前后的大街阻断,连敲更鼓的更夫都过不来。终于一只手探出马车,白石巫医当先下了马车,炎字营的亲卫连忙抬着一只软驾过来,里面的南疆巫医缓缓的将秦之炎抬了出来。

    秦之炎面色苍白,好像是一张白纸一样,眼神也是虚弱无力,一身黑金相交的朝服,更加衬得他的脸苍白如雪。

    青夏的心好似被巨斧狠狠地砸了一下,疼痛能忍,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终于可以正常的呼吸,她脚步僵硬的迎上前去,向着秦之炎伸出手去,想要安他心的强行笑笑,但是却怎么也扯不开嘴角。

    秦之炎虚弱一笑,费力地伸出手来,拉住房青夏递过来的手,轻声说道:“没关系,别担心。”

    青夏抿起嘴角,拼命地点着头,秦之炎的手很凉,甚至比一直站在马车外面的自己的还要冰冷,亲卫们抬起软驾,青夏跟着一路小跑,径直回到了卧房。丫鬟们进进出出,布置好暖炉和洗澡水,整个房间一时间都热的像是在巨大的蒸笼里一样。

    南疆八巫的脸色很难看的交代了两句,然后就走了出去。青夏将丫鬟们都赶出去,为秦之炎脱下已经被冷汗打湿的衣衫,亲自为他擦洗,她半跪在巨大的木桶旁,用小水瓢舀起黑色的药汁,浇在秦之炎的背上,一张小小的脸孔苍白一片,至今仍旧没有血色。

    秦之炎靠在木桶上,歉疚地说道:“对不起,今天吓到你了。”

    青夏揉了一下鼻子,摇头说道:“我哪里有那么胆小,你别说话,歇一会儿吧。

    秦之炎眼泪温柔地看着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在她的脸颊上,指尖的药味浓厚,声音清淡地说道:“依玛儿,昨天在宫里,你受委屈了。”

    青夏知道他早晚会知道的,也不掩饰,无所谓地笑着说道:“没关系,一群老婆子,能奈我何?我心情好,就没有打她们。”

    秦之炎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全,我说过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却没有做到。依玛儿,我对不起你。”

    青夏眼眶一酸,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秦之炎,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秦之炎的手掌,他的手很大,被热水浸泡得很是温热,青夏轻轻地牵动嘴角,笑了起来,温柔地说道:“之炎,没有人能欺负我,只要你好的,我做什么事都很开心。想到每天晚上,都可以听着你的呼吸声入睡,每天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你都是你的脸,我就说不出的快乐。我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过这样温暖安心的日子,所以,不要对我说对不起,那会使我很不安,好像你就要离开了一样。之炎,我们约定过了,要一直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信任,所以,无论生什么事,都不可以丢下我,好不好?”

    秦之炎的眼光好像层层海浪一般,他舒畅地轻笑,反手握住房青夏的手,笑着说道:“依玛儿,我很爱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

    青夏笑纹温暖,点头说道:“我也一样。”

    温室里焚香袅袅,几个暖炉热气蒸腾,四下里到处都是浓浓的药气,青夏拿起棉白的长衫,为秦之炎穿在身上,然后扶他坐在榻上。她想了想,突然脱下鞋子,爬到床榻上,半跪在秦之炎的身后,拿起梳子,为他梳理一头乌黑的长。

    “之炎,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那边的男人,都是不留长的。”青夏突然问道。

    秦之炎端着一只小碗,里面是青夏熬的川贝莲子雪梨汤,正在一勺一勺斯文地喝着,闻言微微一愣,说道:“不留长,都是秃子吗?”

    青夏哑然失笑,说道:“不是啦,是都剪的短短的,很精神,你若是也剪短了头,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也一定很帅。”秦之炎笑着摇头,侧头看着自己肩上的长,失笑道:“我还真是想象不出我短头的样子。”

    “那好办啊!”青夏笑着说道:“赶明个你得空,我给你画一幅素描,我很会画画的。”

    “素描?”

    “是呀,”青夏说道:“跟你们的水墨画不一样,素描是写实的,画出来的和真人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你们这里能不能做出这种笔,哎,早知道让祝渊青他们帮我做一只好了。”

    “依玛儿,我不做这个王爷了吧,陪着你走遍名山大川,或者是扬帆出海,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去,好不好?”

    青夏一愣,心底的那抹不安越沉重,她放下手里的梳子,从后面环住了秦之炎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一滴眼泪流下来,打湿了他洁白的白衫,氲开一个大大的水迹。

    “好,等你的病好了,我们走遍世间美景,走到喜欢的地方就住下来,呆腻了,就再去别处。”

    秦之炎的声音很轻,似乎是虚弱的无力一般,青夏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感受着他背脊的震动,听着他说道:“我以前总是在想,为了大秦,死而后已,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可是现在若是哪里都没有陪你去过,哪里都没有陪你看过,就这么死了,我一定很不瞑目的。”

    “胡说什么?”青夏怒喝一声,一把松开秦之炎的身体,来到他的面前,沉声说道:“谁说的你会死,你能吃能睡,不知道有多好,怎么会有事?祝渊青正在为我联系清鹏七部,你知道的,他们都是些能人异士,总会有办法治你的病的。”

    秦之炎温和一笑,不置可否。

    青夏紧张地抓着他的手,瞪圆双眼,大声说道:“秦之炎,你相不相信我?”

    秦之炎笑着点了点头,青夏坚定地说道:“我当初被军部砍了脑袋,都没有放弃求生的**,你看,我没有脑袋都可以活着,你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们有希望,就一定会有奇迹,你一定不会有事,也不可以出事,你若是把我一个人扔下,我会恨你的。”

    秦之炎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好。”

    “好什么好?”青夏怒气冲冲地说道:“一点诚意也没有!”

    秦之炎好笑地拍着她的头顶,哄孩子一样的说道:“好的,我不会死的,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依玛儿,直到你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为止。”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青夏突然伸手抱住秦之炎,埋头在他的胸膛里,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会一直缠着你,到老的走不动路了,到牙齿掉光了,到变成秃子了,也不会放过你。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孩子还会有孩子,然后我们看着一群小萝卜头在我们身边跑来跑去,开心地喝着甜汤。我们会走遍世上的每一个角落,你给我吹笛子,我给你画画,我们老了之后就搬到皇陵的青木大殿里去居住,那里的果子很好吃,温泉很暖和,秦之炎,是你给了我希望,给了我一个家,你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秦之炎缓缓而笑,微微闭起双眼,环抱住青夏的腰身,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头顶,一切都像是一场大梦一般。

    “依玛儿,无论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的。”

    低沉的嗓音缓缓而出,青夏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滑了出来,秦之炎温和的笑了笑,摇着头说道:“傻瓜,哭什么?”

    苍白的女子仰着尖尖的小脸,嘟着嘴说道:“秦之炎,男子汗,大丈夫,说过的话一定要算数。”

    “恩。”秦之炎微笑点头,然后缓缓地低下头,吻在青夏的唇上。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浮生的一场幻梦,那就请永远都不要让我醒来。

    这一刻,什么也不愿再去想了,秦国的跌宕风云,角落的阴冷刀锋,还有那被尘封在心底的脸,都不愿再去想了。

    我一生孤寂行走,坎坷跋涉,如今就让我用自己的人生做赌注,去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哪怕黄泉之水覆灭当世,哪怕九州之山溃败崩塌,哪怕北渊冰雪席卷万物,也不会偏折转移,既然选择并肩而行,就永不会回头观望。

    第二天,秦之炎称病留在府中,青夏一整天都很兴奋,她派人整理出西北院的一角栽花吊楼,陪着秦之炎在里面喝茶品茗,宣王府的工匠果然很不简单,青夏只是稍稍提示了一下,下午的时候,就做好了几十只铅笔,虽然和现代的还稍有差别,但是仍旧让她开心了好久。铺好白纸,做好画架,青夏坐在前面,就似模似样的画了起来。

    秦之炎淡笑自若地躺在软椅上,身上铺着白色的毯子,悠闲地看着一卷杂记,不时地抬起头来,看一眼青夏一本正经的样子,每想嗤笑,总是会被她愤怒的眼神逼退回去。

    比起这时代的人,青夏的画果然是一个写实派的了,两天之后,已经颇具规模,一人高的画卷长长地拖在地上,画上的男子英俊潇洒,西装革履,手握着一只高脚杯,嘴角淡笑,那张脸赫然就是秦之炎的样子。

    王府上上下下的仆人分批来到吊楼观看,齐齐地叹为观止。秦之炎看着青夏那副得意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这天下午,青夏正在厨房指挥几名厨娘按照她的要求做蛋糕,只可惜这位精通各种暗杀技巧,掌握了各行各业各种知识的级特工,却独独不会做甜品。秦之炎因病所治,吃食禁止辛辣,轻咸的也要少吃,摸清了他的喜好,几日下来,青夏钻研各种甜品的做法,通通教给厨娘,好在她口齿伶俐,厨娘更是天分极高,所做出的甜品大多似模似样,只除了今天。

    “又失败了,”青夏郁闷地说道:“看来没有烤箱真的不行,火候很难掌握,我再好好想想。”

    这时,碧儿突然跑进了厨房,对着青夏说道:“姑娘,内廷来了礼官,送了好些衣裳给你呢?”

    “内廷的礼官给我送衣裳?”青夏一愣,眉梢微微扬起,沉声问道:“是啊,”碧儿说道:“来了好多人,还有大内的太医。”

    “走,看看他们搞些什么名堂?”洗了把手上的面粉,青夏当先向着王府正厅跑去。

    刚拐过回廊,就见到一众内廷侍者恭敬地退出正厅,向外走去。

    秦之炎站在正殿门前,一身淡紫长袍,显得别样的飘逸出尘,看到青夏,笑着走上前来,伸手轻轻地擦了下她的左脸,眼睛半眯成一条好看的弧度,笑着说道:“瞧你,满脸都是面粉。”

    “之炎,他们来干什么?”

    秦之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骗人。”青夏拉住秦之炎的衣衫,固执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碧儿说还给我送了衣服,告诉我。”

    秦之炎想了想,沉声说道::“今晚父皇家宴,想要让你席。”

    “我?”青夏一愣,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圆了眼睛。

    秦之炎好笑地说道:“恩,你若是不愿意去也没有关系,我帮你推掉就是。”

    青夏摇了摇了头,说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去就去吧。”

    秦之炎握住她小小的手,安慰地捏了一下:“别怕,有我在。”

    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半空,洒下暖春的温和光芒。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今是三月初,北方刚刚初春,白天仍旧很短,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来。马车在大街上缓缓而行,炎字营的亲兵护卫在马车两侧,骑马开道,咸阳并无宵禁,此时街头热闹嘈杂,但是宣王府马车过处无人不争相避让,悄然无声。

    青夏小心的掀开一角帘子,向外望去,只见街头人头涌涌,街道宽阔,两侧商号店铺林立,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歌舞,杂耍,喧杂乐曲全都齐齐的汇集到了一处。街头艺人表演着各种吸引人的花样,一些在现代电视剧中的经典曲日都可以在这里见到,什么喉头顶缨枪胸口碎大石之类的琳琅入目。穿城而过的卫水河上,花灯,龙舟,焰火搅的黑夜亮如白昼,数不清的小商小贩在河岸边吆喝着招揽着生意。贩卖煮酒烟丝,茶食衣物,水果蔬菜,家什器皿,香药鲜花,胭脂烟火,一切讨人欢心的小玩意无不一一具全,应有尽有。

    秦之炎靠在软垫上,角落里的暖炉散着浓烈的香气,马车里暖意融融,上好的川贝清香合着水果香草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之中。秦之炎看着青夏,嘴角淡淡而笑,可是突然间眉头一皱,就轻声的咳了起来。

    连忙放下帘子,青夏回过头来,手脚麻利的倒了一杯温热的润肺药茶,递到秦之炎的唇边,急忙说道:“是不是受凉了,我叫人再拿一个暖炉进来。”

    “不必。”秦之炎摇了摇头,喝了口茶,轻声说道:“没关系,不要紧张。”

    青夏微微嘟着嘴,认真的说道:“想让我不紧张,你自己就要注意身体。多多的吃饭,经常锻炼身体,不可以想太多的事情劳心费力。”

    秦之炎温和一笑,“多吃多睡,不事生产,岂不是要变成胖子?”

    青夏伸出手来,为他理平衣襟前的褶被,也不抬头,脆声说道:“你若是真的能变成一个身体健康的大胖子,我才谢天谢地。”

    秦之炎摇头一笑,也不反驳,任青夏为他在膝上又盖了一层毯子。马车缓缓前行,嘈杂的人群渐渐被抛在身后,进入了内城之后,鼎沸的人声渐渐消失不见。参天梧桐巨木一徘排耸立在内城的四周,将喧哗的吵闹声隔绝大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秦军京畿禁卫军铁甲森然的拱卫在内城的各个城门处,即便是权倾大秦如秦之炎,也屡屡停车,接受检查。

    好在这些士兵大多出自秦之炎的调教,并没有为难,只是象征性的需要一下腰牌。

    上次进宫,处处受制,各种限制简直匪夷所恩,青夏小心谨慎,慎言慎行,也没有看到秦国太和宫的全貌。如今一路迤逦而来,细细观望,才不得不暗自惊叹于秦宫的宏伟。

    秦楚两国民风不同,建造的宫殿样式也不尽相同。

    楚宫偏于精巧,处处假山园林、小桥流水,楼台宫阁的建造都十分精致,处处皆景,景景如画。而秦太和宫则偏于大气,充满了宏伟的北地雄壮豪迈之气,宫墙厚重,颜色古朴,宫殿的建设也大多以金红二色为主,色调雄浑,图腾彪悍,果真应了南精北阔的谚语。

    夜里的太和宫一片寂静,近来气候反复,前几天还艳阳如春,今日下午的时候却下了场清雪,太和宫的紫禁广场上,白茫茫一片,巍峨的太和宫正殿像是一只猛虎一般盘踞在御道尽头,两侧灯火辉煌,隐隐有丝竹声悠扬飘出,眼力好的甚至可以看到里面飞扬的水袖和柔软的舞姬腰肢。

    青夏微微有些愣,心底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丝丝紧张之感,按理说她是不该害怕的,在现代的时候,她刺杀恐怖分子,保护国家元政要,就算来了这个朝代之后,所见到的人也动则就是皇亲国戚、各国权贵,早已练就了一身钢筋虎胆。可是不知为何,越接近那座巍峨的宫殿,她的手心越微微的冒出细密的汗珠,手指紧紧的扣住窗檐,眼睛亮晶晶的向外望去,瞪得又圆又大,一眨也不眨。

    一双冰凉的大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将她小小的手紧握在掌心处。

    青夏微微一愣,回过头去,就看见秦之炎温暖淡定的眼睛,男子笑容淡淡,眉眼温软,声音温和犹如潮水:“别害怕,有我呢。”

    知道要进秦宫参加家宴,他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这句话,青夏看着秦之炎淡定的表情,俊美的脸孔,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恩,有你在,我谁也不怕。”

    秦之炎轻笑出声,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眼睛弯弯如月。

    这时,门外一个拉着长调的尖细嗓子喊道:“宣王三殿下到!”

    青夏心下一沉,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调整心态,曲腿爬起身来,门外的亲卫掀开帘子,青夏当先跳了下去,马上回身扶住秦之炎的手,扶着他走下马车,又绕到他的身后,为他披上一件纯白的雪貂长裘,灯火辉煌的御道上,秦之炎一身白裘微微泛着金光,更加映衬着他风神玉郎、俊美无匹。

    大秦自古以来尚黑,军旗、宫殿、各种祭祀神表均以黑色为主。是以,在各种大型皇室聚会上,基本都以黑色为主要颜色,如今秦王只是召开家宴,是以秦之炎里面只很简单的穿了一身月白色长袍,青玉束冠。

    但是由于是第一次进宫朝见拳王,是以青夏穿的倒是十分庄重。一身束腰广袖锦袍,黑色为主,以金线绣边,荷叶广领上滚着白底梅花细痕,衣襟从左肩抿至右腰,斜斜的垂在下摆,连成裙尾,长长的迤逦身后。雪肤玉颈,瓜子小脸,明眉皓齿,眼弯如月,雪白的耳垂上挂着两串北疆风崖出产的黑玉耳环,长长的垂在微敞的两肩锁骨上,显得别样的性感诱惑。满头乌黑秀,以秦氏贵妇的样式高高的盘在头上,颇有些飞天神女的神韵,高高一束,后面以极轻的漠河空心白玉支撑而起,额前坠着鸡心火红璎珞,在黑白两色中尤其显得醒目别致。

    青夏从未如此盛装打扮,刚刚车里昏暗,也没仔细看的港楚,此刻秦之炎上下打量着颇有些局促不安的音夏,唇角淡淡而笑。

    青夏可以穿着黑色的作战服,毫无顾忌的杀人于无声。可是此刻面对秦之炎的眼光,她却微微脸红了起来,不安的怒道:“你在看什么,不许这样看我。”说着就走上前去,踮起脚尖,伸出素白的小手,捂住秦之炎的眼睛。七八只细细的黑玉手环,在她纤细雪白的手腕上撞击着,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秦之炎朗朗一笑,扯下青夏的手,大袖一拂,将她抱在怀里,嘴唇贴上她柔嫩的耳垂,颇有些潇洒的放荡之气,轻声说道:“我还从来不知道,我的依玛儿也是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一阵电流顺着青夏的耳垂涌上头脑,青夏的脸霎时绯红,不安的挣扎了一下,只惹得秦之炎爽朗一笑,全无半点作用。

    “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三哥潇洒倜傥,名士风流,真是羡煞小弟了。”一声清越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青夏一惊,踮起脚来,从秦之炎的肩头向后望去,只见一名一身墨绿洒金华袍,姿态洒脱,眉目星朗的挺拔男子缓缓走上前来。

    秦之炎淡淡而笑,不着痕迹的放开青夏,转头向男子洒然说道:“原来是六弟,什么时候从天水回来的?怎么也没去我府上?”

    青夏暗道,原来这就是大秦唯一一位十五岁开衙立府后还没有封王的六殿下秦之赢,青夏原本还以为这定是个不务正业的落拓皇子,没想到却也是玉郎风清英俊出众。看来秦家风水的确很好,血统更是纯正,所得子女全是难得一见的绝代佳人。

    “傍晚刚进的城,想着直接来宴上,就没去三哥府上拜会。前阵子三哥在白鹿原大杀四方,小弟听了,真是高兴的恨不得也跟着三哥鞍马之后,持剑冲杀了。”

    秦之炎淡然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六弟在天府一代生意兴隆,如今掌管着我大秦的半个国库,哪里分的开身去战场冲杀?若是你这个财神有所闪失,父皇可是要同我算账了。”

    秦之赢摆手说道:“三哥就会夸大其词,回府不过五天,就将我在咸阳的几家商号逼的险些关门倒闭,现在还要来取笑小弟吗?我听贵府西南织造说起如今王府的营运方式,虽然只是一些外部的制度,就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今天总算是有机会见到正主,一定要向你讨教一二。”

    秦之炎摇头说道:“你知道我向来不爱钱货之道,要是想问这些,你可找错人了。”

    秦之赢疑惑的皱起眉来,沉声说道:“不是三哥运筹帷幄,难道王府还有这等能人?那我还真要开一开眼界了。”

    秦之炎眼眸一转,锋芒迸现,一闪而逝,转头向着青夏看去,青夏也不躲避,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来,像男子一般拱手施礼道:“昨天景阳兵造库府里,不知道是六殿下的人马,多有得罪,真是罪过。”

    秦之赢闻言登时一愣,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他近来风闻宣王府换了当家管事,外府大小事宜都有改变,新的经营方式也别出心裁,但是这种转变一日两日哪能看得出有什么效果,他之前所说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他四下里派出了探子去宣王府的各家商号打听,谁知昨日刚刚行动,就教人识破。现在这女子既然出面说出这番话来,显然已经精到了那几名下人的身份,里面的意思不言自明,无非是说他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切,又何必在这里演戏,不如闭嘴,大家耳根清静。好在他为人八面玲耽,也不气恼,胡诌一番,就拉着秦之炎的手,向太和宫大殿走去。

    秦之炎示意青夏跟上,就随秦之赢走向太和殿正殿。

    青夏跟在秦之炎的身后,一手提着裙褂,一手牵着秦之炎从前向后伸来的手,看着秦之炎一身雪白的身影,心底突然生出大片的坚定的情绪。突然间,她什么也不再害怕了,眼前的那座金碧辉煌的太和大殿在他的身影之后,也显得不再那么高大巍峨。她坚信,就算是五岳苍山,他也可以用他的手臂为她撑开一方晴空,就像他们紧紧相握的手掌一般,无论如何,都无人可以拆散。

    厚重的龙涎香气扑面而来,灯火辉煌,丝竹鸣奏,秦之炎等人刚一踏进大殿,立时就有侍者高声通报。大殿上人头涌涌,处处飘香,华丽柔软的金色鹿皮织成的昂贵地毯,闪烁着炫目的光泽。八根漆黑参天廊柱支撑着大殿的穹顶,狰狞的金色盘龙盘踞柱上,下面是巨大的鲸油明灯巨鼎,照的四下里一片辉煌之色,明黄耀眼,两排长几,分列大殿两侧,上面酒食摆满,各种珍馐佳肴应有尽有。一些早就到了的大秦皇子们衣着华丽,面目英朗,正在四下走动,扎堆高谈,热闹已极。与青夏所料想的帝王家宴全不相同,没有半点拘束和沉重的气氛。

    秦之炎和秦之赢刚一踏进大殿,所有人的目光就全都凝聚而来,但是短暂的注视之后,这些目光又全都齐刷刷的凝聚到了跟在秦之炎身后的青夏的身上,尤其是他们大袖之下紧握的手,好似一团炭火一样,顿时刺激了众人的眼眸。

    即便没有人说破,但是青夏还是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里面各色各样的内容。明艳的女子淡笑的昂淡笑,全没有半点拘谨之色,坦然的面对各种揣测的目光。

    今日的秦氏家宴,到场的全是大秦皇室的成年皇子,除了年前因为在后宫调戏宫女被秦王贬去西风的十七江华王,还有早逝的七、十五、十六皇子,共有十四人。太子总是最后到场,所以殿上此刻有十三位皇子同聚一堂,再加上各自携带的女眷,果然是热闹非凡。

    二皇子秦之义从一群人的簇拥下脱出身来,对着秦之炎笑道:“三弟总是最晚,让我们这顿好等,该罚一杯。”

    秦之炎笑道:“二哥这般厚此薄彼,岂不是寒了弟弟的心,六弟同我一同入殿,为何不罚他单单罚我?”

    秦之赢立马苦着脸道:“三哥,你明明知道我一喝就醉,醉了就疯,每次都要被父皇责骂,还要推我下水,是何居心啊?”

    话音刚落,众人哄然大笑,言辞和乐,拍肩搭背,一幅兄弟和睦的样子。若是不了解那些背地里的逆流暗涌,可能真的要被这幅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景象迷惑。

    “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可有人家?在下秦之昱,可否赐告芳名?”

    一个朗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青夏一愣望去,只见一名紫袍玉冠的男子正恭敬的对着自己弯腰拱手施礼,细眼如丝,看起来竟跟十七王秦之沣十分相似。

    青夏还没说话,秦之赢已经抢上前来,一把拉住秦之昱的手臂,大声叫道:“姑娘不必惊慌,这是我们秦家有名的风流浪子,和十七弟并称咸阳二圣,花名昭著,如今十七弟逍遥西风,十三弟怕是要独领风骚了。”

    秦之昱皱眉叫道“六哥打我骂我皆可,怎可在美丽的小姐面前掀我老底?”

    一名一身蓝色长袍的男子缓步上前,面容冠玉般俊朗,沉声说道:“十三就会胡闹,没看到是三哥带来的人吗?还要这般讨口头上的便宜。”说罢,对着拳之炎拱手说道:“三哥,前阵子我去北疆戍边,昨日才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你。”

    秦之炎双眼温和,自从进了这太和宫后,次自内心的笑道:“此次我在白鹿原耽误了时间,北疆之事,偏劳八弟了。”

    “三哥说的什么话,大家都是秦氏子弟,三哥这么多年来为北疆匈奴披肝沥胆,难道做弟弟的就不能为三哥分忧吗?弟弟只怕做的不好,还要三哥为我善后费心。”

    秦之炎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拍,点头说道:“你做的很好。”

    大殿里混乱一片,众人声音喧哗,丝竹声袅袅而吹,中间隆起的一处高台之上,一名衣衫暴露的女子水袖飘扬,清歌妙舞,腰肢柔软的好似水蛇一般,翩然而舞。

    各王所带的女眷围立在后头,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想必都是各家的妻妾。青夏既无名分,又无封号,站在人群之中,就显得十分不搭调,好在秦之炎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不然那些女子她一个不识,登时就会被人冷落。

    就在这时,高昂的鸣钟突然高声响起,声音厚重绵长,随着一个老太监的尖声高喝,秦王在淳于皇后和太子秦之显的陪同下,缓缓走上殿来。

    众人齐齐跪在地上,对着秦王高声叫道:“参见父王!

    十几个英俊不凡的儿予一同高呼,声势惊人,略显沙哑但却带着一丝开心轻快的声音由上方缓缓响起,秦王显然心情极好,笑着说道:“都起来吧,今日只是家宴,不必诸多礼数。乐师,奏乐,大家各回座位。”

    青夏垂着头,跟着秦之炎走到了左边第一席,跪坐下来,抬头略略一扫,见二皇子秦之显正对着自己两人,坐在右边第一席,身旁一名衣衫艳红浓妆艳抹的女子傍着他,二皇子一身墨色华服,显得英俊潇洒,卓尔不群,反倒映衬着那名女子略显俗气了。

    青夏不得不承认秦氏的皇子们全都有一个很好的遗传因素,眼前所见的这十几个皇子中,单以长相而论,没有一个歪瓜裂枣,眉哏间都有几分相似,想来那秦王也是长得不错的。想到这,青夏微微挑起眉来,向上望去,谁知刚一抬头,正好现太子秦之显正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不由得一惊,转开脸去。

    “太和殿上,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除了十七那个兔崽子,全都到齐了,很好很好。”秦王醇厚的声音缓缓响起,青夏随着众人一起抬头望去,只见秦王一身明黄华服,面容磊落,丹凤长眼,内里精芒敛蓄,将近六十的年纪,看起来却好似四十多岁的人一样。只是脸色略微有些灰白,即便是画了淡妆,又在灯光的掩饰之下,仍旧遮挡不住里面那隐隐的败落死气。青夏曾多年周旋在特工第一线,和大批的毒枭打过交道,一眼便知这是吸毒过量的前兆,想起当日在水瑶殿内见到的瑶妃的大烟枪,登时心领神会,暗自记在心里。

    “父皇,下十月就是您的六十大寿,儿子们自然都要赶回来为您祝寿。”二皇子淡笑说道,面容沉稳恭敬,一幅孝子的模样。

    坐在他下手的褐袍男子随之说道:“是啊,看到父皇身康体健,健步如飞,儿子们就安心了。”

    众人连忙七嘴八舌的迎合起来,青夏向那人看去,只见那人面容轮廓极深,眼眸微微有些蓝色,再加上他坐的位置,想来就是西域舞姬所生的四皇子秦之烨了。这名皇子也算是如今掌权的一个人物,是南方七十二路水军的副将,在和秦之炎并称为帝国双璧的飞廉女将6华阳手下为将。

    他生母是西域进献给秦王的一名胡姬,被秦王酒后临幸后产子,后来死在后宫的诡异风云之中。由于母亲身份低贱,再加上秦王的儿子实在太多,于是秦之烨少年生活得极为艰辛,据说就连宫中的太监都敢随意呵斥怒骂,五岁之前,几次险些被饿死在偌大的宫廷之中。后来西域胡人部族领朝见秦王,曾将他接到西域生活八年,直到十三岁才返回秦国。

    回来的秦之烨武艺群,且十分坚韧,以堂堂大秦皇子身份由一名小兵做起,一步步成为秦国水军副将,军功之盛,连秦王都刮目相看,此刻看去,此人也果然不负传言,说话点到即止,却十分中听,之前并没有上前来见礼,想必和各方皇子关系并不融洽。青夏的大脑像是一台接收器一样,不断的扫描着众人的言行举动,然后迅的分析整理,谨记于心。

    “老六,你才回来,今年北方大旱,你在天府的粮草筹备的如何?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要赈灾放粮了。”

    秦之赢收起了之前的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谨慎的说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切都已经办妥,随时都可以粮于北疆百姓。”

    秦王笑道:“有你统筹,我就放心,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就去找你三哥,一定要保证北地的安稳。北地稳,则大秦稳,你们都要铭记于心。”

    众人呼喝答应,二皇子秦之义突然朗笑说道:“父皇不用担心,北疆有三弟镇守,什么匈奴蛮人,都要望风而逃。前几天三弟回京,父皇没有看到,昇旗擂鼓,盛况空前,百姓们都对三弟感恩戴德。我们占尽天时地利,如今百姓归服,三弟人望极高,自然可以守的北疆固若金汤。只要有三弟在,父皇当可高枕无忧,安享天下。”

    秦王眼锋一动,缓缓说道:“有之炎在,朕自然是放心的。”

    其他兄弟们听了,齐齐大声赞誉秦之炎兵法高,打得匈奴狼狈北窜,民望所归如何如何。青夏听的如坐针毡,面上却不动声色,历代君王最忌讳的就是天下有人比他还得民心,尤其是这逼死父亲,诛杀一群兄弟得到皇位生性多疑的秦王。这人凡表面上是赞秦之炎,实际上却是引起秦王的猜忌,居心叵测,杀人于无形。至此,青夏更加肯定了当初的想法,当日之炎回城,定然是被人做了手脚了。

    只见秦之炎淡淡而笑,笑容温和淡定,朗声说道:“儿子是父皇的利箭,父皇刀锋指向哪里,儿子就射向哪里。父皇当政以来,海内臣服,北疆安宁,战士们前方御敌,战意激昂,正是以为有父皇的仁德宽厚在后盾。我大秦只要有父皇坐镇中央,自然天下生平,无人敢进犯分毫。”

    这天下没有人不爱听人拍马屁,只看拍的功力如何,秦之炎不消说,自是个中能手,只看秦王闻言眉开眼笑的样子就可见一斑。

    二皇子秦之义低沉一笑,说道:“父皇的确是儿子们学习的典范,如今四国并立,我大秦雄踞北方,兵强马壮,正是争逐天下的大好时机,儿子们还等着在父皇的带领下,逐鹿中原,扫荡六和,恢夏我大秦的鼎盛呢。所以父皇千万要保重龙体,以完成这千古春秋之伟业!”

    这三百年来,历代大秦国君无不以恢复祖制,统一天下为己任,听到秦之炎的话,秦王笑纹更深。

    七皇子秦之呈接口说道:“三哥说的极是,我大秦立国以来,争逐天下,所向无敌,如今平息天下纷争,止息干戈,纳四海入版图的伟业必定由父皇的手中开创。”

    九皇子秦之珉衣衫飘飘,和秦之义对视一眼,站起身来,朗声说道:“那是自然,如今四国之中,以我大秦为,东齐国小人少,版图还没有我们的北疆大,兵马不盛,不足为惧。西川刚刚经历动乱没两年,国家疲弱,西川大皇更将国事全都委以燕回那个四体不勤、头脑简单、行事放荡的人处置,更是难登大雅之堂。至于南楚,南疆战火还没平息,如今又临大旱,赤地千里,国内朝政不稳,楚离一十刚刚登位的黄口小儿能有怎样的能耐,我大秦铁骑若是精锐而出,必定摧枯拉朽,一举击溃!”

    秦王身侧太子秦之显闻言笑道:“南楚无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楚离当初被派去东齐为质,多年猪狗不如的苟延残喘,一朝登上高位,便如同一个暴户般张扬跋扈,竟然还想与我大秦妄动刀柄,简直是疯了。父皇雄才大略,怎可将这样的人视为敌手,平白污了父皇的威名。”

    秦之义说道:“听说楚离这个皇位是用陪女人睡觉得来的,东齐的萧太后、南疆的圣女乌丝媚尔、黎院南府的逐兰夫人都是他的榻上之宾,更娶了岭南朱氏的女儿。依靠女人的裙褂堆砌的江山,能有什么能耐,还不是像秋波水纹镜花水月般,一触即碎。

    眼见秦王开心,众人更是七嘴八舌,直将其他三国之人贬低的无可再贬,好像秦王只要挥挥手说统一,其他三国马上就会羞愧的自杀献国一般,只听排位靠后的一名皇子突然开口说道:“我听说观在南楚朝堂之上,还是岭南朱氏的女儿在垂帘听政,楚离不过是一名傀儡。他成亲也多年,却一无所出,说起来应该是当年给东齐大皇做男宠的时候伤了身体,南楚楚氏,怕是就此就要绝后了。”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脆响突熬响起,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黑袍雪肤的女子面容阴沉,眼神冷冽,一只白玉酒盅碎裂在她的两指之间,鲜红的血潺潺而出,落在白玉长几上,越显得触目惊心。

    死一样的沉寂充斥在大殿之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在她的身上,只见面容清丽的女子一身黑色描金锦袍,荷叶开肩,锁骨凸显,雪肤明眸,安坐在长几之后,脸孔阴沉有若暴雨初临,眼波无痕,好似静湖封冻,看不出半点波澜。

    二皇子秦之义淡笑一声,朗声说道:“我倒是忘了,庄姑娘来自南楚,父亲曾是南楚太傅,更是东齐大儒,两朝朝臣,惊才艳绝冠天下。虎父无犬女,姑娘来自书香世家,更在东齐、南楚后宫居住,又曾于西川从军,对天下大事必定有所了解,不妨为我等解说一二。”

    太子猛地一拍额头说道:“我倒是忘了,还是二弟睿智,姑娘女承父志,必定胸中锦绣,口里乾坤。”

    秦王似乎是这时才注意到秦之炎身旁的青夏一般,眼睛微微一眯,沉声说道:“这就是庄典儒的女儿吗?”

    秦之炎面不改色,沉声说道:“回禀父皇,她……”

    “民女正是庄青夏。”突然打断秦之炎的声音,青夏缓缓站起,缓步走到大殿之上,对着秦王跪下叩头道:“民女庄青夏,有幸得陛下垂问,在此叩谢天恩,祝陛下千秋万岁,吉祥安康!”

    秦王淡淡一笑,说道:“起来吧,常听闻庄氏典儒学通古今,智冠中西,是当世第一大儒,今日见到他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

    青夏衣着华贵,明畔皓齿,缓缓站起身来,对着秦王笑道:“家父在世时常说,大秦是当世第一大国,秦王武技谋略,堪称当世翘楚,二十年前西北雁门关以少胜多,直捣黄龙,一举击溃匈奴八万联军,就此稳定大秦北疆防线。十七年前于孟良海湾,七十二路水军迎战东齐海师大获全胜,开启北秦强国之路。十五年前攻下北疆大片领土,西域诸夷尽皆臣服,开辟国土二百多万里,堪称千秋鼎盛的伟业功绩,实在是千古第一大帝!”

    秦王闻言心花怒放,朗声大笑,声音也洪亮了许多,这些事情本就是他一生中最为骄傲的几件事,又是被当初曾放言东齐无前途而叛逃的眼光高绝的庄典儒夸赞,哪里能不高兴,笑着说道:“庄先生过誊了,说是千古第一帝,朕愧不敢当。”

    “曾几何时,民女也深深认同家父的言论,只是今日,来到这大秦太和大殿,见到陛下和诸多皇子的真颜之后,民女却有不以为然了!”

    “大胆!”秦太子突然暴起,怒声喝道:“小小一个女子,也敢在太和大殿上胡言乱话,简直自寻死路!”

    嘭的一声,青夏一下跪在地上,昂朗声说道:“民女性格如此,心中有言,不吐不快,所说一切无非是因为崇敬秦王陛下,若是陛下双耳只能听得进小人谗言美语,而无法接受逆耳忠言的话,就请将民女拉出去斩了吧!”

    大殿上死寂无声,所有人全都看着那名跪在太和大殿上黑袍雪肤的少女,心内跣宕翻涌,各种包含了各种眼光的眼神,全都射在女子的身上。

    秦王微微沉吟,终于面无表情的沉声说道:“如此,你就来说说你的逆耳忠言。”

    “谢陛下!”青夏缓缓起身,转过身去双眼冷然看着方才侃侃而谈的九皇子秦之珉,冷笑说道:“方才九殿下对四国形势略作分析,民女心中有一点浅见,如今鲁班门前耍大斧,还请殿下恕罪。”

    青夏心下冷笑一声,沉声说道:“殿下方才说东齐国小民弱,西川君庸臣昏,南楚内忧外患,都难挡我大秦铁骑,可对?”

    “没错,我大秦兵锋所指,四海臣服,那是自然。”

    青夏冷哼一声,毫不留情面的说道:“蝼蚁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秦之珉闻言大怒,厉声说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鼠目寸光,妄自尊大,自视甚高!若是大秦军民全都如你这般骄傲自大,那堂堂千古基业的大秦帝国,亡国之日不远矣!’

    秦之珉勃然大怒,唰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剑,怒声喝道:“大胆!”

    话音刚落,只听唰的一声锐响,一明晃晃的物器激射而出,一下子打在秦之珉还没拔出的佩剑剑柄上,唰的一声逼得他还剑入鞘。只见秦之炎拿起一只新杯,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的说道:“父皇在上,九弟还是自我警醒一些,动刀动枪,目无尊长,想造反吗?”

    秦之珉面皮通红,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青夏冷笑说道:“九殿下一双眼睛,只看的到别人的短处,却看不到别人的长处,不是鼠目寸光是什么?东齐地处东海,拥有四国中最长的海岸线,盐业达,渔业鼎盛,商贸立国,国富民强,一旦两国开战,大秦三月后必定断盐,商贸不通,五月经济瘫痪,后备不足,如何开战?反之,东齐军民精通海战,穆殄关雄踞东方,进可攻退可守。我北疆骑兵一定进入江南沼泽之地,如何纵马驰骋,如何延续军需,如何接应粮草,如何适应繁复变化的海战?这,,殿下可有想过吗?”

    黑袍女子嘴角讥诮,眼眸流转,衣衫华彩,朗然说道:“殿下说西川刚刚经过大乱,却不知道殿下的刚刚是何含义,十年光阴已过,西川早已物是人非,斗转星移。如今西川国内兵强马壮,畜牧业达,西川战马甲天下,昼夜驰骋八百里不必休息,只要一昼夜的时间,他们的骑兵就可以越过西风城直接冲到咸阳盛都来,难道这样的军队,在殿下眼中,也是不堪一击的庸碌之徒吗?”

    她冷哼一声,突然抬起头来,冷冷的环视着二皇子,九皇子,太子,还有那些讥笑南楚的各位大秦天骄,冷笑道:“最为可笑的是,你们竟然坐井观天的嘲笑南楚大皇,以那些风流韵事来评品天下大事,简直愚蠢至极。楚皇身处东齐为质,十年隐忍,一朝而,逃回救国,那是毅力。一朝回朝就登上高位,统领大权,那是本事。收拢各国掌权女子为之所用那是魅力,以雷霆之力消灭南疆叛逆那是魄力。这样一个有毅力有本事有魅力有魄力的人在你们眼里却是庸碌无能之人,是依靠裙带关系登位的废物,不知是不是仁者见仁,愚者见愚,自欺欺人的自大夜郎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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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我来自军情9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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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来自国家情报局9处的级特工,刺探情报,保护政要,进不友好国家进行暗杀任务,样样精通。
堪称情报局三千特工中的第一人。
他,是帝国的残暴皇帝,为人嗜血,冷酷无情,绝情弃爱,十足的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狂人。
当现代高端特种兵,穿越时空,化作凄凄惨惨的冷宫小弃妇。
当古代残暴冷君王,午夜梦回,被冰冷匕抵在脖颈大动脉。
谁毁灭了谁,谁又拯救了谁?
“暴君!我来自国安部军情9处,再敢对我出言不敬,小心我端了你的老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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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轻绝》——落花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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