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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荒     剑动山河txt下载     剑动山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牛魔乱舞

    北堂婉儿一楞,本来听到‘不能用’三字,以为庄无道的本命玄术,是要消耗太多真元,此时修为太低,还无法支撑之故。待最后几句道出来,才知是庄无道是担心她接不下来。

    顿时柳眉倒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快要喷出火来,只觉是奇耻大辱。即便明知庄无道非是恶意,也依然感觉恼怒。

    心中也更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玄术,使庄无道自信如此?

    北堂婉儿的语气却平静无波,嘻嘻笑道:“你尽可用出来,若是真伤到了我,我不怪你就是。”

    庄无道浑身寒,却依然坚定的一摇头:“不用!你杀了我也不用。到底是什么样的玄术神通,待得大比时,婉儿小姐自然能知晓。”

    牛魔乱舞时的九九八十一掌,他确实是控制不住。只需用出来,那就要到力尽为止。之所以名为‘乱舞’,自然有其缘由。

    有霸体罡身在,庄无道当时根本就不考虑控力留力与防身。只求这式玄术的威力更大更强。所以哪怕他有一日修到元神境界,他也依然控制不住。

    北堂婉儿面色更冷,却又无可奈何。知晓庄无道是亡命徒,虽畏她身份权势,却有自己的底线坚持,这时又摆出了无赖嘴脸。此刻哪怕是北堂苍绝,只怕也无法使其改变心意。

    斜刺里却响起了一个硬朗嗓音:“小姐她不行,不如由我来试试如何?”

    庄无道循声望去,只见出言者,正是那位站在北堂琴身旁的青衣中年。已然是踱步行来,走到了他的面前,与北堂婉儿并立。

    此人真元内敛,他看不出具体修为。不过无论是北堂婉儿,还是北堂琴,都对此人执礼甚恭,在北堂家中显然是地位不低。

    庄无道也早就在好奇,此人的身份。若不出他的意料,北堂婉儿这次请他过来,除了练拳的目的之外,就是让他来认识此人。

    北堂婉儿也微觉意外,旋即就为庄无道介绍道:“这是我北堂家供奉的外姓长老古煜,这次是奉伯父之命,专程从皇京城赶回,在大比之前护你安全。古伯父他是练气九重楼的修士,即便是我大伯,也不敢言能必胜。有他护持,你这两月内定可安枕无忧。”

    庄无道耸然动容,他知晓北堂家,有双雄四犬。双雄自然是指北堂苍绝与北堂婉儿之父。

    而这古煜,则是四犬之一。五年前在城中,也是凶名赫赫,手上沾染了不知多少人命。直到近年,在越城内才不见了踪影。

    他原以为北堂婉儿承诺给他的护卫,是一位练气八重楼的供奉,却不意是古煜亲自出面。

    练气八重楼与练气九重楼,虽只是差了一重楼而已,却是练气中期与练气后期,一个境界的差距。

    不敢轻慢,庄无道神情恭谨的见过礼。可随即眼中,就又透出了几分迟疑犹豫。

    这古煜倒是能接下他的‘牛魔乱舞’,然而他与北堂家关系再好,也没必要把自己的底牌,全都抛出来给人看。

    那古煜见状一笑:“玄术神通到底是否实用,有哪些破绽需注意,又该如何改进,终需在实战中用过才能知晓。我曾见过那古月明的剑法,或者能给你一些指点。”

    庄无道凝思了片刻,就知道古煜说的道理不错。心意一定,当下便朝着古煜抱拳一礼:“那就有劳古兄了!万请小心。”

    见古煜并不做势,依然身姿如松,负手静静立着。庄无道挑了挑眉,就直接出手,

    既然是只试玄术神通,他也不用其他拳架,一出手就是‘擒龙震虎’,一掌拍出,遥遥摄拿。

    那古煜立时一挑眉,他心中早有准备,并不觉意外,只是惊奇这摄劲之强横,竟然能使他这样的练气九重楼,都差点稳不住身躯。之前看时不觉,此刻亲身领教,才知北堂婉儿那时能稳守身形不乱,是如何的不易。

    这门玄术,分明是四品极绝!

    下意识的便欲抵抗,然而却又把这冲动强压了下去。古煜任由这摄劲,把他吸摄到了庄无道身前。

    然后就见那拳锋捣来,蛮横刚猛,如扑击之虎。古煜则信手一拂,那大袖有如铁扇,将庄无道的拳势,强行排开。

    一连十二击,刚是罡劲汹涌澎湃,排荡四方。古煜已是微微动容,此时二人脚下那坚实木板,已经隐现出了丝丝裂纹。而他的一双衣袖,也同样是残破缺损。

    可见庄无道的拳势,是如何的霸道!

    换成是练气八重楼的修士,即便能接下,也未必能如他这般轻描淡写。

    而练气五重楼之下,除非是同样拥有品阶不低的玄术神通,否则多半是要受伤不浅。

    不过关键却还是庄无道的下一式,那才凝练不久的‘命玄术’。

    当十二拳完结,萦绕在古煜身周的元磁摄力,却依然未退,无法后撤分号。而此时庄无道的气机,已经有所变化。

    浑身罡气狂涌而出,那元磁力障,也是猛然增厚,浑身上下都闪现金芒。

    古煜目中,顿时精光现出。

    ——这莫非就是庄无道的命玄术?牛魔元霸体中的霸体罡身?

    了然之余,隐隐又觉不对。若只是刀剑不伤,万法不入的霸体罡身,庄无道又岂会说出担忧北堂婉儿,接不下他的命玄术那番话来?

    更见庄无道的双掌,也赫然罡劲排动,古煜心中更是警惕,

    然后下一刻,他的身影,就被那庄无道如狂涛巨浪般的掌势,彻底的淹没!

    连续九九八十一掌,都是大摔碑。而每一掌,俱有八十牛巨力!狂猛无章的往身前连续拍出!

    即便是古煜,也不免眼神骇然。他一双大袖,第一掌时就被震散。一双手,接到第十掌时,就已虎口生疼!

    古煜不惧庄无道的巨力,然而这一掌接一掌,接连不断。排山倒海一般连续不绝,前浪未尽,后浪就又翻滚而至。更似有叠力之法,冲涌入体。第一掌是八十牛,第二掌是把八十一牛,第三掌时,就是八十三牛。待得第二十掌时,已是十象之力!

    每接一掌,他就需退出一步。胸中气血翻滚,难受之极。不敢想象,若是那些修为低他数筹之人,硬接这掌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微微一叹,古煜再不敢耽搁。口中一串道决念出,手中几张人形符纸,在间不容间连续打出,

    接着整个人影,就瞬间化七,出现在庄无道的前后左右。在七个方向,各自站立。同时拔剑,七道凄绝剑影,同时向庄无道斩出。

    灵室角落内,北堂琴已是膛目结舌,愣愣的看着,口中语音不清的呢喃。

    北堂婉儿则是挑了挑眉,神情凝重无比。

    三品凡!

    庄无道的这一式,必定是三品凡的本命玄术!而且是三品之中,最顶尖的那种。

    且并不局限于单一功法,而是走的融汇贯通,博采众法之长的这条路、

    以霸体罡身为基,结合大摔碑,也意味着庄无道开启的本命灵窍,宽阔远胜常人!

    古煜身影化七这一式,她也认得。名为‘七影剑’,将剑术与术法中的‘替身术’结合。一人化七,难辨真假。七道剑影,都俱有本体七成的剑威!

    虽只能维持一瞬,却也极其不凡。乃是五品‘上乘’层次的玄术,几十年来,不知有多少修士,葬身于古煜的七影剑下。

    以其练气九重楼的修为施展,声威毫不弱于那庄无道。

    庄无道对那剑影,却都是不管不顾。剩余的掌势,俱皆散开。六十一掌,转而散向四方,往七个古煜身影分别拍去。

    那七道剑光,几乎是同时斩在了庄无道身上,激起了一片青白气芒。那元磁罡气却只摇动了片刻,就又稳定了下来,庄无道毫无伤。反而是那七道剑光,崩溃开来,

    七个身影,亦被庄无道的掌势纷纷拍碎,化作了符纸碎片,散落在地。

    而古煜的身影,此时也出现在了二十丈外,面色青白,眼神复杂。虽无什么伤势,然而他一双手,却已裸露在外。不止是大袖被震碎,双臂袖管,更齐肩而裂,略显狼狈。

    庄无道也不再追击,九九八十一掌,他也同样耗力不小,额头见汗。待得掌势尽出,就立时力收功,收住了拳架。

    而此刻他身周二十丈内的地板,都已被二人足步,全数踏碎!

    灵室之内一阵寂静,久久之后,北堂琴才出了一声悠悠叹息。

    “可惜了,只有五品!”

    北堂婉儿听在耳中,立时就知其意。知晓北堂琴言中所指,是庄无道那只有五品的修行天资。

    天一诸国中,下三品的资质,只能够习武。要到中三品,才能勉踏入修行之门。

    然而要想在修行路上有所成就,筑基金丹甚至元神,却必须上三品才可。

    练气境之前,资质上的差距,还不明显,修行进境相差不远。然而一旦到了练气境,就开始渐显差异。

    她若入了练气境,凭之前的积累,最多只需两三年的时光,就可到练气五重楼。庄无道却不知需蹉跎多少岁月,才可入练气中期。

第六十二章婉儿之谋

    只论庄无道在武道上的悟性,在越城之内可说无出其右。所以能在十七岁时就入了练气境。然而灵根薄弱,练气境之后,却必定要落下他人一大截。

    除非有特殊的机缘,否则日后前途有限,所以北堂琴才说可惜。

    北堂婉儿却付诸一笑,至少此时的庄无道,就连她也不愿与其为敌。

    三品凡的本命玄术,整个东南诸国的修界,也没有多少人能拥有。

    方才因庄无道的言语,她心中略有些置气。此时却已平复了下来,这一式,她确实无法接下,且必定是重伤了局。

    “无道师兄,不知你这命玄术,可有名号?要不由我来替你取名怎样?”

    “这个?呵呵,早就有名字了,倒是无需劳动婉儿小姐。”

    庄无道的面皮颤了缠,有些受不了北堂婉儿这娇滴滴的语气,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

    “我唤作牛魔乱舞,婉儿小姐以为如何?”

    “牛魔乱舞?”

    北堂婉儿嘴角抽搐,上下看着庄无道,想象着一头壮硕犀牛乱甩蹄子的模样。然后违心一笑:“好名字,很有气势呢!”

    古煜在一旁则陷入深思,沉吟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你这门玄术的威力确实惊人,在三品凡玄术中,也算顶尖。然而除了霸体罡身之后,其余那八十一掌都不怎么实用。再若无之前的擒龙震虎,那根本就是多此一举,毫无作用。别人可不会站在你面前不动,任你去打。”

    庄无道神情略显尴尬,却也知古煜的评价,确实是极其中肯。他施展牛魔狂舞时,九九八十一掌大摔碑掌虽快,十息之内全数打出,一浪高过一浪。然而那霸体罡身,却也使他浑身自重倍增,是平常时的七八倍之巨,行动迟缓。

    也正如古煜所言,别人可不会站着不动。只需身法稍稍灵活些,就可从他编织的掌影中,轻松避开。

    所以才需擒龙震虎,以元磁摄劲将人吸摄到自己身前,使之无法脱身。才能以大摔碑无俦巨力,将人生生的拍死。

    不过只以独立而论,他这式玄术神通,确实没太多实用性,所以当日‘云儿’才会说他是胡来。

    “不过也很不错了,只那霸体罡身,就已是当之无愧的凡玄术。这十息之内,你固然奈何不得别人,别人也同样奈何不得你。”

    古煜是真心赞赏,语含艳羡。他方才的‘七影剑’可未留手,而是全力以赴,却连庄无道身外的元磁护壁都无法斩开。四品极绝级的本命玄术,却未能伤及庄无道分毫。

    或者筑基境修士,能够强行破除。然而整个越城,筑基境的修士,才有几位?

    “只是据我所知,那古月明也是内外双修,所习乃是古月家家传‘月神剑’,同样已到了入门境界。此人不久之前更不知用了何法,已经到了练气境四重楼境界。你想胜他,只怕还有不足。”

    古月婉儿闻言,立时是美目微张。古月明之前的修为,与她不过相当而已,甚至还略逊一筹,然而此时,却已到了练气四重楼了。

    此事她还不知情,想必是族中近日,才从特殊的渠道打探得知。

    她并不失落,也无沮丧之意。练气境修士,能活一百二十年之久。而筑基修士,岁寿可达二百二十年。元神境,则有着最高七八百的寿元。

    所以这修为境界的高下,并不在一朝一夕,

    担忧的是庄无道,不是古月明的对手。练气四重楼的古月明,定然是非同寻常的可怖。

    庄无道本人倒是没怎么在意,自从他准备参与大比争夺时,就知这条路是艰险无比,满布荆棘,绝不可能一帆风顺。

    练气四重楼,听着虽是吓人,然而毕竟还是练气初期。二人之间,其实并无本质上的差距。

    “月神剑?我听说过,不知可有人见过他的剑术?观感如好?”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白胜。战场上如此,用在二人生死争锋时,也同样如是。

    “这个?他出手不多,只有寥寥两三次而已。不过你若是以为他不擅搏杀,那就大错特错了。此人在六岁时,就被古月天方送至北疆一位好友麾下。据说在战场上,杀人无算。五年前越城剧变,此子当时十一岁,却千里迢迢独自回城。那时曾单身只剑,连杀七名叛出古月家的练髓境。更曾以肋骨尽碎为代价,将一位练气境修士当场击杀。此人迟迟不入练气,据说也是因与伤势有关,”

    古煜苦笑道:“古月明剑下从无活口,虽有目击之人,却都是古月家的忠仆,从未有人泄露过半句。所以剑术上到底造诣如何,实在无从得知。然而五年前此子既已如此了得,五年之后自然更不用说。”

    庄无道神情凝重,只听古月明的这些经历,就知这位确是平生仅见的强敌。

    沙场上磨砺出的剑术,绝非是庄同这样的,未经风雨的的纨绔之流能够比拟。

    心中更忧的是古月明对他,已差不多是了如指掌。然而他对于古月明,却是至今都一无所知,

    北堂婉儿却忽然轻声一笑:“你要想观他剑术,说不定不久之后就有机会。”

    “哦?”

    庄无道挑眉,定定看向北堂婉儿,做出愿闻其详的神情。边连古煜,也是凝神倾听。

    “就在十日之后,越城略山学馆,已经与我们那位李馆主约定上门踢馆。”

    “略山学馆,是略山魔宗?”

    庄无道神情愣愣,满眼都是匪夷所思之色。“这略山学馆的人,难道是脑子里进了水?”

    他不知天一其余诸国的规矩如何,然而在东吴国内,那数以千计的学馆,除了由本身宗派提供经费之外,也可从东吴朝廷拿取一笔不小的钱财。而数额大小,也是视学馆在国内的排位而定。

    学馆中的弟子,除了一小部分能拜入修行宗门之外。其余大半,都会进入东吴军中。学馆培育弟子,朝廷也受益不浅。被举国上下,视为国本,所以这方面的投入毫不吝啬。

    而为争夺排名,各家学馆之间,可谓是争斗频频。

    略山魔宗是东吴附近新建不久的一个魔道宗派,在东吴境内只有三家学馆。

    而越城中的这间,在城中的排位大约是八十。听说最近在城内四处踢馆,以求提升排名。

    民间有言,柿子需先挑软的捏。略山学馆会选上他们离尘学馆,并不出人意料。

    然而十几日前,他才在东船巷内,以一人之力,格杀五位练气境,二百余人,气势正盛。那略山学馆的馆主,只需稍有些头脑,就该知晓在这时候挑战离尘学馆,是何其愚蠢之事。

    以擂台赛定胜负,却不限人选。他一人就可接下,使略山学馆惨败而归。

    庄无道性情并不骄狂,也绝不妄自菲薄。越城之内的同龄人,除了古月明与北堂婉儿这样的人物,余者中有谁是他一合之敌?

    所以他才感觉不可思议。

    北堂婉儿忍俊不已,咯咯娇笑:“谁跟你说那东船巷一战,别人就一定能知晓?”

    见庄无道颇是意外的神情,北堂婉儿愈笑的欢畅:“古月家吃亏不小,对这一战的详情不愿宣扬。我北堂家也是同样,不愿别人知晓究竟。而在这越城,若我北堂古月两家联手,要压住一件事,那么哪怕百兵堂夏氏,也难以得知。所以无道师兄,你也莫要自我感觉太好才是。如今你这头‘疯虎’,在越城内依然是无名小卒。”

    庄无道听着,更是不解:“这又是为何?”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我那大伯的意思,也是为你着想。尤其此时,移山宗那些人正在城中蠢蠢欲动。实在难说他们会做出何等事来。”

    庄无道对北堂婉儿这句解释,却并不信服:“那移山宗之人又非蠢货。我若能阻挠古月家投入离尘怀抱,岂不正中他们下怀?”

    “师兄!不是每一人都能在大厦将倾时,仍旧保持理智。到了那时,无论什么样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小心一些,总不会有错。”

    北堂婉儿失笑,又冷冷道:“也未必不是古月家的手段,要借略山学馆之手将你除去。略山学馆的席与次席弟子,可都是练气境。安插几人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庄无道皱眉,忖道北堂家将东船巷那件事压下,怕是另有谋算。随后又再次疑惑问道:“可这与见识古月明的剑术,又有何关联?”

    “有关系的!”

    北堂婉儿的唇角轻挑,勾起一个绝美的弧度:“古月明既然已是离尘学馆的弟子,那么为学馆分忧,岂非也是理所应当?这次略山学馆,他还能躲避。然而待那位巡查使到来,古月明他若还想成为离尘真传,就绝无借口避开,必须应战不可。总之此事我会请大伯安排,让人仔细探探他的根底。”

    庄无道无语,已经明白北堂婉儿的意图,是准备再安排一场学馆间的比斗,逼迫古月明应战。

第六十三章庄家逃遁

    这大家小姐的思维,就是与他这样的小人物不同。如此兴师动众,就仅仅只为看古月明一次出手而已。

    “能知古月明的剑术固然不错,然而终是小道!”

    古煜不以为然,思索着道:“要胜古月明,你自身的修为实力,才是根本。无道你可知玄元阁?”

    “有所听闻!”

    庄无道有些好奇,玄元阁乃是越城内,专事经营修士生意的商家之一,买卖各种天材地宝,灵器符箓。

    城内极少有人知道,然而他却不同。对修行界的事情,一向都是较为在意,故而得知。

    而此时庄无道奇怪的,是古煜提及这玄元阁的用意。

    “传说牛魔元霸体,乃是古时离尘宗一位有大能为的人物,解析上古神犀的元磁神通而创。而据我所知,就在几日之后,玄元阁会有一次修士聚会——”

    他话音未落,北堂婉儿就已明白了过来,眼眸微亮:“你是说那枚一阶龙犀晶核?”

    见庄无道依然是一头雾水,北堂婉儿又详细解释道:“玄元阁每年都会在越城内召集一次修士聚会,拍卖各种灵物。在几日前就已把今年所有拍品的详单送至我们北堂家,其中就有着一枚一阶龙犀晶核。一阶后期的境界,相当于修士十重楼,极是难得。”

    庄无道心中微震,身后处背着的朽剑,也传来一丝热流。

    龙犀晶核?所谓龙犀,也是上古神犀的后裔之一,杂入龙族血脉的一支变种。血统极尽,几乎完整继承了上古神犀的元磁神通。

    有了这枚一阶龙犀晶核,说不定可使他的牛魔元霸体,能够更进一步。

    然而随即他就心绪黯然了下来,一阶灵兽晶核,又是世间罕见的龙犀,价值可想而知。

    千两黄金,都未必能够买下。难道为此物,还要再求北堂家?

    庄无道知晓自己若是开口,北堂婉儿定然不会拒绝。然而他却自有傲骨,不愿轻易受此恩惠,

    灵室内一阵沉寂,十数息之后,北堂婉儿才又一笑:“对了,我最近听说一事。学馆内那位庄同师兄,最近已准备举族迁走。就连他家那几条矿脉也卖了,几日之后就要离开越城。这个消息,大约无道师兄你还不知?”

    庄无道眸中,亦是现出冷厉之色。庄家?东船巷那一战之前,庄同之父庄寻,亲自将自己爱女送给了沈泉做妾。这事并非隐秘,轰动城北,无需刻意打听就可得知。

    铁刀社在东船巷内的伏击,虽是因古月家而起,与庄家无关。然而这庄氏父子当时的心思,庄无道用脚后跟去猜也可得知。

    家财万贯,又偏对自己心存杀意——

    庄无道早就存了解决这隐患的心思,寻一寻这庄氏父子的晦气。当日小比,他自问没太过份,终究还是手下留了情,没彻底废了庄同的腿。而让此人避开大比,也是因这次大比非同寻常,算不上是好意,却也没什么恶念。然而这庄家,却已是视他为仇了。

    只是最近秦锋一干兄弟,都为接手玉熊博苑这两条街道,忙得是脚不沾地,他一直不好开口。

    倒是未曾料到,这二人就已准备从越城遁走。

    也瞬间就已明了北堂婉儿远中之意,庄无道略有些感激的回视了一眼。

    他手中无财,然而庄家却有。

    这庄氏父子已被沈泉与古月家放弃,估计也是给北堂家的代价之一。换而言之,这庄氏一族已是他砧上之肉,任由宰割了。

    ※※※※

    兽潮肆虐了整整一日,才逐次退去。待得晚间,那盘旋于越城上空的吸血蚊,才不见了踪影。

    吸血蚊并无灵智,只要是活物,都会叮咬吸血。然而兽潮之时,却偏不伤城外那些凶兽分毫。

    传说是林原之内深处有着几头二阶妖兽,这兽潮血蚊都是受这几头妖兽御使。是那些妖兽对人族开拓此地,心存警惕。故此才有了每月一次的兽潮,攻打越城。若无镇南将军这样的筑基修士坐镇威慑,越城早就被夷平了千百次。

    庄无道是由古煜亲自随身护送,返回的剑衣堂的堂口大院。从今日起,一直到大比之时,都将由这位北堂家的供奉长老贴身护卫。

    庄无道坐在北堂家的豪华马车上,看着窗外呆,远处烟火熏天,通红的颜色,在夜里尤其刺目。不是用来驱逐吸血蚊的苦艾草,而是街上几家宅院,不幸被空中妖禽喷出的火焰击中。无人去救,燃起了大火。

    街道上也倒毙了不少人,有些是死于妖禽之手,有些则是被吸血蚊吸干了血液。整个越城内,一片狼藉。

    这里朝不保夕,然而越城依然是东吴国内,仅有的几个大城之一。内外三重城墙,就是越城百年里不断扩张的结果

    庄无道对兽潮早就习以为常,对眼前之景并不在乎。之所以状似呆,其实是在与剑灵云儿说话,

    “云儿你说我那牛魔乱舞,就真是这么不堪?”

    古煜的评价虽是中肯,然而却并不意味着他心内,真就毫不在意。

    “怎会?你不是还有擒龙震虎?”

    庄无道摇头:“也不是所有人都挣不开我的元磁摄劲。一旦遇到了,这式玄术神通,岂不成了废招?”

    “霸体罡身,刀剑不入,万法难加,怎能言废?九九八十一掌大摔碑,只是锦上添花,你自己也不曾放在心上。当时你心念坚决,现在又后悔了?”

    云儿冷笑着讥讽,然后又语气淡淡道:“此人见识有限,评价肤浅,剑主何需在意?不知元神境之后真元外放。一掌大摔碑,可摇动山河?即便是现在,你若学了劈空神掌,千里神拳,又或隔山打牛的技巧。一掌打出,远隔千百丈之外也能伤人。别人能在十息之内退出百丈,难道还能退出千万丈外不成?我看剑主你凝练这式玄术很是不错,再说剑主你灵窍之内尤有余地,仍可改进。”

    庄无道莞尔一笑,这才明白,当时云儿未提点阻止他,原来是因此故。

    劈空神掌,千里神拳,他都没听说过。却知隔山打牛,据说可隔空伤人,亦可隔物打人,将掌力拳力传于千万丈之外。能够隔着一坐大山,将一头牛生生震死!

    这非是一种功法,而是一种技巧,类似于辅修功决。

    不过听云儿的意思,这隔山打牛似乎也只有在元神境之前有用。

    只是这么一来,自己多半是又要多一门功课。总需把这牛魔乱舞,练到没有明显弱点才可。

    接着又想起了那枚一阶的龙犀晶核。

    “那龙犀晶核对我可有用?”

    “应该能有所补益,可增强你的牛魔霸体。你仙骨稍弱,若不多借用外物,很难将牛魔元霸体提升到第二重天。不过究竟能提升到何等程度,还要看晶核的品质怎样,”

    云儿凝声道:“倒是剑主,你若想要尽快筑基,那么此时就该靠考虑多聚些家底才是。修士法侣财地,你如今只占了一个‘法’字。其余一样没有,如此下去,估计至多二百年之后,剑主就会化成一堆枯骨。”

    庄无道扯了扯唇角,心想也不知是谁,说是谁她习剑,至多万年时间,就可成绝代仙王?

    心内却已下了决断,把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抛除。

    这十年中,自己做多了丧尽天良之事,如今也不缺这么一桩。为了那人,他可以不择手段,无论是什么都可以牺牲。又何况这庄氏,本就已是视他为仇?

    回到玉涴街堂口大院时,只见这门外守卫之人,比月前多了数倍。

    掌握了三条街道,又有北堂家的庇护。新建不久的剑衣堂,此时已如吹气球一般的膨胀着。

    其中大多数人,庄无道都已不认得。好在这些人,都认得他。

    庄无道直接就去寻秦锋,在正堂找到人之后。才现秦锋等人的身上,此时都是裹满了布条,紧紧的包扎,内里隐透血色,

    尤其秦锋身上布条最多,面色苍白如纸。而堂中更摆放着几具尸体,以白布覆身,

    庄无道只望了一眼,就知这些人,必定是才刚经历了一次激战。仅看秦锋这堂主的伤势,就可知这一战的凶险。不禁微微色变,胸中隐怒。

    “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不来寻我?”

    马原林寒二人被庄无道气势震慑,默默不敢言。只秦锋毫不在意:“是一群铁刀社的余孽,依旧心有不甘,已经解决了。”

    见庄无道怒意未息,秦锋却却是神色如常的笑出声:“无道,说来惭愧,如今剑衣堂管着的这三条街,都是你一双拳头,一个人打下来的。我们这些人,可说是坐享其成,受之有愧。离尘大比在即,你这时正是关键之时。这点力所能及小事,我们兄弟又怎敢去烦你?你是准备要让我们兄弟,以后都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才甘心?”

    庄无道看了看室内诸人的脸色,胸中怒念,顿时被浇灭的一干二净。

    随即就又觉不对:“连九了?怎么不见人?”

    ‘赤雕’连九,是不久前,秦锋拉拢过来的一位练髓境,以前也是玉涴街上的一方角头。

    “身上中了十几刀,人已经没了。”

    王五面皮不动,毫无表情:“这一战死了七人,他身份最高。”

第六十四章乌鱼水寨

    “身上中了十几刀,人已经没了。”

    王五面皮不动,毫无表情:“这一战死了七人,连九他身份最高。”

    言语间含着淡漠之意,对连九的死,似是浑不在乎,

    庄无道却知这非是王五薄情,而是几十年里早已经见惯了生死。似他们这样的人,今日里大酒大肉,拥红倚绿,明日就有可能葬身乱坟。昨日还活蹦乱跳的兄弟,今日就可能尸横街头,

    便是庄无道自己,短短十几年里,也经历过数次生死之别,送走了好几位弟兄。

    可虽是如此,他心中也仍微微有些堵。人有亲疏,连九与他们合伙才不过数日,他没太多感情。然而扫望人群时,庄无道却现其中,少了至少两位以前的老伙计,

    “他也是自作自受,这个时候还独自外出喝花酒,中了埋伏。兄弟们都已经尽过力,大堂尊为救他生中七刀,还是没将他救下来。反而被他连累,死了六位弟兄。是他没福,受不了这富贵!”

    薛智微微一叹,神情伤感:“不过我剑衣堂,也算了为他抱了仇,那围攻的几人,没一个活下来。大堂尊更已遣人给他留下的家眷送了千两纹银,留下的子嗣也有我剑衣堂来奉养。”

    见庄无道默然无语,薛智又转而一笑:“此事自有我们来料理,庄副堂只管专心大比,这些事情不用你烦心的。也别太在意,敢在越城街头上混的,哪一个不是把刀架在脖子上搏富贵,死了也没怨言,”

    可能是因欠着庄无道人情,又知庄无道前程远大。薛智的语中,满含宽慰之意。

    庄无道却没在意连九的生死,此人确实是自作自受,死了活该。只自家两位老兄弟没了,使他胸中颇是郁结。

    之前生怒,是因剑衣堂这样的大事,秦锋几人却不肯告知。此时听了薛智这几句,才意识到自己与剑衣堂诸人间,其实已经有了一条不可见的鸿沟。

    他会拜入离尘,之后青云直上。而秦锋一干兄弟,却需继续在越城讨生活,横行市井。秦锋需要战绩立威立势,不能也不愿再继续依靠自己。

    这么一想,庄无道便怒意尽消,反而是失落居多、

    秦锋始终在望着宗守身侧,那负手肃立的古煜,满眼都是惊疑之意。半晌之后才移开目光,神情伤感的笑了笑,转开了话题:“我剑衣堂人手太少,掌控三街颇是不易。我这一堂之主,修为也低了些,镇不住场面。这个月我准备闭关,借助血元丹之力,看能不能冲入练气境。诸位兄弟也可帮我留意一二,看城内最近有无练气修士可被招揽。我剑衣堂如今虽不如那雷龙帮,然而养三五个练气供奉,还是养得起的。那个时候,谁还敢动我剑衣堂的兄弟?”

    堂内诸人,都是精神一振,透出兴奋之意。都知秦锋的修行资质不逊庄无道,又大了庄无道两岁。早在一年之前,距离练气境就只有一线之隔,借助血元丹冲击练气,大有希望。

    再若是能招揽入两三位练气境供奉入伙,又有北堂家庇护,镇压这三条街道是轻而易举。众人在越城街上,也可横着走路了。

    秦锋又望向了王五薛智,正想说闭关这段时间,要请二人多加费心代他照料堂中诸事。

    庄无道那边却已是摇头打断:“你闭关之事可以稍迟一些再说。我这里有一件生意,可能需要劳动诸位助我。不知这十日内,堂内可否抽出二百位兄弟?”

    秦锋闻言顿时一楞,神情顿时凝重了下来。王五薛智,也是面面相觑,二百人手,是此时剑衣堂内近半人手,庄无道所言的生意,多半非同小可。

    所谓生意,在他们而言,无非是杀人越货,这是要对哪一家下手?

    马原却已猜知一二,摩掌擦拳,兴奋道:“可是那庄同?”

    ※※※※

    夜色深沉,距离越城二百里外的松江水上,一艘四层高的楼船正满张着风帆,顺水而下。

    庄寻面无表情的立在第四层的凭栏后,神情虽平静,然而眼中却含着浓浓忧色,极目眺望着四方。

    ——今日暗云遮月,四面都是黑乎乎的,其实看不到什么,却也可使他稍稍心安些许,可也只是些许而已。

    庄同拄着拐杖在他身后,却满脸的不解恼怒:“好好的,怎么就想到要离开?把姐姐一人丢下不管了?我们庄家的几代家业,也不要了?”

    “住嘴!你个逆子,能知道什么?给我滚回舱里去!”

    庄寻一声冷哼,强抑着怒火,恨不得转过身,狠狠甩庄寻两个耳光。

    他自己的女儿,不到万不得已怎会丢下?庄家几代辛苦经营的矿脉,若非是处于无奈,他又岂会轻易放弃?

    那日之后,无论是雷龙帮,还是其他渠道,一直都未有消息,然而正因没有消息,才使人惊怖,

    沈泉无缘无故就让出了一条街,而庄无道所在的剑衣堂,也是毫无来由,势力就骤然膨胀。

    而不久之前,东船巷曾被北堂古月两家联手封锁。内里到底生了什么事,无人能知。只知事后巷内仅抬出的尸体,就多达两百。

    事后参与过当日之势的所有雷龙帮铁刀社的帮众,则全数不见了踪影。不是被灭口,就是已被送往他处,根本无从打探究竟。

    不过庄寻却已隐隐能窥知,那庄无道已经有着古北堂家为后盾,且地位不低。甚至沈泉都无可奈何,收了好处,却对庄家不闻不问。

    他在越城经营数十年之久,但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判断出城中情势如何。此时又如何能不止,庄家已危如累卵?

    “父亲!”

    庄同依然不服,一脸的倔强:“父亲大人既然要走,为何又要把姐姐嫁给那沈泉做妾?既然有了雷龙帮做依靠,又为何要走?恕孩儿实在不解!难道是那沈泉又动了什么歪心思?或者是父亲得罪了什么人?说清楚,孩儿也可为父亲出谋划策。”

    庄寻的脸皮一阵抽搐,最后是悠悠一叹:“不是沈泉,那混蛋为人一向阴狠,却还算守诺。我畏的是庄无道,若是再走的晚了,只怕一家老小,都要死在他手中。即便是现在,我也是心惊肉跳。”

    庄同微一楞神?庄寻要躲避的,居然是那个捏碎了他足踝的无赖混混?

    他这些日子都被关在家里养伤,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令庄寻畏惧至此?

    “就在几日前,庄无道的剑衣堂,从雷龙帮手里抢了一条街,沈泉声都没吭一声。铁刀社也算是势大,有三位练气,可如今也没了。”

    庄寻说着,目中的愁色更增,看向了下方。整整一百二十位护院,都是身着甲胄,或蹲或坐呆在船栏之后。八十张六石大弓,对着江面。

    还有两位一重楼练气供奉,此刻正在三层客房内休息。这些都不能使他心安多少,不过船是出自泰丰船行,是越城镇守太监经营的生意。在松江上势力不小,少有水匪该对他们下手,也一向信誉卓著。

    那庄无道若要在河道上动手,必定要顾忌一二。顺水而行,到八百里外,那庄无道在越城势力再强,也奈何不得他们庄家。

    然而就在了顷刻之后,庄寻的面色就青白起来。船忽然骤降,回望身后,只见那船帆不知何时,竟已经降下了大半。不止如此,整艘楼船也彻底失去了控制,在河中打横。

    “怎么回事?”

    庄同惊疑不定,然后就听楼船两侧,传来几声‘通通’的跳水声,瞬时就已明白了过来。

    船上有内贼!而且多半就是泰丰船行,那些操船之人!

    一个雄浑的大笑声,也同时响起。

    “哈哈,庄寻老儿,你们庄家赚得盆满钵溢,这就想走了?你庄寻也算是一号人物,只可惜得罪了人,今天就是天王老子在此,怕也护不住你!”

    “船上之人都听着,我们乌鱼寨办事。只要钱财,不取人命,降者不杀!”

    庄寻面色铁青,再望周围处。只见不远处,无数的火光忽然亮起。

    是二十余艘快船,正四面八方的往这边靠来。也不知船上有多少人手,举着百余火把,喝声震天。

    远远望去,只见最大的一艘快船的船头,正立着几个人。中间一位身形矮壮,手持一双黑色板斧,髯须如针,这人他不认得,然而旁边侧立的另两位少年,却刺痛了他的眼。一位便是那秦锋,而另一位,赫然就是庄无道!

    心中一闷,庄寻几乎要吐出血来,手抓住凭栏,青筋毕露,几乎要将那船栏彻底捏碎。

    庄无道却是微微笑着,在与身旁的矮壮汉子说着话。

    “还是大当家了得,居然还真在这里拦住了。”

    “那是自然!”

    那汉子也是洋洋得意:“有了你的消息,若还拦不住他,我乌鱼寨还靠什么在这条松江上吃饭?在泰丰船行里安插的这些人手,就是为找机会做一票大的!不过事后当真无事?那镇守太监府也就罢了,大约不会为你我兴师动众。然而我听说这庄同与那雷龙帮沈泉关系不浅,这人我可得罪不起。”

    秦锋斜睨了他一眼,冷冷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只分你们乌鱼水寨三成,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第六十五章杀人放火

    矮壮汉子却并未生怒,转而细看着二人,而是一声感慨道:“倒是忘了,你二人已今非昔比。<冰火#中文剑衣堂的名号。我们这些在水上厮混的人,也有所耳闻了。还记得几年前你们第一次来寻我谈生意的时候,都还是小屁孩,当时我差点就把你们扔出水寨喂鱼。现在想起来,也觉不可思议,你们两个混账,怎么就这么大胆?”

    说起早年之事,庄无道也是一笑,他身旁这位别看貌不出众,却是越城七百里外,松江乌鱼水寨的寨主。名唤张存孝,绰号‘水里刀’,也是老交情了。

    他与秦锋做的第一票‘生意’,就是与乌鱼水寨联手。

    乌鱼水寨当时已经崛起,管着一段江面。而他与秦锋,那时节也还只是练血境界,只有十几号人手。却能得张存孝的青睐有加,极力照拂。

    所以无论是他,还是秦锋,对这位都是心存感激。这些年与乌鱼寨合作,也是紧密无间。

    庄家的护院私军,总数一百五十,俱是披甲精锐。北堂家置身事外,在城中不好动手,只剑衣堂一家吞不下来。也只能选在江上,与乌鱼寨合力。

    两家联手,加上附近几处小水寨,也有六百余人。

    “开始了!”

    那楼船之上,数十只长箭飞射而下,大多都被铁盾与船侧的女墙挡住,传出一片‘夺夺’的声响。不过也有几人运气不佳,被箭只射中。好在都护住了要害,都伤势不重,被人救下了甲板。

    而此时冲的最快的那艘快船已经接弦,一个青衫人影,从船中飞扑而起。跃在空中,有如青鹤,身法苍劲猛烈。落下时一片披靡。

    “仙鹤九形?”

    张存孝目光微闪:“你们这位供奉还不错!养个五六十年,说不定能到练气中期。”

    他本人也是练气境,自然能瞧出那青衫人的实力高下,已出普通练气境修士的水准。

    秦锋亦是满意一笑,那青衫人叫做张杰,乃是剑衣堂重金招揽的第一位练气修士。光只是聘请的礼金,就是千两纹银。如今看来,确实是不亏。

    船上呼喝之声响起,随着那张杰势如破竹冲入船上,后方一群剑衣堂的帮众,也开始登船。

    剑衣堂初建,许多都是新近才招募进来,打起来没什么章法。然而有百兵堂精制的铁甲兵器,又是人多势众,都士气不低,战意高昂。

    只是此刻船上那两位练气修士,也已走出了船舱,都是同时往激战开始的方向飞扑了过去。

    眼见张杰,就要陷入被两大练气围攻之境。庄无道的目里精芒略闪,而后直接探手往虚空一爪。

    “擒龙震虎!”

    掌生摄力,隔着六十余丈江面,直接就将其中一人生生吸摄到了身前。

    就在这位练气境修士神情惶恐,极力挣扎之时。庄无道已经是拳走虎形,‘咔嚓’一声,将这人的咽喉,直接打折!尸体跌入到江中。

    “这是,玄术神通?”

    张存孝的瞳孔,顿时一缩,倒吸了一口寒气。过了半晌,才说出话来:“好家伙,当年真没看出来,你庄无道居然有这样的出息!如此说来,说不定日后,我张存孝靠你们两个老弟照拂!”

    秦锋立时就摇头;“我可远不如他!论到武道天资,一百个我,也不及无道。”

    张存孝闻言是哈哈大笑:“也不差了,他脑子就不如你。早年就看出来了,你们兄弟两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总有一天能混出头,我慧眼不差!不说了,你们的人既已动了手,我们乌鱼寨也不能袖手旁观,干看着——”

    说话之时,张存孝猛地一个下蹲。然后一整艘三十丈大船,都微微摇晃。张存孝整个人有如蚱蜢般跃起,直接就越过了十二丈江面,落在那艘楼船上。势如陨石,狠狠‘砸’在了对面甲板,双斧轮舞,使周围一片,俱都是人仰马翻。

    几艘快船,也急靠近。数百人影,蜂拥着冲入船上。

    庄无道与秦锋二人相视一笑,都知这一战的结局,已经没有了悬念。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半刻时间,楼船之上就再没人抵抗。那些护院家丁不是被杀,就是自己放下了武器,跪地投降,

    而剩下的那位练气修士,倒是极其忠心。然而也敌不过与张存孝与张杰的合力围攻,被张存孝的斧头一一削了脑袋。

    秦锋与庄无道本来最担心的是庄氏父子会见势不妙,纵火焚烧船上财物。然而到最后,船上也没人燃起火焰。整艘船完完整整的落在了他们的手里。

    张孝杰神情兴奋,面泛红光。船上并无多少金银,庄寻极其谨慎,什么古董珠宝与贵重家什之类,也只带了寥寥几件。然而只是那些护院身上的精甲兵刃,就已是价值不菲,也都是出自百兵堂,是面上难得一见的精品。其中甚至还有两件灵器。

    那些家眷身上搜出的金银珠宝也是贵重,至少价值五六万两纹银。

    最重要的是庄寻的身上,藏着整整六千三百两由越城各家钱行开出的金票。还有几处地契,庄氏在东海那边,居然已置下百顷良田,也是价值不菲。

    庄家几代经营,果然是富豪惊人,积累了好大一笔财富。这些钱财,哪怕剑衣堂只能分到七成,也是一笔不小的横财了。

    秦锋见了却是若有所思:“这个庄寻,果然是个人物,可惜了!”

    庄无道也是深以为然,金票与地契,要毁去极其简单。庄寻却没意气用事,如此一来虽是便宜了他们,却也多了几分保全家眷的可能。这是个极其理智,颇有决断之人。如此人物,倒是勾起了他见一见的兴趣。

    庄寻父子,此时都被居拿在四层船舱。待得庄无道二人到来时,马原正冷冷阴笑着,用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抽打着滚在地上的庄同。

    那日小比,马原几乎就被庄同踢成废人,自此之后,马原就已恨庄同入骨。此时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将庄同往死里抽打。

    庄寻则漠无表情的坐在一旁,木木的在旁看着,仿似死人。直到庄无道二人到来,眸子里才有了些生气。知晓眼前这两位才是能真正做主之人,注目良久之后,竟是轻声一笑。

    “我果然是没猜错,你们是准备对我庄家下手了。只可惜,老夫心性差了些,还不够果决。”

    “咎由自取,能怪何人?”

    庄无道微哂:“即便你花再多的钱财,再雇多少人,怕也走不出越城六百里外。”

    庄寻能够雇人,他庄无道难道就不能拉更多的人入伙?如今的剑衣堂,也已经有了这个资格,

    这庄寻,其实也不是舍不得花钱雇人,而是但心行事张扬,反而会引人注目生出歹心,真难为这位了。

    庄寻再次沉默,而后冷冷道:“成王败寇,随你怎么说都好。只是我这些家眷无辜,还请诸位高抬贵手。庄家在越城经营已有七十年,如今家产虽已变卖。却还知晓城外四处蕴元石矿脉,我担忧树大招风,才一直没去开采。若能放过我儿庄同,我可尽数告知诸位。”

    地上庄同闻言一怔,而后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庄无道。

    秦锋则眉头一挑,也极是意外。张存孝更悚然动容,已经有了几分意动。

    一条蕴元石矿脉,哪怕只是小型,也有百万石的储藏。这是能使一家富贵数十代的产业。

    只是这到底是庄无道的私人恩怨,他不好应承。

    庄无道却一声冷笑,毫未动容,从身旁一名剑衣堂帮众的腰间抽出了一口剑,直接就把那庄同的人头削了下来,

    血液顿时喷洒了马原一身,庄同人头骨碌碌滚在船板上,那双目依旧圆睁,满含着怨毒与不信。

    庄无道则是看都不看一眼,手提着带血长剑,平静道:“我不斩尽杀绝,却也不愿留此后患。听说你还有两个庶子,如今都快成年?你若是愿意说出来,我可让他们带黄金百两离去,说不定有一日能复兴你们庄氏家业。若是不愿,那也没必要说了。”

    剑衣堂称雄城内,若还再经营矿脉,那就要使城内诸多势力侧目了。即便是知晓矿脉位置,也需暗中经营,不使他人得知。或者是干脆把矿脉的消息卖给他人,然而得利却也不多。

    那庄寻愣愣地看着,终还闭上了眼,一声苦叹。

    “好一个不留后患!也罢,老夫早料到了会是如此!诸位皆是草莽豪雄,必然不会毁诺。”

    说完之后就极其痛快的以茶代墨,不多时便在茶几上画下了一张地图,指点出了方位。

    庄无道牢牢记住,而后就与舱室内诸人互视了一眼。随即秦锋与张存孝都颔点头,马原便嘿然冷笑着,一剑刺入了庄寻的咽喉。

    都不担忧庄寻会在矿脉地点上作假,庄寻的家眷还在,这些矿脉若是不实,又或者有其他什么变故,最后只会报应在这些人的身上。

    这庄寻是极理智聪明之人,若还欲保全家人,定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第六十六章无道身世

    张存孝从乌鱼寨带来的人手,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劫掠财货的本事最是拿手不过。

    待得庄无道几人从船舱里出来时,这一整艘楼船就已经被彻底搜刮的一干二净了。而一应收获,都全数搬至自家船上。

    这艘楼船其实也还算坚固,可以当成战舰使用。然而张存孝却嫌这船的船太慢,比不上自家的快船,也太过惹眼,不愿一起带走。

    那越城守备太监乃是吴皇亲信之人,然而在越城中有名无实,被镇南将军府与几大世家压制,并无太多的权势。可这位再怎么势弱,也是越城官场上的几位巨头之一,

    再拿下这艘楼船,那就等于是公然打脸了,为两家招灾惹祸。甚至不能烧毁,以免将之激怒。

    唯独庄氏的家眷不好处置,依庄无道的意思,是干脆将这些人留在船内,任其自生自灭。

    马原却是有些不满,目里幽光闪烁道:“如是肯依我,就干脆都斩尽杀绝,全宰了算了,免得日后麻烦。斩草需除根,无道哥放过他们,未免有些妇人之仁。”

    庄无道闻言摇头:“我听说北方草原之上蛮部征战,也只是男丁过车轮者斩。你我与他们家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庄氏能支撑门户者,也只有庄寻庄同两人而已。没必要牵连家小,连那些蛮人都不如。”

    说话之时,庄无道却是目视张存孝。斩尽杀绝,他其实没什么抵触,之前对庄寻的承诺,庄无道也并不太放在心上。重信守诺,那也要看是对谁人,岂会被庄寻的那几句言语给拿住?

    然而今日都是乌鱼寨的人手,最后究竟怎么处置,还是要看这位乌鱼寨主的意思,

    张存孝皱了皱眉,最后终是却不过庄无道的颜面,装作毫不在意的一声朗笑:“一群妇孺而已,能掀出什么风浪?没了庄家积累的钱财,我看他们也未必能活得下去。兄弟们缺德事做得多了,这次就当是积一积阴德。”

    秦锋却不置可否,只幽幽道:“庄寻说的那几处地方我去过,若真是矿脉,因该就在地下二十丈之内的露天矿藏,极易开采。据我所知,周围也都是产出极多的富矿,此事颇为蹊跷。再有庄寻那两个庶子,未必就不知这几处矿脉的位置。说不定还知晓更多——”

    张存孝初时没听出秦锋言中之意,直到最后才反应过了,双目顿时怒睁:“这个庄寻,莫非是临死了还准备要坑我们一把?”

    庄无道一楞之后,也暗暗一声叹息。矿脉离地表极浅,周围又都是富矿。这几处地方,那庄寻只怕绝不仅仅是顾忌树大招风而未去开采,应该是另有什么缘故。

    他们若真傻乎乎跑去开矿,或者把位置泄露给别人,说不定就会惹上什么祸事。

    有了秦锋这一句话,这庄氏一族的性命,多半是保不住了。那庄寻如此算计,只怕也是未把除庄同外一家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想也可知,以张存孝的性情,一旦证实了秦锋之言,接下来定然是要将船上之人斩尽屠绝以泄愤。

    庄无道并不反感,却也不愿参与其中,便干脆独自走到那船拦前静静等候。这不是故作清高,更非是妇人之仁,心慈手软。而只是因始终记得母亲死前,拉着他的手交代的那几句话而已。

    ‘——烈儿,我知你这几年心里戾气渐深,近来行事也常不择手段。缘由皆在于我,母亲怨不得你,也知日后再约束你不住。然而烈儿却需谨记,我们沈庄两家世代都行善积德,以德信二字传家。我不求你日后能不辱两家门风,只求烈儿你日后能得饶人处且饶人,行事不可太多偏激,也莫要太愤世嫉俗——”

    他本名沈烈,然而母亲死后,就不愿再用父姓。随了母亲姓庄,取了‘无道’二字为名。

    此时天空中乌云渐散,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清冽如水。

    船上悲泣嘶嚎与惨呼之声,不断传至耳中。庄无道却听而不闻,想起了娘亲在世之时,是怔怔出神,眼神惆怅。

    他原本出身之地,不在东吴,而是距离数万里之外的周国。

    大约在二十五年之前,他母亲庄小惜嫁入沈家,与‘父亲’沈珏共结连理。

    那时的沈家,只是以耕读传家的小族而已。不过父亲沈珏天赋聪颖,年纪轻轻,就已是满腹经纶,母亲也同样是一位才女,外家本是世族,世代簪缨,财雄势大。然而到母亲那一代,却已是绝嗣。几乎是带着庄氏一族积累的家财,嫁到了沈氏。

    出嫁之时是十里红妆,震动一城。而两夫妻婚后也算是两情相悦,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只他父亲沈珏虽诗书满腹,却不愿出仕官场,更喜武道,心向长生。不惜耗用重金求购各类灵丹妙药,又遍请名师教导。十六岁婚后才开始入门,却居然真的是在二十岁前,险险踏入到了练气境界。

    而后一不可收拾,修为突飞猛进。然而三年之后,沈珏却忽有一日带着数十万两的钱财外出,之后就无故失踪,音讯全无。

    母亲庄小惜守了六年,用尽了所以的家财去寻沈珏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就在一家人,接近绝望之时,沈珏却又忽然回归。

    之后就老老实实呆在家中,除了经营家中田产生意之外,平时都不出宅院一步。

    那时母亲的嫁妆已差不多耗尽,然而沈珏手段不凡,又有了一身不俗的修为,暗中更似有贵人相助。短短几年,就已积攒下更胜庄氏十倍的家业。不过就在祖父母亡故的一年之后,沈珏突然出外行商,仅仅几日就传回了遇贼劫杀,暴死荒野的消息。

    母亲却对沈珏用情至深,因死不见尸,不肯亲信。事后多方探查,也真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几年之后,终在天一之北,寻到了沈珏。

    那时的沈珏却已是北方第一大派太平道的嫡传弟子,道号‘重阳子’,筑基四重楼,前程无量。更是太平道元神境真人‘黄龙子’的爱婿,道侣‘萧灵淑’。早在十年前沈珏失踪之时,就已结下良缘,更诞下一子。也是由‘萧灵淑’引入太平道门下,因天资盖绝当世,成为太平道嫡传弟子。

    回归沈家,只是为了断‘尘缘’而已。

    母亲悲愤欲绝,更是烈性之人。从此再不想见沈珏一面,也不愿食沈家一米一栗,受萧家施舍。离开北方之后,就带着他远走东吴,在越城落足,从此以针线为生。

    移情别恋,本是世间再不平常不过的事。为修道长生抛家弃子,也是再寻常不过。那沈珏还不算是真正绝情无义之人,拜入太平道之后,至少还知晓要奉养父母,给妻子留下足够的钱财依靠。

    然而庄无道那几年,是每日里亲眼看母亲碾转反侧,泪满青枕。忧思神伤,咳血不止,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他心里又岂能不恨不恼?

    身后处突然传来一丝寒流,瞬间涌过全身,使宗守的心绪,骤然平静了下来。

    “云儿?”

    这寒流来处。不用猜都可知是身后‘轻云剑’。

    “你心境波动过剧,对修行并无好处。修行之道,切忌大喜大悲。”

    那云儿沉声道:“你执念太重,此心魔不克,日后只怕成就有限,难以过那登仙之劫,也难成元神。”

    庄无道皱眉不语,紧紧握起了拳头。还是那一句,这心结他放不下,也不愿放下。十年来他不惜一切,不就是为了这心愿?

    难道这心魔不解,就无法修行了?

    云儿也沉默了一阵,而后便又柔声道:“不过你若是实在放不下,那就干脆再极端一些。将这执念心魔化为己用,融入自己道基根本。利用得好,反而可为助益推力。”

    “助力?”

    “正是!道门有‘存念养灵术’,魔门亦有一门‘魔念炼神**’,都是借用执念修行的法门。不过却也极其凶险,你日后行事,绝不能偏逆本心。而若不能念头畅达,以致执念渐重,也终有一日会入魔而死。”

    庄无道想也未想,就直接问道:“这两种法门,那种更好?”

    是根本就未将这凶险,放在心上。传说那重阳的修行天资,还在上三品之上,位列绝品,在这世间不过寥寥四人而已。

    十年前的重阳子还只是筑基四重楼,十年之后,却已有可能冲击筑基后期。

    而他庄无道,不过只是五品的仙骨,此时才刚入练气。赶的希望,近乎于渺茫。

    哪怕有一丝能提升修为的可能,他也不愿放过。也是他孜孜以求,不惜走道业天途,也要入离尘门下之因。

    “自然是魔念炼神**,将执念心魔,化为魔种灵胎,养在元神之内。可不断激体内潜能,使人修行事半功倍。然而却也隐患极多,若然根基浅薄,身体根不上,就有可能伤及本源。魔门修士大多丢是辅以邪术,抽取他人精血以蕴养。也极易入魔,被念年侵染。不过好处也不少,一旦能解开执念,炼化魔种。仅魔种灵胎历年积蓄之力,就可使你修为大进了。执念越强,持续越久,好处就越多。”

    庄无道已然意动,不过也有顾忌:“可离尘宗——”

    离尘宗到底是天一东南的名门正派,与魔道势不两立、

第六十七章金丹之伤

    “不用担心离尘宗,魔念炼神**只是魔道辅修之术,至心魔消除而止。冰@火!中文只需你能始终守住本心,不被魔念污染,就不愁被人察觉。”

    ‘云儿’沉声道:“只是魔道法门进境虽,其中的风险,却也是远你想。剑主需当三思后行!”

    庄无道摇头,他根本就没得选择。再说这世上,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

    说不定未到元神境,他就会死于他人之手,又或另有变故。到那个时候人都没了,这魔种灵胎的危害,又何从谈起?

    正欲向‘云儿’详细请教,庄无道却忽的错愕抬头,望见远方天空,一阵耀眼的红光亮起,几乎撕裂云空,刺目无比。

    而再半晌之后,浩瀚的炸雷声亦远远传至,似天崩地裂一般,震耳欲聋,耳膜内更是一阵阵刺痛。

    整个河面都为之翻滚起来,罡风怒排,那北岸边的大片树林,凡是不到碗口粗细的,全都在顷刻间就折断倒下。

    就连这艘楼船的桅杆也是不保,瞬间断裂。而河面上的所有船只,也都被那刮过来的狂风,刮得东倒西歪,几乎倾倒,平平滑出了十数丈之巨。

    “怎么回事?”

    秦锋几人本是在船舱内处置庄寻的家眷,此时也是大步走出来,错愕的看着天空。

    此刻在左右两岸,兽吼之声阵阵,此起彼伏,都带着恐慌之意。尤其是北岸,奔腾之声如雷,地面都在微微晃动,无数野兽都在疯狂逃奔着,甚至不惜跃入水中。

    “看这声势气象,只怕是人为居多,难道是有筑基修士在那边交手不成?”

    张怀仁眼神惊疑不定,他以前也曾见过越城内的镇南将军,与林害内两头二阶妖兽交手,却远远没有今日这般的声势。

    “不是筑基,是金丹!”

    一个浑厚的声音远远传至。宗守闻声望去时,便只见古煜正从另一侧踱步行来。

    船虽摇晃不休,古煜的脚步却如生根老树,稳健从容。劫杀庄同父子,古煜不愿插手。不过却也跟随了过来,只为护住宗守。此刻也是看着天际,神色间微有异样。

    “应该是有金丹修士出手了,距离此处不到三十里。我若是你们,就最好是早早离去为上!这里已是是非之地,说不定就有无妄之灾。”

    张怀仁与秦锋仅对视了一眼,就一起匆匆离去,开始安排撤离之事。

    好在此时船上的财物,都已全数搬走,而庄氏的家眷,也都处理的差不多。那几十艘快船虽没了船帆,却都有着船桨,三十人一起划桨,船还胜过满帆之时。

    庄无道则仍是定立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那红光在渐渐消退,然而就当快熄灭之时,又猛地转炽,炸裂开来。化作了数十枚火球,如流星一般横越天际,向那四面八方洒落。

    再片刻之时,那远方天空就又寂静暗沉了下来,就连那轰鸣雷声,也渐渐消失,再无声息。

    庄无道轻吐了一口浊气,知道这次的金丹之战已经落幕。又不禁忖道这交手之人,到底是谁?为何是在越城附近?

    自己又能否有一日,也能达到这般境界?这一战声威浩大,惊天动地,真使他心向往之——

    ※※※※

    回城之后没几日,庄无道就已知晓当日松江河道旁,那一战的前因后果。消息是由北堂婉儿亲自带过来,据说是离尘宗一位近年声名鹊起的新晋金丹修士‘华英’道人,在越城附近见机可趁,悍然出手,暴起伏杀三位移山宗金丹长老。

    这一战使移山宗两位金丹当场身陨落,还有一位身负重伤。只是那位离尘新晋金丹也未能全身而退,同样是被反击至重伤垂死的境地。却在最后时刻险险逃离,也不知此事躲在何处养伤,至今都不见踪影。

    这一战,不但是移山宗的宗主震怒,顷巢而出,亲领移山宗十六位金丹修士,亲自赶至越城附近坐镇。在越城附近四处拉网搜寻,以搜查‘华英’道人的下落。而离尘宗一方,似乎也同样是措手不及,分布东南各处的十余金丹,都在匆匆赶来。一方面牵制移山,一方面也在寻找‘华英’。虽还不曾有元神真人到来,然而若事态继续恶化,离尘宗有真人驾临越城,也是必然之事。

    北堂婉儿当时的神情,是即喜又忧,神情忐忑。庄无道也略能猜知一二,北堂婉儿喜的是离尘宗占了上风,北堂家下对了赌注。忧的则是离尘移山在越城的争斗提前引爆,二宗直接就以白刃相见,使得两位金丹陨落。如今这剑拔弩张的情形,绝非是北堂家所愿看到的,

    北堂家对他庄无道而言,固然是不可招惹的庞然大物。然而在离尘宗与移山宗这两大宗派面前,也同样是微不足道的小船。稍稍大一点的风浪,就可使北堂家船毁人亡,全族倾覆,甚至尸骨无存。一不小心,就可能沦为两大宗派争战时的炮灰。

    此刻的北堂家主,只怕把那‘华英’道人生吞活剥的心思都有!

    对于越城的几大世家而言,步步为营的逼迫,镇之以静,一点点蚕食,在和风细雨中将移山宗的势力慢慢逐出越城,才最符合他们的利益。两宗闹到如此激烈的地步,可说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形。

    故而庄无道非但不忧,反而暗地里有些幸灾乐祸。这次的事情,只怕北堂家从上到下都要头疼一阵,为之提心吊胆。

    说到底他对当初北堂婉儿的逼迫,并非是全无怨念。

    事实也是如此,北堂婉儿好武成痴,平时总喜欢跑来寻他切磋武道,又或者看他练习拳法。然而这几日,却只见了他一次,就再没到剑衣堂的堂口大院来。

    每日里见到古煜时,这位也同样是愁眉不展,眼神忧虑。

    不过这些事都与他无关,庄无道也自知份量,还轮不到自己为北堂家操心。自劫杀庄寻父子回归之后,他就依然是全力以赴,投入到了苦修中。

    **形意,庄无道按云儿的吩咐,已停下不练。说是这套拳太过复杂,分支极多,易学难精,只需领会拳意就可,无需深研。庄无道只需专攻大摔碑手与牛魔元霸体的练体之术,还有那套大衍决。都是外功,淬练筋骨皮膜之法。

    还有离尘学馆的那套‘封灵拳’,也是云儿特意交代,每日不能落下的,至少要练习一次。

    他在练气境之前的积累本就深厚,再借助易骨炼筋丹,进境可说是一日千里。尤其是易骨炼筋丹,服用一枚的效果,就可抵得练气境之前苦修‘降龙伏虎’十日之功。

    庄无道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世间修者,为何都认为练气境之前的入门之术,以内家功法与养灵之法为上,外功被视为末流。

    只需到了练气境,可以服用易骨炼筋丹。肉身强度上的欠缺,就只需一两年时间,便可弥补过来。

    反而是他们这样以外功入门之人,对‘真元’的掌控,至少需练气境九重楼之后,才能勉强做到如臂指使。

    恍悟之后,庄无道心中也是失落无比,暗暗自嘲。

    “原来如此!十年苦练,尚不及别人二载之功么?怪不得那些世家是人才辈出。内修与养灵法门,价值千金——”

    “那也不见得!”

    云儿明显不以为然,冷声嘲笑:“借用药力弥补,终是取巧,哪里能及得上你这般正宗?也不可能把肉身,练到真正完美无瑕的层次。所谓殊路同归,内外灵这三种入门之法,是各有千秋,其实并无高下之分。外功入门的好处,你日后自然能够知晓。剑主切莫以蝼蚁之眼,来观天外世界。”

    庄无道一楞之后,心绪这才平衡了些许。他不知这‘云儿’的具体来历,然而既然能够说出‘随我习剑,万载之后,可成绝代仙王’这句话出来,眼界见识多半是远远在天一诸国千万修士之上的层次。

    既然是这般对他说,必定有其道理的。

    不用练**形意,庄无道每天的闲暇时间,反而比练气境之前更多一些。在术之外,倒是又多了一门‘天璇照世真经’需要修炼。然而按云儿的吩咐,却是让他将这门养灵之法,与‘蕴剑决’一起,一心二用,同时运功。

    “‘蕴剑决’乃是五劫之前,最绝顶的辅修之术。然而既然是名为辅修,自然不会影响到主修功法的修行。不过也错非是剑主,并不是那种聪睿多思之人。否则也无法做到一心二用——”

    庄无道当时无语,这个剑灵,是变着法子在骂他蠢么?

    分心二用,庄无道初时也做不到。然而他上手却也极快,仅仅三日,就能将两套功法同时在体内催运。两者之间,也果真是互无妨碍,运功时并不干涉。

    而省下来的大量剩余时间,云儿也不管他。庄无道也就由着性子,钻研怎么将元磁摄力,与十二式降龙击结合。再就是偶尔练一练那‘天地阴阳大悲赋’。

第六十八章大悲隐患

    最近在阴阳大悲赋上的进展,是庄无道最得意之事。冰@火!中文可能是因踏入练气境,肉身更强横之故,也可能是近日里苦修不殆。在一月之前,他最多只能吐出‘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中的十年二字。然而此时,却已是能把‘十年生死两茫茫’这七字,完整的道出。

    不过每一次练习完之后,庄无道都是痛的死去活来。浑身骨骼仿似要寸寸碎裂,筋骨酥软,全身抽搐。而云儿也总会在这时,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庄无道自己也有些受不了,每一次练习之后都是如受酷刑。当练到第七字之后,更是浑身上下一身黑汗,恶臭熏人。若非他性情素来都是坚韧不拔,又硬撑着一口气不愿服输,差点就无法坚持下来。

    不过他庄无道所以不愿放弃,倒也非全因与‘云儿’赌气,他是羡煞了梦中那为绝代仙王凰劫施展‘阴阳乱’之时的无上之威,除此之外,也渐渐察觉这阴阳大悲赋的好处。每次诵音之时,他的内脏骨骼都会随之震颤。随着时日推演,他的躯体之内,也开始产生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

    肉身并未随之增强,庄无道却能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越来越是强劲。而次数则开始减少。有时候连续十息二十息的时间,都不会有一次心跳,仿佛死人一般。

    也不独独仅只心脏如此,其余五脏六腑,也是差不多的情形,活力十足。就连骨骼骨髓之内,亦有变化。虽然看不到,然而庄无道每次使用‘易骨炼筋丹’与‘养气丹’的时候,都感觉这些丹药的效果,都略有增长。

    这么说起来,‘云儿’也曾跟他提起,这天地阴阳大悲赋也可算是一门辅修之法。并不炼体修身,却能有洗骨伐髓,固本培元之力。

    修炼这法门固然是苦了些,却颇有些益处。对他而言,价值甚至还在牛魔元霸体之上。

    毕竟修行的功法世间常有,然而洗骨伐髓之法,固本培元之术,却甚是少见。

    他的资质仙骨皆不如人,只悟性一项能勉强拿的出手。要赶上别人,修行时就需常借丹药之力。然而凡是丹药,都带有三分毒性,平时不显,却沉浸入骨髓血肉与内脏肺腑的深处。尤其‘血元丹’之类的虎狼之药,虽能激潜能,却也会大幅消耗人体内的元气与寿元。

    常赖丹药之力者,据说很少有人能修行到筑基境界以上,就是因毒性沉积之因。

    这门‘天地阴阳大悲赋’却正好对症,洗骨伐髓,可清除体内的毒素。固本培元,则能增人体内元气,可使他放心的服用各种丹药。

    “剑主你未免太乐观了,也把这大悲赋想的太简单。”

    就在庄无道心内暗暗喜悦之时,‘云儿’空灵的声音,却又一次在他心念里响起:“大悲赋虽是能修出无上玄术的上乘法门,然而也非全无限制缺陷。此法固然可助人洗骨培元,然而以剑主你此时的修为,过程中却需承受金丹修士都难忍之痛苦。且一旦无法坚持中途放弃,或者进境太慢,便会遭遇反噬。那时不但不能够固本培元,反而会大量损伤元气。”

    “反噬?”

    庄无道一阵楞,然后眉头皱起,不解道:“既然是有害无益,怎不早说?为何还要把门大悲赋传授于我?”

    “我可没打算传给你,只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不过没能想到剑主记忆力如此群,一两次就能完整记住。心性也是坚韧,居然能练到第七字。”

    云儿一声轻叹道:“不过此法毕竟还是能洗骨伐髓,练一练也是无妨。你还未入门,损伤的那些许元气,我也能想办法帮你补回来,只是多耽误个一两年而已。”

    一两年?

    庄无道一阵纠结,别说一两年,一两月他都不愿耽误。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又忽的止住。此时那灵室的门已被推开,古煜的身影站在了门前处。

    云儿与他说话,都是以心念交流,不惧他人察觉。然而每逢这种时候,庄无道总会时不时的‘走神’,多多少少会给人看出些异样。

    尤其古煜这样练气境后期的修士,灵念最是敏感不过。每逢此人在时,庄无道都尽量少于与‘云儿’说话。

    像那什么大衍决,蕴剑决与天地阴阳大悲赋之类,这些由云儿传给他的独门功法,庄无道也不敢在此人面前修习。

    “小姐要我通知你,玄元阁的修士聚会,就定在今天晚上。”

    那古煜推开门后,便负手笑道:“小姐说聚会上你若想要什么东西,尽管买下便是。若钱财不够,只要数目在四千两黄金之内,都可从我北堂家借调。”

    庄无道颇是讶然,忖道这玄元阁的修士聚会与学馆排位战,怎么撞到了一处?

    学馆那边在三日前就已遣人告知,略山学馆已约定在今日午后登门,挑战离尘学馆。

    正思及此时,那古煜接着又笑道:“还有今日下午,略山学馆与离尘学馆的约战。小姐的意思,是让你无论如何都要出席。据说离尘本山的巡查使已经入了越城,玄元阁今夜的聚会,便是欲借此东风。说来惭愧,这位的身份,我家至今都未打探清楚。不过此人说不定也会关注今日两大学馆之战,无道你身为离尘席弟子,这种场合若不出面,怕是说不过去,也会影响巡查使日后对你的观感。”

    原来如此!

    庄无道笑了笑,已是明白了北堂婉儿的好意。不过今日的约战,他本就无意缺席。口里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天色,只见已经是正午时分。庄无道便连忙冲洗一番,洗去了身上那层恶臭黑汗,再换了一身衣物。一身清爽之后,就立时动身。

    才走出堂口大院的院门,恰好街口处秦峰王五一行人,也拐入这条巷内。后面跟着三十位帮众,都是炼血境的好手,人人鲜衣怒马,身带兵刃。而秦锋王五二人的脸上,是忧虑与怒意交杂,马原林寒则一脸的郁闷。

    庄无道知晓这几位,今日是一起出城去看庄寻交代的那几处矿脉。他心中也是好奇,大步迎了上去。而秦锋也未等他问,就苦笑着开口道:“庄寻说的不假,而且都是富矿。不过周围的情形有些不对,要自家开采的话,怕是有些麻烦。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庄无道了然,知晓那庄寻抛出这几个矿脉,果然是没安什么好心。那日秦锋屠灭庄氏一族虽是过份了些,却也没冤枉了庄同,

    “我特意打听了一下,附近的几处矿坑,都是城内的几家豪族占据。不过看其情形,应该是还不知庄家探出的这条蕴元石矿脉。那庄寻的保密功夫做的不错,就连他家在越城的几位亲信管事都不怎么清楚。之后我也是费尽了心思,找到了一位以前庄家雇请的老矿头,这才知晓究竟。”

    秦锋一边说着,一边冷笑:“庄寻其实早就在暗中开采,已经持续五年之久。不过从一年之前开始,那里的矿奴就接二连三失踪。开始只以为是意外,后来才6续现些痕迹,猜测那几处矿脉之下,可能有一个噬地金鼠的巢穴。庄寻无奈,这才把这四处矿脉封存。”

    “噬地金鼠?”

    庄无道一声惊呼,然后浑身上下一阵寒。

    ‘噬地金鼠’这种异兽,他是久闻大名了。本身等阶其实并不高,成年之后,也不过只有相当于练气一重楼修士的实力。是一阶初期的灵兽。只有一些个别的王兽,才能进入二阶,甚至四阶五阶。然而这噬地金鼠却最喜群居,一个巢穴中,往往是以千计。大一点的巢穴,一万两万都不出奇。

    好在这种灵兽,平时畏光,并不出现在地面。且生活习性,也算和善。只要不去招惹,就不用担忧这些噬地金鼠的危害。

    然而这些小东西的报复心也极强,一旦侵犯进入其‘领地’,这些噬地金鼠就必定会群起而攻之,不死不休。即便是城中如镇南将军,也难全身而退。

    自然这‘噬地金鼠’若只是护巢,还不用怎么担心。可就在大约六十年前,越城中有两位矿主也不知怎的,将一巢的噬地金鼠激怒,引了一波‘鼠潮’。

    那次灾难,使十余万人惨死。城中的几大世家,也都是损失惨重,甚至陨落了一位筑基修士。历经十年之后,才恢复了元气。

    而那两位引鼠潮的矿主,也由此引全城公愤,全家老小皆被分尸而死。

    若真如庄寻所言,那么这庄寻就真是其心可诛了。不知根底,冒冒然的就去开采,说不定就是灭门之祸!

    “你小声一点!”

    秦锋冷冷盯了庄无道一眼:“这庄寻也是心狠的,当时就准备灭口。几百个矿奴连带一家老小,全数杀绝。也只这位老矿头机灵,见情形不对就早早脱身。在城里躲了好几个月,知道庄家没了,才敢出来做事。“

第六十九章神秘道人

    庄无道暗里撇了撇唇,说到心狠,秦锋与庄寻是半斤八两,他反正是望尘莫及。<冰火#中文

    随即庄无道目光就被几人身后一个担架吸引,是几个剑衣堂帮众,用树枝制作的简易担架抬着一人。那人年纪大约三旬左右,面色金紫,双眼紧闭,呼吸不匀,昏迷不醒。

    庄无道不由用疑惑的目光,再次望向了秦锋:“这人是谁?”

    “我也不知,路上捡到的。”

    秦锋的语气极其随意:“我看他也似是一位修士,修为不低,就让人把他抬回来,看能不能救醒,与这人结个善缘。”

    听秦锋这么一说,就连随在庄无道身后的古煜,也凝神注目。旋即就又摇头,看不出此时的真实修为,然而以他估测,绝不会出练气境中期。

    庄无道也颇感兴趣,走过去为此人探了探脉。

    医武不分家,修士在这分面则更为在行。庄无道也曾有一段日子对医术颇感兴趣,下功夫钻研了一阵。

    可惜无名师指点,庄无道在医道上进展不大,又明白自身的实力修为才是根本,几年之后就慢慢放弃了。

    不过即便如此,庄无道也依然是诸多兄弟中,医术最高明的一个,尤其擅长外伤跌打。

    在还未迹之前,秦锋一干人受伤时,都是他一个人在料理。

    对他武道上的助益也不小,知晓了人体经络,筋膜关节的具体构造。反馈在外功修行上,可使他在炼体一道,比旁人又多出了几分领悟。

    然而到底是半吊子,庄无道装模作样的把脉片刻,依然毫无所得。全不知此人昏迷之因。只大略窥直此人体内气血淤积于某处,体温也远高于常人,还有几丝远比他雄厚的真元在流动。

    “还真是修士,至少是练气八重楼!”

    古煜闻言一笑,庄无道探脉的结果,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不过,练气八重楼么?越城中倒也是少见。这样的修为,在越城内已经可勉强排入三十之内。只是以前没听说过此人,应该是新到越城不久。

    秦锋王五亦是眸中精芒微闪,眼里多了几分认真。练气境八重楼,在北堂家之人的眼中,或者不算什么。在他们而言,却是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今日结一份善缘,日后也能多一条路走,

    庄无道又一阵迟疑,踌躇了片刻:“似乎是中了火毒,焰力入髓,导致昏迷。最好是尽快请城里几位名医给他看看,”

    并非是他自己有这本事,能看出这人昏迷不醒之因。而是‘云儿’,此刻正在他脑海里说话。

    “剑主,说了这并非是火毒,而是精焰火毒,非同小可。”

    庄无道无语,实在分不清这’火毒’与‘精焰火毒’有什么区别?

    “差别极大,火毒寻常之法就可就解去,这精焰火毒,却非是凡火烧伤。看情形应该是石明精焰,若三月不治,此人就将全身化石。需一些特殊的手法与药材拔毒才可,已非是人间手段。这人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那云儿随即又语气一转道。“剑主道缘不错,此人体内焰力极盛,应该是完整的一朵石明精焰,对你颇有些用处。”

    “用处?”

    庄无道颇是惊诧,一个将死之人,对他能有何益?

    “可从此人体内提炼出石明精焰的火种!剑主不是在要修习《天璇照世真经》?此火对你大有裨益,甚至可凭此一举破开灵窍。石明精焰,即便在五劫之前,也是排名前百的无根精焰。尤其是练气境的阶段若能炼化,世间能匹敌者不到五指,那位莫云狂的火蝶术,那时若能融入这石明精焰。你即便用出那式牛魔乱舞,也是必死无疑!”

    庄无道悚然动容,‘牛魔乱舞’的霸体罡身之强,他自己是最清楚不过。

    “那又该如何提炼?”

    “我可指点你一套《小还阳三十六路秘针》,能够提炼精火,也能顺便为此人拔毒,一举两得、”

    庄无道只觉是不可思议,小还阳秘针?这套针法,他其实早学过。离尘学馆的武经楼内,不止是收藏武道典籍。还收藏着一些杂学书册,使弟子增长见闻。星象卦算,医术蛊毒,虽是极其粗浅,却无所不包。

    庄无道最初学医时,那些医书的来源,就是来自于武经楼。而《小还阳三十六路秘针》,就是其中一本。

    然而只是一套最粗浅的入门针法,真可以用来拔除这什么精焰火毒?

    若这小还阳秘针真能办到,那么这越城中的那些名医,也应可轻易将此人救醒了。

    “无知!”

    云儿的语含鄙薄,不屑一顾:“同样的针法,在不同的人手里,也有高下之分。剑主你是不知这‘精焰火毒’到底为何物,寻常的所谓‘名医’能为他拖延些一时间,就已很不错了。而手段再高明一些的,估计剑主也难请到。”

    庄无道暗暗好笑,心中已经是信了。不过这‘石明精焰’与‘小还阳秘针’他虽好奇,此时更在意的,却还眼前这人,为何会中了石明精焰的火毒?

    听云儿的口气,这种火焰应当是极其的不凡,世间少见,可为何会出现在一位练气八阶的修士身上?

    好在秦锋的为人一向是最精明不过。这么大张旗鼓,毫不遮掩的将这位抬入城,心思是昭然若揭,

    真要是有仇家再寻此人,也早该寻过来了。而既然到至今都安然无事,也就是说,他们可放心的加以救助。

    此时的剑衣堂有北堂家为后盾撑腰,寻常的人物势力都不用畏惧。

    不敢在古煜面前‘失神’太久,庄无道摇了摇头,没再继续搭理云儿。反正此事也不急,秦锋王五两人,定然要在城中遍请名医的,到时候看看情形再说。

    ※※※※

    当庄无道与马原林寒三人一起,来到离尘学馆时。现此处,赫然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东吴国民风剽悍,武风极盛,越城也不例外。学馆内的小比,一般不许外人旁观。然而各学馆间的争斗,却不在此例。

    知晓今日有热闹看,这条玉涴街上的邻里街坊,都是不约而同的纷纷赶至。有些商家,甚至提前歇业。除此之外,两家学馆的弟子,也来了大半。略山学馆的规模要比离尘学馆兴盛的多,弟子足有八百。几千人涌入学馆,使宽达几十亩地的演武场,也显出了几分拥挤。来晚了的话,就只能挤在外围,踮着脚都未必能看到。

    不过庄无道身为席弟子,学馆中实质上的‘第二人’,自然有自己的位置。向两位馆主与官府派来的仲裁使行过礼后,就大刺刺的在李向南旁边坐了下来。

    东吴地处东南,是天一诸国亿万生民眼中的蛮荒之地。然而恰因如次,东吴从上到下皆重礼节,以示本国为礼仪之邦。

    “我东吴以农为本,以武兴国。当今天下诸国混战不休,东吴亦连年争战,深受其害。我朝历代诸王千年中建学馆八千,便是为扬武风,弘扬武道,使百姓强身健体,有护身之能。只有以武止伐,平息干戈,方能还百姓太平。此为我朝国策,不可更易,尔等子民,亦当以武为荣,勤修不怠——”

    那仲裁使先是一番长篇大论的宣讲,而后便由双方的馆主互拜,由略山学馆奉上礼物。

    一套约战的礼仪完成,就花了足足近半个时辰。

    直到此时,双方的弟子才开始上台比斗。都是两大学馆中,排名前十的弟子不过却是属于表演的性质,胜固欣然,败亦无妨。

    真正能分两家学馆胜负的,只有最后排位前三的弟子。所以在各大学馆中,对席,次席与三席,都极其看重。在学馆中的地位,仅在学馆馆主与一些德高望重,实力群的教习之下。

    前次小比,马原刚好进入第十位,亦需下场。庄无道却不感兴趣,扫视着周围人群。

    古月明果然也在,一身再普通不过的学馆制服,然而混在离尘学馆诸多弟子中,依然是如鹤立鸡群一般,卓尔不群。

    另还有几人,颇使庄无道侧目。以前虽没见过,然而观这几位站立的姿势,就知他们的实力不弱。此时的马原林寒。绝不是他们对手。

    “那是百兵夏氏的夏苗,林和孔氏的孔回,镇守太监的侄儿夏侯虎。都实力不弱,是越城内十年难得一出的人杰,较之古月明也毫不逊色。不过都与你无关,大比之时,我会让你尽量避开他们三人——”

    北堂婉儿就坐在庄无道的身后,声音低沉,给他一一介绍着。

    庄无道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随即又感觉到一道目光,隐含不善的注视着这边。转头望去,就见对面一位身体壮硕,肤色黑的浓眉少年,正冷冷的望着他,眼含讥哂。

    “这人又是谁?”

    “他是略山学馆新近的弟子,名唤臧全,是略山馆主卫方几日前从涂城请来,也是你今日的对手。据说已是练气境二重楼,不过此人从未在人前全力出过手,到底实力如何,我也不怎么清楚。”

    “席弟子,这不合规矩吧?”

    插言的却是林寒,语含诧异,只到了略山几日,就成为席?

    北堂婉儿却掩唇而笑:“怎么就不合规矩了?略山学馆昨日才小比过一次,这人可是靠自己的本事力压群雄,一层层打了上来。”

    庄无道则陷入沉吟:“是古月家?”

    涂城在越城之东,地方更是偏僻,是著名的武者之乡,也是略山魔宗的根本重地。这少年出身涂城,年纪未到二十就已是练气境二重楼,实力可以想见。

第七十章月神之剑

    然而以此时离尘学馆在明面上的的实力,庄无道实在想不通那位略山学馆的馆主,为何还要如此郑重其事另请高人过来,难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怎知道?”

    北堂婉儿摇着头,沉吟着道:“应当不是古月明,若真是古月家,不会给你选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弱。说不定是那夏家林家,准备用此人试你虚实。东船巷那一战之后,沈泉莫名其妙就让出了一条街。换成是我,我也好奇。会想办法看看究竟——”

    庄无道下意识的,就往北堂婉儿之前说的夏苗,孔回二人看了过去。这两位却毫无异色,看不出什么异样。

    这些世家精英子弟的城府,庄无道也是早有领教了。摇头一笑之后,便毫不在意、

    马原得地髓之助,十几日前就与林寒一起双双突破到了练髓境界。无论是在离尘学馆,还是在玉涴街上,都已可算是一号人物。

    可惜遇到的对手,却是一位练髓后期,同样修了一门一流武学‘流金鞭’,恰是克制马原的身法暗器。仅仅十个回合,就败落了下来。

    到了第三场,略山学馆的出场弟子,已经是一位练气境一重楼的弟子。

    庄无道不禁暗叹,双方修为上的差距实在太大,根本就非是一个层次。前两战不能获胜,后面就更无胜算。

    可随即就见一个身影,施施然的走入了场中。使庄无道的眼神顿时一凝,微觉意外。

    “是他?”

    “庄同失踪缺席,由学馆中实力最强的古月明暂代第八席出战,倒也不算出奇。”

    后面的北堂婉儿嘀咕着,眼中也同样含着惊疑:“这个家伙,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就在二人说话间,那古月明已然立定。手按着剑,四肢松松垮垮,在庄无道的眼中,浑身都是破绽,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

    然而就在裁判武师手中锦帕落地的刹那,一道银白清冷的弧光就在众人的眼前乍然闪现,仿如弯月,凄美绝伦。这一刻,甚至夺去了空中大日之辉,将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的吸引。

    又一闪而逝,不到一个眨眼,这道‘弯月’剑弧,就已不见了踪影。

    古月明的剑,出鞘只是一瞬,快到了在场之人大半都还懵懂之时,就已然再次入鞘。

    而在他的对面,那位略山学馆弟子的头颅,竟已抛落了下来,血泉喷溅十丈。

    整个校场之内,顿时一片死寂。便连庄无道亦是呼吸为一窒,倒吸了口寒气。

    半晌之后,北堂婉儿的声音,才从他身后悠悠传来。

    “是练气境四重楼,剑出如月,神鬼莫测,好一个古月明!我这些年,果真是小觑了他。今日见了他这一剑,遣人试探之举,倒是不必了。”

    庄无道不一言,隐隐看出古月明这一剑,其实并未触及那为略山外门弟子的身躯。练气境界,也谈不上什么剑气剑罡。

    然而仅仅只是那弧形剑光挥出的锋锐气流,就已经斩断了那略山外门弟子的头颅。

    古月明的剑道修为,那一剑的恐怖,由此便可窥一斑!

    意识之内,云儿亦是一声赞叹:“此人的剑道天赋,确实堪称绝佳。只见过我施展了一次拔剑术,就能模仿,将之融入己身剑术之中。”

    庄无道的面色,愈的凝冷:“你是说,他领悟了你的拔剑术?”

    当日云儿施展拔剑术时的情景,他记忆犹深。

    “只是一二皮毛而已!绝顶剑道,哪有这么容易学会?”

    云儿淡淡道:“然而这人剑术天赋之强,却也毋庸置疑。战场上相遇,你百招之内,可将此人毙杀。可在擂台之上相遇,你如今胜算都不到一成。”

    就在云儿说话之时,校场之内,已经有人6续反应过来。周围惊呼之声阵阵,一些胆小之人,纷纷惊惶逃离。对面略山学馆的弟子,更是眼光赤红,群情汹涌。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古月明。

    那位略山学馆的馆主卫方,也同样是铁青着脸站起身,

    “学馆间比武较技,向来都是点到即止。阁下剑起杀人,就不觉得要我略山学馆一个交代?离尘宗当世大宗,我一向敬崇,却真不曾意料贵馆弟子,居然还有这等心性凶残之辈。”

    又朝着中央处端坐的仲裁使一抱拳:“还请仲裁使,为我这可怜弟子主持公道!”

    李向南默默不言,仿似未闻。古月明乃古月家的嫡长孙,此时修为,更已胜他一筹,不是他惹得起的。巴结都来不及,实在没道理为略山学馆的一个死人,而开罪古月家。

    那位仲裁使亦是面色尴尬,几次欲言又止。

    不过还没来得及话,古月明就已开口道:“我古月明的剑,磨砺于沙场之上,是为杀人而练,非为这比武较技。失手伤人,在所难免。方才那一剑,我只用三分气力,他挡不住,是他不对!你若不服,大可寻我一战。”

    说话之时,却是目视着台下的庄无道,眼神莫测,带着莫名笑意。

    庄无道不自禁的皱起眉,只觉一股若有若无的凌厉意念压迫而来,来他浑身上下,寒意凛然。

    云儿再次一声轻咦,提醒道:“此人剑道,已经得‘势’之三昧,他是欲以这一剑,动摇你心神。”

    庄无道也猜到了几分,然而见了古月明这一剑,哪怕他明知此人的目的。也不免心情沉重,原本高涨的自信,骤然跌落。

    “两月后剑主与此人那一战,可需云儿助你?”

    云儿的语音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庄无道却摇了摇头,忆起云儿之前说起的‘斩三尸’之言。心中隐有明悟,这个对手,他定需亲手击败,

    一切都依靠剑灵,他的心境与武道,永远不可能有什么进展。

    “罢了!”

    云儿的心情,似乎既有失望,又有欣慰:“不过此人剑术了得,伪灵窍至少开了两处。这一战的凶险,甚至越之前你以一敌百那一次。剑主若想胜他,就尽量在那道人身上提炼出火种。两个月内,冲入练气境四重楼的境界。”

    庄无道怔了怔,只觉是不可思议:“练气境四重楼?”

    他这些日子,借助练气境之前的雄厚积累,勤练不懈,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冲入二重楼境界的征兆。

    然而也同样感觉到了修行的艰难,一旦练气境之前的积累,被彻底掘殆尽。修行的进境,必定大降。

    受资质根骨限制,又没有合适的灵地修炼。若非还有‘轻云剑’聚灵之效可以依仗,庄无道几乎就对自己未来的修行之途失去信心。

    “四重楼只是最低!其实剑主若运气不错,有足够的丹药与天材地宝,借助石明精焰,两个月突破五重楼也不是难事。”

    云儿的声音却依旧平静,轻描淡写般的说着:“要知哪怕是品的根骨天资,修至仙王境界,最短也需三万载岁月。我既然说能让你在万载之内,成绝代仙王。自然不会让剑主,在这第一层的练气境界停留太久。虽然冒险了些,然而那石明精焰却毕竟是一次难得良机,不容错过。”

    庄无道心中震撼,不过此时却不便询问详细。只能强忍着好奇与惊喜,继续注目眼前。

    那仲裁使到底是不敢朝古月明难,只将台上的裁判狠狠训斥了一顿,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就任由古月明下场。即便那略山学馆的馆主卫方,亦是只能忍气吞声。

    收拾尸体,清理血迹,又花了些时间。再次开始比试时,已经是到了半刻钟之后。

    只是到了这时候,之后比武较技已经变了味。略山学馆之人,都是憋着一股火气。不敢向古月明讨还公道,就只能拿离尘学馆的弟子出气。出手格外狠辣,而那裁判与仲裁使可能是为平衡考虑,都是视而不见。

    离尘一方除了林寒见机不妙,毫不顾颜面的提早认输,得以平安无恙之外。其余几人都是负伤下场,情形凄惨。甚至无人能在场上撑过三合。

    “这个古月明,真是害人不浅!”

    马原已经忍不住在庄无道的耳畔轻声嘀咕,也不止是他。此时便连离尘学馆的诸多弟子,也大多都对古月明心生不满。

    此人将对手斩杀,受累的却是学馆内其他的师兄弟。上场之人都败落的凄惨,离尘学馆也是颜面无存,

    不过却都知古月明的身份,即便不满,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庄无道却能敢觉到古月明的目光,正往这边注视,当下只能是不置一语的开始默默准备。

    前七场比试已经结束,快轮到他了。

    略山学馆登门挑战,到了此刻,才算是进入正题。不过最后这几场,并非是三场二胜分胜负。而是擂主挑战的方式,双方三人,哪一方能在台上站到最后一刻,便算获胜。

    所以这些年,庄无道尽管胜率不错,也依然没能使离尘学馆大幅提升名次,只能勉强保持原本的排名。

    此时离尘学馆的第三席,是一位名叫宣和的弟子。实力远不如王方庄同,却也不算太弱。

    然而还未等此人上场,一个身形异状魁梧的身影,就已经走到了台上,

第七十一章来而不往

    庄无道注目望去,只见正是略山学馆的席臧全,不禁楞了楞。<冰火#中文臧全和他一样,都是席弟子。按照规矩,应该是最后出场才对。此人提前上台,到底意欲何为?

    周围众多离尘学馆弟子,也都是眼露不解之色。而后就听臧全一声霸道的冷哼:“天色已晚,一个个来比试,岂不是浪费时间?就不嫌麻烦?你们离尘学馆三人,可以一起上来,我臧全一人接下!战决,生死勿论!”

    说话之时,却是怒目瞪着台下的古月明,带着几分挑衅之意,

    校场中静了一静,而后就又‘嗡’的一声,彻底炸开了锅。离尘学馆这边的弟子,都是群情激涌,面色涨红。

    “狂妄!”

    “一人战三,他以为他是谁?”

    “此人可恶!这是欺我离尘学馆无人?”

    “简直欺人太甚!”

    台上的李向南同样皱起了眉头:“一人战三,似乎不合规矩?”

    那仲裁使还未开口,卫方就已一声冷笑:“也不是没有前例!真正说起来,比试中当场杀人,也同样不合规矩!”

    听到这一句,仲裁使顿时又闭上了嘴,一阵踌躇。

    而此时场中,那臧全蓦地右足一踏,顿时轰然炸响。周围十丈之内,碎石纷飞,所有的青石方砖,都纷纷开裂。

    “聒噪!今日我臧全自愿以一战三,败了我略山学馆就认输。你们离尘学馆如敢应战,就尽管上来!若然不敢,就给我闭嘴!”

    全场一时都为之噤声,落针可闻。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臧全的脚下。

    那只是最普通的青石方砖而已,然而要想将之踩裂,哪怕是一头巨象,也难办到,至少也需三象之力。

    练气境四重楼,最多也不过二十牛的力量,此人却是远远出了。这臧全实力之强,已可窥见。

    北堂婉儿美眸张了张,而后释然道:“原来是修成了一重天的魔猿刚体,怪不得以他二重楼的修为,就敢向古月明挑衅。”

    庄无道亦微微颔,魔猿罡身介于一流武学与绝顶武学之间,同样是一门极难修成的横练功法。因是仿自魔猿神通,虽未能得猿之灵敏,然而身躯四肢的灵活,亦不受横练外功影响,可谓是强悍无比。

    臧全在这个年纪,有练气境二重楼的修为,又修成这门横练之功,的确是有着自傲的本钱。

    甚至可以说,这人已经不逊色北堂婉儿与古月明多少了。

    换在三个月前,他们三人的确是加起来,也不是这人一合之敌。

    “不过遇上你这家伙,算是他倒霉。牛魔元霸体,可比他的魔猿刚体强多了。大摔碑手,更是他的克星。这个白痴,看来真不是古月家的人。”

    魔猿刚体介于一流和绝顶之间,也就是六品之上,五品之下。而牛魔元霸体,虽被世人划入绝顶之列。可若按修行界的划分,却至少也是三品凡,甚至二品圣灵层次的功法。双方差距,实在不可以道理计。

    而若论到力量,庄无道在练气境之前,就有十二牛以上的实力,大摔碑手力比三象。踏入练气境之后,身体素质与力量暴增,此时一掌大摔碑,已然接近八象,近七十二野牛的力量,足可开山裂石!

    练气境五重楼之下,无人可正面受他一掌。

    庄无道却不置可否,看向了周围。离尘学馆的弟子,面色皆是苍白青紫,难看之极。以臧全展露出的实力,学馆之内除了古月明之外,无人是其对手。

    而与庄无道同为三大弟子之一的宣和,更是脸上一丝血色都无,眼现畏色。

    王方则神情凝重,不过倒无什么畏惧之意,眼神决然悲凉。他的回风掌,最怕的就是这种横练外功。也知这一次上台,即便侥幸不死,也免不了重伤,影响他冲击练气境界。然而此时此刻,绝不可能退缩。

    全场沉默片刻,台上的臧全又是一声讥嘲:“怎么?不管应战?你们离尘学馆,难道都是废物不成?”

    对面的略山弟子,都是一声哄笑。而离尘一方,则更为沉寂,羞愤交加,无人应声。

    王方一声叹息,正准备上台。却见一旁庄无道已经提前他一步站起,踱步走入到了场中。

    “何需三人联手?不合规矩,今日我一人就可。我若败了,今日离尘学馆就算输了。”

    周围的离尘学馆弟子,闻言都是眼神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哪怕是庄无道,哪怕传闻中这位的降龙伏虎拳法,已经初入门径,进入练气境界。不久之前,更在五招之内废了庄同,也绝不可能是臧全的对手。

    “你?”

    臧全也移目向庄无道望了过去,而后一声哂笑:“可别后悔,这一战,可是生死勿论!古月明说他是在沙场上练剑,所以剑出杀人。我的魔猿罡体,也仅仅只是初成而已,还控不住力。你死在我手里,可别怨我。最好是三人一起——”

    “啰嗦!”

    庄无道摇头,直接朝着裁判吩咐道:“可以开始了!”

    臧全顿时气得面色铁青,眼中布满阴翳,杀机更是深沉。

    此时校场中,早已是议论纷纷。

    “果然还是庄师兄有担当。”

    “师兄人虽贪鄙了些,关键之时还是靠得住,”

    “只怕师兄他不是对手,我看是输定了。”

    “这臧全摆明了是找回场子,庄师兄他只怕要招毒手。但愿能全身而退——”

    “能够撑过两三回合,就算保住我们学馆的颜面,不算丢人了。”

    古月明依然是一言不。却微微摇头,满眼的嘲色。北堂婉儿则一声无奈叹息:“原本还以为,能够多瞒一阵的。若能再算计一番百兵夏氏,岂不更好?”

    北堂琴随侍在侧,闻言是无语。百兵夏氏,亦是越城后起之秀。经营兵器灵器生意。在越城打造精良兵甲,四处贩卖。在松江之上,有着庞大的船队,是古月家之外,能挑战北堂家地位的最大势力。

    庄无道对场外之声,已是充耳不闻。修武者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然而也需有集中力。即便是这种对手,他也不愿分神。

    不过台下之言,却也无一遗漏传入他的耳内。忖道果然,东船巷他以一人之力,毙杀五大练气境强者那一战,半点都没能传出去。

    古月北堂两家在越城中的势力,真是可畏可怖。

    锦帕飘下,落在了地面。对面十丈外的臧全,已是一声狞笑,大踏步的飞奔而至。

    “不知死活的蠢货!”

    一拳轰至,却在半途中庄无道刚欲闪身躲避的时候。那臧全手臂却又忽然再次伸展,骨骼关节爆响声中,那臧全的臂展竟又凭空增了整整一尺!几乎就印到了庄无道的胸前。

    “通臂拳!”

    台下一阵轰然哗乱,一些离尘学馆的弟子,已经不忍卒睹,闭上了眼睛。即便北堂婉儿,也是意外无比。这臧拳在魔猿刚体之外,居然还练了这一门通臂拳法,看起来造诣不低。

    庄无道也同样诧异,挑了挑眉。而后微微一笑,这时躲闪就有些狼狈了。干脆是不闪不避,任由这一拳,猛轰在他的胸前。

    “给我去死!”

    气劲震荡,向四面八方排开。下方青石方砖,再次纷纷开裂。

    此时臧全的脸上,那狰狞之色却已经全数褪尽,面容扭曲,满眼都是错愕与不感置信。

    庄无道立在原地,脚似乎生了根,不曾后退挪动半步。而胸前毫无伤,就连衣衫也是分毫无损。只有衣袂,在罡风吹拂下,不断的飘舞震荡。

    也直到近半个呼吸之后,台下诸人这才纷纷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庄师兄他,好像没伤到?”

    “不可能!魔猿刚体,配合通臂拳,至少也是四十五牛之力!便是练气境二重楼的修士,也要被一拳打死,怎么可能没受伤?”

    “骗人吧?受了臧全师兄一拳。这离尘学馆的杂种,怎么可能还安然无恙?”

    众人之中,两道目光尤其凌厉,盯着台上庄无道上下打量,带着审视惊叹之意。赫然便是北堂婉儿,之前为庄无道介绍的夏苗与孔回二人。

    “是横练霸体,这庄无道,也有横练霸体!”

    “霸体罡身,品阶怕是远在魔猿刚体之上!”

    “元磁之力,莫非是那门牛魔元霸体?已入一重天境界,此人藏的如此之深?”

    台上的庄无道,胸膛只一个起伏,就将臧全的拳,震得向旁滑开。而后欺身而近,迅若灵猴,气势又无比的刚猛霸道。一双肉掌,猛然膨胀。

    “来而不往非礼也!臧兄也请接我一掌。”

    大摔碑,碎石!

    臧全出一声不甘的冷哼,下意识的,就把左臂护在胸前,意欲挡住庄无道的掌势。

    而后就只听‘咔嚓’一声碎响,臧全的左臂直接就被折断。那双掌,也是毫无悬念的就印在他的胸前。

    顿时肋骨凹陷,臧全整个人似被巨象正面撞击,直接倒飞出数十丈外。撞碎了外面的院墙,又滑出四十余丈,这才停下,整个人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而整个校场之内,此时再无一丝声息。哪怕是李向南,看向庄无道的目中,也是既惊又佷。

第七十二章玄元宝会

    台上的庄无道却是微微愣。倒非是因被众人惊奇注目之故,而是远处被他轻描淡写击飞的臧全,情形略有些不对。

    刚才他出手其实不重,那一式‘碎石手’击中之时,就已经收了七成的力量。以臧全的魔猿罡体,最多也只是轻伤而已,一条肋骨都不会断。

    然而此时此刻,这人却躺在三十丈外,面如金纸,再没爬起来。仔细倾听,隐约已没了呼吸。整个人无有声息,似乎已死了一般——

    正错愕间,庄无道就听云儿的声音在脑海响起:“此人倒是有趣,把罩门放在正胸,对手多半意料不到。”

    庄无道一阵目瞪口呆,换而言之,这臧全是已被他一掌击毙?

    此时学馆内的诸人也渐觉不对,那卫方更是赤红着眼,再次暴怒而起:“你们这是欺人太甚!”

    这次却不仅仅只是怒视而已,大袖挥展,如云瀑般的银色光华顿时闪现。数十道刀光,铺天盖地般的朝庄无道冲击去。

    变起肘腋,那居中正坐的仲裁使,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庄无道也是面色微变,这卫方的修为不俗,至少也是练气八重楼。此时含恨出手,更显威势惊人。眼前飞斩而至的这四十九口银刀,刀身之外竟都似有气罡隐限,漫布十丈,也使他避无可避。

    庄无道下意识的就欲催动‘牛魔乱舞’,以霸体抵御。心念导引,才刚触及灵窍精血,就见身侧忽而一个青衫人影闪现,只是一个挥袖。眼前那片凛冽刀光,就蓦然间消失无踪。

    “比武较技时偶有失手死伤,乃在所难免之事,卫馆主何需如此动怒?还是说你们略山魔宗,以为我离尘好欺?”

    说完这句,宗无道身旁的青衫中年又一声冷笑,眼神冰冷的看向了端坐大殿之前的李向南。

    “在下李崇贞,奉师门之命巡察东吴。日前已请示吴京道馆真人,今日之后将暂代离尘学馆馆主之职!原馆主李向南滥用职权目徇私舞弊,解往吴京待查听勘。”

    话音未落,宗无道就已吸了一口寒气,那李向南更是冷汗涔涔,而那略山馆主卫方,亦是瞳孔微缩,再次默然不言。

    ※※※※

    子夜时分,城西玄元阁外,数十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正鱼贯而入。庄无道随着人群甫一走入门内,便目透异光,神不守舍的四处打量。

    这间宝阁他是久闻大名,却一直无缘入内一观。玄元阁坐落城西,是豪富权贵聚居之所。然而外观却并无出奇之处,与寻常人家建的楼阁并无什么两样。

    可在这阁楼之内,却是宝光辉煌。金砖铺地,玉石为墙,珍珠为帘。数百上千件的奇珍异宝整整齐齐的阵列楼中,震撼人心,使人不由自禁的就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这是第一层,里面的东西只是看着好看而已,其实没什么真正值钱的灵珍。以你现在的身家,能买下一半。”

    北堂婉儿似是察觉到庄无道的窘状,顿时忍俊不已的轻笑出声:“你现下在越城好歹也算是位人物,别太丢人。真要惊奇也等到第二楼再说,那里才是玄元阁真正精华。”

    庄无道听了也不恼,仔细注目四望,果然这一层都只是珍贵的材料与灵草丹药而已,连一重天禁制的灵器也没几件。

    随在北堂婉儿身后进入二楼,庄无道就又眸光一亮。这里的奇珍数量少得多,只有百余。然而光是五重法禁的灵器,庄无道就看见了三件之多。其中更有十张左右的宝禁符,令他眼热不已。

    不过这次的易宝盛会,却并不在此间,而是玄元阁第三层与第四层。当二人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就见这第三层的大厅之中,已经坐了近百余人。都是城中的散修,修为从一重楼到八重楼不等,并无进入后期的练气境。

    庄无道第一眼就往第四层的天字乙号房看了过去,恰见那个青衫人影,正立在窗旁,负手凭栏而观。

    玄元阁内的天字甲号房,一直是镇南将军所有。而乙号房,自然是属于越城第一豪族北堂家。

    不过今日有这位离尘宗的巡查使莅临,北堂家无论于情于理,都需将着间包厢拱手相让。

    感觉到庄无道目光注视,那李崇贞也笑望了庄无道一眼。庄无道却有些心虚,本能的就欲避开。

    北堂婉儿不禁奇怪:“你怕什么?有你这样的弟子,离尘宗最喜欢不过。天资虽只五品,然而有玄术神通在身,日后即便不能得道,也可坐镇一方。看这位巡察使的模样,对你也很是看重——”

    旋即就又醒悟过来,噗嗤笑道:“是因李向南?你这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庄无道被拆穿心事,神情顿时尴尬不已:“胡说,我与李向南势同水火,怎会去同情他?”

    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说到利用职权,徇私舞弊,他庄无道其实也不差。

    李向南身为馆主,在学馆中上下其手,兵器与丹药采购每每以次充好,又将道观下用于修缮学馆的钱财私吞了小半。李崇贞定下的几个罪名,都没冤枉了他。

    然而他庄无道这个席弟子也没强到哪去,前一阵倒卖那些废旧兵器就是一例。前几年还没混出头的时候,更曾伙同马原林寒两个,在诸多弟子中敲诈勒索。也因此在学馆内,一直人望不高。

    故而今日看见了李向南的凄凉下场之后,确实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了。

    “几年前道馆真人让李向南来越城任职,本就是为了补偿。只需不过份,哪怕他贪的再多,离尘宗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他之所以落到这般下场,是因他捞过了界。私受钱财,让我们离尘学馆成为略山学馆更进一步的踏脚之石。又是顶风作案,栽的不冤。”

    北堂婉儿语含戏谑的解释着,眼中笑意更浓:“所以你大可放心,似你这样,还在离尘宗能容忍的范围之内,所以莫要担心。只是以后,就需万分小心了。“

    庄无道不禁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以前贪那是不得已。现在已经有了些身家,他怎会再为一些小钱去铤而走险?

    北堂婉儿的言语,也解开了他一个疑惑。其实之前就在奇怪,学馆间挑战比斗,按东吴国的规矩,只需三月一次。离尘学馆两个月前,才与另一家望月学馆战过一次。那略山学馆的挑战,李向南其实完全可以拒绝。

    定下心神,庄无道就又望向了前方的玉石台阶。上面已经摆放了三十几件灵珍,都是这次玄元阁准备拍卖的珍品,展示出来,任人观睹。只有最中央的三件压轴之物,覆盖着一层锦缎。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空着的桌案。今日参与的修士,如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卖,就可放在这些桌案上,只需事后交付玄元阁一笔钱财便可。

    庄无道不假思索,就从腰侧的包囊内取出一双红色皮靴放了上去。引得这大堂内的修士,一阵阵的惊呼。

    此物正是得自于庄同的那双‘炎风靴’,这双皮靴他自己也极是喜爱。以此物练器,日后最少也可冲到十六重的法禁,成为中品灵器。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将那么龙犀晶核弄到手。抢掠庄家收获的七千两黄金中,他一人就分到了整整七分之一。秦锋与马原林寒几个兄弟,也将自己的那一份暂借给了他,加起来整整有二千八百两黄金,

    再拍卖掉这双‘炎风靴’,估计就足够他买下那枚龙犀晶核了。北堂婉儿虽交代过,四千两黄金以下,他可任意从北堂家支取。

    然而若非不得已,庄无道实在不愿再欠北堂家的人情。

    “都说北城庄氏是被你们剑衣堂灭族洗劫,看来是**不离十了。”

    语音陌生,庄无道讶然回过头,就只见一个黑衣的少年缓步走来。高冠华服,面貌略有些熟悉。

    庄无道仔细回思了许久,才记起这一位是今日下午时,北堂婉儿为他介绍的百兵夏氏的少主之一夏苗。

    “那臧全精修魔猿罡体,已入第一重境界。同辈之中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几乎无人能挡、却不意非是庄师兄一掌之敌,虽有五象之力,却不能伤师兄分毫。今日之前,我实在没想到,越城之内还有师兄你这样的人物。”

    那夏苗啧啧惊叹着,又语含劝诫道:“只是如师兄这般甘愿为北堂家棋子,大比之后却未必能落个好下场呢。即便胜了,也有杀身之危。若是落败,则更不用说。北堂家的家风,最是无情不过。师兄若情愿退出这次大比,我夏苗可为师兄说和。”

    庄无道皱起了眉头,这个夏苗,是欲为古月家做说客不成?若是东船巷之前,他或者会动心。然而此时他牵扯已深,也绝没有半分与古月家和解的指望。毫无犹豫,庄无道就摇了摇头:“夏兄好意,无道多谢了。北堂家待我恩重,此时我庄无道也与古月家结怨已深,实在抱歉。”

第七十二章金菟丝草

    与古月家为敌的凶险,庄无道又岂能不知?然而这时候,最忌的就是鼠两端。

    那夏苗闻言也不意外,唇角微哂:“庄兄可是以为自己尚有一两成胜算?然而在我眼中,师兄却是半点胜算都无,必死无疑。”

    见庄无道错愕的看来,夏苗又莫测高深的轻笑:“这次大比,在古月家眼里,乃是生死之战。可在北堂家而言,虽说不上是无关痛痒,却也与大局无碍。两家实力相差仿佛,投入的资源却截然不同。庄兄这一次,可是为那枚龙犀元晶而来?只恐庄师兄要失望而归了。古月家在越城经营二百载,树大根深。积累之厚,绝非外人能想象。总之师兄你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夏苗就已飘然离去。庄无道则立在原地,陷入凝思。

    失望而归?莫非这古月,也是欲争夺那枚龙犀元晶?自己倒是忽略了,古月家怎会轻易让这种能增强他元磁霸体的灵物,落入自己手中,必定会全力阻挠。

    背在身后的轻云剑,这时却又出一声轻震。

    “剑主,这个地方,还真是有一件剑主你能用得上好东西!”

    “好东西?”

    庄无道本能的,就看向了中央处,那三个被锦缎覆盖住的银盘。想必那枚龙犀元晶就在其中。

    “不对,是左面第三。那应该是金菟丝草——”

    庄无道按着云儿的指点,望向左面。只见那左侧第三个桌案上,正摆放着一物。

    那是一团金色的丝线,散着微弱的灵光。若非云儿说这是‘草’,庄无道几乎以为这就一团被修士祭炼过的金丝。

    “金菟丝草?这有何用?”

    庄无道一边问,一边在脑海内回忆。过目不忘的好处,此时就显了出来,不多时就寻到了此物的记忆。

    此物品阶不低,属于二阶的灵珍。年份久的,甚至可入六阶,七阶。常寄生于树木或者巨兽体内,可以炼制养神丹药,或者炼器。然而效用不强,也无其他的功用,所以并不被修士重视。价格连许多第一阶的灵珍都不如。

    看此物摆放的方位,应该非是玄元阁所有,而是散修拿出来拍卖之物。

    “金菟丝草无用,不过却可以用来伪造隐灵根。”

    庄无道是一脸的错愕:“伪造隐灵根?”

    隐灵根他听说过,有些人修行天资不显于外。然而修行的度,却丝毫不逊色于那些拥有二品,一品乃至品及天品天资的天才。不过灵根隐藏,需要用极特殊的手段才能检测出来。

    而且往往只局限于五行阴阳与风雷中的一系,拥有品风系隐灵根之人,修习风系功法的度绝于世,然而换成其他属性的功决,就会被打回原型。

    不过隐灵根也有极限,许多人只能修到筑基境界为止。一旦过了这个境界,隐灵根就会失去作用。只有极少数人的隐灵根,可一直修到金丹境,甚至元婴境界。

    “剑主若能炼化出石明真焰的火种,修为必将突飞猛进。有吾指点,日后一步登天亦非难事。如此岂不使人生疑?伪造隐灵根,日后也是一个解释。”

    庄无道这才释然,如此说来,这东西他还真是非买下不可。又心中暗忖,自家这剑灵,原来也非是原来以为的不通人情。

    可惜,只是伪造出的隐灵根——

    似是窥知他心意一般,云儿又再次出声道:“你如能取来三两龙筋,哪怕只是有龙族血脉的蛟蛇之筋也可,加上地心元核与这金菟丝草,造出真正的隐灵根也未尝不可。品阶越高,则灵根越强。虽不如真正的品与天品隐灵根,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庄无道心中一阵悸动,随即就又心情黯淡。拥有龙族血脉的蛟蛇,绝非他能应付。这种蛟蛇之筋,往往是万金难易。至于什么‘地心元核’,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这金菟丝草还有几分生气,仍有蕴养提升的余地。需用大量的蕴元石,融入灵水浇灌,使其恢复元气之后,才可融练入体——”

    云儿又仔细交代了一番之后,就又沉寂了下去,再没了声音。

    庄无道独自凝思了片刻,也走下台阶,来到四楼北堂婉儿的包厢之内。天字乙号房让给了李崇贞,北堂婉儿就霸道的把丙号房占据。

    不过此时在包厢之内,无论是北堂婉儿,还是古煜北堂琴,都是面色铁青,面含怒色。北堂更紧咬着银牙,口里隐隐‘咯嘣’作响。

    旁边还立着一人,玄元阁的管事打扮,面上赔着笑,神情尴尬。

    “你看看这个!”

    见到庄无道进来,北堂婉儿就将一张纸笺甩了过来。庄无道接过之后,仅只片刻,眼神就也渐渐凝重。

    他手中这张纸笺,正是玄元阁这次易宝大会准备拍卖的灵物清单。然而庄无道从头至尾,都未现有那枚‘龙犀晶核’的影子。

    北堂婉儿的神情越来越阴冷,杀机深沉:“那枚龙犀晶核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玄元阁一向都以‘城信’二字自诩,今日又为何失信于人?已经预定之物也能变卦,简直荒唐!”

    “那龙犀晶核非是我玄元阁所有,而是客人委托。不过今日突生变故,那位客人宁愿赔付我玄元阁三千两黄金,也要将那枚龙犀晶核取走。”

    那位玄元阁执事不亢不卑,满含歉意的解释。随后又迟疑道:“其实不止是龙犀晶核,除此之外,我们玄元阁还有两件能助人修行的土系奇珍,都被人以两倍的高价买走。城中其他两家,同样如此。”

    北堂婉儿脸色再变,怒火瞬时退尽,眸光锐利如刀:“你是说,古月家?”

    庄无道皱眉望向窗外,恰见对面的一间包厢内,那古月明也同样临窗而立,正冷冷的看了过来。口唇微动,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庄无道试着辨识唇语,而后眉头一挑。

    “你输定了!”

    短短四字,配合古月明的神情,似乎透着无穷信心。此人身旁,此时更立着一人,同样十七八岁的年纪,含着莫测笑意。虽是在笑,庄无道却隐隐感觉到一股强横势压扑面而来,令人窒息。

    这个人,又是哪一位?

    “还真是这个家伙!买下越城内所有土系灵珍,古月家这次好大的手笔——”

    北堂婉儿也望见对面古月明的身影,咬牙切齿的揉了揉额心,而后陷入沉思:“对不住,这一次是我失算了。我记得我家库藏之内,还有三五件八品的土系灵珍,过几日我让人取出来给你试试看看,或者能有些用处。”

    话虽如此,北堂婉儿的眼中却依然含着浓浓忧意,牛魔元霸体虽是顶尖的土行功法,然而也不是所有的土系灵珍,都对这门功法有益处。龙犀晶核,本是最适合庄无道的牛魔霸体,也是大比之时,庄无道胜过古月明的希望所在。

    在她看来,以古月明今日展现的剑术,没有龙犀晶核,庄无道的胜机都不足一成,

    “无妨!”

    庄无道摇了摇头,心里对北堂家的珍藏,其实不报什么指望,不过看看也好,或者能有什么‘云儿’看得上的灵物。

    龙犀晶核不能到手,固然是可惜。然而有了那位不知名修士体内的‘石明真焰’,他对那枚龙犀晶核,自然也就不如当初那般在意。

    按照‘云儿’的说法,一旦他吸收了这种排名前百的无根精焰,能够直接将他修为,推升到五重楼境界。直接修成《天璇照世真经》,再开一伪灵窍。

    相较而言,这龙犀晶核也就可有可无了。

    北堂婉儿却以为他是故作镇定,微微一叹之后,就目光凶横的再次注目那位玄元阁的管事。

    “这次你们玄元阁总需给我北堂家一个交代!别说这事与你们无关,事前提前通知一声总能办到?”

    “古月家是直接请动一位金丹,以势——”

    管事刚解释到一半,就被北堂婉儿的目光逼视着,把话吞了回去,苦笑道:“今次之事委实不得已,还请北堂小姐见谅!这样如何?只要价格在三千两黄金以下灵珍,这位庄兄可在我们玄元阁内任取一物。”

    北堂婉儿犹自是有些不满,庄无道却心中忽的一动。将那本《天璇照世真经》取了出来。

    “灵珍就算了,我这本功法,不知你们玄元阁是否有练气境九重楼之后的心决?”

    他这本《天璇照世真经》只有练气境九重楼之前的决要,而且真元已快耗尽,再无法引导人修行。

    庄无道有种感觉,自己若能炼化‘石明精焰’的火种,在这门功法上只怕会走的更远。

    如此一来,收集这本书的后续内容,也就成了当务之急。

    “是天璇照世真经?”

    那管事扫了一眼,就眼露为难之色:“这门功法并不怎么常见,不过修行之人也不在少数。我玄元阁也收集了几本,最高可练到筑基境界。不过那本天璇照世真经远在宋国京城,调送过来至少需三月时间。”

    庄无道心中顿时一松,他最怕的就是这种功法没有后续,只能修炼半截。

    “那就麻烦阁下了,三个月时间无妨,我可以等!”

    将此事定下,今夜再买下那金菟丝草,这次易宝大会就算圆满。在大比之前,他都不用再旁顾他事。可专心修炼,顺便将那修士体内的火毒拔出。

第七十四章秦锋卖人

    精巧奢华的马车上,北堂婉儿手握着一只用于远距传信的翠锋鸟,面色是阴晴不定。旁边庄无道只是察颜观色,就已知北堂婉儿方才收到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此时已是易宝大会之后,这辆马车距离剑衣堂的堂口大院也不足百步。然而此刻车厢内,气氛却压抑沉重之至。良久之后,待得这辆马车渐渐停下,北堂婉儿才终于开口。

    “你可知古月明旁边那人是谁?”

    庄无道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就连他也注意到今日古月明身侧的那个青年,多半实力不俗,修为强绝。北堂婉儿又怎么可能毫不在意?只怕当时就已传命打听这人的底细,只是自己不知而已。

    “此人名叫费修神,也是吴京最出众的年轻高手之一。不过臧全与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此人早在一年之前,十七岁之时,就已是练气境四重楼的境界,至少掌握了二种玄术神通!”

    本就没指望庄无道能认出那年轻人来历,北堂婉儿略有些泄气道:“据说他如今修为已更近一步,即便不到五重楼,只怕也相差不远了,被吴京诸多修士看好。这次能被古月家请过来,真是匪夷所思。”

    庄无道也同样感觉不可思议,如此人物,无论是加入哪个学馆,拜入哪个宗派门下,都有着光明前景。为何甘愿为古月明的踏脚之石?也不知古月家,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请来此人。

    古煜却仍有疑惑:“不知此人在吴京身份如何?可是离尘学馆出身?”

    “此人以前乃是大日皇宗的外门弟子,幼时家徒四壁,孤身一人求学于吴京大日学馆。不过就在一日之前,此人已脱离大日皇宗,被李向南纳入学馆弟子名册之内。无论以前身份如何,费修神参加这次离尘大比已是无碍。据说费修神选修的是大日皇宗的赤日阳决与赤阳神掌,最是克制元磁霸体。这个李向南,实是罪该万死!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北堂婉儿一双柔荑紧握,十指死死扣入到肉内,强忍着怒气:“要非是为搜索那华英道人的下落,又要防范移山宗在越城动手,使我北堂家人手左支右绌,又岂会给他可趁之机?也都怨我,太疏忽大意。”

    最后几句,既似在发泄怒气,也似在向庄无道解释。庄无道亦是心中有数,为赶在移山宗之前找到华英,北堂家的确已是精英尽出。此时越城之内,亦是剑拔弩张,一夕数惊。北堂家在越城到底还不是一手遮天,有所疏漏是在所难免,

    之前自己还在为北堂家的遭遇幸灾乐祸,没想到才几天时间,就又牵扯到了自己身上。

    那费修神的实力,哪怕较古月明还有不如,只怕也相距不远。大比之时自己即便能胜,也必将耗损颇多真元。再战古月明时,胜算只会更少。

    还有那赤阳神掌,乃是一种内家拳法,配合赤日阳决,可将赤阳之力聚于双掌之上。击中对手之后,并不毁伤肉身,却可将一股炎热阳力透入对手体内,使人炎火攻心而死。

    他的磁元罡气,能够隔绝任何伤害,却防不住这种赤阳掌力,说是被其克制,半点都不过份。

    若非是还有剑灵云儿,有炼化石明精焰,短时间修成《天璇照世真经》的希望,庄无道几乎就要彻底丧失信心。

    他本就城府深厚,胸内又还有着几分底气,此时神情自然也就淡然自若,波澜不惊,没半分忐忑怯惧之色:“此事怎能怪师妹?我知北堂家最近也是焦头烂额。其实也没什么,击败古月明之前,无非是多一个对手而已。”

    北堂婉儿却神情犹豫,良久之后,就猛地一咬银牙:“终究是我北堂家的疏忽,如今大比之争,师兄已无半分胜算。你若想要退出,北堂家绝不怪你。古叔他依然会留在剑衣堂,一直到离尘大比开始,我北堂家可保你在道业天途之前安然无恙。”

    听到一半,旁边的北堂琴与古煜,就已皱起了眉,欲言又止。庄无道也是一怔,仔细看着北堂婉儿。北堂家已在他身上投入如此之多,价值加起来已达数千两黄金。这位北堂家的小姐,居然还能容他不战而退,实在是出乎他意料。

    北堂家的行事风格,一向都是以冷酷无情,手段狠辣著称,今日缘何如此温情?这北堂婉儿,是一时心软,还是其他的缘故?

    不过既然说出此言,也意味着这位北堂家的小姐,对这次他与古月明之战已经不抱半点希望。

    眼中微透感激之色,庄无道微摇了摇头:“此事再说,赤阳神掌虽是第一流的内家绝学,却也非是没有抵御之法。那古月明的月神剑虽强,能不能破得了我的元磁霸体,还是两说。我与他二人间是胜是负,需得战过战后才知。再说你们北堂家,就真没有应对之法,让我避开费修神总能办到?”

    北堂婉儿果然精神一振,旋即脸色又黯淡了下来。换在平常时,此事对于北堂家是轻而易举。然而此时,越城内局势危如累卵。古月家之外,又有百兵夏氏,林和孔家制衡,根本就不可能办到。

    ——这次古月明能瞒过她,在北堂家眼皮底下做这些手脚,那夏氏与孔氏只怕也出力不浅。

    反而是庄无道的态度,更使她惊异。如此恶劣的境况,居然也不愿退缩?她这便宜师兄,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底气?

    庄无道却已一抱拳,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多谢小姐一路相送,庄无道告辞了。一个月后,若庄无道那时自知不敌,再提退出大比不迟。那时还望小姐,莫怪我出尔反尔。”

    说完之后,不等北堂婉儿说话,庄无道就已径自步下了马车。他神情虽是轻松,心里却是感觉到一股寒凉之意,

    此时他已卷入漩涡,得罪了古月家,哪还有可能全身而退?进则生,退则死,殊死一搏,才能拨云见雾。已不容半分退让的余地。退出大比,简直就是个笑话!北堂婉儿虽可能是出于好意,他却知自己真要答应下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剑衣堂,都会陷入最危险的境地。

    道业天途凶险,据他所知,离尘那三条天途,并不与修为实力相关。这些年来不乏有七,八重楼修士在内陨身,也有未入练气境之人通过天途的例子。他修行资质只五品,欲闯道业天途只是无奈。

    而若是能以学馆首席的身份,一入离尘就可为真传,能拜入金丹长老门下,可谓是一步登天。如今有这机会,目庄无道是断然不肯放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走到了这个地步。哪怕不能修成《天璇照世真经》,哪怕那费修神,真已到了练气境五重楼,他都要拼死一搏。

    心中杂念纷呈,然而庄无道在院中才走不到几步,就被一股噪杂的争论声打断了思绪。

    声音应该是传至于右边的一间客房内,庄无道凝神静听。却原来是秦锋正在与几人谈买卖,不过准备卖的东西,却并非是什么货物,而是那位昏迷不醒的无名修士,此时双方正在讨价还价。

    大概是在城内遍请名医为这位修士探诊无果之后,秦锋彻底绝了希望,而后便准备在这名修士身上捞些好处。

    庄无道是哭笑不得,连忙走了过去。而刚一入门,就见秦锋坐在房内的太师椅上,大大咧咧地道:“这好歹也是八重楼修士的肉身,不能炼器,也能拿来炼丹。我听说一些邪法,也需修士血肉,价值怎么也有千两黄金。一百五十两,你们这是在打发叫化?”

    房内其余人都不说话,只有一位大夫打扮的人物,一声冷笑:“炼器,炼丹?他身中火毒,炼丹炼器不稍坏了丹器才怪。哪怕是拿来炼尸也没人要!此人体内是石明精焰,虽是‘石中火’之一,却也可驱除邪祟,邪法退避。最多只能练成傀儡,也需精通傀儡秘术之人才能做到,那时此人修为更会降落到三重楼境界,有多大用处?千两黄金,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一口价,二百两黄金,不能再多!此人我百丹堂倒是可以拿来试些丹药,越城内除了我路仲之外,谁能给你开这么高的价格?等到一月之后,这人就是一文不值!”

    秦锋闻言,顿时就有些犹豫,正准备再抬高些价格就答应,庄无道却已闯入了进来。

    “既然如此,那就不卖了!这位前辈我另有用处,诸位请回。”

    室内诸人都是讶然望来,便连秦锋亦是一阵错愕。按城内那些明医的说法,这修士中的火毒已深。不出三月,就会全身化石。不卖留着干吗?在家里当成石雕摆设?

    一想起此人至少能够卖出两万两纹银,秦锋就有些不舍,面色古怪异常:“无道,其实二百两黄金的价格已经很不错了——”

    庄无道无语扶额,而后唇角戏谑的一挑:“我若说我有办法将这人救醒,那么秦锋你可还觉这笔生意划算?”

    〖

第七十五章救人之法

    “你?救醒他?”

    秦锋只觉是不可思议,眼透怀疑之色。知道庄无道钻研过一段时间医术,疗治外伤的本事不弱。然而毕竟是野路子出身,水准可疑。

    而这位昏迷修士,更是被全城名医,都断定了必死无疑之人。中了石明精焰,三月之内定然化石。

    庄无道的本事,总不会比这些浸淫医道数十年,声誉卓著之人还要强些。

    那路仲更是噗嗤一笑:“这位兄弟,莫非是在痴人说梦?你可知我是谁?又可知石明精焰为何物?这可不是火毒,而是三阶下品的灵火!即便在后天无根精焰中,足可列入前百!”

    庄无道斜睨了这人一眼,就没去理会,直接就开始赶人离去。他自然知晓这路仲是谁,百丹堂的主人,越城之内医术可排入前三。据说曾入御医之选,背景深厚。然而这等人物,也仅仅只是云儿口中的‘庸医’而已。

    轻云剑灵在拳法剑术上的造诣已令他惊艳,就不知这医术到底如何,今日竟然如此夸口?

    众人之中,目反倒是那昏迷修士的动静,令他稍稍在意。就在他说出‘救醒’二字时,这人的眼皮,竟似动了一动,使人惊奇。

    路仲似乎对此人自在必得,离去之时犹自不甘道:“石明精焰,除非寻出五行对应的灵水,又或者擅长医道的金丹修士,耗用真元为他驱除火毒,否则天下间无术可医。你能救醒他?简直就是笑话!最多三百黄金,机会只此一次,日后可莫来求我!”

    庄无道充耳不闻,只当是没听见,秦锋则是无奈,他虽舍不得这三百两黄金,然而庄无道若执意做什么事,便是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满含怨念的看着。

    而待得众人离去,庄无道却是陷入了深思,初见此人时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

    这昏迷修士到底是谁?练气境修士,怎会与三阶下品的灵火扯上关系?到底是何来历?又是否真的昏迷不醒。

    再次以指探脉,只觉这人浑身气机僵死,体内仿佛是灌了铅。生机黯淡,脉像死寂,实在不像是意识还能保持清醒之人。

    庄无道这才暗松了口气,忖道方才,莫非真是自己错觉不成?

    后面却传来古煜的询问声:“你真能将这人救醒?石明精焰我也听说过,中者无救。金丹修士虽可驱除,可以此人身份,怕是请不到金丹出手。”

    庄无道其实也无十足把握,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此时只能摇头道:“我以前专研过医术,这次是准备死马且当活马医而已,反正此人是必死无疑,试试看无妨。我只是不忍这人,死后还要落到被练成傀儡,又或者成为药人。到底是八重楼境界的修士,最后若落到这下场,也未免太可悲。”

    古煜了然,再不置一语。看庄无道的眼神,却更温和了一些。方才听秦锋与路仲二人讨价还价,他自己又何尝没有物伤其类之感?

    只有秦锋在旁一声轻叹,知晓这三百两黄金,他是再没可能到手了。

    ※※※※

    把那昏迷修士从客房带会自己小院,庄无道就迫不及待的把那团金菟丝草取了出来。

    这东西用处不大,易宝大会上根本就无人出价。庄无道只用了不到三十两黄金,就买了下来。

    除此之外,就是一整壶的青梅灵露。是晨曦之时,采集至少二阶青梅灵草上的水露聚成。易骨炼筋丹与养气丹,各买了大约百枚,血元丹也拿下了两颗,加上一些蕴元石,总共只花了不到八百两的黄金。

    这些东西,大多都会交给秦锋,给堂里的兄弟们使用,他自己反而用不上。之所以买下来,是因那易宝大会里,他实是无物可买。

    金菟丝草与丹药灵露之外,他只买下了一套金针自用。总共二十四枚,长中短各八。是一整套的灵器,每一枚炼制到了三重法禁。

    然而练气境修士,远还不到可分化神念的地步,所以世间能御用这一整套灵器之人寥寥无几。这套针具一起用时,或者威能强绝,然而单个来使,还比不过那些一重法禁的灵器。所以价格也极其低廉,庄无道只喊价到九十七两,就再没人用他争夺。

    他是想着自己要用小还阳针术救人,正缺一套合用的针具。好歹也是灵器,总比使用普通金针要强些,

    按照云儿的指点,将一枚蕴元石碾碎了,混在那壶青梅灵露中,再将金菟丝草投入到壶中,以灵符之力密封。

    此法可激发金菟丝草内的生机,补其元气。大约三日之后,就可以使用,融炼入体。日后在体内再慢慢蕴养,使此物恢复如初。

    那个时候,就可以用这金菟丝草,伪装出筑基境的隐灵根,而且恰是五行属土。可以解释他修炼《天璇照世真经》与《牛魔元霸体》这两种功法,为何能突飞猛进。

    处置完了金菟丝草,庄无道就看向了那昏迷修士,在意念之内询问。

    “这人到底该如何施救?真的只用小还阳针法?”

    “自然,不过还需准备些针具。四十九枚石针,需用上佳磁石。四十九套木针,一套三十六枚,最好是千年以上的桃木。还有冰针,需用沐叶灵露凝聚成冰,数量越多越好。都是常见的灵物,对剑主而言应该不难。除此之外,更要等到子时时分。需等到天地之间星力最盛,天璇星最明亮之时,才可用针。”

    那洛轻云说着,又详细解释道:“石明真焰虽是石中火,五行属土,然而亦是世间灵火之一。金针为其所克,所以不能使用。水克火,所以要用冰针。木克土,所以千年桃木最佳。准备石针则是为渡引火种。”

    庄无道一阵发楞,敢情自己买下的那套金针针具,根本就没用,是白花了近百两黄金。

    随后一个久已有之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庄无道鬼使神差的又开口询问:“其实我一直就在奇怪,你既然是这口轻云剑的剑灵,为何能懂得这么多?武道,灵法,医术,似乎无所不知。还是似你这般的神剑剑灵,都是与你一般情形?”

    这次剑灵却一阵沉寂,良久之后,那空灵之声才又传入庄无道的意识海内,语气却迷茫之至:“我也不知,苏醒之后,这些就已在我记忆之内。其实轻云能记得的已经不多,沉睡千年,然而千年之前的记忆,已经残缺不全,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零碎画面而已。还有初遇之时,我曾说能在万载之后,使剑主成为绝代仙王。这句话,其实洛轻云已经办不到。洛轻云能记得的修行之法,似乎只限于金丹之下,金丹之后,都大半遗忘。便连剑主修炼的那套蕴剑诀,天地阴阳大悲赋与大摔碑手,也非是完整无缺,只是相对完整而已。”

    庄无道目中先是微显失望之色,旋即又暗暗自省。这轻云剑灵,即便只能助他修炼到金丹境界,便已是莫大的仙缘。自己该感恩戴德才是,怎可为不能奢求更多而对剑灵心生失望?

    要知这天一诸国,修为最高也不过是元婴境而已。金丹修士,已是一方大能,已勉强有与那人一搏之力!

    “具体是何缘由,轻云不知,也记不得了。只模糊知晓我如今的情形,似乎是与五劫之前,第四任剑主之时,轻云受过的一次重创有关。只有借助大量天地元灵,以及剑主修炼的蕴剑决,才可恢复。天地元灵我自己就可凝聚,然而却需亿载时光,经历百劫。所以剑主的蕴剑决,才是真正能使轻云恢复之法。”

    “原来如此!”

    庄无道挑了挑眉,语气虽是平淡,却是第一次真正将那门蕴剑诀放在了心上。位置甚至还超越了他最想练成的那门天地阴阳大悲赋。

    初遇轻云,他心中是防范居多。然而不知不觉间,他对这名为洛轻云的剑灵,就已是信任有加,生出了亲近之意。这两月时间,轻云剑灵已经帮了他太多太多。救他性命,传他功法,都是莫大的恩德,也是他如今最大的后盾。

    听云儿的解释,轻云剑若能恢复创伤,说不定还能恢复金丹境之后记忆。

    所以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这剑灵,他都需将这门功法,推升到巅峰境界!

    那上品磁石与千年桃木,都是寻常之物。便是那沐叶灵露,城中几个大药堂中也都有卖,是炼制养气丹的材料。

    然而此时已是半夜,一时之间难以齐备。庄无道也只好把这昏迷修士暂时丢在偏方内安顿,等到准备周全再说。

    次日清晨,庄无道精神抖搂的醒来。而后就随意吩咐了几个剑衣堂的兄弟,为他收集磁石桃木与沐叶灵露,自己则继续练习拳法。

    昨日无论是那古月明还是费修神,都给了他莫大的压力。知晓自己若要在大比中胜出,这大比前的剩余时间内,就半点都松懈不得。

    而就在晚间子时的前三刻,庄无道再次提着那昏迷修士,来到了自家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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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动山河介绍:
“你是万中无一的练剑之才!若随我习剑,至多一万载后,汝可为绝代仙王!”
庄无道为赚取外快,假公济私倒卖学馆废旧兵刃。却遇一口神秘朽剑缠身,甩不掉、砸不烂、也压不住,使人毛骨悚然。然而每到夜间,庄无道都会梦到一位姿容绝世的美貌少女。
......
剑动山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动山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动山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