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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荒     剑动山河txt下载     剑动山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戏耍王五

    小院之内的几十人,顿时都鸦雀无声。视线在庄无道与依然道在地上王五二人间来回穿梭着。区别是秦锋等人,是意外后眉飞色舞。而王五带来的几人,则是茫然不知所措。

    庄无道也是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双手,刚才根本就来不及思量,只按照自己武者的本能行事。那时也恰好在揣摩着那十二式降龙击,于是就顺利成章的使用了出来。

    依然是与以前并无差别的一式撼龙击,改变的只是步伐配合,与力的时间方式,在最后用了些**形意中的挑劲。战果却是他往日避之唯恐不及的王五,仅仅一拳就被他击飞出去——

    正在楞,那三丈外因院墙坍塌而烟尘弥漫处,猛地传出了一声怒吼,

    “庄无道!”

    王五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整个人如高冲击般的犀牛,往这边冲击了过来。身如巨山,每一踏步,都可使地面震上一震。

    庄无道也倒吸了一口寒气,只有此时直面这王五冲击的他,才能真正感手到那巨大身躯所带来的压迫力。

    也第一眼就知绝不可直撄其锋!真要以硬碰硬,他庄无道多半是筋骨碎折。

    于是毫不犹豫,庄无道就开始后退,却非是一条直线,而是施展开那龙行虎步,脚步身影皆忽左互右,不断的晃动。使那王五的巨大身躯,也不断大幅度的摇晃,左右难定。

    恰好到退至身后院墙之时,那王五的下盘,就已开始松弛,脚下的步伐渐渐不稳。

    庄无道的目中,亦是精芒微闪,强忍着笑意。猛地一脚蹬住了身后墙根,身影借力悠忽间止住了退势,往前疾冲。

    那王五的目里,也闪过了一丝后悔惊惧。不过到此时,却已无法停下冲势。只能把双手,如狂风暴雨般的往前打出。穿花掠影,只是一瞬,就是连续数十道掌影。在密布身前,不但将自己的下盘彻底护住,配合那身躯冲击之势,更是势沉如山。

    庄无道却全然不惧,在千钧一之时,猛地探手,抓住了王五的一只手臂。

    十二降龙击之擒龙!

    是降龙击中,唯一的近身擒拿技,不过一旦被抓住,基本就没有逃脱的可能。

    其实他本没有这么容易成功,却只因王五要护自己下盘,那穿影手的掌势实在是太容易预测!

    就在抓握住王五手臂的刹那,庄无道便立时用锁死了王五手腕关节,按住了腕脉。如握巨蟒,一瞬间提尽了全身之力,而后一提一震。

    王五的浑身关节,都出了‘咔嚓嚓’的声响。庄无道力量不足,到底还是不能将他的浑身的关节,都震得脱臼。然而整个人却因下盘不稳,被庄无道反过来借他身躯冲力提起,向后猛地摔出!

    几百斤重的身体在空中翻滚,连续打了十几个旋,飞跃十丈后才落下。这次却是砸在隔壁的院落,又将一面墙壁压得垮塌。

    幸亏那处无人,没人受伤。只有大片的烟尘散开,还有王五那狼哭鬼嚎般的声音:“庄无道,你你娘的给我记着!奇怪了,难道你今日吃了春药,怎的这么生猛?”

    却因摔得太重,一时半刻爬不起来。秦锋是忍俊不已,强忍着笑意。而另两位炼髓境武者,却是带着几分戒惧忌惮的,望着眼前。

    庄无道则是若有所思,同样是一套拳法,却因使用的方式技巧不同,就有着截然不同的战力。

    他还是昨日的庄无道,那降龙伏虎,依然只能做到十二声龙吟。然而往日里将他克得死死的‘肉山’王五,却是连续两次,被他轻松的击倒。

    却随即又感觉到两道凶光,正是来自于那雾尘中的王五。已经在翻身爬起,神情悲愤。

    “日你个仙人板板,我王五今日饶不了你!”

    庄无道一声轻叹,他虽是将王五击倒,可这降龙拳的杀伤力,却未能够改变,还是稍弱了些。连续两次,都只能使王五轻伤,对于这家伙而言,根本就无需在意,

    又不是生死之敌,不能动用那‘破甲锥’的拳套。一拳打在王五身上,只是不痛不痒,

    若非是王五的体重太大,体力消耗大了一些,这王五耗都能把他耗死。

    顿时间只觉意兴索然,再没有与王五继续斗下去的心思。却开始期盼起牛魔玄霸体成之后,心中也渐渐灸热,急迫难耐。

    “传说牛魔玄霸体一重天之后,就可拥有十牛之力。我也不求十牛,只需拥有四五头野牛的力量,也能一拳就让这家伙趴下——”

    牛魔玄霸体能增人力量,那时一拳打出去,就绝不是这样的威力!

    眼见那王五,又要作势扑来。庄无道却战意已无,也知继续战下去,就要伤感情,

    先前王五挑衅,无非是想要争一争立旗后在堂口内的地位高下而已,而这时候,则是为了他的颜面,不愿丢人。

    当下一声笑,拍了拍秦锋的肩膀:“这里就先交给你了。我先避一避。这次我武道上进境不小,可能会在城外闭关几日,一时半刻,可能赶不回来。”

    说完之后,身影就已疾穿出了院门。才刚走出这条小巷,就听身后面,那王五出一阵阵不甘的咆哮声,

    当庄无道走上街道时,却是再次陷入了沉思,

    真的要按那剑灵‘云儿’的吩咐,赶去城外找到那处‘磁元之地’?牛魔元霸体,真能够成?是真是假?梦中的‘云儿’,又是否能信任?

    只思忖了片刻,庄无道就不自禁的撇了撇唇角。他果然还是抵受不住那绝顶武学功法的诱惑。

    哪怕那‘云儿’真是有所图谋,对他心怀叵测。这个陷阱诱饵,也是香甜到让人无法拒绝,即便上当也甘之如饴。

    三月之后,就是宗门大比之期,练气境之后的本命玄术,更关系重大,自己其实根本就没得选择。那还需犹豫什么?

    ※※※※

    按‘云儿’的说法,她测量出来的磁元汇聚之地,就在他居处东南一百二十里外,

    越城附近,一百里地域之内都是安全。所有的猛兽,都已被清除。那些高阶的兽类,除了兽潮那几日,也不会主动靠近越城,

    不过在一百二十里外,就稍稍有些凶险了。即便是庄无道这样的炼髓境,一个不小心,也可能伤在兽口中。

    身处险境中修炼,也最是危险。所以需要人护法,驱逐靠近的凶兽。而论到关系亲近,自然是非马原林寒两人莫属。

    两人修为差了些,却也是炼血境巅峰。只需一步,就可入炼髓境界。

    二人联手,也可与以前的他战上七八十个回合,其实实力不弱。应付那些普通的凶兽,绝无问题。与他更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乞讨,一起打架,一起喝酒,一起挨打,可以交托生死。

    庄无道仍是不放心,从前日的战利品中,拿了四张钢弩,可以轮换使用。此外箭只带毒,是几乎见血封喉的那种。还有十天的食水与换洗衣物,那‘云儿’说是三日就可,却也未必就一定能三日赶回,

    之后又按‘云儿’的交代,用那十二枚养气丹,加上一些银两,换了六颗下品的蕴元石。这是将整块的蕴元石切割好的石块,大约拳头大小,六角形状。

    庄无道又是肉疼无比,不过昨日‘云儿’是慎而重之,想来这六枚蕴元石,作用必定是关键之极,不可或缺。

    此外还换了些碎石,是蕴元石切割后的边角碎料,不怎么值钱,三五两银子,就换了整整三个大包。于是当三人终于出城时,身上都背着几十斤重的大小包裹。

    庄无道常年在城外练武,有时候也会深入到原始丛林之内猎杀猛兽,以磨练自己的武技。对附近的地势,是熟悉已极了。而林寒马元两个,也是不遑多让。

    三人施展开身法疾奔行,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东南百里之外。

    到了这里就需先休息片刻,在林中奔行的度,也开始放缓。

    在这处地带,已是一些猛兽猎食区域,危险频,需要随时保持足够的体力应对。更需小心,免得一不小心,就闯入那些强横兽类的领地中。

    野兽同样也可修行,吞吐月华,吸纳天地精气,积年累月,就可以开窍,能够在体内生成妖元,就可被称为妖兽或灵兽,可与人类练气境的实力相当,后者胜在技巧,前者则强在肉身。天一诸国,那些穷山荒岭,草原森林间。妖兽的力量,其实不弱于人类修士。

    越城三百里范围里内,练气境的妖兽倒是不多。不过一但遇上一只。三人都很难活着回去。

    一路无话,庄无道度量着自己已经到了距离越城一百二十里处时,就开始在周围四处转圈,

    马原林寒二人,却是渐渐不解。他二人本来是心情振奋,在听秦锋几人商量堂口‘立旗’的大事,却被庄无道强行拖了出来。

    原本以为庄无道是欲深入一次林原,在小比之前磨练自己武道。可这时看,怎么都不像是在狩猎野兽的模样。

    林寒心直口快,直接便好奇问道:“无道,你到底在寻什么?”

第十七章磁元地眼

    “无道,你到底在寻什么?”

    庄无道没打算隐瞒,一边行走,一边远眺着四周:“在寻一处元磁地脉,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

    林寒一楞,与马原对视了一眼,依然是不知所以,什么叫元磁地脉?

    都心中痒痒的想要回去,今天是剑衣堂立旗的大日子,事后必定要一干弟兄聚在一起,大酒大肉,海吃海喝的热闹一次。

    不过此时没奈何,只能跟在庄无道身后,继续如无头苍蝇般,在林中转着圈。

    不过庄无道也不是全无头绪,据说大多数的元磁地脉,都可扭曲附近的地势景致。常人在外不但无法目视,也往往会不自觉的偏移开路线方向,绕开元磁地脉。

    只有到了筑基境后期的修士,才可能发现元磁地脉的位置。

    若是只让庄无道自己来寻,哪怕是明知具体的位置,没个两三百年时间也休想寻到。

    然而在他身后,还背着一口‘轻云’剑。自从进入到这片地域,这口朽剑就在剑鞘中不断的轻颤,微微发热。

    庄无道心知肚明,这是剑灵在提醒。每接近一些,那剑身的振幅,都会增加稍许,而传来的热量也同样会有增长。

    一步步的试探,一点点的接近,渐渐眼前出现了白色的薄雾,就仿佛是走入到幻境中。明明是只有几里方圆的地方,却变化万千,

    就连林寒马原二人,神情也开始凝重了起来。他们已在这林中,走了百余里路,然而感觉还是在原地转圈。

    庄无道最后也干脆闭上了眼,封闭耳目,只依靠轻云剑的指引,往前行走。

    而后不久,就听马原一声惊咦;“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以前从没来过?”

    庄无道这才睁开了眼,赫然只见一个小小的山谷,耸立在眼前。他们三人,正立在这山谷的入口峡缝处。

    这里草木繁盛更胜于外,青翠喜人,不过品种却都极其稀见。庄无道算是见多识广,却也只认出几种,是练气养髓丹,养气丹这类灵丹必须的药材。

    而在那山谷之内,更有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澎湃之力。他本身感觉不到,然而身后的轻云剑,自从进入此处之后。就再次如不见底的漩涡,大肆吸噬着附近的游离灵气。势头狂猛,更胜在离尘学馆之时的十倍!

    ——相较于谷内,他身后的这口‘轻云神剑’,明显是更令人敬畏之物。

    “这就是磁元之地!”

    庄无道目光闪动,而后决然跨入了进去。仅仅十数步,眼前的视野,就陡然一阔。

    只见这谷内方圆大约三千余丈,那边角处虽植被繁茂、然而在谷内中央处,却是一块片草不存的白地。

    更有一个十丈长宽的深坑,呈螺旋形状。深不可测,一眼望下去,只见是黑乎乎的一团,看不到底。

    庄无道正惊疑不定,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时,就听见马原与林寒,都齐齐破口大骂。

    “见鬼了!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我银子都被吸住了,老子就这么点私房钱!”

    庄无道回望身后,只见二人身上背负的兵器,都齐齐嗡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拖拽着,要往那坑洞里飞去。

    也不止是兵器,所有的银两铜钱,这些细碎的金属,亦都纷纷被那力量强吸而起。马原与林寒死命的压制,却反而使自己无法站稳,被巨力强行拖向了坑旁。

    眼见是无法阻止,二人便果断将那四支百炼钢弩,还有那些箭只暗器之类全数放弃,这才将其余之物保住,重新站稳。

    “这两个混蛋!居然随身藏了二三十两的私房钱,到底什么时候攒下的?”

    庄无道心中暗骂,随即也觉头疼,这磁元之地他是找到了,可下一步又该如何?那云儿在梦里也没有跟他说,怎样速成牛魔玄霸体的法门。

    下一刻,却只听耳旁,传来那在梦中幻境已无比熟悉的声音,宛如仙乐:“你运气不错,这里是元磁地眼,较之普通的地脉更胜一筹!”

    庄无道微微一惊,猛然偏过头。就见那‘云儿’的身影,此时赫然悬飘在他的身侧。身影似虚似幻,仿似传说中的女鬼一般,却没什么阴深之气。

    再看那林寒马原两个,竟然是对她全无所觉。

    “剑主何需奇怪?轻云乃上古神剑,五劫前曾斩无数仙王仙君,本身亦具神通术法。此剑全盛之时,云儿若是不想让人看见,那么便是那些仙君,也难察觉。此时轻云虽因故重创,历经五劫迟迟不能恢复,然而所具神通之力,亦可瞒过寻常的练气境修士。”

    那云儿语气毫无感情波动的解释着,又道:“此处土灵极盛,金灵稍次,所以云儿能借助此地之灵,将身影显化于剑外。只限灵气丰郁之地而已,不过他日剑主若是能够踏入到筑基境界。那时云儿无需借灵,当也可办到。”

    庄无道恍然,原来这剑灵云儿,也不止是只能在梦中相见,

    “早知是元磁地眼,也就无需人护法。此地封闭,错非金丹修士,无人能够进来。不过也是你这两个朋友的福缘。

    那‘云儿’说完,清冷的目光,也同时斜视了过来:“跳下去!”

    庄无道顿时愣住,一阵无语。眼前这个深坑,也不知深度几何。方才那些弓弩兵器落入,根本就听不到回声。

    就这样跳下去,真的没事?该不会是想要等他摔死,然后夺舍?

    ‘云儿’却面无表情道:“地眼就在这下方四十九丈,剑主你若是害怕,可以让我代控肉身。”

    庄无道一声冷哼,伸手从马原林寒二人那里夺过了包裹,随**代道:“你们二人在这等着,给我护法。十天后老子上不来才准离开,记得明年给我烧些纸钱——”

    说完也不待目瞪口呆的两人开口说话,就突然跃身而起,跳入到了深坑中。

    本来打算是用轻云剑,刺那周围的石壁,又或从那些凹凸不平处借力,慢慢的下去。

    然而跳下之后,庄无道才觉不对。那深坑四周的洞壁,简直光滑到可以鉴人。

    而身后的那口‘轻云’剑,也是忽然重似磐石,在剑鞘中跟本拔之不动。

    庄无道正心中大惊,暗道上当之时。却忽然只觉下方一阵斥力,使他止住了跌势。竟是身影悬浮于空,慢慢的跌落了下去。

    过不多久,感觉双足借助到了地面。庄无道往四周望,却是漆黑一片。脚下也无法站稳,身体似乎彻底失去了重量。

    这下方却真是一点光线也无,庄无道把手摸入袖内,欲把随身的火折子取出照明,看看这周围究竟。那轻云剑却又在这时从鞘中飞空而起,悬浮在身侧。

    满布朽痕的剑身之上,散发着清冷的幽光。不算强烈,却已将这深坑内,照的是纤毫必见。

    庄无道发觉林寒马原两人掉下的长剑弓弩,此时就悬浮在附近半空。而这深刻也是上窄下宽,这最下方处足有五十丈方圆。

    “这便是元磁地眼?”

    除了此处那喷涌而上的斥力,其余一切,都与外面没什么两样。

    庄无道的目光,随即又被最中央处,几滴金黄色的液体吸引。散着清香,竟诱得他生起强烈的食欲,想要将这些液体吞下。

    这绝对非是从上方掉落之物,而是这深坑内本来就有。就不知这到底是何物,又能否使用?

    “此是地髓!由元磁地眼常年累月吸聚地气精华,凝结而成。可增善人之体质,对修士大有益处。只需三五滴炼药,练气境六重楼已下,就可直接提升一个境界。”

    庄无道心中微惊,眼中顿时就透出了热切之意,居然是这等样的至宝!

    三五滴炼药,就可使练气境六重楼以下的修士,直接提升一阶。那么似他这样的炼髓境的修士,又当如何?

    却听那‘云儿’又冷然道:“可惜是时间太短,这元磁地眼形成,当不足百年。杂质未去,髓液不纯,服食之后,确可修为激增。然而体内根元,也必定因此不纯。终一生都难入元神境界。剑主你若想在修行道上走得更远,还是放弃的为好。倒是上面剑主的两位好友,可以服用此物。”

    庄无道顿时就没了兴趣,不过仍旧问道:“此物能否助我速成牛魔霸体?”

    “自然是能,三滴便可,然而终生难入元神。”

    庄无道数了数,此处的地髓,共有六滴之多。却又皱起了眉:“我不能用,那么他二人就可以了?这岂不是害了他们?”

    ‘云儿’闻言不以为然:“剑主,我观这二人修行资质仅是五品。大了你两岁,也才只炼血境界。若是出生在资源丰富的修行世家,或者还有几分希望。可以眼下情形,他二人断难在二十四岁之前,修至练气境界。但若是借助地髓,倒有几分希望成为修士。所以我说这次,是他二人的福缘。到底如何,需由您自己选择。只是剑主终有一日,可为绝代仙王!那时长生逍遥,此时的至交,不过是人生中过客,最好是莫要太在意为好——”

    说完之后,‘云儿’也不再与庄无道争辩。探手一指,那几个包裹就已纷纷解开,

    六枚蕴元石飞出,在这坑洞内各据一方。庄无道那些边角石料,也似遵循着一种奇特的规律,散布在周围。

    庄无道隐隐看出,这应该是一个灵阵,却无法知其究竟。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云儿’。正想问下一步该怎办。就忽觉脑后被猛地一记重击,眼前立时一黑,头脑昏眩。

第十八章牛魔初成

    “好痛!”

    当庄无道的意识,渐渐苏醒。.立时就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自小就在街头与人打架斗殴,也没少挨过打。最重的一次,身上整整挨了十八刀,险险就没了性命。可即便是伤势最重的这一次,他也仍旧不在乎,能与旁人谈笑风生,事后也引以为豪。然而相较于此时体内承受的痛,那次简直可说是微不足道。

    感觉体外就无数的千万斤重锤,在他身体上反复的碾压捶打,将他的身躯四肢胸腹,锤成了肉末血糜。体内的每一条肌肉,都是抽搐不止,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钻心刺骨,锐疼难当。

    这一刻的庄无道,是恨不得自己能够再次晕过去。没有了意识,就不用承受如此疼痛了。

    也就在这意念才起的刹那,后脑处就又被什么东西重重的一敲。

    庄无道的眼前是再次一黑。在陷入昏迷之前,心中是大骂不已。这个臭婆娘,到底在搞什么鬼?

    前次是猝不及防,这一次他却清晰感觉。将他敲晕的元凶,正是那口朽剑。不出意料,必定是受那剑灵云儿的操控指使。

    就在昏昏沉沉间,庄无道的意识又苏醒了几次。每一次醒来,都仿佛是置身地狱。想到传说十八层地狱中的油锅拔舌,痛苦也不过如此。

    然而就在庄无道第七次醒过来时,他发觉自己正身躯平躺着,只浑身上下略有些麻痒。可相较于之前,自然是浑身说不出的舒泰。

    “已经不痛了?”

    庄无道愕然,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正四仰八叉,趟在这深坑底部。

    周围的蕴云石,已经都碎成了粉末。那口轻云剑则依旧悬浮于半空,云儿此时盘坐在剑身上,仰头上望,神情寂寥的看着坑洞外的半边残月发呆。也不知怎的,透着使人异常怜惜的气质。

    庄无道楞了好半天,那迷迷糊糊意识才逐渐聚拢。而后大怒:“为何要将我打昏?”

    云儿仍旧怔怔看着夜空,直到庄无道不耐烦时,才低下头道:“牛魔元霸体速成非是正途修行之法,三日时光,就可抵人三十年苦修,近乎于直接改造肉身。过程痛苦,哪怕是金丹修士,也难以承受。剑主意志坚强,虽是远胜常人。然而此时终究还是凡人,不曾修持过神魂。云儿担忧天地元灵灌注之下,剑主霸体未成,反而元神创伤,为日后留下隐患。所以自作主张,请剑主勿怪。”

    说话之时,云儿那清冽的目光,也落在了庄无道的身上:“或者剑主自觉,自己能够承受那样的剧痛?”

    庄无道不自禁的,就想起自己先前几次苏醒时的情形。那种如坠地狱般的折磨,绝非是人所能承担,

    此时回忆起来,也依然是心惊胆颤。记得最后几次,被敲晕之时,他心里居然是还有些庆幸感激。自然这些,他是绝不会承认的。

    不好继续发作叱责,庄无道只好口里一声冷哼:“这次就算了,绝不可再有下次!”

    用的是警告的语气,其实庄无道真正厌恶的,是那种被人操纵,任人摆布而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云儿明白,谨遵剑主之命!”

    从轻云剑上飘身而起,那云儿是嫣然一笑;“日后若遇到与今日一般无二的情形,必定事前会询问剑主心意,”

    庄无道无语,不过却又感觉今日的云儿,无论神情语气,似乎都较之往日灵动许多,不复那梦镜中的呆板,居然会与他开玩笑。

    旋即又意识到什么,庄无道的瞳仁忽然猛张:“这么说来,我的牛魔元霸体是已经成了?”

    在这深坑之内,自己已经昏迷了三日?那牛魔元霸体,他已经是初窥门径,踏入到一重天境界?

    “自然是成了!”云儿颔首道:“剑主当有感觉,试一试就可知晓!”

    说话之时,那葱嫩的手指再次随手一指。庄无道正心中警惕,防范自己会被轻云剑再次打昏时。就见那因斥力悬浮于空的暗器箭只,都纷纷被引动,向他爆射而来。

    庄无道不由是大惊失色,那些暗器都是马原那家伙吃饭的家什,其中不少都淬有剧毒。至于箭只,就更是涂着可使猛兽当场暴毙的毒药。被这些东西射中了,那还得了?

    偏偏此时他还是四肢酥软,浑身麻痒,动弹不得。可当片刻之后,那些箭只暗器射在他身上时,居然是毫无感觉,如蚊蚁叮咬。其实力道皆是不弱,每一根弩箭,皆不逊于练血境修士八成力量的一击,可在他肌肤上,却连一点白痕都不能流下,都被纷纷反弹而回。

    庄无道也终于发觉,此时自己的体外,竟赫然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力障。不是修士的罡气,而更似这元磁地眼之内的元磁。

    “这就是牛魔霸体!上古神犀开启灵窍之后,天生所具的神通之力。以土行之力为基,元磁力障护体。可刀剑难伤,万法不入。也不知这五劫内,到底是哪一位天纵英才,解析参透了这门神通,使人类修士也可修习。”

    云儿语气赞叹,带着几分敬佩之意:“因是元磁地眼,所以这门功法的进境略略超出我的预期,你修成之后,练髓境中已难有人伤你。土行之功,也正可为你根本,确实超出了金钟罩不少。原以为五劫前的那一战之后,这天下间的英杰,都已凋零殆尽。如今看来,却是我想当然了,这个世上,依然是英才辈出。”

    庄无道勉力站起了身,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足手臂。发觉那麻痒酥软之感,已渐渐退去。代之而起的,却是澎湃汹涌的气息,还有那潜藏在肌肉内,仿佛要爆炸开来的力量。

    身材也有了些许变化,以前他修炼的是降龙伏虎,偏向于力量,敏捷则略略逊色,在修者中都是中上。身材颀长健美,浑身上下,也都满是虬结的腱子肌。

    然而此时,却反而是有些‘退化’了。除了腰部六块坚实的腹肌之外,其余都与寻常人无二。比之以前,更略略廋弱了些,

    不过庄无道却能清晰感觉,此时体内隐藏的气力,是何等的强横恐怖!

    随手将身旁的一枚黑色淬毒的飞刀握在手中,两只手指夹住轻轻一扳,就使这枚精钢制成的飞刀弯折崩断。

    庄无道在次怔住,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这短短三日,自己到底增了多少力量,还无法准确测定。

    不过却可确证,此时他的指力,至少是以前的三倍以上!

    三日前的自己,可绝无法但凭指力就将飞刀彻底扳断。那时的他,身有三牛之力,相当于三头野牛的力量。增了三倍,那就是至少九牛以上——

    除此之外,身体四肢的灵敏度,也未受到太多影响。较之以前,似乎还有不小的增强。

    力量与敏捷,从来都不可兼得。史虎修练金甲玄罡,体似坚石,力大如虎,然而动作却略显笨拙,所以才会一开始就在他的绝地反击下,陷入濒死境地。

    那‘肉山’王五也同样如此,哪怕是修成了穿影手这门功法,来补其不足。然而那身法步伐上,却依然有着不可弥补的破绽,使旁人有可趁之机。

    牛魔元霸体却没有这样的缺陷,几乎是两者兼得。即便有些不足,也可忽略不计了

    “真不愧是最顶尖的武道法门!”

    庄无道是喜不自胜,又试着按照那本《牛魔元霸体》武经上记叙的口决运劲于身。

    浑身肌肉顿时紧绷,周围一丝丝的土灵则瞬时萦绕而至。迅速在他的体外,凝结成了一块块的石甲。

    上古神犀,常以地气凝甲。牛魔元霸体同样也有此能,只是效果略逊而已。算是那磁元力障之外,第一层的防御。

    除此之外,他浑身的肌肤,也变得坚韧硬化,富有层次。感觉较之那些兽类之皮,也不差多少了。三层叠加,的确是可以抵御兵刃。

    庄无道已经准备再寻一套上好的灵器甲胄,那时就真可说是刀枪不入。

    云儿这时却又淡淡一句,将他心中的兴奋之情,几乎彻底抹消

    “不过剑主这门功法,也仅仅只是修成而已。要运用自如,却至少需数年时光。天地元灵固然能助您速成。然而剑主要想彻底掌控这门功法,如臂指使,却反而要比其他人更为辛苦。”

    庄无道本就是聪明人,此时被云儿略一提点,就已知晓其意。

    按照武经中记载的窍决,牛魔元霸体入门之后,便可将元磁力障与身外的石甲,凝聚在身体中任何部位,使防御之力倍增。

    然而此时的他,却根本就无力控制哪怕半点的元磁之力。不止如此,光是那暴增三倍的力量,自己想要彻底驾驭,怕也要数月之久。

    不过有失便有得,云儿使他省了三十年的时光。有这些缺陷,其实不算什么。

    眉头稍稍舒展,庄无道就又期盼的询问:“不知那天地元灵到底是何物?从何处可以取得?”

第十九章元磁地髓

    眉头稍稍舒展,庄无道就又期盼的询问:“不知那天地元灵到底是何物?从何处可以取得?”

    云儿闻言却是失笑:“所谓天地元灵,顾名思义,自然是这世间根源之灵。.也不是什么太珍贵的东西,你们修士就可自行凝聚。不过修为至少也要到达仙君层次,千年积累下来,也最多只比我强上一些。再就是自然生成的天地灵物中,可能蕴有元灵。不过这个品阶的灵物,大多都是仙珍等级。剑主日后若是有这类灵物的消息,千万要知会云儿一声。”

    庄无道面上赧然,大约听出了这剑灵语的调侃之意。

    其实也怪不得他,实在是因天地元灵这东西太过好用。仅仅三日,就使他速成了牛魔元霸体。若能寻到更多,岂不是可一步登天?

    只需拥有足够的元灵,不止是牛魔元霸体,他连那门破甲尖锋指,也可轻松练成。

    那个时候,他还需入什么宗派?哪怕是号称南方第一大宗的离尘宗,也大可不放在眼中,

    说来他欲拜入离尘,就是为使自己能有名师指点,能够接触到更多的修行功法与典籍。

    而若说名师,这轻云剑的剑灵,只怕胜过任何天一诸国的修士。若说功法,云儿也似乎记得不少上古绝学。

    仔细想来,也的确无需再去冒莫大风险,去闯那道业天途。

    庄无道旋即却又微一摇头,宗派修士与散修,这二者能享用资源,可是截然不同。

    只需能成为离尘宗内门初阶的练气境弟子,每月就可享用十枚养气丹,三十枚的易骨炼筋丹,还有数达五十枚的蕴元石。只是这常例的丹药,价值就高达四百两纹银,远高于外门。

    而若是散修,即便是有钱,也无处购买那些精良丹药。

    再说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谁都懂,修行界弱肉强食。但若是成为离尘宗的内门弟子,那么便是金丹境的盖世强者,也要顾忌一二,不会轻易向你出手。

    所以三月之后的大比,他不但不能放弃,反而更要用心。拿生命去冒险就不必了,然而若有哪怕一线希望,就需全力以赴

    双手握了握,感觉到体内那澎湃之力,庄无道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未来,已经有了不止一线的曙光。

    元磁地坑深四十九丈,跳下来容易,上去时却有些麻烦。庄无道先是按照云儿的指点,把那几滴地髓用一个药瓶装好。然后就手持着轻云剑,在那洞壁之上,开挖处一个个坑洞。

    这些石壁不但光滑,也硬实无比。不过此时庄无道,力量已是常人的百倍。而轻云剑此时虽不怎么锋利,却不惧断折。

    往往三两下就可开凿出一个小坑,供庄无道踏足。仅仅半个时辰,就爬出了洞口。

    然后就见马原与林寒两人,就盘坐在不远处,啃着带来的干粮。

    见他从深坑中爬上来,二人神情都是如释重负。

    “无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整整三天,都听你在下面狼哭鬼嚎,好像要死了一样?”

    “简直是吓死人,还以为你这次多半上不来了。马原刚才就说,过一日你再不出来,我们就下去寻你,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过当真有趣,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你痛的哭爹叫娘。可惜秦锋几个不在,真是可惜了——”

    马原也是幸灾乐祸:“记得某人一向是自诩硬汉来着。真不知你下面是遇到了什么,连娘亲都喊了出来。”

    一边说,马原一边走到那坑洞旁,向下看了眼。依旧是好奇,庄无道在这什么‘元磁地眼’内的遭遇。也不解庄无道寻至此间,到底目的何在?

    庄无道则是一楞,这么说来,自己在失去意识之后,仍旧是痛吼了三天三夜?自己怎么不知道?

    一瞬间庄无道有种想要杀人灭口的冲动。以这二人的八卦性情,回去之后,必定会大肆宣扬不可。自己一世英名,就此丧尽。

    哀声一叹,庄无道随即就又看向了手中那个药瓶,按照云儿的说法,这地髓只要元磁地眼中才能凝结。更需要有专用的器物才能保存。

    而似他这样,就这么放在普通的药瓶内。最多只需一个时辰的时间,这几滴地髓,就会变化为玉石。

    可自己到底要不要,给马原林寒二人服食?

    庄无道犹豫了半晌,仍旧是无法决断,最后干脆是不再去想。到底要不要服用这地髓,就让这马原林寒二人,自己选择好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在坑内昏迷三日,他真的饿了。

    ※※※※

    在那山谷之内,又耽误了半日。直到第二天凌晨,三人才从元磁地眼中走了出来。

    原因是马原林寒两个,终究还是选择了服用地髓。

    “我马原之所以习武,只是想为自己讨一口饭吃而。胸无大志,什么修行长生,都没什么兴趣。只求这一生,能好吃好喝就可。有这样的机缘,怎能够错过?再说我们这青衣堂草创,只有你与秦锋两个练髓境,也实在是镇不住场面,今后我马原,也定可名震北城——”

    “不能成就元神?离你我都太遥远了。什么元神境界,从来都没听说过。天一诸界里最强的修士,也不过是金丹境界而已。我与马原,习武修行的资质都远及不上你,日后也难追上。若不用这地髓,只怕这一生,都到不了练气境界。其实这一生,只要能够筑基我就满足,能够活到二百多岁,儿孙满堂了。”

    二人性情豁达,对服用地髓的隐患皆不在意,庄无道也就只能听之任之。

    其实那剑灵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地髓对他而言,可能是剧毒之物。可对马原林寒二人来说,却是莫大的机缘幸事。。

    两人却要远比庄无道要好运,服用完地髓之后,既不觉痛苦,也不觉难受。打了半日的拳,把地髓中蕴藏的灵力,发散到全身,出了一身大汗,就平平淡淡的渡过。

    修为并未立时提升到练髓境,然而马原林寒都兴奋的跟他说起,已方才经基本能做到练拳之时,体内血流有如铅汞。这是只差半步,就能凝血的征兆。

    下一步,只需这两个家伙不偷懒。最多十日功夫,就可入练髓境界。地髓服用之后三年之内,修为都将突飞猛进。

    走出了古外,庄无道又一路留下了几十个显眼的标记。元磁地脉,整个东吴国内应该都没几条,而更在其上的元磁地眼,庄无道之前更是闻所未闻。

    牛魔元霸体入了门径,就无需再借助地脉之力,这处地方对他已经无用。不过只需把具体的位置卖给越城那些世家大族。定可狠狠地大发一笔,价值至少也是千两纹银!

    凌晨出谷,回到越城内则恰好是辰时。从南门入城,庄无道三人都是松了口气,马原更是开心的哈哈大笑:“好在是赶了回来,不然日后要唤那庄同做首席师兄,被那家伙压在头上,那时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三天前进入元磁地眼时,他们用了整整半日。原本以为是已经与小比无缘,却不料出来时却容易得多,只短短几十步就出了磁力扭曲的地域,提早返城。

    林寒也神情自负,手紧握了握腰间挂着的精钢长剑,一声冷笑:“这一次小比,你我怎么也要弄个前十回来。庄同那家伙的十几个跟班,在学馆里一向趾高气扬。这次不论如何,我都要狠狠踩下去几个,让他们得意!”

    服用了地髓,他二人修为都有不小增长,此时都是信心百倍。两个都是从小与人在街头厮杀,经验丰富,对寻常的练髓境并不怎么畏惧。

    庄无道这时却只觉是浑身别扭之至,肌肉发力与身体四肢的动作,始终无法协调。这种情形,从他爬出那个元磁地坑时,就已开始了。刚才在林中全力奔跑时,更险险几次差点撞上了树木。

    本来娴熟之极的‘龙行虎步’,此时施展起来,却较之初学之人还要不如。力量速度都是增加了不少,根本无法自如控制。

    不过要想胜那庄同,应该是没什么难度。

    他这个月,原本是打算将首席弟子的位置让出,免得为自己招灾惹祸。

    然而从颜君那里,得知有离尘宗修士巡视的消息之后。却又改变了心意,这个位置,自己不妨再坐上一阵。

    离尘学馆的小比每逢单月一次,现在可先看看风向再说。两个月后,若是势头不对,那时再把这首席的位置让出去也不迟。

    庄无道又想起了那日见到的红衣女孩,也不知此女,今日会不会参加?

    他现在虽修成了牛魔元霸体,同样是顶尖武学,却断然不可能是那少女的对手。

    一个是一夕速成,甚至连自身力量都无法控制,一个则是浸淫了十数年之久。二人间的差距,想也可知,不可以道理计。或者几年之后,才有几分希望。

    而恰在这时,庄无道忽听得旁边,马原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好漂亮的妞儿!要是能与这样的女人风流一夜,老子是死也值了。”

第二十章北堂婉儿

    庄无道向前面望,才现他们几人,不知觉间已经行到了松江河畔。冰@火!中文

    越城最早是倚河而建,不论是挖出来的矿石,还是每日城中消耗的粮食,都是要通过水路转运。这条松江,也是越城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安全渠道,

    之后城市扩展,也是自然而然,就将这段松江河道包裹在内,被河流分割成南北两城。而整个城中,也有着数百余个渡口码头、

    马原目光眺望之处,就是其中最宽大也最是繁忙的一处。此时那岸旁正立着一群人。看穿着衣饰,都是身份不俗,非富即贵,却莫不都是神情肃然恭谨。

    而其中为的一位,就赫然是庄无道几日前见过的那位红衣少女。那边的众人都是微躬着身,只唯独这少女是昂着头,负手傲立。

    “这女人是谁?以前从没见过。越城中出名的十大美女,并无其人啊!”

    林寒也是双眼直,口里啧啧有声:“你们瞧这气质,明明是身份不凡,颐指气使的大家小姐,性情也多半是心高气傲那一类,却偏又给人纯真出尘之感。当真不可思议!相较起来,你我以前见过的那些美女,简直就是庸脂俗粉了。”

    庄无道却莫名的只觉心中一松,看这情形,那群人多半是在这里,等候迎接某位大人物。

    换而言之,今日的学馆小比,这红衣少女必定不会参加。少了这位强敌,那么今日就只需应付一个庄同就可。而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渡河,赶在已时小比开始之前返回学馆。

    此时河中还有一艘高达八丈,共分有五层的巨舟,正渐渐靠岸。

    庄无道已收回了视线,这些越城中权贵人物的动向,暂时都与他无关,也没什么兴趣。马原却有些恋恋不舍,被庄无道两个人强拖着,这才挪动脚步,几乎一步一个回头,

    就连林寒,最后也是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似你这样的色中恶鬼,迟早有一日要毁在女人的手里!”

    “那又如何?若是真有女人,能将我毁掉,那也是我马原心甘情愿。这等倾城倾国之色,等闲难得一见,错过了这次,不知何时才能再遇。真恨我马原,没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无缘一亲芳泽!”

    马原正唏嘘感叹着,接着却是惊呼出声:“嗯?不对!”

    不用马原提醒,庄无道就已感觉到那骤然勃的危险气机,还有兵刃声响。蓦然回头,就见那巨舟之上,正有一个紫袍中年,在众多随从的左右护持下,走下船梯。

    而真正使他心惊的,却是船梯的两侧。两个黑色的人影,忽然从水中突拔而起。银白色的璀璨刃光,直指那紫袍中年。

    同时岸上的人群,也同样有几人破众而出。势如迅雷,直扑船梯方向。

    也直到那四口匹练似的分水刺临近之时,那些随从护卫,才纷纷反应过来。纷纷抽出了兵刃,有如人墙般将紫袍中年护在中央,

    然而当分水刺击至,却见是血光纷洒。这些护卫,甚至都不能阻挡这四道刃光片刻。只一个眨眼,就6续有几个人或延后洞穿,或身两段,被强行破开了人墙阻隔,

    而在那岸上,几个扑出来人影,亦是势如疯虎。刃光展动,所过之处非伤即死,将那船梯牢牢的堵死。

    更有十数个铁丸,被抛飞到了空中。凌空爆炸,无数的钢针,如疾风暴雨般的向四方激射。隐然是将那船梯的前后左右,彻底的堵死!

    而就在那紫袍中年的性命,已危如累卵之际。巨舟之内,却传出了一声冷笑。

    “胆敢行刺城主,你们这是不想活了?果真就如家主所料,尔等要在这时兴风作浪。幸甚!幸甚!若是我北堂苍绝再晚回个两三日,这越城说不定要被你们掀翻了天——”

    话音那时,那船梯上就赫然一条条的藤木拔地而起。盘旋缠绕,将紫袍中年的身影护在其内,

    那四口分水刺击在藤木之上,竟是刺之不入,只激起了漫天的木屑。

    庄无道也觉那两个黑衣人气势明显一窒,那凌厉的杀气,瞬时间消退无踪,

    一击无功,就立时借力暴退,欲再次跃入水中遁逃。而岸上的几人,也是第一时间,就向四面散开。

    那苍绝的声音,却又一次响彻数里:“宵小鼠辈!在我苍绝面前,你等逃得掉么?”

    须臾间有数十道风箭从那巨舟中激射而处,连续不断的斩入水中,激起滔天水浪。

    隐隐可见水中有血液上飘,不过那两个黑衣刺客,却再不见了人影。不知是死是活,也不见尸体浮上。

    反而是岸上,周围的货仓之内,突然冲出百余个铁甲武士,把这码头所有能逃遁之路,都死死封锁。

    其中一个杀手见势不妙,干脆是破釜沉舟,转过身往那红衣少女的方向扑去。

    却还未曾靠近,一个绿裙妇人就身影一闪,立在了少女身前。一道黑色鞭影挥出,与那直刺过来刀光纠缠。绿裙妇人轻描淡写的一扯一带,就使那长刀脱手,抛飞于空,而鞭尾处则如一条毒蛇,将对手的咽喉洞穿,

    而红衣少女则自始至终,都镇定自若的立在原地,不曾有丝毫动作。唇带浅笑,连一斯表情变化也无。

    似乎眼前生的一切,都不能使她惊奇,都尽在她掌握之中。

    而半里之外,马原却都是倒吸了一口寒气。

    “苍绝,难道是北堂家的那位北堂苍绝?练气十一重楼,号称越城中第二高手那位?”

    林寒也面色白:“多半是了!那些人,只怕都有练气境的修为,两个水里的刺客,至少也是练气六重楼。除了北堂家这一位,谁能有这样的声势?人还未露面,只是几句话,就让这些人放弃刺杀?那藤盾术更是二阶灵法。非是练气后期的修士,不能施展。”

    “刺杀越城城守,到底是谁,有这样的胆量气魄?”

    那马原已经想到了更多,目现出惊骇之色:“这越城,怕是又要乱了。无道,你可还记得六年之前?”

    庄无道神情也极是难看。六年之前的那场变乱,他怎不记得?

    城中十几个大势力互相争斗,以至这越城城内是血流成河,有无数的人死于这场变乱。

    那时占据了各处街道码头的小帮派,也大多被卷入了进去。其中大半覆亡,剩下的部分,亦是元气大伤。否则也无他与秦锋二人的出头之机。

    当时不知缘由,后来才隐隐知晓,是因东吴国王突然驾崩,引致诸王夺位。越城内没有了官府制约,所以局面彻底失控。

    也有诸王争斗之因,仅越城每年的矿税,就占据了东吴国内税赋的三成。一旦能拿下此城,那就等于是胜券在握。也因此那场变乱,格外的残酷。

    不止是底层,就连那些传世数百年的豪族,也有几家彻底覆灭,族灭人亡。

    而北堂家就是那时崛起,成为城中第一世家,

    据他所知,越城的城主,一向都是由国君亲自选拔任命。不过权利都极小,多年来已被城中各方势力架空。然而本身却因代表着东吴朝廷,是国君亲信之臣,所以地位尊崇,

    有人胆敢在城中刺杀,就必定代表着东吴国上层,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故。

    皱了皱眉,庄无道并未答话,而是蓦地加快了脚步。

    “想这么多干什么?我只知现在我们再不离开,只怕就再走不成了!”

    马原二人这才如梦初醒,那两个潜入水中的黑衣刺客,此时还不知死活,又是城主遇刺这种大事。以北堂家的霸道,定然是要暂时封锁河道,搜查可疑之人。也只有抢在封河之前离开,才能避免麻烦。

    他们三个倒是身家清白。在越城混迹多年,有根有底,不惧搜查。然而若是为此耽误了学馆小比,岂不可惜?

    当下也再不说话,紧随在庄无道的身后,马原更是再不敢看那红衣少女哪怕一眼。

    以北堂家的家势,那少女是他可望不可及。若是知晓他方才心有猥亵之意,他马原多半是下场凄凉,都没地方说理去。这倾城美色,终究还是没自己的性命重要。

    不远处就是一个大渡船,此时已经离岸。好在三人的轻身术都还不错,在岸旁直接一跃,就掠过了三丈之距,跳到了船上。

    在船中坐定之后,马原就用手抹着额角的冷汗:“真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就是北堂家的小公主?应该是叫北堂婉儿。传说此女自幼时就远赴东海,寻明师学艺。也不知是何时回来的?我听说那位北堂家主,长相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怎么他家女儿,却好似仙女——”

    旁边的庄无道与林寒,都是一言不,毫无反应。马原微觉奇怪,前者也就罢了,小小年纪就像个小老头似的,最是无趣,后者却一向喜欢与他胡侃,这时却为何也没了声音?

    而后他视角余光,就望见船头处,也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影。其中一位,正是那红衣少女。而在她身后立着的那位绿裙妇人,则是神色威严的扫视着船舱内。

    马原心中一悸,声音也戛然而止。后面的话,是再说不出来。

第二十一章蛮不讲理

    整个渡船舱室内,气氛瞬时接近凝固。.几十个乘客,都是屏声静气,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里距离北堂家那处出事的码头,仅有半里之距。那边的变故,这船上之人多多少少能望见几分。此时都生恐自己被牵连了进去。

    好在那绿裙妇人仔细看了眼船舱之后,就微摇了摇头,对红衣少女道:“小姐,船中并无可疑之人,也没什么血腥味,船下亦无异样。那两人应该不在这条船上,也多半不曾与这条船下接触。”

    船舱之内的诸人,闻言都是如释重负。一旦扯入城主遇刺这种事件,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可那红衣少女,却并无离去之意。目光流转,最后落在了庄无道三人身上。先是有些意外,而后嫣然一笑。

    “这条渡船,我北堂家已经征用了。无关之人,还请速离!”

    这舱内的诸多乘客,都是再次面色发绿。听这位北堂小姐的意思,是要他们尽快离船。

    问题是这里已经差不多快到了松江的河心。离岸差不多已有五十余丈,周围都是水,他们该怎么下去?

    那绿裙妇人的声音,此时也在舱内响起,语含冷笑:“小姐让你们滚下去,难道你等没听见?是打算让小姐她再说第二次?或者是让老身我亲自动手赶人?“

    那阴寒森冷的目光,扫视着舱内。不过须臾,就有一人猛地一咬牙,从船舱旁的凭栏翻下,跃入到水内。

    有这人带头,其余之人也都再不犹豫,纷纷跳了出去,激起阵阵水花。只是转瞬的功夫,这个船舱就已经空了。

    庄无道毫不觉意外,越城第一世家,本就有着如此威势!北堂家的子弟,也一向都是如此无法无天。从不会将旁人的性命死活放在眼中,

    在越城中想要什么,直接就可强抢。至于那些跳下船的人,是否会水,能不能活着游到岸上,北堂家是绝不会在意的。

    心中腹诽,庄无道却也绝无半分抵触抗拒之意。正欲与马原二人一起从身后船栏跳出这条渡船。却见那北堂婉儿,又把目光望了过来:“还请庄师兄留步,婉儿请人离开,正是要与师兄一叙。有这些闲杂人等在,实在太过碍眼。船中拥挤,也施展不开。”

    师兄?

    庄无道有些受宠若惊,这位北堂家的小姐,居然认得自己?心中隐隐然,已经有了几分心惊肉跳之感。

    碍眼,施展不开?这又是何意?

    而马原林寒,亦是相顾震骇。几人正楞然间,那北堂婉儿却已经是旁若无人般的走来。

    “师兄不认得我?记得你我不久前还在学馆见过一面,我叫北堂婉儿,如今也求学于离尘学馆,说来也算是你的师妹。”

    庄无道眉头紧皱,不知这位北堂婉儿,到底是意欲何为?难道说,是为学馆中的名额之争?可也无需如此,也北堂家小姐的身份地位,十六岁就修成破甲尖锋指的实力,何人敢于她争抢?那真是不想活了。

    接着就见北堂婉儿在三丈之外站住了脚步:“自从我从东海回来,就一直久闻师兄大名,一手降龙伏虎拳法,威震北城。师妹不才,想要向庄师兄讨教一二!”

    一边说着,那北堂婉儿一边扭动着娇躯四肢,舒展筋骨,

    “师妹我一向痴迷武道,被亲朋视为武痴。可惜同龄人中,能与婉儿抗衡的高手实在太少,一直都无合适的对手。听说师兄数日前以一己之力,击杀四位练髓武者,其中一位,更是精修了三十年的金甲玄罡,好生了得。想来师兄的降龙伏虎拳法,定然会给婉儿一个惊喜。”

    庄无道心中更觉冰寒一片,记得自己从没得罪过这北堂婉儿。那么这一位寻上自己,又到底是为何?真是如对方所言,只是痴迷武道,讨教武学?

    却只觉一股隐约的杀意,压迫过来。身后的轻灵剑也似有感应,剑身开始发热。感觉一丝丝的热流,从背后灌入到体中。

    庄无道头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歉意的摇头:“北堂小姐说笑了,小姐身份高贵,我庄无道一个街头无赖而已,怎敢对小姐动手?再说小姐内外兼修,破甲尖锋指已然一重天。寻常一二重楼的练气士,都未必是小姐对手。又何况是我庄无道?”

    那北堂婉儿却是颇为惊喜:“居然知晓我是内外兼修,破甲尖锋指已到了第一重境界?这可少有人能看得出来。不过师兄你说错了,既然知晓自己是个街头无赖,那么就该知晓才是。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我北堂婉儿何需与你说笑?”

    音未落,那红色的曼妙身影,却如鬼魅一般到了庄无道的身前,一指点向他的眉心。

    一出手就是势如雷霆,只是指风,就在庄无道的眉心,划出了一条血痕。

    庄无道几乎是本能的一个错身移步,这才避开了脑髓破裂之局。心中是惊怒气恨交加,这个北堂婉儿,竟是一出手就想要他性命!刚才只要稍稍避得慢些,就是当场死在对方指下。

    他本是亡命徒,敬畏北堂家的声威,才处处忍让。此时骨子里的凶性再次被激起,胸中渐渐是杀意萌发,却又强自压抑。有些忌惮的,看了那始终面无表情的绿裙妇人一眼。

    昨日修成牛魔霸体,加上马原林寒二人。换作其他辟静一些的无人之地,他早就动手,将这少女围杀抛尸!

    然而有这妇人在,只怕他一旦有对北堂婉儿不利之念,此女一个指头就可将他诛灭。更何况还有半里之外,那位越城第二强人北堂苍绝!

    北堂婉儿却似会错了意。螓首轻摇:“你放心便是,琴姨她绝不会插手。师兄你要是赢了,我只会更高兴,不会怪你。自然若是师兄输了,那你们三人,也无必要在活在这世上——”

    声音忽顿,北堂婉儿似觉不妥,又嫣然笑道:“是我不对!确是有些不公平。师兄修的只是降龙伏虎,怎可能是破甲尖锋指的对手?这样如何,你只需能在我面前撑过十合,那我就可饶你性命。撑到三十,你身边这两个好友,我也可放过。到四十合,我可赏你三百两纹银。若是胜了我,北堂家保你一个进入离尘宗的名额。”

    马原林寒两个,此时已是气的脸色煞白,目眦欲裂,怒恨填膺。这红衣少女确实美貌,气质也显清纯,然而此时在他们眼中,却与女夜叉无疑异。

    庄无道的心绪,这时反而是平静了下来,脚下似生了根,稳稳立在船上,

    常年在溪水湍流中习武,使他的下盘异常的稳固。即便是在这起伏不定的船上,也能如履平地。

    唯一烦恼的,就是身体因力量剧增而引发的不协调。似庄同那样,他完全可以碾压。然而面对北堂婉儿这样的真正高手,这因牛魔元霸体而暴增的速度与力量,反而会成为致命的破绽,

    此时那轻云剑流入的力量,越来越是强盛,接着云儿的声音,就这么突兀的在他脑海之内响起。

    “剑主如今身体不便,这一战,可要由云儿代劳?”

    虽是在与庄无道说话,然而对面的北堂婉儿与那位北堂琴,却都无半分异色,显然毫无所觉。

    庄无道则陷入了迟疑,他想亲自与北堂婉儿交手,领教那号称破坚第一的破甲尖锋指,也不喜被他人控制身体,哪怕是给了他莫大好处的轻云剑灵!

    若只是事涉自己一人,他必定不会考虑,只会亲自应战。然而这北堂婉儿的言中,却分明是以马原林寒两人的性命做筹码,他绝不能够如此任性。

    “剑主若不情愿,可以尝试专攻她的左路。此女的左肩应该是受过重伤,至今未愈,是可趁之机。破甲尖锋指的指势犀利尖锐,剑主的元魔霸体,还不能运用自如,无法抵抗。最好是以命搏命,与之对攻!”

    可能是认为庄无道,不太可能答应,那云儿开始悉心指点着与北堂婉儿交手时需注意的要点。

    “还有小心她的腿!此女腿法造诣,只怕不在指法之下。不过精擅此道者,下盘也通常不会太稳固。”

    修习腿法之人,只会更注重下盘与平衡,下身的功夫往往比他人更为扎实。然而要时时提劲蓄力,就难免会兼顾不到。

    庄无道一边听,一边直接在心中询问:“以你看来,我能够撑多久?”

    那云儿一阵沉默:“大约十五到二十合之间。”

    只有十五合?

    庄无道嘴里发苦,也早在意料之中。

    “那么换成是你,仅限降龙伏虎拳,胜负如何?”

    “她有旧伤在身,当在一百五十合内胜!”

    庄无道一怔,听那云儿的语气,是毫无起伏波动。可也恰是如此,才显得自信十足,似乎不将此战放在心上。

    “那就换成你来!”

    在意念里说完后,庄无道稍稍犹豫,又加了一句:“尽量不胜,七十合内输他一式——”

    胜了担忧对方恼羞成怒,输的太快又会被此女轻视,七十个回合败应当是最合适的。

    彻底放开了身体,任何那剑身灌入的热流,流淌全身。庄无道抬起了眼睑,注视着北堂婉儿,

    “三十招后无论如何,都需放过我三人。再若是我庄无道胜了。保我一个离尘宗内门弟子的名额。这些话,我记下了!一言为定?”

    北堂婉儿笑了笑,立在原地,并未做声。倒是那绿裙妇人,一声冷笑:“我家小姐素来一言九鼎,何需诓骗你一个区区贱民?”

    贱民二字出口,却见庄无道脚下猛地一踏。气劲震爆,使整条渡船,都微微颤抖。

第二十二章渡船激战

    一脚几乎将下方的船板硬生生踏穿,庄无道整个人,则借力如爆射而出的弩箭,疾奔向前。.

    身影一个闪动,就越过了一丈之距。一双手臂仿似锤形,左右砸向了北堂婉儿的双肩。

    北堂琴微微意外,庄无道的这一击,应该是十二式降龙击的‘锤龙’,略有些变化,却着实是声势不凡。

    随即她就唇角讥诮的挑起,并未怎么在意。以庄无道的修为,能在小姐手下支撑十个回合,就该偷笑了,撑过二十回合,那就是奇迹。

    北堂婉儿果然是轻轻松松的一个侧闪,就已避开。身似魅影,素手轻扬,并指如箭,依然是指向了庄无道的眉心。

    轻飘飘的似乎毫无力量,然而那指尖中透出的气劲,却发出‘嗤’的一声锐响。

    指劲透出半丈,比之绝品精钢炼成的宝剑,还要更锋锐数倍!

    庄无道改锤为抓,一式‘擒龙’,直捞北堂婉儿的侧腰。恰好是矮身避过,那指劲余力,击在他身后木柱。立时间碎屑四散,整条一人粗的巨木,都被这强横劲力,生生的打折!

    只是此时的北堂婉儿,也不得不再次避闪。以免被庄无道,拿住自己的腰际。

    连退四丈,使二人拉开了距离。然后指影纷飞,骤然爆发。似一昙花,突兀绽放。

    “破甲尖锋,刹那芳华!”

    浩烈的指劲,似一道道的剑气,又似一条条的大枪,遮天蔽日的笼罩而来。

    北堂琴在远处望着,是一声失笑,轻摇了摇头。已经结束了!想不出有任何与北堂婉儿同阶的武修,能够在这一式‘刹那芳华’前全身而退!

    不过能这么快就使北堂婉儿认真起来,甚至全力以赴。这庄无道,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此时就连马原林寒,也不禁是手按住了剑,面上无半分血色。

    真的是破甲尖锋指!整个东吴国内,无人能修成的绝顶武道!

    二人已经是准备好情形一旦不妙,庄无道抵御不住时,就拔剑拼命!

    哪怕是北堂家,哪怕是在北堂苍绝面前,也绝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束手待死。何妨为自己性命殊死一搏?

    庄无道这时却身速更增,主动穿入到那漫天指影,纷飞指劲中。

    就在‘刹那芳华’即将完成之前,一式震龙,猛烈往那昙花之芯,指影爆发的中心处,直直的轰出!

    龙吟之声,引动罡风四起。‘轰’的一声震响,二人身下的木板,大面积的粉碎。

    庄无道的左手,是出乎意料的毫发无伤,只留下浅浅的白印。看似指劲最为猛烈,也是无数指影的起源之处,却恰恰是这一式‘刹那芳华’最虚弱的破绽。北堂婉儿的身形,也被拳着力震击,直接再爆退一丈开外!身影晃动,竟是差点立足不稳。

    北堂琴的眼中,此时也终是闪过了一丝真正的讶色,神情渐渐凝重。

    庄无道的这一拳,明显已是窥破了刹那芳华的弱点所在。可谓是料敌击先,只短短几次交手,就把自家小姐逼迫到狼狈的境地,这套降龙伏虎拳在他手中,也真正有了‘降龙伏虎’的气魄!

    然而这似乎还仅仅只是开始,一拳将北堂婉儿击飞之后,庄无道的步伐,依然是如影随形。轻松掠过下方宽达数丈的深坑,再次到了北堂琴的身侧。又是一记拳影,猛烈无俦的砸向了对手的左肩!

    那北堂婉儿却是不惊反喜,发出银铃般的欢笑声:“不错,就是这种感觉!自从师姐离开东海,许久都没遇到过了。庄师兄,你真给了我一次惊喜!可以做我北堂婉儿的对手——”

    一道白色指劲,有如惊鸿,在北堂婉儿倾力躲避闪挪之时。从最不可思议的角度,斜削长空。

    庄无道似早有预料,闪身避过,使那指劲再次落空,却将整个舱顶,都全数削飞碎散!

    兔起鹘落,一连数击。整艘渡船,在二人的气劲震荡之下,仅仅须臾,就已破烂不堪。

    北堂琴眉头紧皱,到此时已是十合。然而北堂婉儿却一直被那庄无道的拳势,逼得四处躲闪,无半分胜势。

    心中已是惊疑不定,一套降龙伏虎,不过只是普通的一流武学,怎可能会有这样的威势?

    不对,应当是人!越城中那座没落已久的离尘学馆,怎的就冒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正眼神认真的在庄无道身上注目。却听一声惊咦,在不远处响起。

    “果真是有趣!若非是小姐,我还真不知越城内的后辈中,居然还有如此样的人物!”

    北堂琴心神略惊,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人影,赫然悄无声息的到了船外。却是脚踏一件轮转灵器,御器浮空。

    三十岁许,面如满月,身材也略略发福,身着锦袍,整个人仿似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商。此时也饶有兴致的,看着船中正激战中的二人,眼中闪动莫名之色。

    北堂琴忙躬身一礼:“北堂琴,见过苍绝先生!”

    却不自禁的,往那边码头来看了一眼,北堂苍绝至此,那么城主那边——

    “放心,城主有你那两位师兄随身护持,安全当可无虞。我既然已回来,越城中哪一家再敢有动作?”

    北堂苍绝微微一笑,目泛精芒:“原本是想过来看看,我北堂家的大小姐,到底在这边弄什么玄虚,却真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场精彩的比斗。这次返回越城,也算值了。”

    北堂琴神情一怔,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她承认这一战,的确是出人意料,庄无道的降龙伏虎拳势,也是远超寻常,

    可若说是能令北堂苍绝,也感觉精彩,那就有些过了,多半是夸张之言。

    这位越城内第二强者,却是只差一两步,就能筑基的练气修士。

    而筑基强者,整个东吴国内,也不过是九人而已!地位尊崇,仅在东吴国皇室那位常年隐世不出的金丹强者之下!

    以此人的境界,两个练髓境的武者之争,如何能看得上眼?

    “你多半以为我是夸张之语,心中不信。那只是因你北堂琴境界不够,看不出来。”

    北堂苍绝冷哂:“小姐的破甲尖锋指固然是已经入门,不愧名师高徒。可这位庄无道的降龙伏虎,却也每一击都如千锤百炼!即便修行这门拳法百年之人,都未必能及得上他!二人在练髓这个境界,都已登峰造极。整个东吴国内,都找不出百个,这一战,又如何不使人惊喜?”

    北堂琴无言,继续注目看着,却见庄无道双手中,不知何时竟形成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罡气,似神龙,也似巨莽。

    随着庄无道的拳势蜿蜒游动,挥动起来似巨棍大枪,也如一张活动的盾牌,将庄无道的所有要害,就尽皆护住。

    北堂琴不禁微微失神,都说这套‘降龙伏虎’,是有人参照那门绝顶武学擒龙手,再结合那门虎形拳,并合而成,看来还真是不假。

    这套拳法,在真正领悟了拳法要诀之人的手里,就是这种模样?

    北堂苍绝这时又再次嘿然一笑:“没发觉么?交手至今,婉儿她连一次出腿的机会都没有——”

    北堂琴悚然而惊,确实如此。庄无道一直在压迫,下盘不稳时施展腿法,只会是自寻死路!

    船内又是轰的一声炸响!碎木纷飞。第一层舱室的木板,已经彻底损毁。

    二人的身影,都齐齐坠落到了第二层。北堂琴就在空中,身影忽然繁复旋动,蓦然一指击下!

    “破甲尖锋,指螺旋!”

    看似不可抵挡,庄无道身体,半空中却诡异的一折。折龙一击,再次反守为攻,拳势直击北堂琴的胸部。

    后者无奈,只能翻身落地。可那螺旋指劲,却又将下方的两层舱室击穿,直透舱底!

    此时庄无道的身躯,虽已被那剑灵掌控。却透过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即便到此时,也是心有余悸,头皮发麻。

    北堂婉儿的指劲,实在太过凌厉。哪怕擦着碰着,也是非死即伤。换作任何人,估计都会选择暂避其锋。云儿却不但丝毫无畏,更反其道而行之!

    似附身之影,缠斗在北堂婉儿身外三尺处,每一拳击出,都是声如龙吟。将降龙击中那几式近身缠战的功法,发挥到了极致!

    他只说是限于降龙伏虎这套拳法,然而云儿却知他心意,不但未用牛魔玄霸体,就连这几日爆增的力量也都不用,

    仅仅只以三成之力,气势反是霸烈刚猛。竟然反过来,压过了北堂婉儿一筹。

    不对,不是压过,而是彻底的压制!使北堂婉儿,只能被动的闪避抵挡,毫无还手之力!

    隐隐更有种怪异的感觉,那剑身传过来的热流,越来越是灼烫。剑身也在颤动不已,似乎随时随刻,都可能飞空出鞘,在兴奋,在欢呼——

    庄无道不禁心中微动,这轻云剑的剑灵,正因与这北堂婉儿的激战,而开心不已!

    也就在刹那,庄无道也忽然感觉,二人间的气机,有了巨大的变化。

    北堂婉儿那锋锐指劲带来的压力,他再感觉不到!

第二十三章百裂千锋

    此时双方强弱之势,竟仿佛是已逆转。被轻云剑的剑灵控制,庄无道从左路一连串的强攻,使北堂婉儿穷于应付。那破甲尖锋指的指力,依然是凌厉无比,却已被逼迫收缩到了其身前方寸之间,再无法向外伸展分毫。对庄无道的威胁,已经降到了最低,

    不过看似是左支右绌,已经渐渐力不从心的模样,庄无道却知这其实是被云儿的拳法,连续不断的压迫所至。每一拳击出,角度都似是精心计算。使得北堂婉儿不得不挡,不得不避,也不得不退!虽有反击之念,却往往在那指影稍有往外探伸之势时,就要被迫退回。

    庄无道不知北堂婉儿此时,此时的观想如何。反正他这边仅仅只是这么看着,也替北堂婉儿感觉难受。

    这渡船的第二层,有许多杂物,可落角处极少。寻常的武者,在此处可能会举步维艰。庄无道的身躯在‘云儿’的控制下,那龙形虎步却非但不受影响,反而是愈的灵活,如鱼得水。身影在这狭窄空间,不断的挪移转折,似扑食恶虎。

    反观北堂婉儿,却已是被渐渐压迫到了船舱的角落处,只能谨守一域。只二人交手时,溢出的余劲,把这船舱四壁,又戳的千疮百孔。

    “不错!手似擒龙,势如疯虎。”

    北堂苍绝在旁看着,眼神中略含赞许:“能以降龙伏虎拳法,把婉儿压制到这种份上,只以技巧而论,此人在这套拳法上,已经是出神入化!”

    “这庄无道在城北,确实有疯虎之名,颇是勇悍,许多人都看好他前程。”

    北堂琴强掩着眼中震惊,做出不已为然道:“只是此子看似占尽上风,其实处境堪忧,是不得已才如此。强弱悬殊,一旦后力不继,或者但有放松,给了小姐反击的机会,就可决定胜负。就如小孩戏水,把空木桶往水里压,越压反弹之力也就越大。”

    北堂苍绝淡淡的笑,并不反驳,只悠悠道:“已经快六十个回合了。”

    那北堂琴的面色,顿时一僵。庄无道的拳法节奏极快,使得北堂婉儿,也不得不提应变。只是这一瞬,双方的交手,居然就已过了六十。

    记得之前北堂婉儿说过,撑过十合,那就饶庄无道性命。撑到三十,庄无道身边两个好友,也可安然无恙。到四十合,则赏三百两纹银。

    如今已经是远远过!

    三百两纹银不多,然而若是庄无道真胜了,那么难到真要给他一个离尘宗内门弟子的名额不成?

    哪怕是越城第一世家的北堂家,想要送人至离尘宗的内门,也是需付出极大的代价!只北堂婉儿一人,就不知送出多少人情。离尘学馆内的几个名额,更不知有多少人盯着。那是即便有钱有势,也未必能办到的事情。

    思及此处,北堂琴又微一摇头,脸现自哂之色。以北堂婉儿稳胜数筹的实力,绝不会就这么输掉!

    此时的马原林寒,神情则略略缓和,都把手松开了兵刃。若是庄无道撑不过三十回合,自然是要准备拼命。

    不过此时这二人交手,早已过了这个数目。今日他们三个,说不定就能从这船上全身而退。北堂家在越城煊赫百年,势力庞大。能不招惹,还是尽量不招惹为妙。何况在北堂苍绝面前,三人合力也不及对方一根手指。

    庄无道自己也是心下长舒了一口气。到此时已经是六十多个回合,接下来就看‘云儿’,到底是如何败了。使这北堂婉儿,不至于感觉颜面受损。

    其实也无需费什么心思,只需装作后力不继就可。他若不曾修习牛魔元霸体,一的确不可能有足够的耐力,支持如此之久的强攻。

    自方才将北堂婉儿,逼到船舱一个角落之后,庄无道就感觉自己每一拳的力量,确实是在不断的减弱。

    大约再有几个呼吸,估计就再压制不住。那时待北堂婉儿爆,自己就可顺势认输了。

    然而当偶然间,庄无道视线与北堂婉儿的目光交错,心中却又微动。

    只见此女的眼瞳中,依然是斗志昂扬,含着八分的羞恼不甘,以及两分的决然。

    不对!

    庄无道正暗暗心惊,就见那北堂婉儿的身法,有了些许变化,不进反退,那指影也随之一收。然后下方处就又传出‘轰’的一声裂响!竟是仅以足力,将这第二层船舱的舱板,生生的踏裂!

    随着北堂婉儿的身影下坠,与庄无道的距离拉开。那凌厉的指劲,也终于不再受庄无道的拳势压迫,总算是取得了施展的空间,

    北堂婉儿的眼神,此时也异常的凝重。秀手指尖处,隐隐聚集着白色莹光。罡气鼓胀澎湃,如墙一般的横扫方圆十丈空间。

    庄无道心头顿时一跳,忖道这是什么功法,还未动,就有如此大的声势动静?

    旋即便听北堂婉儿口中淡淡道:“此是我历经七年修持而成的伪玄术,百裂千锋!自修成之后一年以来,你是除师姐之外,第一个能逼我施展此术之人,汝当引以为荣!”

    话落之时,北堂婉儿的双足,已经踏在了最底层的船舱。庄无道尚未反应过来,身躯却已是身不由己,如饿虎般的疾窜而出,凌空扑落!

    使眼含笑意的北堂琴见状微愣,北堂婉儿也同样吃了一惊,可随即就毫不犹豫,一指前击!不但是劲力穿山裂石,更凌空带起十数道由风劲罡气凝聚的巨大裂刃,横削四方!

    庄无道的身影,则似更快一线,裂刃起时,就已下扑逼迫到了北堂婉儿的身前。庄无道看着那些冲击过来,无半分死角的指影刃光,却差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心脏骤停。此时不避反进,这根本就是送死!

    ‘云儿’却丝毫无畏,那双拳捣出,又再次隐隐传出龙吟虎啸之声。拳架却非是庄无道熟悉的十三式降龙击中的任何一式,仿佛是震龙击与撼龙击结合而成,又有些似是而非。

    拳出之时,庄无道浑身罡劲就是猛地一炸,缠绕周身的龙形气劲盘旋。竟是硬生生的,把其中两道巨大风刃,强行粉碎!身影则矫健如龙,穿梭了进去。

    而后庄无道,就见那北堂婉儿眼中本来洋溢的自信骄傲,此时是荡然无存,反透出几分慌张无措之色。她指尖上聚结的罡气,依然在震荡勃,身周也不断有新的裂刃产生。身影却似难以动弹,笨拙的立在原地。

    ‘云儿’却无半分怜香惜玉,留情之念。双手又变拳为抓,一手‘擒龙击’,强抓住了北堂婉儿的左臂。

    然后猛地一震一摔,在北堂婉儿浑身骨节爆震之时,将她的身躯猛地往旁猛力摔出,

    不但使北堂婉儿一身气劲陷入溃散,狼狈的摔在船板之上。那因北堂婉儿的玄术‘百裂千锋’引的罡劲气刃,也都纷纷散乱的开来。被庄无道轻轻松松的化解。

    而整个渡船之内,此刻都陷入了死寂。马原林寒二人固然是愣愣呆,那北堂琴也同样是圆睁着杏眼,满眼的怔愕惊骇。她本来是以为自家小姐已必胜无疑。心情太过放松之下,以至于方才都没来得及出手。待得反应过来时,船底的二人已是胜负已分。

    ——破甲尖锋指一重天,更修有一门‘伪玄术’的自家小姐,居然就这么败了?

    只有北堂苍绝,眉眼间虽稍有些意外,面色却大抵还是平静如常。只是看向庄无道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至于北堂婉儿,则是神情呆滞的躺在那已破裂入水的船板上,久久都不曾站起身。

    庄无道脑海中同样一片空白,先是胸中茫然不知所措,随后又腾出无数个念头。这北堂婉儿方才的百裂千锋,就是所谓的伪玄术?云儿反击的那一式,又是由何而来?似是以‘降龙伏虎’为基,可无论意境还是威力,都更在原本的降龙击之上!

    还有这‘云儿’,怎么就胜了?眼下又该如何收场?这北堂婉儿,会不会恼羞成怒?自己又该怎样全身而退?

    直到北堂苍绝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观你修行资质,不过才五品到四品之间而已。然而这武道天赋,却着实不凡。不知汝可愿为我北堂苍绝之徒?北堂家可以二等供奉待你,日后如能修行有成,北堂家也定然会给你个前程。”

    庄无道眉头一挑,抬头往上方望去。只见这位北堂苍绝,面相虽是慈祥和善,此时望来的目光,也似是欣赏有加。

    然而庄无道却不知怎的,莫名的感觉全身凉透。仿佛是有两把锋利无比的刀子,割入的自己身躯之内。

    心中则是微动,以北堂苍绝为师,北堂家的二等供奉,以修行资源而论,未必就比那离尘宗的内门弟子差了。

    有‘云儿’的教导,他只怕也无需去那些大宗门,寻求最顶尖的功法传承。

    至于北堂婉儿承诺的离尘宗内门弟子的资格,是想都不用去想。交手之前,庄无道就没指望这位北堂家的大小姐能实现。

    如此看来,顺势答应邀请加入北堂家,似乎不错——

第二十四章不怀好心

    然而这念头才起,就被庄无道果断的否决。想起了不久前,生在河岸码头上的刺杀。

    这越城东吴,说不定不久后就会成为是非之地,再次重复六年之前的故事。自己躲都来不及,怎能主动跳进去?

    北堂家的二等供奉,固然是地位尊崇,每年也能领到不逊于大宗派弟子的丹药。然而若是遇到北堂家危机,需要自己拼命的时候,那又当如何是好?

    庄无道是从烂泥堆里爬起的人,在越城混了十余年。知晓这世上从没天生掉落的馅饼,付出从来都与回报等勾。更知北堂家的狠辣手段,若是时局险恶,需要自己去送死时,那么北堂家的人绝不会犹豫。

    反倒是离尘宗,那道业天途固然凶险。然而大树底下好乘凉。离尘宗乃当世大派,存在已有万余年之久,势力磐固不摇。有如一张铁幕,牢牢遮盖了东南之地,地位然,天一诸国中无人敢惹。无论哪方面,都被是北堂家可比拟。只需入门,就可安安心心修行。

    然而这北堂苍绝的招揽之言,自己又该怎么回复?

    庄无道正筹措着言辞拒绝,旁边不远的北堂婉儿,却已是站起了身,目光复杂,朝着北堂苍绝微微摇头:“伯父毋需如此!我与他先前已定下了赌约。如今既然输了,就不能如此搪塞了事。”

    那北堂苍绝闻言诧异的扬了扬眉,而后莞尔:“婉儿你自小便是有主意的,就依你便是!我看他志向高远,不是池中之物,小小的北堂家,怕也不在他的眼中。”

    虽是在笑,庄无道的浑身上下,却是不自禁的一阵冷汗淋漓。听出了这位越城第二强者语中暗含的不满与杀意。

    对于北堂婉儿的言语,则更觉意外。难道这位,还真打算实现诺言不成?动用北堂家的力量,不惜代价,将他送入离尘宗门内?

    此女今日能不当场翻脸,如约放他们三人离去,人品就算很不错了。

    北堂婉儿却浑然不觉,再次往庄无道看来时,神色已恢复如常:“庄师兄,离尘宗当世大宗。我与你虽定下赌约,然而那内门弟子的名额,实非我北堂家所能操纵。不如打个商量如何?师妹我无能为力,然而也不愿做个背信之人。那名额我无法给你,却愿给师兄你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庄无道诧异地反问,暗中则用力捏了捏拳,心想这世上果然是没这等样的好事。此女说是能给他一个机会,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权且听一听,也是无妨。

    ※※※※

    渡船上的船夫早就跳水逃走,无人操纵。此时更是千疮百孔,破破烂烂。船底更被的北堂婉儿的破甲尖锋指打穿了数个孔洞,下面汩汩的进水,眼见已是离船沉不远了。

    不过有北堂苍绝这位练气境后期的修士在,以灵力操纵水流,使渡船稳稳当当的靠上了北岸。

    这里早就有几辆北堂家的人在等候,马原林寒两个一下船就被人看押着。庄无道却被单独礼请,坐上了北堂琴的那辆豪华马车。

    车上仅有三人,除了北堂婉儿之外,就只有北堂琴与北堂苍绝而已。后二者都不说话,只有北堂婉儿,兴致盎然的上下盯着庄无道打量。就像是次认识一般,对于之前的败北,也似是全部不以为意。

    让庄无道颇是惊讶,他原以为这北堂婉儿心高气傲,断然不可能接受败局,尤其是败在他这样的小人物手中。

    然而这位北堂家的小公主,此时却并没表现出多少沮丧恼羞之意,反而是巧笑倩兮,落落大方。与先前在船上时蛮横霸道的女武痴形象判若两人,气质百变,性情也让人难以捉摸。

    马车缓缓而动,正是驶向离尘学馆的方向。那北堂婉儿也终于开口入了正题:“所谓的机会,自然是离尘学馆那三个名额。庄师兄就不觉心动?能走正途入门,又何需行险,闯那凶险难测的那道业天途?”

    庄无道心神微震,他是有意经道业天途拜入离尘宗门下,可这北堂婉儿又是如何知晓的?

    胸中也顿时恍悟,今日之事,只怕绝不是什么巧合。哪怕真是在这河中渡船巧遇,这北堂婉儿的讨教比武,也多半是故意居多。估计是早就存心试探他的修为实力,今日遇见后,则恰好顺手为之。

    一思及此,庄无道的面色顿时铁青一片,难看无比:“北堂小姐说笑了,我庄无道虽欲拜入离尘宗门下。然而自问不过是一介街头混混,岂敢与越城权贵相争?也不敢当小姐师兄之称,小姐直唤我名便可。”

    “无道师兄莫非是生气了?”

    北堂婉儿闻言是咯咯的笑,花枝乱颤:“以师兄你的出身,加上一个小小的剑衣堂,自然是没有争夺名额的资格。不过若是加上我北堂家为后盾,却未必就没有可能。师妹我不能让你直接拜入离尘宗门下,却可在宗门大比时,助师兄一臂之力!”

    庄无道本是心下暗恼,此时闻言,不禁又微微愣神。半晌之后才反应了过来,然后先第一个动作,却是斜晲向旁边的北堂苍绝。

    北堂苍绝注意到他目光,唇角顿时勾起了一丝戏谑的弧度,斩钉截铁道:“婉儿是家主爱女,是诸位长老选定的北堂家下一代家主。她的话,就是我北堂家的意思!”

    庄无道悚然而惊,定定入神的注视着北堂婉儿。他是断然不曾想到,这位北堂婉儿,除了四北堂家家主嫡女之外,居然还有着如此惊人的身份!

    那北堂家主据说共有四子三女,能力心性与修为都极其出众。可为何独独是这北堂婉儿,越过她那几位兄长,成为北堂家的继承人?此女必定是有什么不凡之处!

    “师兄这是信了?”北堂婉儿眼眯眯的笑:“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庄无道却是默然无语,踌躇沉吟了半晌,直到那北堂琴流露出不耐之色,这才淡淡出言:“我听说离尘宗本山,近日会有巡查使至越城监督大比!”

    他始终坚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北堂婉儿之前的试探,还有事后的热衷,都使人生疑。

    “是有此事!”

    北堂婉儿语中略含讥诮:“然而师兄还是不要抱太多期望才好,你可知三月之后,你的对手是谁?”

    不待庄无道回答,北堂婉儿就已开口:“是东城古月世家,百兵堂夏氏,林和孔家,越城守备府,越城镇守太监——不久之后,整个越城内,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世家,都将有子弟参与!”

    “怎会如此?”

    庄无道一时失声,为之骇然。不理解这离尘学馆三个内门弟子的名额,怎会引来如此众多的权贵豪门参与?更不明白,北堂婉儿对自己说这些,又到底是何用意?

    古月世家他是如雷贯耳,在六年之前,古月世家才越城中的第一世家。六年前那次大乱后虽是实力大损,可终究是底蕴深厚,最近已开始声势渐复,光是其族内的,练气境修士就已达二十四人之巨,几乎能比肩古月家全盛之时。

    百兵堂夏氏也同样声名远播,经营着百兵堂,兵刃精良冠绝东南,垄断东吴国近四成的兵甲生意。而林和孔家,则独霸着城外最大的蕴元石矿脉林和窟,家族实力同样不可小觑,练气境修士也有十五人以上。

    然而天一世界中东南地方的宗派,并不只离尘宗一家。据他所知,这东吴国附近,就有两个修士宗派存在。其中一家移山宗的声威,据说仅仅只逊色离尘宗一筹而已。

    要拜入宗派修行,并不只是离尘宗一途。实在是让人费解,这越城中的世家权贵,为何独独扎堆在离城学馆,要争夺这寥寥三个名额?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知晓有这些势力庞大的世家参与,他对那三月后的学馆大比,已经是彻底绝望。只需稍有些理智,就知此事当避而远之。

    北堂婉儿眼神幽然,继续解释着:“换在往年,离尘宗虽是当世大宗。然而我北堂家也未必就会放在心上。无论我北堂婉儿拜入哪个宗派都无所谓,只是今年的情形,又格外不同些。有消息说离尘宗内,今年将有一百三十四位筑基境修士,四位金丹仙长,同时开门择徒。而其中大半,都将从这一届的内门弟子中择优挑选。这消息还没散开,然而最多十日,那古月夏家就必然会全力以赴的争夺!”

    庄无道闻言释然,若是如此,就不奇怪了,一旦能入金丹修士之眼,成为其座下弟子,那就至少可保全家族百年兴盛。便是金丹修士之下,那些筑基境后期修士,也同样是有着不弱的威慑力。有名师指点,更是前途无量。

    庄无道心内却暗暗气结,没好气道:“小姐的意思,莫非是也想让我参与今年的内门弟子名额之争?”

    这个面貌看似纯真的少女,果然是不怀好心!

第二十五章亡命之徒

    “无道师兄聪慧,常人难及!婉儿之意,正是想要师兄,与越城内那些世家豪门子弟争上一争!”

    见庄无道冷冷地哂笑,北堂婉儿是视如不见:“师妹我虽有私心,却也是为了师兄的前程。”

    庄无道此时半点都不想与这北堂婉儿说话,若是换在平常之时,自己有北堂家为后盾,争一争未尝不可。

    然而既然关系到金丹修士的传承,估计整个东吴国内的修行世家,都会闻风而动。自己若贸然卷进去,只会被碾的粉身碎骨!

    这离尘宗内门弟子的身份,就那么好到手?即便有公正无私的巡查使监督,大比上不能做手脚,也仍有各种手段可用。私下刺杀,拿家人亲朋威胁,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如今的北堂世家,在越城中固然是声名狼藉。可在六年之前,那古月家也同样以手段毒辣而著称。总之这些世家,都没一个是好东西。

    此时却不能不应付,只求暂时脱身,庄无道也只好是支吾道:“此事且容我考考虑虑,可否过些时日再给答复?”

    北堂婉儿面色不变,微摇螓:“师兄之言,似不怎么诚心!”那北堂琴立时就一声冷哼:“不识抬举!”

    庄无道顿时怒极,胸中就涌起了一股暴躁之念。他在越城街头混了十几年,当过乞丐,也曾偷盗行骗,什么腌臜气都做过,被世人冷眼相加,也曾被权贵豪奴羞辱,如今已勉强可算是喜怒不行于色,

    然而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逼着自己去死,还要恶语相加,那就再忍不得!

    这些争夺那内门弟子名额是死,闯道业天途同样可能身死,然而后者至少不会连累亲朋,

    左右是死,又何需受此羞辱?委屈求全不得,那又何需再忍让?当下就目光冰寒了下来,瞪着那北堂琴:“我就不识抬举了,你待如何?”

    他这几年在街头厮混,手上已有数十条的人命。此时脾性爆,自有股慑人之威,含着亡命徒的凶狠。使那北堂琴的气息一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北堂苍绝眸中,此时却反倒是现出几分赞赏之色。北堂婉儿同样微觉诧异,然后就手阻住了已是面红耳赤的北堂琴,凝声呵斥:“琴姨,不可对客人无礼!”

    又对庄无道柔声道:“师兄息怒,是师妹我没把说清楚。既然是要请师兄出面争夺,我北堂家自然会极力保全师兄安全,绝无后顾之忧。”

    庄无道这才怒念稍息,陷入沉默,似北堂婉儿这样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的确是有些份量。然而这大族世家的承诺,却也不可就此轻信。

    心念飞转动,庄无道依然是语气淡淡的开口,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且容我再思量思量。”

    “师兄是担忧我北堂家过河拆桥?”

    那北堂婉儿心思玲珑,稍稍查言观色,就已似猜知庄无道心意:“师兄这是多虑了!我北堂家既然是要你挤下其中一个人来,自然是要保你平平安安入了离尘宗内门,才能达成所愿。你说可对?也不瞒师兄,自六年前那一战之后,我北堂家与古月家,如今已是死敌世仇。一山不容二虎,这越城中,也同样容不下两个千年世家!所以师兄更无需担忧我会将你出卖。一旦入了离尘宗,有师门护翼庇佑,师兄又何惧古月?”

    听到此处,庄无道才总算是理清了几分头绪。听北堂婉儿意思,是不愿那古月家与离尘宗扯上关系。然而其中必定还有着什么关节,北堂婉儿并未明言,有意瞒着自己。

    然而心中却已有了几分意动,如此说来,自己倒也不是全无机会。

    可随机又想起了秦锋,想起了那一众兄弟,想起了剑衣堂。心中又不禁暗叹,自己怎么就卷入这样的风波里?

    大比之争,自己不胜还好,胜了之后,难道还能指望那古月家不疯狂报复?

    北堂苍绝却忽的出声:“你若真能抢下一个名额,我北堂家绝不吝给你那些兄弟一个前程!只需北堂家依然鼎盛,有老夫护佑,有你这个离尘宗内门高徒观照,越城中有谁敢轻举妄动?”

    他不知剑衣堂,对庄无道的底细也是一无所知,然而却一眼就洞察出庄无道的顾虑。

    庄无道哑然失笑,倒是差点忘了,自己若是能入离尘宗,那就等于是鱼跃龙门,再非这些越城世家能随意拿捏。

    不过他是谨慎之人,即便心内意动,也绝不肯就这么轻易应诺。语气却已缓和了下来:“若真是如小姐所言,在下自然不会不识抬举。然而这并非是我庄无道一人之事,至少要与我剑衣堂的兄弟仔细商量之后,才能给小姐答复!”

    这句话是真心实意,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忘恩负义之人。不能见了富贵,就将自家兄弟的安危都抛在脑后。

    身下这辆马车也渐渐停下,从车窗外望,赫然正是那离尘学馆的门前。庄无道也顺势起身:“多谢小姐与苍绝先生相送,无道先告辞了!”

    若非是不愿露怯,他此时是恨不得飞奔着跑下马车,离这三人越远越好。

    北堂婉儿则与北堂苍绝相视一笑,不再出言逼迫,亦不阻庄无道下车。只是从袖中随手取出了一个瓷瓶,往庄无道抛了过去:“我知师兄你还有顾虑,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好在此时距离大比还有三月,时间充裕,足可容师兄仔细思量明白。就以一月之期为何?你拳法已出神入化,唯独修为稍有不足。要参与大比,至少也需练气境。这瓶里的血元丹可算我北堂家预支的诚意,事成之后另有厚报。即便最后谈不成,也无需师兄偿还,师妹我愿交师兄这个朋友!”

    又提醒道:“师兄你今日是参加小比,那就需小心了。你那位同姓师弟最近可得了大缘法,本身实力已然不俗,又似有贵人关照,切需小心!不过师兄日后若想要在离尘宗门内有所作为,那么这席弟子之位,就断不可落于他人之手。”

    庄无道却是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瓷瓶,这瓶中的丹药,就是血元丹?

    传说只需一粒,就可使养气境六重,合气六重,还有他这样炼髓境巅峰之人突破屏障,生成真元。踏入练气境,成为真正修士的灵丹?

    记得不久之前,城中的易灵阁就曾经拍卖出三枚这样的血元丹,每一枚,都是二十两黄金起价。也就是整整二千两纹银!

    庄无道轻吐了一个浊气,才想起要下车。没去问北堂婉儿,为何不参加小比。以北堂家如今的声威,离尘学馆那个唯一的推荐名额,自然早已是北堂婉儿的掌中之物。无需经历大比,就可入门。

    下了车梯,就见马原林寒从后面的一辆马车疾奔而来。都是面色怪异,欲言又止,沉默不语,

    直到这北堂家的车队再次驶动,拐了一个弯后,向城东方向行去,远远离开,马原这才急急开口问道:“那个女娃怎么说?这个北堂婉儿,我看以后必定是个女魔头!小小年纪,心肠忒也狠毒了些!”

    言谈之间,是再无乘船前的迷恋,深深的忌惮,

    庄无道却依然是心情激荡,手中紧紧握着那个瓷瓶,几乎将之捏碎。而胸内则仿佛是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复杂无比。

    想起了马上的那番谈话,又是兴奋又是苦涩。抬眼看了看周围那在离尘学馆门前经过的行人。庄无道是微微摇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详情可等回去再说。”

    话落之时,人已当先跨入了学馆门内。而马原林寒则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今日北堂婉儿特意逼迫庄无道比试,就已是令人奇怪,庄无道方才的神态,则更令人好奇,

    ※※※※

    “庄无道此人,伯父你看如何?”

    在游人如梭街道上,马车依然是飞奔行,毫无顾忌。北堂婉儿在车上端坐,目泽如流光溢彩。

    “这次可真是一个惊喜,原只道他能在降龙伏虎拳法上能初窥门径,就可能在大比上稍稍阻那位一阻。真不料此人拳法,居然已有如此造诣,居然能够胜我。说不定也能使那家伙阴沟里翻船。”

    那北堂琴却是不满的一声轻哂:“这是小姐有伤在身,不能全力以赴。破甲尖锋指中有了不该有的破绽,才给了他可趁之机!“

    北堂苍绝却没理会,沉吟着道:“此人乃是真正的亡命徒!人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婉儿以后不可轻视,更不可逼迫过甚。他是心狠手辣之人,你可觉,此人总是有意无意,尽量在离你不远处?距离始终不足两步,不论是方才在船上将你击败之后,还是在这车上,都是如此!太过逼迫,恐遭反噬。此人重义,有英雄气,是草莽豪杰。若定要用他,就当以礼相待,以恩义结之。”

    又对北堂琴冷声训斥:“那庄无道虽是五品的根骨,然而其武道天赋强至如斯,降龙伏虎出神入化,修成本命玄术是定然之事。日后至少也是炼气后期的前程!说不定筑基境也可得,非是你能望其项背!你若不想为自己招灾惹祸,最好是慎言慎行。”

第二十六章离尘小比

    北堂琴面色忽青忽白,是愈的气恼,却不敢反驳北堂苍绝之言。<冰火#中文想起方才庄无道怒目瞪她时的气势,亦是暗暗凛然。

    北堂婉儿则是回思着庄无道告辞前的情形,微微蹙眉:“伯父的意思,他其实是时时刻刻,都欲对我出手?量他也不敢对我下杀手,那就是准备一言不合,就以我为质了?”

    “大约是如此了!“北堂苍绝摸着肥大下巴,笑意盈盈:”此子或有此意,不过能不能在老夫面前办到,却是两说。”

    北堂婉儿目光却又渐渐璀璨:“既然是要以我为质,绝境求生,那么此人多半是有几分底气在!如此说来,方才渡船上那一战,此人还有保留,并不曾全力以赴?”

    如果是她也要参与大比,那自然会是心生忌惮,可既然是由学馆直接推荐。那么这庄无道的实力,自然是越强越好。

    “到底隐瞒了多少实力我不好说,然而此人方才动手时精气内敛,只怕十分之力只用上四五分。此外肤色暗泛金芒,应该还另修了一门土行的横练功法,品阶不低,而且造诣不凡。所以说此人心机深沉,不可小觑!”

    车中二女,都是‘啊’的一声,暗暗惊呼。北堂苍绝的眸中,则是闪现着深思之色。“最令我奇怪的是,方才此子身上,隐约还藏着几分剑意,”

    “剑意?”

    北堂婉儿便想起了庄无道身后背着的那口剑,剑身不知如何,那剑柄已经断掉一截。

    “难道此人,还精擅剑术?不对,我观他掌指处关节固结,远不如常人灵活,在拳法上天赋惊人,用在剑术上,却必定成就寥寥。似这样的人,去学什么剑?”

    “这却非是老夫所能知了。”

    北堂苍绝摇了摇头:“不过此子实力的确是可观,甚至可能不在你之下!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容你这般胡来。”

    “多亏伯父!”

    北堂婉儿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知晓哪怕她是族内选中的下任族主,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利推波助澜,助庄无道与那几大世家子弟相争。有北堂苍绝认可,那情形就截然不同。

    今日再若无北堂苍绝在此,也是断然难使庄无道松口。

    目里却是再次异光闪烁,她如今最想知道的,是那庄无道,到底还藏了多少的实力!真使人好奇——

    ※※※※

    北堂苍绝在与北堂婉儿三人在议论庄无道之时,回到离尘学馆的庄无道,却在以意念与剑灵‘云儿’对话。

    云儿的声音,是直接传到了庄无道的脑海之内,声如玉盘珠落,清脆好听,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孤傲,

    “那北堂苍绝虽只是练气后期,然而眼力不弱,又专修灵识。你修有横练功法之事,只怕瞒他不得!”

    庄无道脚步顿了顿,忖道以‘云儿’的本领,也瞒不过那北堂苍绝么?不过也是意料之中,二人间的差距,是整整一个大境界。若不能瞧出几分,他反而要觉惊异了。

    “我知道了,此事无妨!”

    本就没指望在北堂苍绝面前不露根底,庄无道要做的,就是做出生恐别人知晓他‘实力’突然大进的姿态出来。

    不过如此一来,在北堂家这几人的眼中,怕是要落个心机隐忍深沉的印象了。

    “不是说七十招左右败北?为何要那般行险,取胜于北堂婉儿?”

    幸亏是这北堂家,如今正是有求于他,要用到自己。北堂婉儿的心性,也不似最开始表现的那么疯狂。否则今日他庄无道说不定就要身异处。

    只能那云儿的声音,却依然平淡,毫无半分的烟火气的解释:“那北堂婉儿实力惊人,我也未曾想到,她居然在练气境之前修成了一门伪玄术。她的伪灵窍才初开一年不到,又有旧伤,控御不住。那时若任她施展,剑主即便不死,也要重伤。云儿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剑主恕罪。”

    “真是如此?”

    庄无道是半信半疑,即便只相处寥寥几日,他也可看出这轻云剑的剑灵,性情是极其的高傲。说不定就是接受不了故意败北,所以故意为之。

    与他庄无道不同,他虽也好胜,然而却要以性命为先。小时与猫狗争食,唯一的一个信念就是‘活’下来,活出个人样!

    然而想起方才的情形。要非是‘云儿’及时狙击。那‘百裂千锋’彻底展开,只怕那一整条渡船都要毁掉。自己也是再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冷哼了一声,庄无道暂时掠过了此节,就想起了手中依旧握着的那个瓷瓶。

    “你觉得此丹如何?可否对我有益?”

    只需这枚血元丹服下,庄无道的一身血气就可蜕化升华,元气自生。

    “修行者重在培植根基,丹药也是其中一种手段。所以法侣财地,财居第三。不过丹药虽好,却需服用得法,调理得当,否则非但无助,反而为祸。这血云丹确实不错,是七劫之前就有,可大幅增强体内血气,产生真元。然而——”

    只一个‘然而’二字,就使庄无道火热的胸膛冷却下来。

    “这也是虎狼之药!若是一次无法突破,必定伤身,日后再难有进展。即便借药力突破,寻常修士也会气血两虚,需很长时间才可补足。不过剑主你倒是无妨,剑主修成牛魔元霸体,气血之盛同阶中不做二人想。些许亏损,踏入练气境之后须臾就可补足。只是剑主你,难到不欲修成那本命玄术了?此丹不用,云儿倒是可增几枚药材,用以增强剑主体质。不借那大衍决之力,亦可修成牛魔元霸体。”

    庄无道默然,把那瓷瓶收入到袖内,然后板起了面孔:“以后记得先说重点!”

    见识过北堂婉儿的‘百裂千锋’,庄无道口中虽不说,暗里却是深深艳羡,一个伪玄术,就有那般的神威,那么真正的本命玄术,威能又当如何?

    “说起来,你还没教给我阴阳大悲赋——”

    洛轻云的声音,却就此沉寂了下来。庄无道也觉自己,已经到了学馆正殿之前。

    此处演武场宽阔,足有十亩之地。已经数百人云集于此,都是身着青衣,是离尘宗记名弟子的装束。

    学馆的馆主李向南,高居于台阶之上。旁边处并肩还坐着一人,修为较之李向南还要高上四层,是练气境六重楼的修士。面容瘦削泛黄,颔下数缕长须,正意态莫测的看着下方。

    庄无道不认得此人是谁,却知这位,必定是吴京离尘道馆,派下来监督小比的监督使。

    离尘八百学馆,在东吴共有十七处,都归离尘宗设在吴京的道馆管辖,除此之外还包括所有离尘宗在东吴的外门弟子,产业,药园,矿藏等等。

    各处学馆的小比一季一次,每三月时间,吴京道馆都会有监督使下派监督小比。人选下派前绝不透露,且半年一换,暗中更是另有人监察,以免与地方勾结,规矩极严。所以监督使大多都算公正,以免名声败坏,被宗门厌弃。

    当庄无道到来,赫然就有数百道目光,向他齐齐注视了过来。神情各异,有人嫉恨,有人欢喜,有人咬牙切齿,也有人冷笑不止。

    庄无道全不理会,大大方方的行至到正殿外的台阶之前,深深一礼:“见过馆主,见过监督使!弟子因闭关修行晚来之步,还请两位恕罪!”

    小比还未正式开始,本不算迟到。然而人在馆主监督使之后才至,就是有着不敬之嫌,所以庄无道这次是执礼甚恭。

    李向南早就不满庄无道已久,目中满蕴着冷冽之色。却知庄无道身为学馆席,代表着离尘越城学馆的颜面,是学馆支柱。此时只能是强压着怒气,故作和蔼道:“你是专心武道,何罪之有?免礼了,下去在旁看着便是!不过日后也需注意,你是席弟子,当为众人榜样。”

    那监督使本来也是不满,然而当上下望了庄无道一眼之后,目中诧异之色微闪,而后也是和颜悦色。

    “无妨的!”

    只见这庄无道虽是极力内敛精气,然而骨架稳健牢固,骨肉均匀有力,气血华升,冲溢于额,眉心处隐隐有一点嫣红。

    明显是到了练髓巅峰,一步跨出,就是练气境了,可以用师兄弟相称。

    年不过十六岁许,前程远大。即便不喜,也没必要得罪。他老于事故,这点道理还是知晓的。

    庄无道再次歉然一礼,这才退到了一侧。位置就在左手边几个学馆教习之后,身旁就是庄同,

    庄无道才刚刚站定,庄同就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哂笑:“持宠而娇,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今日之后,离尘学馆内再无你立足之地!”

    “嘴上说有用?稍后手底下自见真章。”

    庄无道负手身后,淡淡的回了一句。眼神颇有些同情的,看着这庄同。

    这位大约还不知道,离尘有金丹修士开门授徒之事,还奢望着自己能拜入离尘门下。

    不过此人也应是心有所峙,否则仅仅以庄家的财力。哪怕是古月家北堂家不参与进来,也远远不够看。

    北堂婉儿说他似有贵人关照,却不知是哪一位?

第二十七章或有变局

    庄同脸上的青气闪现,而后也风轻云淡的一笑:“确实!嘴上说是不痛不痒,只希望你今次能撑到最后。我必让你龙变蛇,虎变猫。”

    庄无道撇了撇唇角,懒得再搭理他,径自看向了场中。学馆内挂名的弟子,大约五百,实到的估计三百三十。不过学馆排名前十的弟子,都有着特权。似庄同,决出前十六的时候才会下场。他的待遇则更好些,可待得前八人之时入赛。可节省力气,养精蓄锐,可观众弟子的虚实,也是内定的前八。

    不过这也是他几年前从排名垫底,一拳一脚的硬生生打上的结果!

    面积百亩的演武场,此时已被红漆整齐的分割成了八处场地。待得李向南一声令下,就有弟子按照排序入场,

    马原也在其中,朝着台阶上的庄无道眨了眨眼,就信心十足的踏入到乙号场地。

    林寒专修的是泼风剑,而马原除了暗器之外,最擅的是一门‘白公十三剑’,也是一流的武学。不过这套剑法最出名的不上剑术上的精妙,而是身法灵活,有如猿猴,剑路也是诡谲难测。

    此时的对手,虽同是一名炼髓境武者。却完全无法近马原之身,仅仅三五剑,就被马原的剑抵在了咽喉,

    而林寒平时看似是文弱书生的模样,然而施展起泼风剑时,却是气势狂烈,快若狂风。也不讲究什么剑术窍绝,只劈头盖脸的把剑斩过起,对手也往往只是顷刻间的功夫就支撑不住。

    二人皆是高歌猛进,庄无道面上也透出了几分笑意。服用了地髓,马原与林寒的实力,是真的大进了,不逊于炼髓境修士。而炼髓境,越城学馆统共不过十几位而已。十六强之前,不会遇到什么难缠对手。偏偏二人又知藏拙,一身实力只用出六分,稍后必定可使人大吃一惊。

    “这次小比,倒真是龙争虎斗,强手如云,比三个月前又好了不少。”

    庄无道的目内闪过了一丝异泽,小比进行还不到一半,他就在里面现了不少后起之秀。那些他此前就有关注的好苗子,修为武道都有不小进展。

    学馆以三年为期,每次大比之后,就有不少成年的弟子退出学馆。松江后浪推前浪,历来都是如次。如今三年已过,正是他们这一辈人争锋之时!

    庄无道旋即又暗暗摇头。其实学馆内这些弟子,有不少人的资质乃是上佳。

    然而这上至馆主下至教习,都没用什么心去教导,也没什么实力,无法做到因才施教。许多人就此埋没,以至修为泛泛,武道平平,浪费了大好天资。

    斜目往那上中央处望去,果见那位巡查使面上虽是不动声色,然而眸子深处,却蕴着一抹讥讽,一抹失望。林向南则是面色尴尬,满含无奈。

    庄无道笑了笑,继续看着场中。其实也不奇怪,离尘宗势力集中在东南一带,在东吴国内的影响却是极小。而这座几乎全是矿奴的越城,似乎也不受离尘宗本山重视。便连馆主,也不过是一个长年缠绵病榻的练气二重楼,又能够教出多少人才出来?

    “嗯?那人是谁?”

    宗守的视线,被此时立在演武场南侧的一群人吸引。学馆弟子,都是青色服饰。只唯独这些人,全都是一袭黑袍。而那为的一位,更是一位容颜俊朗的少年,手持折扇,穿着素色锦袍,正是百无聊赖的旁观着。

    距离太远,庄无道的修为也远不到产生灵识的地步,不知这些人实力如何。然而仅仅看那素袍公子的仆从,就可知其人身份不凡。气息深沉难测,挺身肃立毫无丝毫多余动作。且人人都是虎背熊腰,骨架宽大,太阳穴高高鼓起,这是气血十足的征召。

    这素袍公子的身侧,更有着一位老人,七旬年纪,面上含笑。然而不过六尺多的身高,在众人中却如鹤立鸡群一般。另人一望就无法忘却。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古月家,还是百兵夏家,林和孔家。这是来观学馆弟子的虚实?”

    庄无道心中猜测着,却也没怎么上心。即便真是这几大世家的子弟,也暂时与他扯不上什么关系,敬而远之便是。

    学馆看似人多,然而有八个比武场地,过程却是极快,转眼就到了十六强。

    而今次后起之秀虽多,然而能真正崭露头角,打入十六强的却没几人。只有马原林寒两个,成功闯入了进来。

    二人的排名,这一年本就常年徘徊在十六到三十二位之间,此时能够晋升至十六位之内,也不怎么出人意料。

    只是当听得主持小比的学馆教习唱名,庄无道却微微皱起了眉。

    马原对庄同?

    庄无道是下意识的,就向那馆主李向南看了过去。只见这位却毫无异色,依然是面色苦,神情无奈。

    一时间是疑惑不已,也不知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

    旁边的庄同,却已是把一振衣袍,嘿然冷笑:“运气真不错!若换作是旁人,还需费些功夫。无道师兄,我就先入场了,在下面等你!”

    庄无道在心中为马原默哀,这家伙实力固然大进,然而运气却不怎么样。庄同此人他虽看不眼,然而一身实力却着实是不弱。放在三个月前,他全力以赴也只能稳压庄同一筹。且不说庄同如今实力大进,马原也毕竟只是练髓境武者,胜负不问可知。

    好在决出八强之后,还有败者组。之后小心一些,仍可进入学馆十强。

    见庄同下场,那演武场中的弟子,就传出了一阵欢呼之声,似乎是众望所归。一大半的观战弟子,都往庄同所在的丙号场地围拢了过去,

    庄无道不禁恨得牙痒,忖道自己担任席弟子的这三年,难道就这么不得人心?

    这几年他是经常做些公权私用,损公肥私的事情没错,然而自问对学馆内这众多师兄弟并不苛刻。到底还不如庄同,大把的撒钱,在学馆中极得人心。

    此时便连那监督使,此时也被惊动,诧异的看了过去。

    “身姿如松,血气充溢。向南兄,请问这是何人?”

    “此是庄同!学馆中的次席弟子,小小年纪,就已至练髓巅峰,实力不俗。为人方正,甚得师兄弟敬重。家世也很是不错,有万贯家财。”

    “看起来应还是位轻财仗义的。”

    那监督使闻言意味深长的笑,言语中也含着了然意味:“且看看他实力究竟如何!我观那另一位虽只练髓境,然而一手白公十三剑,也快初窥门径,经验丰富,似是无数厮杀中锤炼出来。寻常的练髓境要胜他不易。看来是有一场精彩苦战——”

    庄无道在旁暗笑,这位监督使大人固然是洞达世情,然而这次却是料错了。

    他敢打赌,马原上场后绝对会是第一时间就弃械认输。那家伙为人最是机灵不过,性情固然勇悍,却没有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气概。

    既然自知不是庄同对手,那又何需费力拼命?

    那监督使这时又取出了一本名册翻阅着:“这人是唤马原?前次小比是二十四位,看来最进武道上进展颇大。入馆九年,估计十日之内,就可晋阶炼髓,很是不错了。嗯——”

    连翻到了几页,监督使突然一声惊咦,往庄无道望了过来:“连续三年,这庄同都是五十合败于席弟子庄无道之手?越城诸学馆交流技法,庄无道一百零三战中,胜五十四场。身为学馆席,能保住我离尘宗威名不坠,馆主你教导的很是不错!向南兄,这二人同姓,可是同族?”

    言中略含赞意,他虽是来自吴京,然而却是略知几分越城的情形。越城诸学馆中,离尘学馆声威垫底,始终无法打开局面。这非是吴京道馆情愿,而是鞭长莫及,

    一百零三战中,庄无道能胜五十四场,其中必有不少强敌。

    本就知庄无道已快入练气,前程远大,此时看庄无道的目光愈欣赏起来。

    他年不过三十,练气六重,已是铁板钉钉的离尘内门弟子。此时在东吴,是为积累资历事功。

    对钱财不怎么上心,更在意的反而是庄无道这样,可为他带来功绩,为宗派支撑颜面之人,

    李向南神情复杂,不过此时眼中也现出几分喜意。能使监督使说出这一句,那么他这学馆之主,就不算失职,无过有功。

    “魏师兄谬赞了!维护我宗威名,是我等这些弟子份内之事。只可惜向南身负沉疴,心力不足,不能振学馆声威!心中始终含愧!”

    “这如能怪得你?我离尘宗在东吴人手不足,向南兄还请勉为其难一阵!再有一两月,或有变局。”

    二人在说着话,庄无道心中却是微惊。一两月,有变局?这又是何意?就不知是否与北堂婉儿,迫他争夺内门弟子的名额有关?

    那李向南的面色,明显是大变,手足轻颤,险些握不住茶碗。庄无道的目光,此时却已移开,庄同与马原的这一局,已经开始了。

第二十八章庄同发难

    “今日学馆小比,是为使弟子能一展所学,检验修为进境。交流武道,知搏击实战之要!同门师兄弟较技切磋,以情谊为上,胜负为下。你二人当谨记在心!”

    主持丙号场地,是学馆中的刀术教习。例行公事的说完这句,就把一面锦帕抛出。

    锦帕落地,就是二人动手之时。不过马原,却已经很干脆的把双手高高举起。这是准备一等锦帕落下,就投降告负。

    “没骨气的东西!”

    庄无道一声冷哼,心中却在暗笑。马原这家伙,还真就如他所料。

    却见那庄同忽然讥讽的一笑,也不等锦帕与地面接触,就已有了动作。身影前扑,整个人就如一根压伏到极致的簧片,弹射而出,右足势沉力大的往马原头胸部位轰扫了过去。

    宗守见状一怔,那锦帕明明都还未落地!再看那位刀法教习,却是视若未见,依然是笑意吟吟的在一侧旁观,视乎根本就不曾察觉。

    而马原认输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就已被那尖啸而来的腿风逼迫了回去,不得不侧身连闪。连连向那刀法教习以目视意求助,却全然无用。

    而庄同扫过来的腿,则一次快似一次。有如重斧,接连不断,几乎带起了残影。使周围空气震荡,呼啸之声震人耳膜。马原的身法虽是不错,同阶中近乎绝顶,可在庄同这狂涛般的腿影面前,也是应对艰难,倾尽全力才能勉强躲避。

    仅仅两息不到的功夫,就已被庄同被攻的近乎手足失措。

    庄无道在台阶上看着,面色已是渐渐阴沉了下来。那位刀法教习名唤魏阙,是学馆十位教习中,实力最弱的一个。他早知此人已经被庄同买通。然而在学馆小比中不顾规矩,做的如此露骨,却还是第一次!

    还有那庄同,到底是想做什么?这根本就是比武较技,而是欲杀人!

    “原来这庄同是修的腿法,是‘狂风焰绝’?”

    那魏姓监督使的眉目已渐渐凝冷了下来,不过眼中更多的是无奈。

    “可惜这出手太过狠辣,戾气稍重了些,师兄弟切磋,何需如此?”

    李向南闻言一笑:“庄同这孩子,与人较技一向是比较认真!他在腿法上的造诣已然不俗,又知晓分寸,监督使不用心忧!”

    庄无道在旁只听了几句,心中就已沉冷了下来。这位监督使倒是公正,有意介入。然而限于身分,却反而是有些不便。

    那锦帕虽未落地,那魏阙却完全可说是自己看错,无法惩戒。而李向南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庄同的维护之意。对于魏性监督使的暗示,更是恍若不闻。

    庄无道心中更是奇怪,这位馆主虽是偏心,可以往在大节上是维持着公正。似今日这般的偏向庄同,简直是难以想象,甚至不惜得罪来自吴京道馆监督使。难道这馆主之位,他是不想要了?

    不过此时庄无道却更关心自家兄弟的安危,见到马原虽是情形狼狈,却是有计划的在往一侧边角处后退,庄无道心中这才微松。在庄同狂风暴雨般的压迫之下,马原虽不能开口认负,然而只需安然退出场中的红线,也算是输了。看似逼迫到了一个角落处,却是脱身之策。

    “不对!”

    眼见马原就要化解危局,庄无道心内却是‘突’的一跳,觉情形有异。

    庄同此时腿如重斧,势大力沉,庄无道此时却又依稀觉,他这位‘师弟’,并非是一味的狂攻。每每重腿扫出,都带几丝难以察觉的柔力,使一层层的气罡,牵缠萦绕在马原身周左右,隐而不,后者则偏偏全无所觉,

    而他若非是这几日,夜夜受剑灵云儿的指点,武道修养上骤然大进,也险些就被瞒过。

    “居然已是刚柔相济了!”

    庄无道倒抽了口冷气,他猜知庄同这几月必有不小进境。却不曾料到,这家伙的狂风焰绝腿法,居然进展到如此程度!

    马原恐有性命之忧!即便不死怕也要重伤——

    庄无道心中既是焦躁又怒恨,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立时飞奔过去。却知距离太远了,等到他到了那边,只怕二人早就胜负已分。

    旁边的监督使此时也指望不上,庄无道心念一转,便干脆是舌尖聚力,如狮般炸炸吼:“庄同,你敢?”

    吼声如雷,在演武场中滚荡传开。那庄同明显是有些意外,身影略颤,视角余光往正殿前的台阶上扫去。待得望见庄无道之后,那一丝冷冷哂之色就在他脸上蔓延,

    庄无道能看出他的手段图谋,确实让他惊异。然而他庄同,又有何不敢?

    马原亦是惊觉,他不明白庄无道为何出此声。却知自己此时必定是有什么不妥,使庄无道极不看好。百忙中将自己那口精钢长剑横在了胸前,猛力向后方疾退。这才觉,自己全身上下都隐隐有气罡牵缠,手足四肢中更是有一丝丝异力爆开。也不知何时到了他的体内,潜伏到此时才爆。

    刚柔相济,内外双修!

    马原的面色,一时是煞白如纸。这庄同费这么多的功夫,可绝不仅仅只是要将他击败而已!

    那漫天的腿影,已经消散不间。然而一只穿着虎皮靴的足,却已经是势沉千钧的踏胸而至!从抬腿开始,就已罡风迫人,也快的让人生不出反应!

    狂风焰绝,狂影穿心!

    马原的的瞳孔猛缩,知晓这是狂风焰绝中最猛烈的一击。直进中宫,能练到一重天者,可以直接踹死一只小象!

    铿的一声裂响,马原手中的剑直接崩断碎开。那传来的巨力,不但使他虎的口裂开,整个身子也向后抛飞。

    只是庄同的腿,却更快一步。在马原飞出界线之前,就已经重重的踹在了他的胸膛中。将马原整个人,如破麻袋般的轰飞了出去。至十丈之外落下,又在地上滑出一条五丈场浅痕。方才停住。

    庄无道面上已是阴沉似水,也不再去理会李向南,只朝着那魏性监督使告罪了一声。就急急走下台阶,往马原跌落的方向赶去。

    到了之后,才现马原已经被林寒扶起。而马原则是用手揉着胸膛,一脸的苦色。

    庄无道顿时愣神,以庄同方才那一击之势,即便有那精钢长剑挡了一挡,马原也当是受伤不浅。轻则在床上躺个一两月,重则肋骨尽碎,根基受损,终生再无法进入练髓境。

    而此时马原虽面色难看些,却明显只是受了些许内伤,并不沉重。

    难道说那庄同最后是良心现,在最后收力了不成?

    林寒知庄无道疑惑,一边助马原推宫活血,一边解释道:“马原这家伙怕死,最近用了几年的积蓄,买了一件接近灵器的鲨鱼皮内甲。不过怕被兄弟们耻笑,所以一直都藏着不敢示人。这家伙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了,不然这次多半就毁在那庄同的手里。”

    庄无道这才释然,高悬的心脏,也终于落定下来。不管怎么样,马原没事就好,否则自己真是难辞其咎。

    马原这次明显是被祸及池鱼,受了无妄之灾。庄同下此辣手,定是因他之故。可能只是纯粹的想让他难受,也可能是为在战前,乱他庄无道心神。

    马原缓过了一口气之后,就把自己胸前衣襟猛地撕开。只见那黑色鲨鱼皮的内甲,已经被踢的塌陷了下去,破裂了开来。马原见状却是不怒反笑:“那家伙最后收了几分力气,没打算把我一脚踢死。幸亏如此,不然老子今日怕是要被踢断七八条肋骨!”

    言中之意似是在感激,然而马原的语气,却是阴冷森寒,恨意直透骨髓。

    庄无道的眼神,亦是暗了一暗。也难怪马原会如此,庄同的这一脚,是真的准备彻底断了马原的前程!

    还有这鲨鱼皮制的内甲,马原一向爱财如命,此时价值二百两的内甲被毁,这家伙更不知是怎样的恼恨伤心,

    此时他心内同样是怒不可遏,却知此时若忍耐不住对庄同动手,只会正落其下怀。

    监督使虽是公正,却定然不会坐视,李向南也可光明正大剥夺他参与小比的资格。

    强行将怒念压下,庄无道是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那依然是傲立在丙号、场地中的庄同,声线冰冷道:“庄同,我问你这是何意?小比较技,点到即止便可,你如此重手,要废马原根基。同为师兄弟,你居心何忍?”

    又用刀子般的目光,扫向了那刀术教习魏阙。此人方才明明可以阻止,却在旁坐观,也是该杀!大约是不想活了!

    离尘宗势力庞大,在东南声威无二。却不意味着一个还未入练气境的记名弟子,也可得宗派庇护。

    若非是监督使坐镇在此,他现在有一万种方法,使这魏阙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且手段隐蔽,任何人都查不出真凶!

    只要是办成无头公案,离尘宗内谁会在意此人死活?

    魏阙浑身一个寒颤,面色紫。庄同却全不放在心上,摇了摇头:“师兄说笑了,方才我只收力不及,不慎伤了马原师弟而已。哪里可能是存心如此?马师弟你没事吧?”

第二十九章可知青衣

    “师兄说笑了,方才我只收力不及,不慎伤了马原师弟而已。哪里可能是存心如此?马师弟你没事吧?”

    马原的一口银牙,已经咬的是‘崩崩’作响,目中快要透出火来,这庄同虽在问他的伤势,可语气里却半点歉意也无,反而是满透着遗憾之意。似在惋惜,这一脚不能将他彻底踢废掉。

    “我到底有没有事,你庄同心中不是最清楚?还要多谢你手下留情!”

    庄同目光一闪,就又宽慰的笑出了声:“师弟你没事就好!否则你师兄我,可就要愧疚难安了。稍后师弟可到我管家那里领十两银子,就说是我吩咐的,是给你养伤的汤药费。你认得路罢?”

    听得此言,不止是马原,就连林寒也是气的面色青。

    庄无道在旁冷眼望着,心神已渐渐冷静下来,语气复杂问道:“你可知史虎的青衣堂,两日前已经没了?”

    庄同挑了挑眉,仔细回思,这两日来往学馆,确实没望见几个青衣堂的人。可这与眼下之事,能有什么关联?

    想不明白,庄同干脆好奇地问:“青衣堂没了?我不清楚,与我没什么关联,只略有些交情而已。对了,师兄你自出道开始,就一直盘踞玉涴街。青衣堂没了,这岂不正是你们出头的机会?”

    庄无道心中一声暗叹。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如北堂婉儿那般消息灵通的。

    不单是知晓青衣堂已经灭了,秦锋已经筹建起了剑衣堂,更知那史虎与虎涛,整整四位练髓境死在了他手里。

    相信庄同如能早些知晓,今日必定会三思而后行。这魏阙有无有胆量偏袒,也是两说!

    旋即又摇了摇头,这世上哪有这许多如果?即便是已经对马原下重手了,触了他底线,那自此之后就是死敌,没必要再留情面!

    “罢了!今日之事我已记下,师弟你好自为之,只望你日后莫要后悔才是。”

    至此再不愿多说一句,庄无道直接将马原搀起,往外院行去。这家伙伤虽不重,然而内腑震伤,免不了气血郁结。学馆中有着专门的医官,医术不怎么,却擅长跌打治伤。服药之后,说不定稍后还可以赶上九到十六排名之争。

    庄同则一声大笑,他只当庄无道这几句,是维护自家颜面的场面话而已,并不放在心上。

    三月前小比交手,他虽是五十招内败北,然而其实双方差距不多,他真正输的,只是实战经验与腿法运用上的不足而已。到底不如庄无道这般,常年在刀刃上打滚,拳法是在无数次死斗中锤炼出来。

    此时却是自问自己,实力已经可稳稳胜出庄无道一筹。二人交手,即便不能胜,也当可维持不败!

    这次马原运气不错,有内甲护身,只受了轻伤,不能乱庄无道心神。然而也是无妨,堂堂正正分胜负,他也不惧!

    十六晋八,在庄无道安置好马原之后返回时,就已分出了结果。庄同自然是最先胜出,到最后林寒也是以泼风剑,险胜对手一式,将一位排名第七位的练髓境师兄强拉落马,成功晋阶前八。

    然而到得这时,林寒也是接近筋疲力尽了。泼风剑的剑极快,势大力沉,出剑时也往往不讲章法,能做到越阶挑战,与高一阶的武者修士分庭抗礼。然而在气力上消耗却是极快,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对手击败,那就要把自己给累死!

    这一战林寒已差不多耗尽了气力,即便服用了地髓,气脉较常人悠长,庄无道也仍不怎么看好。

    不过到的此时,庄无道已经无瑕去观战。进入前八名的争夺,他也同样需下场了。

    对手是一位黑壮汉子,名唤王方。十九岁的年纪,在颜君走后,曾为学馆席,却在这几年里,被庄无道与庄同接连挤下,排名前三。虽迟迟未能突破练气,然而一手回风掌,也是稳压学馆中三百弟子。

    不过待得旁边负责裁判的教习将那锦帕抛出,王方却未动手,而是一声叹道:“那家伙真好心机!这难道是准备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庄无道莞尔,小比的赛程,皆由李向南定夺。既然是已经摆明了要站在庄同那边。那么他与王方遭遇,也是注定之事。王方修武十六年,劲力雄浑,身为学馆第三,多少可耗他一些力气。

    “他这几月应该是进境不俗。然而终非是真正的武人,心中畏败,又是富家子弟的习性。不使点手段,还是会担心要输给我。”

    见王方会心一笑,庄无道又肃然道:“王兄的回风掌,素来以变化多端著称。三月不见,我观王兄已气血凝顶,当是进阶在即。王兄回风掌应该也有不小进展。你我交手的机会本就不多,日后更不知有无机会讨较,对于今日此战,无道是分外珍惜!”

    王方却洒脱的摇头:“我不与你打!本就不是你对手,与其事后筋疲力尽被别人拉下去,倒不如现在养精蓄锐为好。你若欲试我的回风掌,小比之后来寻我便是。那位庄同师兄为人,我也看不惯!”

    天一诸国信奉学无长幼,达者为先。王方的年纪虽大了两岁,然而身为学馆的第三位弟子,却需唤庄无道与庄同师兄。

    冷笑着说完这句,王方便直接大袖一甩,走出了场外。

    庄无道也不觉意外,外家武者冲击练气境之时,最忌的就是气血亏损。王方爱惜己身,又不知庄无道已经拳法大进,故此不愿在他这里耗费气力。

    武者搏击之道,就是这么神奇。王方在掌法上的造诣,略逊他与庄同一筹,而他与庄同则在伯仲之间,同一层次。然而这三年内,庄同在他手里都走不过五十招,偏偏王方能与他战到两百合开外。一面是实战阅历上的差异,一方则是因各自武道法门的生克不同。

    王方不战而去,也与赛程有关。前八之争,不再是淘汰制,而是轮战,以胜负的场次来定胜负。在他这里即便输了,也可从其他人身上讨回来,只需胜足六场,就可将前三之位稳稳拿下。

    要知学馆前十位,在众弟子中不但是地位尊崇,不止在学馆习武的一应费用全免,还能领取丹药补助。庄同这样的富家子弟不放在眼中,他们却不能不在意。

    更关系到日后的出身前程!似颜君,常年盘踞席弟子的宝座。结业之后,由吴京道馆保送,在军中直接就是由校尉起步,领一营之兵!

    这次不能如愿与王方一战,虽是可惜了,然而也没什么不好的。

    思及此,庄无道更轻声笑了起来,前八轮战,秩序早已有定。在王方之后的下一位,就是庄同!

    这位倒是用心良苦,待他与王方战后,就准备趁热打铁。更是准备这一次,就要把他彻底踩落深渊!

    若是败在了庄同手中,那时气力巨损,心境动摇。虽不定其余几位,也能有几分胜机。别说席,就是前五都保不住!

    只是现在如何?大约那李向南也没想到,王方会在这个时候突破,进入髓血生元的关键之时。

    如此直接认败,那庄同的脸色,应当是极其精彩——

    心中这般想着,庄无道却没转眼去看,而是把视线扫向了林寒。只见这家伙,在台上已经是气喘吁吁,与前一局的威猛狂烈,判若两人。要知这场比斗,才刚开始而已。

    “到底是服用过地髓之人,怎么就到了这地步?”

    庄无道一阵诧异,片刻之后才明白了过了,这家伙只怕又是耍的示敌以弱这一套。

    故意如此,以恢复气力。这一战林寒是已经放弃了,然而若是后面几位,也因此以为他是好捏的柿子,那就说不定会阴沟里翻船,

    如此说来,林寒说不定在前八之上,还能再进一步。

    “师兄你好悠闲!想来是已信心十足?可惜,原本以为师兄与那王方有一场精彩大战,却不料反而使师兄闲了下来,让我好生失望。”

    庄无道望向身前,就见庄同已是踏入到场中,步伐不紧不慢,不缓不急,透着悠然意味,

    王方是主动认负,所以他二人连带说话,总共用时才不到三十息的功夫。然而这庄同,也只用了不到顷刻,就已将对手解决。

    也不知是真的实力强横,可以力压学馆前八数筹,还是令其中另有什么猫腻——

    随着这庄同到来,旁边的裁判换成了魏阙,学馆大部分人的视线,都在往这边集中。那些学馆弟子都纷纷往这边靠拢,李向南眸中精芒略闪,那位魏姓的监督使,也略略直起了背。他出身京城,见多识广,这越城学馆弟子的武道修为,根本不能入他之眼。唯一有些看头的,就是庄无道与庄同之间的前二席之争。

    便连角落处的那位素衣公子,也是神情微肃,凝神注目,

    而庄无道的眼神,同样是转成了凝冷之色,注意到庄同,此时已经换了双靴子。

第三十章炎风灵靴

    那是一双火红色的兽皮靴,周围隐有火热微风旋动,

    离尘宗的规矩,门内弟子较技比武,一律不得借用任何灵器丹药之力。冰@火!中文而各处离尘学馆,虽只是属于离尘宗的下属的产业,然而小比时的规则,也都与本山等同,

    庄同自然是不敢当着监督使的面明知故犯,坏了宗门规矩。然而他脚下的这双匹靴,却比普通的灵器,还要更加可怕,

    那应是以两张完整的‘炎风貂皮’制作而成。乃是上佳的炼器材料,往往一完成就是至少有八重法禁的灵器。又因其赤红的毛色,被世家诸多贵妇人追捧,价值千金,比之北堂婉儿给他的血元丹还要贵些,

    然而庄同的这双靴子,并未经任何的炼制,却几乎完整的保存着炎风貂生前拥有的御风抗火之能。更左右对称,两张兽皮浑融一体,能彼此增益,

    不是灵器,却比之普通的四重法禁的灵器,还要强胜几分!

    这就是庄同的底牌?材料是糟蹋了,不过也避过了离尘宗不准使用灵器的规矩。

    也怪不得他如此自信,认为可将他拉下席。有了这双几乎等同灵器的靴子,庄同的实力,已经等同于练气一重楼的修士。只是这双鞋,就可使庄同的狂风焰绝腿法,威力激增近倍!

    几日前的他,确实是无可奈何,胜机渺茫。

    不过也只是几日之前——

    虽是如此,庄无道心下仍是忍不住暗叹,这庄同一家,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仅仅这双一模一样的貂皮,请名匠制作的工费,就至少挥霍了四百两黄金!让人羡慕嫉妒恨!

    他在市井间厮混了十几年,已经算是有些城府了,这时却仍是忍不住出言讥讽:“你这双鞋子,还真是不错!为了这曲曲一个席之位如此败家,这可值得?之前的那些手段也就罢了,如今更要借用外力,就这么没自信?”

    “是很不错!单是城南的薛大师出手,就整整花费二百两黄金,说是为我缝制这双皮靴,比炼制一件八重法禁的灵器还难!“

    庄同的神情坦然,毫无半分的羞愧,语声沉凝道:“这席弟子之位,师弟我是势在必得!有言道雄狮搏兔,亦毕尽全力,又何况对手是师兄你这头疯虎?这一战,我实容不得有半点意外。再说小比之后,这双炎风靴也仍可练成灵器,怎能算是浪费?你庄无道习武只是为出人头地,我庄同拜入离尘学馆,则是为日后能庇护我族。所以在你眼里,这是挥霍钱财,在我看来,却是物有所值!其中的道理,非你这个市井无赖能知,是谓燕雀岂知雕鹗之志!”

    庄无道一阵无言,好嘛!这是自取其辱了,刚才自己就不该问。

    他也心知,庄家倾力支持庄同,谋离尘真传弟子之位,是为日后能托庇于离尘宗羽翼之下。然而无论庄同有什么样的苦衷,也不该对马原下那等样的狠手。在他眼里,这已是不可原谅!

    见庄无道默默无声,庄同又一声冷笑:“师兄这次若肯主动认输,我可容你体面退出场外。这三年间一应之事,我也不与你计较。否则拳脚无眼,稍后若是师兄出了什么意外,可就怪不得我——”

    话音未落,庄无道就已是摇头道:“认输?师弟,你既知我有疯虎之名,就该知我性情才是,觉得可能么?”

    这家伙被他生生压了三年,只能屈居次席,看来积累了不小的怨气。

    “说来也是!无道师兄的性情,一向勇悍!”

    庄同一捏拳,浑身关节顿时如炒豆般的爆响。“师弟我性格急躁,早已迫不及待。此时你我都是未经损耗,气力盈满。这一战,不如提前开始如何?”

    庄无道闻言大笑:“提前就提前,有何不可?”

    身后的轻云剑,这时忽又一股热力入体。云儿的声音,也随之传入他的脑海之内。

    “此人有器物之助,内外兼修,不知剑主你可需相助?”

    庄无道暗暗皱眉,遇到什么人物都需这剑灵出手,他庄无道难道是废物不成?

    同样是内外兼修,然而这庄同的实力,与北堂婉儿相差不可以道理计。狂风焰绝腿法与破甲尖锋指,也不可相提并论!绝不是一双炎风靴,就可弥补。

    唯一的顾忌,就是在大庭广众面前,暴露出他对自身暴增的力量,掌控生疏。然而这方面,其实他也有办法可以解决,关键是庄同的实力太弱,还不足以逼出他的真正根底。

    正欲拒绝,就又听云儿的声音,在他心念中响起:“云儿虽已灵能大损,不过却可助剑主控力。使剑主暂无后顾之忧,可任意施展降龙伏虎拳法。”

    控力?

    庄无道怔住,如此说来,先前在渡船上与北堂婉儿一战,自己根本就无需把身躯交托给剑灵控制?

    “先前怎不早说?”心中颇有些气急败坏,不是滋味。

    “没来得及。”

    云儿的声音依旧淡淡,不带半分的烟火气,又道:“不过剑主需知,助剑主修成牛魔元霸体,我这里除了消耗那些天地元灵外,己身元气也亏损极多。今日又经历与那女子一战,此时最多只能助你控力一刻时光。”

    庄无道心中暗暗奇怪,难道这剑灵也有力尽之时?

    不过一刻时光,也足够了。区区一个庄同,又何需一刻?

    就在他心念百转间,那魏阙被庄同眼神示意,已经是高声道:“今日学馆小比,是为使弟子能一展所学,检验修为进境。交流武学,知搏击实战之要!同门师兄弟较技切磋,以情谊为上,胜负为下。你二人当谨记在心!”

    话落之时,那魏阙手中的锦帕,也被高高抛起,往地面漂落。

    庄同身躯微躬,如豹子般的盯视着庄无道。庄无道也眼神专注,把所有的杂念尽皆抛开。

    场外汇聚了几乎所有的学馆弟子,此刻都是凝神闭气。

    而此时在正殿前的台阶上,那魏姓监督使却是拧起了眉头:“向南兄,这似是有些不妥?”

    “虽是如此,却也不算违了规矩!”

    李向南笑着道:“这庄同家财亿万,最近连开出两条蕴元石矿脉。有意报效我离尘宗,还请魏师兄莫冷了他家一腔诚心!其实师兄若肯助他一臂之力,想必那庄家也不吝厚礼。”

    魏姓监督使的目光更冷:“于理不合!有失公正。事后我当明禀道馆真人。”

    李向南的面色微变,眸子也渐渐肃冷了下来,接着却是一声苦笑:“魏师兄,我知我这学馆之主的位置,最多还能再任两月。两月之后,多半就要换人。师弟我这些年因这旧伤缠绵病榻,把历年积蓄的家财几乎耗尽。这时却不得不为自己日后仔细打算一番。师门若有责难,我但着便是。再说那庄无道,也不过只是五品的天资,似这样的人,天下间多如过江之鲫,何需在意?又非是毁了他前程,日后如能晋阶练气六重,依然可入我离尘门下。”

    既然是已注定了要卸任,那么有些规矩,就不用去理会了。

    那魏姓监督使一楞,而后是闭上了眼,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叹道:“何苦如此?宗门本山巡查使不日将至,李向南你好自为之!”

    他心中生恼,于是也不再以兄弟相称。可惜他只是监督使,只有监督之责,无拨乱反正之权,故此即便明知不妥,也不能坏了规矩,插手阻止。这李向南与魏阙一应所为,只是踩线,到底是否罪责,不该由他来评断。

    也再没心思观武,那庄同既然有器物助阵,又有李向南偏袒,想来庄无道是败局已定,那么这一战也不用看了。

    李向南则是长吁了口气,知晓这一关已经过去。转而目视场中,眼内依然是神光熠熠。只需庄同今日胜了,日后二十年生计都不愁,估计也只能活到那时,何需在意这一个馆主之位?

    “血风貂皮不炼灵器,只制成皮靴,这未免也太无耻了!”

    人群之中,林寒却是在咬牙切齿。他方才本来还欲拖上一阵,后来见庄无道与庄同已经对上。就再顾不得许多,直接认输了事。然后一至此间,就被庄同那双火红的靴子吸引住。

    话音未落,后面就有个熟悉的声音接着道:“不但无耻,还有钱!这庄家真他姥姥的舍得!二百两黄金的工费,加上材料,岂不是五百两开外?”

    林寒回头,果见是马原挤到了他身边,胸前用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禁嗤笑:“你这就好了?又没受外伤,怎么把自己包的似粽子似的?”

    “医官说我肋骨差点就断了,这样包上才能放心。本来还要服药躺上一阵,想着自己怎么也要弄个前十,就提前过来了。”

    马原说完,又万分遗憾道:“可惜可惜!这家伙是不知无道的性情,五百两黄金,若肯把这钱用来贿赂无道,都能让无道把自己人都卖给他,何需如此麻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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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动山河介绍:
“你是万中无一的练剑之才!若随我习剑,至多一万载后,汝可为绝代仙王!”
庄无道为赚取外快,假公济私倒卖学馆废旧兵刃。却遇一口神秘朽剑缠身,甩不掉、砸不烂、也压不住,使人毛骨悚然。然而每到夜间,庄无道都会梦到一位姿容绝世的美貌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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