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暗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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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商人,在商业上极大的利润同时也代表了极大的风险,没有风险哪里来收益?方子达深深明白这一点。对于此事仔细想后,他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代表了一定风险,可一旦做好了收益同样是巨大的。坐在这个位置上是火山口,同样拥有了真正权利,更何况,宋教仁给了他这种特权。
六国饭店,方子达有些日子没来了,马科斯早就离开了中国,不过楼上的房间方子达依旧保留着。
“方爷,这些是近日里小的打听到的消息。”周三儿托着杯红酒走到坐在餐厅一角的方子达身边,放下酒的同时他悄悄塞给了方子达一张纸条。
把纸条放进口袋,方子达随手把一张折成小片的钞票递给了周三儿。
“谢谢方爷!”
“不用,这是你应该得的。”方子达微微笑着,别看周三儿年纪小,这小子还蛮聪明的,帮着方子达在六国饭店收集了不少信息,而且周三儿读过几年私塾,字写得不错,在六国饭店历练了这么几年,办起事来很是稳重。
端起红酒慢慢品着,听着餐厅悠扬的钢琴声,方子达很享受这种感觉。一般来说,拿好东西,喝完这杯酒,方子达就会起身离去,可今天有些奇怪,按理应该避开的周三儿却没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
“三儿,怎么了?”感觉到了周三儿今天的异样,方子达向他看去。
“方……方爷,我想求您件事成不?”鼓起勇气,周三儿吞吞吐吐说道。
“呵呵,缺钱了?是不是想找我借钱?”这种情况方子达以前遇得多了,当即笑着问。
“不不不。”周三儿涨红着脸连忙摇头:“不关钱的事,是……是……。”
“说吧,什么事。”
“方爷,请您救命啊!”周三儿突然间眼泪就下来了,肩膀一垮就要给方子达下跪。
“别跪!”低声喝道,方子达连忙制止了周三儿的举动,左右瞧瞧四周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这里,这才皱眉问道:“究竟出什么事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半小时后你去对街转角那边找我。”
“谢谢方爷,谢谢方爷!”
挥手让周三儿离开,慢慢品完杯里的红酒,方子达起身离开了六国饭店。出了门过街再转了个弯,换了衣衫的周三儿已经眼巴巴地早就等着了。
“究竟什么事?说吧。”点起烟吸了口,方子达问。
“方爷,小的知道您是大人物,在京里面上上下下都说得上话的,请您救救我哥一命吧!”周三儿一见方子达就跪了下来,带着哭音恳求道。
“你哥?”方子达奇怪了,周三儿虽然小名叫三儿,可家里除了两个姐姐外就他一根独苗,哪里来的哥?
“是小的街坊张大娘的儿子,我们是邻居,打小就一起长大的,一直都叫哥来着……。”周三儿解释了一句。
方子达点头表示明白,拉起还跪着的周三儿问:“你这哥出什么事了?”
“我哥昨晚被警察抓起来了。”周三儿抹着眼泪道。
“抓起来了?干嘛抓他?是偷东西了还是打架了?”搞了半天是这种小事,方子达笑着问道。
周三儿摇头哭道:“都不是,说是我哥杀人。”
“杀人!”方子达顿时一惊,杀人可是大案,人命关天啊!没想到周三儿文弱弱的样子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给力的大哥,怪不得老话常说人不可貌相啊。
“杀了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人?寻仇么?”
“警察说……警察说……我哥他……杀……杀的是……是袁大总统。”周三儿迟迟疑疑地回答,话音刚落方子达被吓了大一跳,什么!袁世凯死了?这不可能啊!他怎么没接到消息?而且袁世凯是什么人?民国大总统!怎么可能被一个人给轻易地接近行刺?
“不不不!不是杀了袁大总统,我都说糊涂了,是这样的,警察说我哥他准备要杀袁大总统。”说完后发现了自己口误,周三儿连忙解释道:“就昨个晚上,一大群警察封了我住的那条街,把我哥给抓了去,说我哥是什么血光团的刺客,要谋害袁大总统。这……这实在冤枉啊!我哥一家全都老实人家,他虽说懂武艺,可也就是在天桥那边摆摆摊子耍耍拳,帮人卖卖大力丸什么的,哪里敢做这种杀头勾当?何况说他要杀袁大总统,这咋说的?我哥这辈子别说袁大总统了,就连大总统的门房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啊!这不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嘛……。”
急急忙忙说了一大堆,方子达才搞明白昨天晚上警察突然抓了张彪,也就是周三儿的这个发小。经有人指认,供出张彪是孙文的人,从属于一个叫血光团的组织,这个组织主要就是执行暗杀任务,张彪是其中的一员,近日内血光团受日本孙文的命令,在京谋划暗杀袁世凯。
这个事方子达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所谓的血光团他更是从来没有听闻过。不过,孙文这些人一向就喜欢搞暗杀,玩人肉炸弹什么的,这个是众所周知的,何况现在孙文前些日子又通电全国,气势汹汹地喊出了武力解决,诛杀国贼袁世凯的口号,如果真派人入京搞暗杀,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听着周三儿的解释,这个叫张彪的人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和孙文这些人没有丝毫瓜葛。虽然他个子较壮,也混过江湖,平日里还好讲义气,但总的来说是只一个靠卖艺打拳挣口饭吃的平常人,再加上祖祖辈辈都在北京城住着,这张彪也从来没有去过南方,说他是个杀手,这事倒也真有点奇怪。
想了想,方子达暂时也做不了保证,具体什么情况他还得先搞清楚,尤其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血光团究竟是怎么回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必须先得搞明白。安抚了周三儿几句,方子达答应帮着打听打听先,至于怎么救人得等打听了才知道。不过,就这态度就让周三儿大喜过望了,连忙认认真真地给方子达磕了三头,说什么只要救出张彪来,让他给方子达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第十七章 阴差阳错(上)
事情很快就搞清楚了,最后结果让方子达哭笑不得,这个所谓的血光团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完全就是梁士诒这家伙出的馊主意。起因,是前些天有一个受了孙特殊时期命影响的天津年轻学生,脑子一发热,怀里揣了把杀猪刀就跑到北京打算响应革命号召,要学当年革命先辈汪兆铭以身刺杀国贼,可还没等这小子找到总统府的大门朝哪里开呢,鬼鬼祟祟的样就被巡逻的警察给盯上了。
抓了之后,还没上刑拷问呢,稍一吓唬这小子就当场尿了裤子,涕泪横流一五一十全给交代了。本来嘛,这事并不大,又没造成什么后果,按照常例最多关上几天教训教训就得了,但梁士诒得知消息后顿时就来了劲,琢磨着能不能借题发挥把这事搞搞大,转而成为攻击孙文等人的利器。
就这样,这个倒霉孩子被转到了重刑牢房,又在梁士诒的热情招待下嘴里灌了点特制辣椒水,屁股下面又享受了“贵宾席”——老虎凳,从而捏造出了这么个所谓的血光团。当然,这种谎言真要揭穿也容易的很,但梁士诒存心就想把水搞浑,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女人冒充血光团的成员跑去检察厅自首,自称是什么女子暗杀团的团长,奉了血光团团长陈其美的命令来北京搞暗杀活动的。
随后,就引出了昨晚的警察出动,浩浩荡荡封路搜捕血光团成员一事。张彪这小子也真够倒霉的,他自幼习武,虽不惹事可在天桥卖艺时候为朋友出头得罪了小人,再加上他家里又没什么背景,属于典型的普普通通小屁民一个,这样一来在某些人眼里就成了最佳的替死鬼,祸从天降,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顶“杀手”的帽子。
搞明白了前因后果,方子达反而不急了。梁士诒弄了这么台大戏,现在出面让他放了张彪实在是不合适,这不明摆着当场打脸么?反正张彪这种“危险人物”已经挂了血光团杀手的名号,一时半会倒不用担心他的安全,最多也就是在牢里吃点苦头而已。估计这事肯定得闹腾些日子,等消停些后再想办法也不迟。
果然不出所料,当天下午关于血光团的事就传了开来,顿时满城风雨。等到第二天北京军政法处突然又抓了KMT参议员谢持、周予觉等人,还从他们住所还搜出了手枪、炸弹之类违禁物品,更是坐实了要搞暗杀的真实性。闻讯后,宋教仁连忙和袁世凯紧急协商,并同参众两院议长抗议军政法处擅自逮捕议员。经过几番努力和宋教仁连同林森、唐绍仪等人的亲自担保,袁世凯特此下令施放了这几人,这才没引起更大的波动。
谢持这几人释放后连国会也顾不去,直接就经天津跑去了日本,追随孙文继续干革命去了,而其间有关血光团的传闻是越演越烈,各大报纸更是热炒,民间的传闻还要离谱,尤其是北京街头巷尾更是对此事谣言四起,更甚至有人把血光团演义成了前清雍正年间的“血滴子”这般可怕,还有些说书人为了赚点钱把血光团事件艺术加工了下,编成段子来讲,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演义段子此起彼伏,可谓是讲者神采飞扬、唾沫横飞,闻者目瞪口呆、两眼发直、小腿吓得直打颤。
“鄣明啊!宋遁初借力打力这招使得很不错啊!”杨度手中拿着把折扇摇着,笑眯眯地说道。
方子达不置可否淡淡一笑,近日里宋教仁的小动作的确有些,不过这也正常。谢持等人本来就和宋教仁不对付,铁了心要跟着孙文在国会里使劲闹腾,尤其是周予觉这家伙更是个卑鄙小人,这人本来是宋教仁的秘书,但两面三刀和孙文一直勾勾搭搭,私下子还和陈其美等人暗中来往频繁。自从黄兴之事出后,有些察觉的宋教仁暗中调整了自己身边的秘书班子,把周予觉调到了其他工作岗位上,这样一来就招致周予觉怀恨在心,愤愤不平之下常在外人面前诋毁宋教仁。这回梁士诒虽然借着血光团的事侥幸抓到了他们的把柄,但这结果对宋教仁来讲其实并不算坏。这么几个控制不了的家伙在北京除了捣乱还是捣乱,正好趁此机会让他们离京,无论对党内工作还是国会工作都是有好处的。
而且,他们的释放还是由于宋教仁的出面交涉,这结果更能在党内建立起宋教仁的威望。袁况且世凯又很大度卖了宋教仁这个面子,又让其他忧心忡忡的党员和国会议员们安定了心,从此事看,可谓是一举多得皆大欢喜。方子达经过深思,隐隐约约发现宋教仁的手段比以前圆滑了许多,如果再深想下去的话,或许这些事……。
“良辰美景,今有佳人在畔,皙子何不同饮一杯?”瞧了眼身旁的姑娘,方子达哈哈一笑,举杯向杨度邀道。
“鄣明此言深合我意!”杨度潇洒地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扭头张嘴吃了口边上小美人夹来的佳肴,还顺便嘬了口那如玉葱般的细细纤指。
“讨厌你……”小美人扭着腰撒娇,杨度顿时乐得哈哈大笑。
“皙子兄颇有晋魏古风,如此潇洒小弟实在是羡慕。”方子达见此情也是一乐,忍不住赞道。
“那是!”杨度得意的摇头晃脑:“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此中之道外人是体会不了的,哈哈哈!”
方子达虽然不知道杨度所诵诗词是谁人所写,不过其中意思还是知道一些,当即点头笑笑。
他们所处的这个地方是京城很有名的私院,陪着的两个姑娘也不是外面普通的粉头红姑娘,样貌没得挑先不说,而且多才多艺,善解人意,要不是达官贵人或名士来约根本就不见客,说起来方子达能来这里还是沾了杨度这位大才子大红人的光。
今天本来要请的是杨度和夏寿田两人,没想到夏寿田临时有事来不了,所以三人行就成了两人对饮了,不过明月当空,身有佳人陪伴,院中还有声声丝竹取意合景,这也是颇有情调的享受,更让人留恋的是这种方式的特别感觉,后世来那些所谓的豪华会所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就着风月畅谈,和杨度聊得很开心,等到酒过半盏后,方子达才顺便问起了前些时候所托之事。
“无妨,此事乃小事,耕夫招呼已帮你打好了,明日午后直接去领人就行。”
“呵呵,那就谢谢耕夫兄、皙子兄了。”方子达笑着拱拱手。
“客气什么,我等兄弟还需这么客气?来来来,喝酒喝酒!”杨度毫不为然,摆手非常爽快。
第十八章 阴差阳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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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喝酒,两人并没聊什么政治这类的沉重话题,而是谈着各自在国外的见闻,常常一些有趣的小事引来身旁佳人的惊叹和好奇,你一句我一答,哈哈笑声中,说得很是开心。
正当他们喝得高兴,聊的兴起的时候,突然间院门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已有喝得几分醉的杨度顿时就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招来拂琴的清倌人,让她去瞧瞧究竟怎么回事。
“爷!爷!这里不能乱闯,今天蕴钰和兰幽姑娘有贵客,哎呀我的娘……。”
响亮的一记耳光声,紧接着就是一个人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喝骂:“屁个贵客!爷今个在这里谁还敢称个贵字?”
“瞎了你的狗眼!还不把蕴钰和兰幽喊过来陪我们爷?”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个跟班,这些话远远传来,让正在品酒的杨度顿时就变了脸色。
“不成啊爷……爷!”依稀传来被挨了一巴掌老鸨的哭劝声。
“哼!我倒要瞧瞧谁敢这么胆大妄为?没王法了?去!把那狂徒喊过来给我瞧瞧是何方神圣!”重重把酒杯一放,杨度很不悦地喝道。
“呦,这谁啊!居然这么大口气?癞蛤蟆打哈哈就不怕闪了舌头?今天是哪个小子不小心把你给露出来了?你小子胆子不小啊,还敢和我们爷争女人?活腻味了?”听到到杨度的话,那边的跟班马上就跳了出来,砰的一下踢开了院门,转眼间就冲进来两个三大五粗的家伙。
“混蛋!滚出去!”杨度这辈子哪里受过这种侮辱?当场气得暴跳如雷,一把抓起桌上的酒杯酒壶劈头劈脸地就往冲过来的两人砸去。
哗啦一声,冲得最前面的一个当即就淋了身酒水,破口大骂中他跳过来一把就揪住杨度胸口的领子,在一旁的方子达还没来得及起身阻拦,只见那人啪啪两记正反大耳光子抽得杨度摇摇欲坠。
“呸!一个臭书生,穿得人模狗样的还敢跟老子动手?老子今天非扒了你皮不可!”
“住手!”
“住手!!”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喊道,一个是方子达,另一个却是冲得稍后面的家伙,只见这家伙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个场面,连忙赶上前去把自己闯祸的同伴拼命往回拽,而此时方子达已经扶住了被打得晕头转向的杨度,低头一瞧这杨度脸上左右鲜红的五指山已经渐渐转了青,就连嘴角都伈出了丝鲜血。
“你们什么人?来人啊!快来人!把这两个狂徒给老子抓起来!”方子达是又气又急,连忙高声喝喊。杨度在自己眼前突然被打,虽然他没来得及拦住,但是这耳光不仅抽在杨度脸上,更是打在他方子达脸上,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这种大亏呢,更何况被打的人还是杨度。
“耶!小子还敢喊人抓老子,也活腻味了?”打人的这家伙稍稍一愣,卷起袖子就要朝方子达这边冲,那个同伴拼命抱住他腰,死活不让他上前。
“王哥你干嘛,放开!快给老子放开!今天老子要让他们知道马王爷究竟长了几只眼不可!”
“放肆!”那姓王的急的满头全是汗,死命抱住他低声喝道:“榴子,你小子今天闯大祸了!”
“闯祸?哼,这京城里有我们爷在,再大的祸还怕摆不平?切!”叫榴子的家伙毫不在意地撇撇嘴,挣扎着要上前继续教训方子达和杨度。
就在这此时,最早说话的那人在院门处很不高兴地说道:“怎么回事?蕴钰和兰幽呢?怎么还没给爷叫过来?”
“爷……爷……。”姓马的急着回头喊了声。
“爷、爷、爷个屁!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得爷亲自出马不成?白养你们了。”一句训斥声中,见个瘸子嘴里叼着个象牙烟嘴,一高一低地走了进来。
骂骂咧咧地走进了院,这瘸子第一眼就瞧见姓王的手下正死命地拉着另一个手下,气得他又破口大骂了几句,可当见到姓王的手下拼命给他打眼色时又觉得奇怪,借着灯光扭头向方子达那边瞧了一眼,谁想到这一瞧顿时就让他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连烟嘴掉地上了也不自觉。
“这……这……杨……杨世叔……怎么会是您!”惊愕之余,这瘸子拼命揉揉眼,紧接着急急小跑几步来到跟前,半蹲下身子,不敢相信地瞧着都被打得快成猪头的杨度,双手颤抖着想扶又不敢去扶,避开方子达愤怒又有些不解的目光,猛然回头就向后面瞧去。
“你……你混帐!”
这瘸子提起手里的文明棍就冲那叫榴子的家伙劈头盖脸地打去,抽得这家伙是嗷嗷乱跳,边躲边委屈地喊:“爷!你干嘛打我?”
“打你?老子还要杀了你呢!”瘸子火冒三丈,几棍子就把榴子给抽倒在地,尚不解气地上前狠狠踹了几脚。
此时,杨度慢慢也回过了神,晃晃脑袋似乎清醒了些。
“鄣……哎呀!鄣明扶我起来……。”说着话,杨度只觉得腮帮子一阵阵的抽痛,在方子达的帮忙下好不容易站起了身。
“杨世叔,这……您看今天……今天这事……。”见杨度悠然转醒,瘸子也顾不上躺在地上哇哇呼叫的榴子,一瘸一拐地走近,脸上挂着尴尬无比的笑。
仔细瞧清楚了瘸子的那张脸,杨度额头的青筋顿时突突突地直跳,抬手指着瘸子咬牙道:“好!好!好!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瘸子满头大汗慌忙分辨,回指着躺地上的榴子道:“是他,是他啊!”
“他?难道他不是你的人?”杨度冷冰冰地问了一句,瘸子当即哑口无言,狠狠瞪了瘸子一眼,杨度什么都不再多说,冷哼一声挥袖直接离去。
“杨世叔……杨……哎!”眼睁睁瞧着杨度就这么走了,瘸子的神情又是懊悔又是恼怒,转眼瞧见还在委屈的躺在地上呼痛的榴子,一股无名怒火就腾地升了起来。
“你!把他给爷绑起来!”
“是!”
叫王哥的二话不说,抽出腰带就要下手,这榴子还没搞明白事呢,又惊又恐又挣扎地喊道:“爷!爷您这干嘛呢?王哥,王哥您说这咋整的?咋整的呀?”
“兄弟,不要怪做哥的手狠,谁让你不长眼闯大祸了呢。”叹声说道,不等榴子再开口,团了团脏布就塞进榴子嘴里,手里又加了把劲,没多大工夫就把惊恐万分的榴子给绑了个结实。
第十九章 太欺负人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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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后来发生了什么,方子达并不清楚,杨度气极拂袖离去,方子达第一时间就追了出去,直到跑出了院子才追上。
“皙子兄,你脸上的伤……。”
“嘶……。”杨度捂着脸抽着冷气,这两巴掌抽得还真够狠的,连牙床都松动了。
“得马上去找医生瞧瞧,这样下去可不行。”方子达连忙建议道,同时回头瞧了瞧后面,迟疑地问道:“皙子兄,要不喊警察过来处理下?”
“不用了,麻烦鄣明兄帮忙搭把手,陪我去趟诊所吧。”杨度的脑袋还是有些昏沉沉,但表情中虽然带着愤怒,可也有一丝无奈。
联想到刚才的情景,方子达试探地问:“刚才那人皙子兄是不是认识?”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呢!”杨度冷笑道。
“那此人是……。”
“还能是谁,袁大总统之子,袁克定袁大公子!”
“原来是他!”方子达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瘸子口气如此之大,手下也如此猖狂,搞了半天是民国第一公子——袁大瘸子。既然是这么一个身份也怪不得喊杨度为杨世叔了,而杨度最后反常的举动也在情理之中。
袁世凯和杨度之间的关系一是好友,二也是主公和幕僚的身份,假如碰到今天是其他人,按杨度的个性非得把事闹大不可。可惹事的人偏偏是袁克定,以杨度和袁世凯之间的关系和他所处的身份太不合适了。忍着怒气愤愤离去,倒不是他怕了袁克定,关键还是瞧在袁世凯的面子上,当然这个事也不会就此罢休,他杨皙子哪里受过这种侮辱,袁克定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这事绝对没完。
陪着杨度找了家跌打诊所,上了些药这才脸上消了些肿,为了保险起见从诊所出来后方子达特意送杨度回家,等到了他家附近,远远瞧着袁克定正焦虑万分的等在门口乱转。
“杨世叔,您老可回来了……。”见马车停下,袁克定连忙赶上前去,伸手要搀扶下车的杨度,谁想到杨度根本就不领这个情,冷哼一声甩开了他的手自己下了车,让袁克定是尴尬万分。
“杨世叔,今天小侄真不知道是您啊!要是知道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怪就怪小侄今天多喝了几口猫尿,手下办事的人又狗眼看人底,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就……就……。”
“呵呵,就什么?就当这事算了不成?”杨度横眉瞪眼,气极反笑道。
“不不,这那能,那能啊!”袁克定勉强笑道:“小侄向您老赔罪还不成?您看,这是小侄的一点敬意,还有!冒犯您老的混蛋小侄也给带来了,是杀是剐任凭您老发落。”
门边黑暗的一角,捆得结结实实的榴子就丢在那边,边上那个王哥看管着。袁克定从袖子里抽出几张纸来,虽然灯光昏暗瞧不清楚是什么,但十有**不是银行票就是庄票:“您老就原谅小侄这一回吧,千万不要告诉我父亲……。”
“呸!亏你还有脸提大总统!”袁克定刚提到袁世凯,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杨度勃然大怒:“大总统一世英雄,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竖子?今日之事要不是我,以你袁大公子的脾气是不是还得杀人灭口啊?怎么?拿几个臭钱就想收买我杨度?哈哈哈,我杨度就能靠这个就能折腰的么?告诉你!打错算盘了!哼!”
不再多说,杨度气势汹汹地进了门,袁克定还想要分辨几句,大门砰一声就紧紧关上了,就连送杨度回来的方子达也给莫名其妙关在了外头。
“世叔!世叔开门……!哎!”拍门喊了两声,袁克定懊恼地摇摇头,转身瞧了瞧捆成一团的榴子,恨不得抽刀把这害人玩意碎尸万段才好。
见此情景,方子达也不便久留,正打算转身悄悄离去时,袁克定突然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和杨度呆在一起的人。眼中一亮,就像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一把拉住方子达。
“这位仁兄,恕克定眼拙,你是我杨世叔的好友?”
“在下方子达。”方子达无奈笑笑,拱手报了自己名字。
“方子达?”袁克定上上下下打量着,挠头疑惑想了想,猛然一拍脑门就笑道:“想起来了,你是方子达方鄣明!”
“袁大公子知道我?”方子达顿时有些惊讶,不过心里倒是很得意,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连袁克定这种纨绔子弟也听说了。
“知道知道,前些时候和梁翼夫喝酒时听他提过,KMT宋遁初的红人嘛。”袁大公子哈哈笑着,方子达连道不敢当。
“鄣明兄,今天能见到你实在是小弟三生有幸啊!当初听梁翼夫提到鄣明兄时,小弟心里就想结识鄣明兄你了,谁想到会这么巧就碰上了,哈哈,哈哈哈!”袁克定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不等方子达说话,又很真诚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见到鄣明兄就觉得异常亲切,你说说,是不是我们前世有什么缘分?”
这话让方子达忍不住恶寒,我呸!你袁大公子又不是什么美女,一个纨绔瘸子,鬼才和你前世有缘。
“鄣明兄啊,你看今天这事……嘿嘿……嘿嘿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嘛。是我错,今天全是小弟的错!惹得杨世叔生气了,还请鄣明兄瞧在家父的份上多多劝和劝和,小弟这里感恩不尽啊!”说着,袁克定双手合十连连拜托,回头又指着捆在地上的榴子骂道:“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剁了他也不解恨的,就留给鄣明兄任凭处置了!还有这些,请麻烦鄣明兄给杨世叔买点补药什么的好好补补,小弟这个事就靠你了鄣明兄,要是办成了,以后叫小弟上刀上下火海在所不辞!”
话刚说完,抓出把票子就往方子达怀里塞,紧接着瘸着腿用不可思议的速度转身就跑了,而看管着榴子的王哥抬起一脚就把榴子给咕溜溜地踢了过来,冲着方子达一抱拳,追着袁大公子而去。
第二十章 太欺负人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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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方子达反应过来,这大门口就他一个人再外加地上捆得和粽子一般的榴子了。低头瞧瞧怀里乱七八糟的一堆票子,再看看呜呜扭动挣扎的榴子,方子达是哭笑不得,这叫什么事啊!折腾来折腾去倒把自己给折腾进来了,这袁大公子办事还真不靠谱。
就这么走也不是办法,无奈之下方子达只能拍杨度家的门,拍了半天门总算开了,瞧瞧袁大公子早就不见踪影,杨度冷冰冰的表情才缓和下来,但又见到地上的榴子,杨度的火立即又上来了。
先把杨度拉进院子,方子达苦笑着说了刚才的事,让他瞧瞧这一大把的银行票,再指指门外的榴子,无论如何让杨度今天发个话,说个章程,总不能神仙打架反而把自己弄进去吧。
“算了,今天这事就算我杨度倒霉!权当给疯狗咬了口。”气头已过,杨度仔细想想跺脚道:“麻烦鄣明兄帮我带个话,让袁克定这小子改天给我摆酒赔罪。”
“这个没问题,袁大公子肯定是乐意的。”
“哼!要不是瞧在大总统份上,我非揍他一顿出气不可!”杨度先大骂了几句,最终就这么决定下来。其实真要把事情闹大,袁克定这个大公子一顿家法是肯定免不了的,袁世凯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家教甚严,家里子弟没人不安怕他的,何况杨度在他心里的地位着实不低。但杨度也有他自己的顾虑,虽说吃了大亏,但真要为此闹起来得罪了袁克定,将来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而且这事传出去了自己脸上也无光。既然袁克定今天服了软,有了台阶下的杨度也就顺水推舟吧。
“皙子兄,这个人怎么办?”指着榴子,方子达问。
“我管他怎么办!要不是嫌脏了手,杀了他都不解恨!”杨度眼冒怒火,咬牙切齿骂道。
方子达摇头道:“那也不能丢在这里不管不问吧?要等天亮这人一多,恐怕就……。”
杨度愣了愣,以他心思要是把这人就这么放了,他也没这么大的雅量,要知道自己腮帮子现在还红肿着呢,等消下去不知道要多少天,今天袁克定虽然有错,可动手的毕竟是这个不长眼的榴子,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决不能这么轻易就饶了他。可让他这么丢在这里也不是件事,就如同方子达说的,等天一亮人来人往又怎么收拾?琢磨了半天杨度也没琢磨出个办法来。
皱眉想了想,方子达倒是有了个主意,低声说道:“这样吧,明天我不是去提人么?索性就……。”
嘀嘀咕咕说了一通,杨度迟疑半响终于下了决心:“成!就按鄣明说的办,我这就去打电话!”
张彪关在黑暗的牢房里,对面的石墙上划着十来道白印子,这每道印子都代表着他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地被从家里抓到这,张彪开始以为警察抓错人了,喊过冤,也叫过屈,可从来没有人理会过他,直到过堂时候才知道自己突然成了什么血光团的杀手,卷入了暗杀大总统的案子里。
这个惊雷一般的消息把张彪是吓得目瞪口呆,大总统啊!这放前些年头就等于大清皇上一般的人物,他张彪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干这种勾当啊。更何况,他张彪本来就啥事没干,更不知道什么血光团是什么玩意,自己一个只靠力气卖艺挣口饭吃的小老百姓,哪里和这些搭得上边?
起初他还极力分辨,寄希望于青天大老爷能明察秋毫帮他洗清冤屈,谁想到接下来的事让他连冤枉都喊不出来了。先是有人指认他,一口就咬死了张彪是血光团的同党。天地良心,张彪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这指认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又和他有什么怨仇要这么加害他。紧接着牢里又给他上了大刑,实在是熬不住刑的张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走投无路只能按着他们的意思“招了供”,等到签字画押后,他就被丢在这个地方,孤零零的一个人的牢房里,手脚挂着重重铁镣,抬头只有那高高的四尺见方小窗,他心里清楚,认下这种滔天大罪,自己剩下的日子估计不多了,每过一天他就在墙上划着一道印,默默算计着自己还能有多少天可以活。
“开饭了!”一声喊,铁栏塞进来两个破碗,张彪吃力地挪动脚步,蹲下身伸手拿去。
当碗拿到手上时,见到不是**的糙面窝头而是白饭,而且上面还有菜有肉,张彪的眼泪顿时就掉下来了,双手颤抖着,情不自禁嚎哭起来。
“他娘的!哭个屁丧啊!快吃快吃!”送饭的狱警骂骂咧咧,渐渐往另一头走去,强忍着眼泪,张彪这才拿起两根树枝做的筷子,一口一口艰难地咽着他进到这里后吃的最好一顿饭。
“娘!娘!孩儿不孝!以后不能服侍您老人家了……。”饭菜虽香可怎么咽都咽不下去,泪流满面的张彪心里头清楚,这顿特殊的饭菜估计就是自己的断头饭了,放下筷子,咽呜着跪下,冲着家里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头。
十来分钟后,送饭的狱警回转了过来,瞧见张彪目光涣散跌坐在地上,面前的饭菜只吃了几小口,顿时不悦地大骂道:“张彪!还不快点吃!赶快吃完收拾收拾好早点上路!”
“上路……上路……终于要上路了……”张彪喃喃自语着,突然间就起了精神,猛地一把抓起碗筷就拼命往嘴里扒饭菜,边吃边想着再怎么着也不能当个饿死鬼去投胎。
三下五除二,张彪放下空碗打了个饱嗝,抹抹嘴冲着外面就大声嚷嚷道:“喂!老子饭吃完了,再给老子来点酒!”
“酒?娘的!有饭吃就不错了还他娘的想喝酒?连老子都没得喝呢!”狱警收起碗筷骂道,理都不理张彪就转身走人。
“怎么回事?不都说断头饭有菜还有酒么?酒呢?怎么没有酒了?私吞,对!一定是私吞了!欺负人啊!这实在太太欺负人了!”张彪越想心里头越气,双手抓着铁栏愤怒地喊叫着:“酒!我要喝酒!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把我的酒还给我!”
第二十一章 风起(上)
等到狱警打开牢门,骂骂咧咧地让他出去时,绝望的张彪心里还依然愤怒不平,正想琢磨着等到了地方是不是高喊几声‘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时候,形势转眼突然就变了,张彪并没被五花大绑地押赴菜市口开刀问斩,而是获得了自由。
回城的路上,一肚子纳闷的张彪偷偷瞧着这个把自己捞出苦海的大人物。对方年龄并不大,瞧起来最多也是三十左右的样,穿着身考究的洋装,手里握着根象牙柄的文明棍,嘴上叼着支比一般卷烟粗了许多的玩意(雪茄)……派头十足,摆明了就是久居上位的达官贵人。
打破脑袋怎么也没想明白,他张彪家祖辈都是升斗小民,什么时候攀上了这么一个关系?等到了地方,瞧见满面殷切,正焦急等待自己的发小周三儿,张彪方才恍然大悟。
“哥!哥你受苦了!”
“三儿……三儿……。”两人见面抱头痛哭,哭了几声,张彪抹干眼泪,连忙冲着还站在一旁的方子达就跪了下来。
什么话都没说,砰砰砰地重重磕了三个头。
方子达并没怪罪张彪这样,有道是大恩不言谢,仅仅看他额头磕出的斑斑血痕就明白张彪的心意了,如果张彪真要表现出副下辈子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他的样子来,方子达反而会觉得自己救错了人。
扶着张彪起来,好声安慰了他几句,让周三儿先带张彪好好洗洗换换,也好去掉牢里的晦气。
过了没多久,洗换完的张彪在周三儿陪着回来了,坐在院子里的方子达正抽着雪茄品着茶等着。
“方爷,三儿都和我说了,我张彪这条性命以后就是方爷您的了!”
“不用客气,坐坐,都坐下。”方子达摆手笑着,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等他们全部坐下,方子达沉咛着说道:“张彪,你虽然出来了,不过事情并没有完,所以你也暂时不能回家,明白么?”
张彪不是傻瓜,一听就懂了,心里对方子达冒如此干险搭救自己更加感激,连忙握拳道:“小的明白,多谢方爷救命之恩!”
欣慰地点点头,方子达和颜悦色道:“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有三儿照顾着,你老娘好着呢,先在我这里住着避避风头,嗯……最好再换个名字,等时间长了这事淡下来,一切就好办了。”
“是,小的任凭方爷安排!”二话不说张彪立即答应下来,不过他也迟疑着问了句:“方爷,小的贱命一条,如果为了小的事牵连到了方爷,小的就算是死也不安心啊!”
“哈哈哈,这个你不用担心,监狱那边我自有安排,你就安心住在我这里吧。”方子达很是满意张彪的态度,有道是仗义多是屠狗者辈,古人诚不欺我也!至于捞张彪出来并没花多大力气,有杨度和夏寿田的帮忙从监狱里捞个人还不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不过,杨度和梁士诒之间一直不对付,这个事又是梁士诒交代下面办的,所以有些方面还得妥善解决。幸好,袁大公子昨夜里误打了杨度这事一出,倒让方子达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偷梁换柱,或者俗话说“斩白鸭”,用那个倒霉的榴子从牢子把张彪给替换出来,到时候就算梁士诒要查也恐怕难。
话再说回来,这事就算走露了风声又如何?梁士诒和杨度针锋相对,难道他还敢去找袁克定麻烦不成?为了张彪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去得罪了袁大公子?以梁士诒的性格绝对不可能。
就这样,张彪暂时住在了方子达家,而且特意改了个名字叫张虎臣,自言他今后就是方子达的人了。见此结果方子达当然非常满意,找个机会问了问张彪是不是愿意加入KMT,张彪这人倒也实诚,反问了句方子达是不是KMT,方子达点头说是,张彪当即就一口答应下来。
周三儿那边也是一样,他本来就是帮方子达做事,再加上这次方子达又救出了张彪,噢,现在应该叫张虎臣了,一直就想着报恩,何况方子达吸收他加入KMT这种小事?只要将来能为方子达出点力,让周三儿干更危险的事他也愿意。
KMT向来人才济济,除了以医生职业冒充博士学位的孙大炮外,真正高学历留过洋的比比皆是,已经着手党内工作的方子达当然非常了解,可这些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大多又眼界甚高,而方子达初来乍到,资格和威望也远比不上宋教仁等,这也是他一直不敢用这些人的原因,把周三儿和张虎臣纳入旗下,是方子达早就有的念头,有些事必须得要自己信得过的人出面,而恰恰这两个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杨度挨打一事最后还是低调处理了,几日后袁大公子出面,找了个时间摆了桌酒,在风月之下双方假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笑谈着,不能不让方子达感叹搞政治的人就是能屈能伸。顺手帮了杨度这个忙,又让袁大公子欠了自己一份人情,还顺便抹掉了张虎臣的手尾,其中获利最大的就是方子达了。不过他并没有太多高兴,因为这时候整个中国的政治气氛已经越来越紧张起来。
六月十三日,上海首先就闹了起来,在孙文和陈其美的联络下,革命党和其他几家党派团体联合起来为黄兴案和大借款事宜声讨袁世凯,随后六月十五日,仅仅相隔两天,湘、粤、赣、皖四都督联名再次发出通电逼迫中央,紧接着就连北京也不太平了,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北京大学学子们也开始闹起了事。
“达甫!怎么会这样?怎么搞弄成这样?你这个教育次长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不早点察觉?”国务总理赵秉钧接到学子之事消息后气得火冒三丈,连忙把教育次长董鸿袆叫来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六月里的天北京并不热,可教育次长董鸿袆却不住地擦着满头的汗水。说起来也真是冤枉,自陈振先辞职后,教育总长职位一直缺着,由他这个次长暂时代理总长职务。
董鸿袆本来就不是做官的人,搞搞学术研究什么的他拿手,做文案工作他也没问题,可要论其他事几乎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在行,让他来代理这个教育总长基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实在难为他了。
心里又羞又气,董鸿袆也不知道怎么分辨才好,学生闹事他这个教育次长临了头才得到消息,干得实在是太失败了。转念间他又着实埋怨孙文这些人,再怎么说他董鸿袆也是老同盟会员啊!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想当年闹革命时候我董鸿袆没少支持你孙文,现在你要搞事再怎么着先和自己打个招呼不是?也好让自己做个准备,或者称病提前避避风头什么的。谁想到会搞突然袭击,在自己地盘上来个先斩后奏,根本就不把他这个教育次长当盘菜,上墙拆梯实在是太不仗义了。
暗骂了几句,董鸿袆连忙答道:“赵公,我来前已去北京大学见了燮侯先生,他答应马上组织教师上街劝止学生回校,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赵秉钧瞪眼问道。
“燮侯先生虽是校长,但在学生中威望远不如鹤卿先生,恐怕平息此事需要些时间,”说着说着,额头的汗又下来了,董鸿袆连忙拿着手绢继续擦。
赵秉钧刚想开口再骂,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董鸿袆虽然软弱无能,但这事也不能全怪他,连现任校长何燮侯也控制不了这些学生,让董鸿袆一人来担这责任也有些过了。正如他刚才说的,如果蔡元培在京的话,以他在教育界的威望或许可以尽快平息此事,可惜的是蔡元培正在欧洲各国考察,远水根本救不了近火。
沉下脸默默坐着,想着如何处理这事,就在此时有人进屋走到赵秉钧轻声说了几句,赵秉钧点点头,起身拿起外套穿上,对忐忑不安的董鸿袆招呼道:“大总统召见,和我一起见大总统去。”
“啊!”董鸿袆提心吊胆的心一下子又悬到了空中,苦着脸只能点头答应。
第二十二章 风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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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车赶往总统府,没想到在大门口意外碰上了也来见袁世凯的宋教仁,一见到他赵秉钧急忙迎过去,拉住宋教仁的手就诉苦道:“遁初兄,你还是快点接手内务总理吧,这位置我实在是坐不下去了啊!”
“智庵兄何出此言?”宋教仁很诧异地问道:“智庵兄乃正式任命的内务总理,怎么说起这样的话?”
“遁初啊遁初,不要和为兄开此玩笑了,反正这个内务总理我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你快接手,还是让我回去警察系统工作更合适些。”
宋教仁摇头苦笑道:“智庵兄,不是教仁愿不愿意的事,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你也知道教仁此生最大愿望就是宪政,宪政宪政,有道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教仁怎么会做出尔反尔违背自己诺言的事来?况且,堂堂国务总理之职怎能你我兄弟间相互授予?这不成了封建满清了么?而今,国会工作进展顺利,接下来就要正式大选,智庵兄只要熬过这段日子,等待大选结果出来再卸任也不迟啊!”
“这……恐怕等不到卸任那一天我这把骨头就得熬干了啊!”赵秉钧嘴里阵阵发苦,心中一酸眼泪差一点儿就要掉下来了。
“呵呵,这怎么可能?”宋教仁连忙安慰道:“智庵兄不必如此悲观,作出此女儿之态徒叫让人取笑,这样吧,先不谈卸任国务总理之事,以国家大局出发,不管如何我宋教仁必定会助你的!”
“遁初此话可当真?”赵秉钧眼睛一亮急急追问。
“当然!”宋教仁一脸正色道:“你我理想是什么?还不是希望国家能富强民主?实现宪政之路?所以,不管你我处在什么位置上,在国家有难之时能不出力?天地可鉴,我宋教仁心中唯有‘公义’二字,别无其它!还请智庵兄多多保重身体,国家实在是离不开智庵兄你啊!”
“谢谢,谢谢遁初,如此一说为兄就放心多了,对了,时间已不早,大总统恐怕都等急了,我们还是这就赶快进去吧。”赵秉钧听了心中万分感激,那些围绕自己忧虑似乎一下子就扫空了,挺起胸膛快步走进了大总统府,而在他身后宋教仁先是微微一笑,紧接着脸色变得格外凝重,紧随着他也走了进去。
大总统府,今天政府重要人物差不多全到齐了,当宋教仁步入屋内时,陆军总长段祺瑞、海军总长刘冠雄、财政总长周学熙、司法总长许世英、交通总长朱启钤、外交总长陆徵祥等人已经在下首端坐,就连工商总长刘揆一和农林总长陈振先等人也在其中。
见宋教仁和赵秉钧等人进门,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全把目光投向了走在赵秉钧身后的宋教仁身上。今天袁世凯召集众人,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事,可在这种时候身为KMT理事长的宋教仁跑过来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借着学生闹事特意跑来向袁大总统示威来的?
“遁初是老夫特意请来的。”袁世凯见大家如此表情特意解释了一句,随后招呼着宋教仁和赵秉钧等人赶快坐下。
“外面学生的事怎么样了?”等送茶的下人退去,袁世凯首先问赵秉钧,同时目光向董鸿袆身上扫了一眼。
董鸿袆顿时坐如针毡,根本不敢抬眼去瞧袁世凯,摸出手绢继续擦他满脑门子的汗珠。
叹了口气,赵秉钧把情况汇报了一下,表示会尽快平息此事,袁世凯也明白赵秉钧的难处,并没太多责备,只是让他注意解决方式,以劝导为主,千万不要过于冲动。
“大总统放心,教仁来前我已让各人分头上街去劝了,想来学生一事很快就会平息的,只请大总统事后不要太过责怪这些年轻学生。”宋教仁恰当地插言了句话,袁世凯顿时露出笑容,点着头连连赞好。
“还是遁初识大体啊!哎,这些学生娃娃们就是太年轻了,涉事不深就容易被人利用,老夫是不会怪他们的,想当年,谁没有青春年少,热血沸腾的那时候呢?依老夫看这样吧,等这事态平息后就由教育部出面,组织下学校好好整顿下学风,让这些娃娃们认识到错误就行了。”
赵秉钧听着松了口气,低头向身边的宋教仁轻声埋怨道:“遁初刚前也不和为兄说这,让为兄好生担心了一场。”
“呵呵,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无论与公于私一定会助智庵兄的。”宋教仁轻声应道。
此时,段祺瑞开口说道:“大总统,湘、粤、赣、皖四都督联名通电逼迫中央,中央绝不可坐视不理,我这里有份电文,是其余十七省都督联名,表示支持中央,支持大总统和善后大借款的。”
说完,段祺瑞站起身来,把一份电文交到袁世凯面前,袁世凯仔细瞧了瞧,随后就把电文交给了下首的赵秉钧,让各人传看。
“这是好事!表示民心还是站在大总统这边的。”瞧过电文,赵秉钧欣喜说道,其余各人一一看过,也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诸公所言甚是,但眼下局势并不乐观。”段祺瑞忧心忡忡道:“四省都督连通一气,还有上海的陈其美和……。”说到此时段祺瑞瞧了眼宋教仁:“和在日本的孙文等人一直在私下串联,据陆军部得到的消息,江西李烈钧近日已抵达上海,正和陈其美等人密谋,还声称大总统是黄兴案的凶手,说大总统这么干是要独裁想当皇帝。”
“是啊大总统,南方党**乱之心不可不防,万一让他们闹起来麻烦就大了,还请大总统早做决断!”梁士诒在一旁劝道。
梁士诒起头,在场大多数人都表示赞同,只有寥寥几人暂时没有开口,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宋教仁在内。
第二十三章 分道扬镳
“遁初,这事你怎么看?”袁世凯望向宋教仁,开口问道。
“大总统,此事教仁恐怕不便回答吧。”宋教仁淡淡笑道。
“呵呵,你宋遁初当然不便回答,那些捣乱的党人不正是你宋遁初的手下么?”梁士诒冷笑道。
“翼夫,请慎言!”袁世凯不悦道。
“大总统,士诒身为总统府秘书长,职责所在,不能眼瞧着大总统被人蒙蔽啊!党**乱国家之心昭然若揭,大总统一味忍让再三,如今还要忍到什么时候?”说着,梁士诒转身冲着宋教仁就责问道:“遁初兄身为KMT理事长,如今贵党众人在南方群起发难,藐视法律逼迫政府,视大总统如无物。还要妄起刀兵,意图分裂国家。敢问遁初兄,你如此看待此事?”
“是啊是啊!遁初兄,你就说说吧。”众人都开口问道,其实大家心里想得和梁士诒差不多。现在情况复杂,宋教仁在KMT中地位举足轻重,除了已经过世的黄兴外,也只有他有能和孙文相抗衡了。现在,他的态度是异常关键的,甚至可以说如果宋教仁不表明立场的话,无论是袁世凯还是孙文,做起事来都有所顾虑。
“黄克强遇难前几日,教仁在上海曾受陈其美、应桂馨等人相请赴宴,宴中二人问了教仁一事,诸公可知何事否?”宋教仁想了想,慢慢开口说出这番话来,大家顿时觉得奇怪。
见在场所有人都表示摇头不知,宋教仁淡淡笑着说道:“他们当初曾问教仁,如果北上京城当上了国务总理,组织我党内阁的具体办法是什么。教仁当场就回答了他们一句话——我宋教仁只有大公无党一个办法!”
宋教仁的话语掷地有声,在场大多数人都呆住了,这个事他们是今天才听说,虽然不敢确认真假,但从宋教仁异常认真神态的口吻来看,应该错不了。再回想到宋教仁一贯政治主张,尤其是对于国家制度的政见也一向和孙文意见相否,为了宪政理念多次同孙文辩论,相互之间吵得面红耳赤也不知有多少回,这个情况也是众所周知的,如此看来,宋教仁有这样的态度并不奇怪。
站起身来,宋教仁傲然对袁世凯和众人道:“我民国虽然初立,但而今南北和谈已成,临时约法已定,国会也已正式召开,参众两院各议长选举成功,所以,无论是立法还是监督方面,虽不完善但已有轮廓,何况袁大总统和智庵兄各为国家和政府首脑,各部总长、次长也同样代表着政府各机构职责。教仁虽为KMT理事长,但教仁为国事从无私心,就如当日所言‘大公无党’这句话一般!只要大家按照宪法办事,国会通过,无论都无不可!但如果有人要一意孤行,无论是谁也不能为所欲为,这就是教仁今天的态度所在!”
宋教仁这话就如同平地起雷,轰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只见他傲然站起身,向袁世凯深深鞠了个躬,宋教仁又道:“孰对孰错,何去何从,想来大总统心中早有定论。教仁恳请大总统能持一心为国之理念,从大局入手,妥善处置。如今国会选举工作在即,大总统正式当选之日也为期不远,教仁政务繁忙,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话,宋教仁转身离去,袁世凯刚想开口喊住他,可最终迟疑着还是放下了抬起的手,渐渐陷入了沉思。
离开总统府,宋教仁急急就往回赶去。其实今日来见袁世凯,廖仲恺,于右任他们都是反对和劝阻的,不过考虑再三宋教仁还是过来了。眼下局势复杂,作为KMT理事长他必须得赴这个约,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南北和平来之不易,北上京城到如今能够走到这一步是相互间不断努力的结果。如果自己今天不出面表态,故意回避,难保袁世凯会在有小人挑唆之下做出什么事端来,不仅为了宪政大局考虑,同样他也有其它两点考虑。
其一,是借此警告袁世凯和北洋派系众人,不要以为军权在握就能为所欲为,视宪法和国会于无物,假如一意孤行的话,他宋教仁将第一个起来反对,到时候国会闹事,南北党人联合,袁世凯就算有再大的势力也要顾虑再三。
其二,宋教仁同样表明了自己态度,无论对方是何人何党,决不包庇。只要袁世凯能以大局出发,依靠他和议员们从宪法着手,不搞取缔国会驱赶各党议员这种昏招,他宋教仁当然会支持政府。
这个态度,也是他来前深思熟虑后决定的。当然其中也有另外用意在内,政治哪里只有黑白之分?他宋教仁深谋远虑,要在袁世凯和孙文之间来场平衡和搏奕,处在大公无私的高度去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这哪里又是于右任这种书呆子们理解得了的?
经过这一段时间,宋教仁的KMT基本控制住了国会,他现在的地位实际上已不比正式国务总理低多少了。只不过暂时没有正式就任而已。让赵秉钧挡在前面再熬些日子,宋教仁以后就能轻松许多,眼下他重要的是处理内部党务工作,牢牢地把KMT真正抓在自己手里。
这个事已经开始办了,虽然暂时效果不大,可进展还是喜人的,孙文等人现在跳得越欢,对宋教仁做这事也就越有利。前几天宋教仁亲自签署了方子达提交关于KMT党员不得再兼任其它党派成员的文件,并向党内正式下文,这一步主要就是清理党内跨党成员,使得庞大而又似一盘散沙的KMT变得更加有凝聚力。本来这个工作做起来并不容易,但恰恰孙文的中华革命党近日里的上窜下跳给了宋教仁一个意外惊喜,有些原本在他和孙文之间来回摇摆的老资格的党员,正因为孙文狂妄自大,居然要以向个人效忠的方式逼迫他们改换门庭,没想到反而让这些人反感,正式投向了宋教仁这边。这些人不在少数,大多也是党内精英,收拢了这些人在旗下,对宋教仁来说是个巨大胜利。
还有个问题宋教仁也看得非常透彻,当年为了推翻满清,KMT在孙文的指示下来者不拒,收纳了大量会党成员,瞧起来整个KMT声势虽大但成分混乱,这些人往往是一些为社会所不齿的渣滓流氓,实际上毫无革命信念,一旦当了权,必然危害地方,民不聊生矣。那些出身会党的革命党人,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乱搞一气,弄得新生但混乱的民国还不如腐朽然稳定的满清,眼下在南边闹腾得最厉害的大多就是这些家伙,趁此机会再借袁世凯之手这些害群之马不清理出去,KMT整党之路就能完成七七八八了。
袁世凯其实早在孙文第一份通电时就作了安排,召集段祺瑞、冯国鄣、段芝贵、李纯、王占元、雷震春、张勋等人,北洋军各部暗中调动,沿着京汉线和津浦线两路分进,一路以湖北为基地,目标是江西和湖南;另一路以徐州为前沿,并以海军次长汤芗铭及郑汝成的海军策应沿岸,目标是安徽和江苏。
由此可见,袁世凯已经做好了武力对武力的准备,把宋教仁喊来商谈只不过是逼迫他表出态度罢了。谁想到宋教仁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暗手,直接表示出强硬态度,这一下让袁世凯有点投鼠忌器了。不过,袁世凯也不寻常人,从宋教仁的话里也听出了点别样意味,当宋教仁离开后,他考虑再三否决了梁士诒等人提议立即驱逐KMT议员,军队先发制人的提议,而是做出了另个选择。
当日下午,袁世凯正式下令免除李烈钧的江西都督职务,任命黎元洪兼署江西都督,随后正式向国会提交了份关于维护国家统一的总统提案,以求得到国会和各议员们的支持。
孙文叫嚷的二次革命说起来就是个闹剧,不仅让袁世凯北洋系气得火冒三丈,就连宋教仁等KMT人也对此提出反对,至于下面的民国老百姓同样不予理解和支持。从1911年到1913年初,整个国家处处都是峰火,清庭、北洋、革命党、新军、会党……几帮几派架起大炮乱轰,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眼下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来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对于孙文等人没事找事打着黄兴案和大借款为借口,明目张胆地又要和中央动刀动枪,让一直盼望和平稳定的民众们尤其反感。
依法免除李烈钧江西都督职务后,国会中居然很罕见地一片叫好声,就连一向反对袁世凯的著名记者徐血儿也在报上撰文道:“今日已为民国,苟对于民国而谋乱,即是自绝于国,罪在不赦。即政府为恶,法律与国会,终应有解决之能力,无俟谋乱,以扰苍生。故谋乱之事,为商民所疾视,亦明达所屏弃也。”更让着手准备动武的孙文等人还要郁闷的是,云南都督蔡锷当时也毫不含糊地公开声明,喊出了“谁为祸首,即属仇雠。万一有人发难,当视为全国公敌。”的口号。
和徐血儿、蔡锷持相同意见的KMT大佬也不在少数,此时宋教仁也兑现了自己向袁世凯的承诺,不仅指示国会通过了总统提案,旗帜鲜明地在国民中表明态度,还紧锣密鼓地正式开始选举袁世凯为民国大总统,这同样代表着以宋教仁为首的KMT和孙文为首的中华革命党从此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第二十四章 选人
这些乱轰轰的事暂时和方子达无关,就像宋教仁曾经讲过的一样,孙文这个人就是爱吹牛折腾,以前光读历史书方子达倒还不觉得,在上海初见孙文时心里甚至还有崇敬和膜拜的心情,但这些日子下来这种感觉早就没了,现在总算是真正看明白了,革命其实并不纯洁,革命前驱者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孙文这个家伙只是根彻彻底底的搅屎棍,时不时会跳出来恶心人一下,哪里有他出现哪里绝不会太平。私下里,方子达还给这位“革命先驱”恶趣味地起了个雅号——“不折腾不舒服斯基”。
方子达这时候领了个差事,宋教仁特派他去南京一行,主要任务是去联络驻扎在南京的第八师。
临出行前,百忙之中的宋教仁特意抽时间和方子达见了见,第八师原本是黄兴部属,黄兴去世后就由赵恒惕担任师长,这支部队是当初南京临时政府整编后的KMT精锐部队,尤其是第八师林虎团更是当年黄兴的警卫团,战斗力颇强。拉拢住这一支部队,对KMT来说意义重大,宋教仁暂时无法离京,而且眼下局势派出党内其他人目标显著,为了不引人注目,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方子达。
方子达带着张虎臣悄悄离开了北京,他并没有直接去火车站,而是先找了辆马车朝西北方向出了城。
“方爷,我们不是去南京么?怎么拐来这里了?”瞧着一路僻静的小道,张虎臣很奇怪地问道。
“先去找人。”方子达摇着折扇笑道。
“找人?这里?”张虎臣心里奇怪,这个小地方难道还有方爷的朋友不成?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方子达也不多说,靠坐在马车上眯着眼,直到车夫把车停下后,抬眼一见,地方到了。
清河镇,北京附近一个不大的小镇,先找人问了问路,再往前走了段就瞧见了他今天的目的地——清河陆军第一预备学校。
“什么人!站住!”
还没等马车靠近,站岗的士兵就警惕地喝了一声,吓得赶车的车夫连忙拉住缰绳。
“你跟我下车,不要乱说话。”向张虎臣交代了一句,方子达跳下马车,径直就向大门走去。
“军校重地闲人勿近,不得停留,马上离开!”士兵拉了拉枪栓,异常警惕地问道。
打量了下简陋而又庄严的大门,还有门口打着绑腿身着北洋制服站岗的士兵,方子达忍不住暗暗赞叹袁世凯在练兵的确有一手,至少这令行禁止做的很不错,丝毫没有后世电影里描写的那种豆腐兵的模样。
“商总办在否?请通报一声,就说北京方子达求见!”摸出一张名帖,交身后张虎臣递去,站在门口气派十足地说道。
“找商总办?北京来的……?”士兵打量着气度不凡的方子达,接过名帖瞧了眼,这才把枪口朝下背上:“请等着,容我通报!”
拿着名帖的士兵急急往里面跑去,门口还留着位士兵站的笔直守着大门。方子达倒也不急,呆在一旁瞧着周围的风光,耳中依稀传来门内校区的阵阵操练声。
时间并不长,刚才进去的士兵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军官。
“这位先生,商总办有请,鄙人是总办副官,请随我来。”军官和颜悦色地领着方子达往里走,边走边心里还纳闷,这个年轻人是哪路神仙?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走了不多远就到一幢小楼,军校总办商德全一身戎装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到方子达连忙迎上前去,热情伸手相握。
“商总办,莽然来访,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您就是方先生是吧,还快快请进。”用力握了握手,商德全招呼着方子达进屋,等带他们过来的副官帮着上好茶后,商德全这才问道:“方先生,不知今日来我校有什么要紧事?是不是大总统那边……。”
笑着摆摆手,方子达暗叹袁大公子的面子就是好使。当然自己接下去南京的任务后,就考虑随从和安全的问题。张虎臣是个可靠的随从,但这一路上可不能仅仅靠他一个,至于从KMT内部挑选人员这个想法方子达首先就给否决了,这次南京之行又关系重大,伸手向政府要人也不方便,思来想去他就找到了袁克定袁大公子,打算从在校的军校生中挑选几个,随着自己一起上路。
这个事要是其他人出面或许难办,但袁大公子是谁?要知道商德全一向是袁世凯的老部下,当年小站练兵时就是炮兵帮统,现在又担任清河军校的总办,袁大公子和商德全熟得很,一个招呼就成,就此方子达临行前才会来到这里。
当然,袁大公子并没提前和商德全说明什么事,只是让他配合下方子达,尽量满足对方要求。听着商德全的话居然是误以为他是在帮袁世凯做事,方子达暗暗好笑着也不解释,只是摆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小弟受命要南下一趟,特意来找商兄要几个学员充作随从。”
“受命?南下?”商德全脑子一转立即就把方子达的话和目前局势联系到了起来,第一个反应面前这个人或许是袁世凯的秘使,至于南下的任务嘛……嘿嘿嘿,商德全自认已猜出了几分。
“没问题,一点都没问题,方兄需要多少人?一个班够不够?”拍着胸口大包大揽,商德全一口答应。
“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此次南行事关机密,我只需二三人即可。”方子达摇头笑道,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商兄身为军校总办,能否推荐几人以供小弟挑选?”
“这个……没问题!”商德全稍一迟疑,马上就答应下来。让方子达先稍侯片刻,过了没多久商德全拿着份名单回来了,指着名单上特意画着圈的几个人,一一向方子达介绍各人情况。
仔细听着介绍,再对应看名单,方子达瞧着瞧着突然眼前一亮,指着其中两个人再问了问,等商德全详细解释后当场决定就是他们了!
第二十五章 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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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峙和熊式辉很纳闷,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教官就过来通知他们马上去商总办那边报道,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向总办办公室走去,这一路上肚子里什么猜测都有,尤其是刘峙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这几天他和熊式辉正琢磨逃学离校跑去江西找李烈钧响应号召干革命呢,难道是这个事情败露了?商总办要抓他们问罪不成?可仔细想想又不对啊!这个念头前几天才刚刚有,何况这个事怎么弄还在商量呢,再加上他们根本就没和任何外人提过,商总办怎么可能知道?
等到了地方,见过商德全后才放下心来,原来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情况,搞了半天居然要自己和熊式辉陪同坐在办公室姓方的人南下公干。瞧着这穿着考究的西装,身边还立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当护卫,一副从国外回来的政府官员样子,再看商德全对此人一副异常热情的表情,十有八*九是纨绔子弟。
“该死的反动派!要小爷替你卖命?我呸!”革命小将刘峙心里暗骂,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出任何反感,反而一副聆听教诲的样子,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商德全面前。
至于身旁的熊式辉就表现的更加平静了,挂着微笑边听边连连点头,一副在师长面前标准好好学生的模样。
“你们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半小时后就跟方先生走吧。”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通,等商德全过足了嘴瘾,挥手就让他们准备出发。
“天翼,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好端端地居然把我们军校学员派出去给人当佣人老妈子了?”出了门,刘峙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句。
“行了经扶,总办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做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其实这事说来也不差。”熊式辉压低着声音说道,并回了回头瞧瞧后面。
“怎么说……?”刘峙一愣后立即反应过来,试探地问。
熊式辉点点头道:“反正我们本来就要投奔南方干革命,刚才你难道没听总办说的话?这次目的地是南京,嘿嘿,南京啊!老兄你懂的……。”
“对啊!就这么着!”刘峙兴奋地一挥拳,心中忧郁一扫而空,激动招呼道:“走走!赶快收拾行李去,哈哈哈!这下我刘经扶总算能大干一场了!”
兴冲冲地跑回宿舍,半小时不到刘峙二人就收拾妥当了,等办完手续他们就跟着方子达离开了学校,上了马车往北京火车站赶。
等一行人到了火车站,早就守候在那边的周三儿也已经安排妥当了,稍作休息后方子达几人就上了车。等进了特意安排好的包厢,方子达坐下后点起雪茄抽了口,笑眯眯地瞧着坐在对面的刘峙和熊式辉。
熊式辉不是简单人物,官居民国后期的二级上将,蒋系重臣。虽然他名义上是个将领,但总的来说此人是一个偏向政治的将军,而且在历史上还担任过几任省主席,可谓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至于刘峙嘛,那就更不得了,此人号称蒋系五虎上将之首,又称为福将或常胜将军。据说还当过黄浦的教官,最辉煌时期手握重兵数十万,是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当然了,方子达对刘峙的印像大多数来源于《大决战》三部曲,在这部电影里这位被称为福将的蒋帮干将成了彻彻底底的常败将军,还被戏称为一头无能的“猪”,不过仔细瞧瞧,面前的刘峙的确是有着副胖呼呼的圆脸,难怪有这么个雅号。
“你们抽烟么?”向前推推桌上的雪茄盒,方子达笑道:“不用客气,现在你们的身份不是军校学员了,想抽就抽吧。”
“谢谢,无论身在何处,军容风纪都需保持!”刘峙以标准的军人姿势挺坐着,一点都没电影里一手雪茄一手美酒的**形象,至于熊式辉嘛,微笑着摆手表示谢意拒绝,显得比刘峙圆滑多了。
火车慢慢启动了,在桄裆桄裆的声音中渐渐向南而行,收回了眺望窗外的目光,方子达向身边张虎臣使了个眼神,张虎臣会意地站起身来,走出包厢随手关上了门。
“我是宋先生的特派员,这次去南京有重要任务,这点先和你们说明。”包厢里再没外人,方子达突然开口说了这句话,刘峙和熊式辉顿时一愣。
“宋先生……?”脑子一下子还没转过来,方子达口中所指的宋先生是谁。
“宋教仁宋遁初先生。”
“啊!你不是北洋……。”这个回答让他们大为惊讶,尤其是刘峙差一点儿就跳了起来,指着方子达嘴巴张得老大。
摸出KMT党证摆在桌上,方子达手指在上面轻轻点着:“我,方子达,字鄣明,KMT党员,现任KMT中央统计小组组长,宋先生的助手。怎么,需不需要再看看宋先生给我的特派文书?”
疑惑地对了对眼,刘峙和熊式辉怎么都搞不明白方子达既然是KMT的人,怎么学校总办商德全是那种态度,而且商德全给他们训话的时候还特意点出了此次南下是为政府办事,怎么一转眼面前的这个北洋走狗、反动派就成了自己人了?难道,宋教仁叛变了革命?投靠了北洋?呸呸呸!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个一下子觉得自己脑子转不过来了,晕呼呼地怎么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呵呵,我可没告诉商德全自己是哪里人,是商德全自己误会罢了。”略微解释了一句,方子达正色道:“据我所知你们也是KMT党员吧?”
“是的方先生,辛亥革命时我在武昌参加了学生军,在那时候入的同盟会,天翼也是。”看过了方子达的党证,刘峙这才放下心来说道。
“这就好!”方子达欣慰地点点头,先随意问了问他们的情况,之后突然板起面孔先左右瞧瞧,身体前倾特意压低嗓音郑重说道:“两位小同志,以下我是代表KMT代表宋先生和你们谈话,此次南下任务事关重大,这是党内最高机密,任务成败更关系到我们党的未来前途和国家新生、富强和民主希望!这次任务将以我为主,由你们协助一起完成,首先要提醒的是,你们能不能做到保守机密,做到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讲的不讲,严守纪律,不得泄露党的秘密,听从党的安排,从而完成党交代的任务?”
听着这些话,一股沸腾的热血从脚底板一下子就涌上了脑袋,刘峙和熊式辉想都没想站了起来,涨红着脸神情激动地向方子达保证自己一定能做到。
“好好好,坐下说,先坐下来说。”方子达和颜悦色地招呼着他们坐下,瞧着抑制不住兴奋的两人依然神情激动的样子,心里好不得意,忍不住暗自感叹:“感谢CCTV熏陶!还是用这套东西对付热血青年来得容易啊!”
第二十六章 意外
忽悠了一通,刘峙和熊式辉这两位热血青年带着对革命的无比憧憬,兴高采烈地成了方子达的人,以他们身上的制服不合适这次任务为由,方子达特意让他们换了便服,等换好衣服之后,他们两个瞧起来就如同普通的年轻人一般,精神格外抖擞,朝气蓬勃。
这时代的火车速度不快,满打满算每小时只不过四十公里的速度,再加上站站停靠,还得加水加煤,转线等等,开开停停第二天总算出了河北,慢慢进入了山东地界。
“方先生,明天就能到兖州了。”张虎臣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后向方子达说道。
“今夜大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在兖州换车。”对这种慢吞吞的火车方子达也是无奈,谁让中国的铁路落后呢,以北向南到南京这些距离要是换在百年之后也就是十来个小时的事,可如今就像是蜗牛爬一样,爬了快三天才爬到兖州,而且到了兖州还得换车继续南下,实在是折腾。
想到这里,方子达忍不住又想起了孙文孙大炮的豪言壮语,去年的时候他拍脑袋搞了个宏伟目标,这目标就是建一个包括青藏高原和蒙古高原那样人烟稀少的地方也有密如蛛网的铁路线,总长为32.5万公里全国铁路网,还号称要在十年先建起18万公里的铁路线,引来全国上下到处叫好一片,这种言论不由得让方子达联想到后世信口开河所谓的专家作风。要知道49年后的中国花了近60年时间,投入十数万亿资金,动用数千万人力也只不过修了9万公里的铁路而已,十年就建18万公里铁路线?简直就是天方夜谈。可就这种大话,偏偏就会有人相信,方子达不能不感叹孙文的魅力实在是大。
兖州,古之九州之一,号称“九省通衢,齐鲁咽喉”。车行至兖州,方子达他们要稍作停留半日,随后换车再南下。
“方先生,还有半天时间,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们去城里逛逛?”刘峙还是年轻人,第一次来兖州对这个古城异常好奇,再说连坐了三天火车腿脚都麻了,好不容易有透气的时间,忍不住就起了心思。
熊式辉虽然没开口,但方子达从他表情里瞧出也有这个意思,当即笑笑道:“行,你们几个去逛吧,我这人喜欢清静,就在车站等你们,记得及时回来。”
“谢谢方先生。”刘峙他们顿时大喜,道谢后约好时间就结伴走了,见张虎臣依旧呆在身旁,方子达笑着问:“虎臣,我在这看会儿书,你要是想去也就一块去吧。”
“是,先生。”张虎臣虽然答应了声,但依旧哪都没去,坐在方子达身边微闭起眼守着。
张虎臣还真是个不错的随从,既然他想如此也没必要勉强,方子达自顾自的拿起本书,靠在椅子上有滋有味地瞧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四小时过去了,抬手瞧瞧表,离开车时间不多了,可刘峙他们还没回来。皱起眉头,方子达说道:“虎臣,去瞧瞧,这两个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张虎臣连忙起身,快步出去找人。又等了一会儿,只见张虎臣急急赶了回来,神情焦急地对方子达道:“不好了方先生,我找几了圈都没找着人,不过刚才街上听人说一小时前有两个学生样子的年轻人被抓了。”
“抓了?谁抓的?兖州警察?”方子达诧异地问。
“不是,是巡防营的人。”
“巡防营?”方子达一愣,兖州巡防营?这不是镇守使田中玉的手下么?怎么会突然抓了刘峙和熊式辉呢?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沉着脸起身就道:“走!我们去瞧瞧。”
急急赶到城边巡防营驻地,还没靠近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提着枪来驱赶,方子达避免麻烦直接塞了几张交通银行票,对方才缓下表情,笑嘻嘻地收了。
“各位老总,麻烦请问个事,我有两个同伴刚下火车去城里办事,听说被巡防营的兄弟给莫名其妙地抓了,想问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兄弟抓了你的人?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喂!江老三,你知道不?”领头的个尉(等同中尉军衔)回头问另一人,那人也摇摇脑袋:“抓人?我们又不是警察,吃饱了去抓人干啥?”
不过另外一个士兵倒是想起什么来,抓抓脑袋嘀咕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刚才瞧见刘歪嘴骂骂咧咧带了几个兄弟押了两个人进去,可能是他抓的。”
“刘歪嘴?他是什么人?”方子达急问道。
个尉笑道:“刘歪嘴是投靠大帅的远房亲戚,半年前在我们巡防营挂了个准尉官的衔。这位朋友,你的人要是着得罪了刘歪嘴,落在他手里,这事嘛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
方子达会意地连忙又塞了两张票子给个尉,陪着笑连连鞠躬:“这位老总,我们几个都是做买卖的实在生意人,有道是出门在外靠朋友嘛,还请您指点指点。”
心满意足地把票子落进口袋,个尉这才压低声音道:“刘歪嘴仗着是大帅五姨太的二表哥这层关系才在我们巡防营挂了这个差,这家伙其实没啥本事,吃喝玩乐样样稀松,但为人最是爱面子和好财,后台嘛也硬,估计是你的人是什么的地方得罪他了,想要让他放人嘛就得出点血,懂了吧兄弟?”
“懂了懂了!”方子达恍然大悟,连忙拱手谢过,但又为难地叹道:“老总,可我和这人不熟啊,而且您瞧,我们只是路过此地,马上还得赶火车回老家去。能不能求您帮个忙搭个手?帮我们去疏通疏通?当然,老总您放心!这个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说完,方子达手指一捻,作了个数钞票的姿势。
“行!这点小事包在老子身上!”个尉顿时两眼一亮,很是豪爽地笑道:“俺们山东汉子做事就喜欢直爽,在这等着!”
个尉丢下句话,招呼着两个兄弟兴冲冲地就跑进了驻地,留下的几个士兵围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说着话,方子达也不闲着,掏出烟卷散了一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聊着天。
不长时间,进去的个尉出来了,把方子达拉到一边沉着脸说道:“兄弟,你这个事有些麻烦,刘歪嘴不知道吃了啥火药正在气头上呢,张嘴就是要这个数,要是不成的话,你的人就得当成乱党给……。”
作了个砍头的手势,个尉盯着方子达瞧瞧,等着他拿主意。方子达心里哪个气啊,这两个臭小子刚出门就惹事,难道在火车上那些话都白说了?不过他也不能见死不救,琢磨了下咬牙就点头道:“成!就按您说的办!”
数出一叠银行票给个尉,方子达拱手再次拜托。对方眯着眼直笑道:“好勒,保证把人给你带出来!”
千等万等,又等了十来分钟,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依旧愤愤不服的刘峙和熊式辉总算给放出来了,当这两个家伙看见方子达后先是一愣,紧接着羞愧无比得低下了头。
“谢谢老总,谢谢老总!”把早就准备好的好处悄悄塞给个尉,扭头就冲着这两倒霉家伙就骂道:“瞧你们出息!尽给我惹事,还不赶快跟我走!”
一路无语,赶到车站火车都要快开了,急急上车进了包厢,方子达这才阴沉着脸瞧瞧他们,开口说了句:“讲讲吧,两位革命大英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七章 抵达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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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峙和熊式辉进了城起初还好,在街上逛了会儿,后来就去了酒楼喝酒,要说喝酒就喝酒吧,偏偏不巧就遇上了刘歪嘴。本来嘛,也不关他们什么事,刘歪嘴仗着有田中玉的背景为靠山进了巡防营当差,手下又收拢了几个兵痞,整日里没事干不是在城里吃东家就是喝西家的,游手好闲早习惯了的。今天,刘歪嘴又带着几个心腹手下在酒楼大吃大喝,边吃边喝着还边吹牛打屁,讲着讲着就讲到了这些日子闹得厉害的南方革命党,这酒一喝多就胡言乱语起来,不仅破口大骂这些“乱臣贼子们”,还口口声声声称如果南边革命党真要反,他就要跟随大帅一起南下平叛。刘歪嘴这么一吹牛,身边的狗腿子们当然不甘落后,一时间周围马屁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几还把刘歪嘴夸得如同天兵天将般神勇,仿佛有他刘歪嘴出马就能抵得十万精兵强将,南方革命党飞灰烟灭更不在话下。
这个话要入了方子达耳中也就是暗笑摇头的份,可刘峙他们偏偏就听了火冒三丈,再加上又灌了几口猫尿,脑子一发热就在隔壁拍桌子骂起了娘。
这么一来可好,刘歪嘴这人在城里向来是横惯了的,自己正兴头上哪里能容得下有人如此放肆?跑过来踢门一瞧,居然是两个陌生面孔,当即就招呼手下要给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些教训。谁想到刘峙和熊式辉也不含糊,军校高才生一动手起来就撂倒了几个兵痞,就连刘歪嘴也给刘峙的重重一脚给踢成了滚地葫芦。
刘歪嘴这下可气炸了,大喊来人一拥而上,人多势众再加上刘歪嘴最后又掏出了枪,这种情况下刘峙他们再能打也没招,最后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等擒下刘峙和熊式辉,刘歪嘴几人冲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完后还不过瘾,绑起来就押回了巡防营,打算好好折磨这两个家伙出出心头恶气。
“胡闹!”方子达气得重重在椅背上一拍。
“方先生,你没瞧见姓刘的那样子,是个人就想揍他!”刘峙不服气地分辨道。
“你呢?也是这么想的?”暂时不理刘峙,方子达向熊式辉瞧去。
“是!诋*毁革命,就凭这个揍他绝不为过!”眼睛青肿着的熊式辉挺直胸膛说道。
“行啊!你们可以啊!”听了这回答方子达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真不愧是革命者,好热血,好气魄!好!好啊!”
面面相觑,不知道方子达这话究竟是真表扬自己还是……刘峙和熊式辉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了。
“哎……。”叹了口气,方子达坐下,冲着他们挥挥手:“行了,虎臣,到了下一站帮他们买两张回北京的票,你们也不用陪我去南京了,我自己去就行。”
“为什么!”
“你们说为什么?”方子达反问道
“不就揍了个兵痞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就要赶我们回去?”刘峙很委屈道:“再说你身上有袁克定的帖子,还怕田中玉手下几个兵?”
“呵呵,是啊,我是有袁克定的贴子,还有杨度和夏寿田帮我搞来的总统府文书呢,怎么?难道我直接在巡防营门口亮一亮,再大喊一嗓子,让田中玉亲自过来接驾赔罪,然后把你们两位用八抬大轿从里面抬出来不成?”方子达冷笑道。
“我……。”刘峙还想分辨,熊式辉在边上急急拉了他一把。
“谁能重复一下我曾经在火车上说过的话?”方子达正色问道。
熊式辉比较机灵,连忙背了一通方子达说过的那些,接着刘峙也反应过来,跟着熊式辉一起背颂。
这两个家伙记性倒不错,把方子达说的那些话背得头头是道,等听完后方子达站起身来,恨铁不成钢地瞧着他们:“背是背的不错,可瞧瞧你们干的这些事有那一条做到的?不错!就和经扶说的一样,我要捞你们出来是很简单,也根本不用给那些兵痞行贿,只要找田中玉或者巡防营校官亮亮片子轻而易举就可以解决问题,但是!一旦这么做你们知道后果是什么么?我们这次南下的任务又是什么?眼下北京和南边的紧张局势你们不会不清楚吧?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我们离开北京时陆军部早已开始部署,镇守使田中玉也已从兖州悄悄南下,南北大战就将一触即发!暴露了我们行踪和此行目的,这意味着什么后果?”
张了张嘴,但谁都没说出话来,刘峙和熊式辉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们啊!你们啊!太幼稚!”手指点点这两个家伙,方子达气呼呼地坐下。
“方先生,我们保证再不莽撞,一切都听您的,只要您不赶我们回去。”熊式辉脑子转得快,连忙说道,刘峙顿时也醒悟过来,在一旁信誓旦旦发誓。
似乎在做着考虑,方子达紧皱眉头一声不吭,两人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方子达终于轻叹一声,抬手往下压了压:“好吧,看在你们对革命热情的份上,我就姑且再信你们一次,坐吧,都坐下。”
“谢谢,谢谢方先生,以后我们保证都听您的。”大喜过忘,刘峙和熊式辉高兴地连连鞠躬。
“哼!小洋,还不把你们死捏住了?”方子达虽然板着副面孔,但心里却是暗暗偷乐,虽说这一路上让他们两个渐渐认可了自己,但对于这种充满满脑子革命思想的热血青年要真正为己所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今天这事虽然是个意外,但能够借此敲打敲打两人,真正收复他们的心,这个机会方子达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方子达一行越往南,路上的局势就越紧张,临近江苏的时候几个火车站都能见到整装待发的北洋系士兵,就连脑袋上留着鞭子的张勋部也出动了。离开北京已经好几日了,由于通讯的问题暂时也无法和宋教仁联系上,方子达还不清楚中枢的最后决策是什么。不过想来,有宋教仁在京城,袁世凯暂时不会主动出手,但关键的是江西李烈钧,这位江西都督被中央撤职后通电下野,可转眼间就从上海失踪了,怕就怕他孤注一掷,偷偷跑回江西率先起兵。
几日后,火车终于到了南京,在车上经过深思熟虑的方子达已经作出了安排,出站后让熊式辉按照自己的交代悄悄去联系赵恒惕,刘峙和张虎臣带着行李先去酒店,而自己独自就去了电报局。
在电报局呆了大半天,终于北京那边联系上了,等看完回复的电报方子达心中大定,离开前把电报仔细地撕成碎小片销毁后,这才去了酒店。
第二十八章 惊愕的消息
到了酒店,熊式辉还没回来,方子达也不着急,进了自己房间闭目休息,过了几小时房门终于轻轻敲醒,拉开门熊式辉来了。
“方先生,赵恒惕的副官见到了,不过他说赵师长暂时不在南京……。”进了房间,熊式辉低声把情况汇报了下,神情中有些沮丧,似乎觉得自己的工作没做好。
仔细问了问当时情况,反复确认熊式辉是按照自己交代的方式去的见的赵恒惕,问完后方子达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方先生,是不是我明天……。”熊式辉离开前迟疑的问了句。
“不用了,你们明天自己找地方转转吧,难得来次南京,闷在房里也怪没意思的,记得不要惹事。”方子达摆手说道,熊式辉愣了愣,之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点点头转身离开。
当天在酒店里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日等刘峙和熊式辉出了门,方子达把张虎臣招来,让他陪着自己,找了本书坐在窗边,悠闲地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来了客人。
“从北京来的方先生是住这么?”张虎臣打开门,一个年轻的面孔出现在门后,早就有方子达交代的他只是点点头,略微侧过身来让开步。
年轻人站在门口并没直接进来,而是用目光打量了屋内的情况,见到坐在窗边的方子达合上手中的书冲他微笑,这年轻人这才退出门外,转眼一个戴着礼帽的削瘦的人走了进来。
“方子达。”
“赵恒惕。”
似乎都知道对方的身份,两人相互走近握了握手。此时张虎臣和刚才的年轻人悄悄退出了房间,随手把门给带上。
“这是遁初先生给赵师长的信。”等赵恒惕坐下,方子达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信递过去,随后点上支雪茄静静抽着。
这份信写得并不长,很快就看完了,不过赵恒惕并没有说话,而是拿在手中仔细又反复看了几遍。
“方先生,你的来意我明白了,不过眼下这事可不太好办啊!”把信交还给方子达,赵恒惕摇头叹道。
“哦,能不能给我说说怎么个难办法?”接过信,方子达划起火柴就把它点燃,在跳动的火光照耀中微笑着问。
赵恒惕的政治倾向偏向于宋教仁,要不然也不会派方子达特意走这一趟,只见他沉咛片刻,这才开口说道:“湖南都督谭延闿日前发电,声称湖南的部队不足,需要我第八师支持调遣一个团协防,林虎前日也向我提出要带团去江西,这些要求……我都无法拒绝。”
微微点头,方子达表示了解,谭延闿和赵恒惕私交极好,而且赵恒惕能够坐上第八师师长位置当初谭延闿出了很大力,而今谭延闿以都督湖南,兵力不足要求第八师协防,作为本就是湖南人的赵恒惕无法拒绝。至于林虎嘛,此人曾经担任黄兴的警卫团团长,第八师整编时黄兴为了充足第八师战斗力就把林虎团调入了第八师,林虎是广东人,第八师的大多数人又是广西来的,林虎团整体并入第八师后与原本第八师广西士兵、军官们格格不入,时常有矛盾发生。再加上林虎和李烈钧又是同窗好友,在第八师呆的不舒服自然就起了投奔李烈钧的念头,况且如今局势下,不知下落的李烈钧很可能潜伏回了江西,两者相合,林虎带部队去江西肯定是和李烈钧商量好的。
“这些事已经办了没有?”方子达追问。
“暂时没有,不过也快了。”赵恒惕苦笑着摊手道:“不瞒鄣明兄说,我赵某人虽是第八师师长,但手下部队并不全听我的,近来的局势你也清楚,下面几个团长都在蠢蠢欲动,要是把他们强压在南京弄不好就会出大事,如果这样倒不如让他们……。”
“这绝对不行!”方子达猛然站起身来,面色严峻道:“赵师长,第八师是KMT的队伍,是国家精锐,不是某人手里的利益工具,军队内靠的是什么,不就令行禁止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当第八师是什么地方?”气冲冲地骂了几句,方子达指着赵恒惕毫不客气道:“赵师长,我知道你前怕狼后怕虎在担心什么,不就担心程序,担心民意么?这些都是你心里最大的顾虑!但你要知道是革命不是在请客吃饭,不是作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你一个堂堂师长居然掌握不了手下的部队,你觉得自己称职么?”
赵恒惕并没有生气,只是苦笑着摇头:“鄣明兄,你说的这些我自己也清楚,但第八师和其它部队不同啊!当年克强先生整编后,第八师虽然瞧上去兵强马壮,号称我党第一强军,可实际上内部困难重重,尤其是几个团长各成一派,拥兵自重,我这个名义上的师长又能如何?”
“如何?哼哼……。”冷笑一声,方子达重新坐了下来,让赵恒惕仔细谈谈第八师的情况,赵恒惕也没客气,在方子达面前是大倒苦水,看起来他这个师长当的的确够累的,第八师中他的心腹部队仅仅只有一个团,其余几个团长无论从资历和能力都比他强,让赵恒惕来当这个师长本就不服气。何况,经过整编第八师看起来实力强大,可中国恰恰有个最不好的东西,那就是同乡排外,广西、广东再加上赵恒惕原手中的湖南士兵,相互间一直有着矛盾,赵恒惕无论资历还是实力都压不住几个主力团长,虽然有心整合一番,可几次下手却依旧无能为力。
“最大的困难还在军饷,第八师下协两个混成旅,每旅有两团,再加炮兵团、骑兵团、林虎独立一团合计七团人马,连同工兵营、辎重营、师部、旅部和后勤共有8700余人,仅每月军饷开支就要近三十五万元,这笔巨款第八师根本就拿不出来,眼下只能发半饷勉强维持。”赵恒惕扳着手指苦着脸算着,同时还告诉了方子达一件更加骇人听闻的事。就在前天赵恒惕的心腹跑来告诉他一个惊天消息,据说这几天有几个人受了孙文和陈其美之命由上海秘密来到南京,带着两万两银子在收买第八师的各营、连长,令其杀掉第八师高级军官,以而代之。
“你说什么!”方子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眼睛惊愕追问道:“这消息确实可靠么?”
“当然可靠,要不是他们找到的连长是我忠实老部下,恐怕现在我赵某人的脑袋已经搬家了。”赵恒惕心有余悸,很是后怕地说道,方子达这才彻底明白为什么赵恒惕会如此小心,特意今天化妆前来和自己见面。
第二十九章 暗杀
看来局势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复杂,尤其是赵恒惕刚才透露的消息更让方子达惊愕,他万万没有想到孙文、陈其美等人会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居然派人收买士兵,暗杀军官?这哪里还是一个革命者的作风?简直就和后世臭名昭著的基地组织差不多了。
第八师的形势不容乐观,作为师长的赵恒惕仅仅只能控制住他手下千把人,而且第八师内部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更让人担心的是第八师居然还有日本顾问担任要职,虽然表面上暂未看出第八师的日本顾问在其中担任了什么角色,可方子达心里已经有了极大警惕,小日本的野心之大方子达可以说比这时代的任何人都清楚,至于在日本正号召“国内再次革命”的孙文等人背后究竟有没有日本人的影子,方子达更是忧心忡忡。
要是换在平常时日,方子达或许可以用他的办法缓缓图之,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可时间不等人,眼下局势是一天一个样,谁又能说得清楚明天究竟如何呢?思来想去,方子达最后下了决心,阴沉着脸和赵恒惕交代了起来。
“团长,李都督来电催问我团何日能转防?”林虎的团部,林立国拿着份电报轻声问着,林立国是林虎的族侄,担任副官一职,同时也是林虎最信得过的心腹。
“侠如已回到江西了?”林虎急急一把抓过电报问道。
“是,昨夜刚到。”林立国点头道:“李都督至江西前已做好安排,准备近日内起兵,团长,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您早下决断才是!”
看完电报,林虎笑了笑,抬头问道:“团里情况现在怎么样?”
“都按您的安排布置好了,只待团长一声令下,随时就可开拔。不过……弹药方面,还有辎重都有不足……。”
“好!”兴奋地一拍扶手,林虎站起身来:“传我命令,各营、连做好准备,三日内启程,至于弹药、辎重,呵呵,这个简单,去找赵恒惕要就是。”
“团长,万一赵恒惕不肯呢?”
“不肯?哼哼,他会肯的!”林虎毫不在意的笑笑,在他眼里赵恒惕这个师长就是个傀儡,胆小如鼠又无能力,要不是黄兴死的突然,说不定这个师长宝座早就落在他林虎头上了,现在这种局势下赵恒惕估计冒着冷汗坐如针毡,巴不得他们这些人早点离开呢。
正在这么琢磨着,外面传令兵来报,说是赵恒惕赵师长派人来请林团长去师部。林虎问了问什么情况,来人自己也说不清,只道赵恒惕还叫了另外几个团长一起商议什么大事,表情似乎很沉重的样子。
“呵呵,这个赵恒惕估计是顶不住了,也好,也好……。”林虎笑了起来,转身道:“立国,你和我一起去吧,顺便把弹药这些事一起给办了。”
赵恒惕师部,第八师两位旅长王孝缜和黄恺元已经在了,29团团长李浚、30团团长张华甫、31团团长陶德瑶、32团团长何遂、骑兵第8团团长刘建藩、炮兵第8团团长李实茂等人也陆续到来。
“夷午兄,喊我等前来何事?”黄恺元是老资格同盟会员,这个人出身巨富之家,早年花了一万两银子捐了个道台,后来又花二万多两贿赂了亲王奕勖,在满清官场混得风声水起,而且又黄兴私交甚好,武昌起义后摇身一变就成了黄兴的参谋和总司令部顾问,跟着黄兴是步步高升,没多长时间就混到了31团团长的位置,在赵恒惕正式担任师长后,他又接替了第八师16旅旅长一职,成了第八师主要高级军官。
“还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坐坐,宝昌兄,勇公,还有诸位都先请坐。”赵恒惕看起来是满面愁容,勉强站起身来向各人打着招呼。
“夷午兄,你身体是不是……?”王孝缜虽然平时和赵恒惕不合,但此人还是比较忠厚,见赵恒惕脸色难看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谢勇公,我身体还行。”赵恒惕向他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不瞒诸位,今天召集大家是有要事相商。”
“赵师长,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赵恒惕又是一声叹息,叹得众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随后才听他开口问道:“不知诸位知道朱卓文否?”
“朱卓文!?”
听到这个名字,在坐所有人全倒抽一口冷气,有几个团长更是目光闪烁,心里七上八下的。
“看来,大家都知道朱卓文来宁之事了。”见众人的表情,赵恒惕并不意外。
“夷午兄,我也是上午刚接到的消息。”王孝缜第一个开口道:“此事得知后我是大为惊讶,没想到……,不瞒夷午兄,本来我想会后和你商议下此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觉得我们怎么处置?”
“勇公啊!我现在是心乱如麻啊!”赵恒惕又叹着气,叹着叹着居然连眼泪都落下来了:“诸位!我们出生入死投身革命,历尽辛苦好不容易推翻了满清,建起了民国,可如今居然……居然……,哎!昨日我赵某人要不是属下舍身,恐怕……恐怕就见不着诸位了……。”
“什么!他们居然开始动手了?”王孝缜等人大吃一惊,尤其是黄恺元更是惊慌失措,站起来的两条腿都在微微颤抖。
默默点点头,赵恒惕在副官帮助下脱下上衣,露出包裹着的手臂,只见上面还隐隐渗着血水。
“这……这……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众人瞪大着眼睛,过了好久异口同声说道,但听得出来所有人的声音里都带着惶恐和不安,目光更是在周边来回察看着,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突然跳出来给谁人一枪似的。
“人抓到没有?”还是王孝缜比较镇静,急急追问道。
摇摇头,赵恒惕在副官帮助下慢慢穿上衣服:“跑了!要不是我侍卫替赵某人挡了一枪……可惜,可惜跟了我多年的侍卫啊!”
诸人沉默不语,过了许久黄恺元带着颤音道:“夷午兄……这实在是骇人听闻之极啊!眼下情况,依我所见……所见……。”说了半天,黄恺元也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宝昌兄,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吞吞吐吐的什么样子……。”王孝缜一直瞧不起黄恺元这种靠投机才和他平起平坐的公子哥,听了半天也没听他把话说出,顿时很不客气地打断道。
努力咽了下口水,黄恺元苦笑道:“我的意思是现在若内部自相残杀,必至两败俱伤,第八师将完全消灭。与其自己消灭自己,不如一致对付敌人,虽实力不能保存,也算做了光荣的牺牲。既然他们要反袁,我们就反吧,反正……反正……。”
黄恺元虽然没把最后的话说出来,但大家也明白了他后面的意思,不就是想说伸头也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么?一样都是完蛋,还不如多活一日算一日得了。几个人心里极度鄙视黄恺元这种家伙,可话说回来目前情况的确如他所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要不现在做出决断,搞不好下一个中枪的就是自己,谁知道自己能不能像赵恒惕这样幸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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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几句话!感谢老读者的捧场,关于老读者的留言谈到上本老书的事,这个夜深非常抱歉,由于几年前工作原因把前一本书耽搁了,本来是打算稳定下来后继续写的,谁知道接着因为卖了旧房,在搬家时候电脑不小心坏了,导致存储在硬盘里的所有文稿全部丢失,后来又加上工作忙,所以也就没继续更新.几年时间过去,其间也想过重新更新的,但是老书的情节方面和构思,大纲都记忆模糊了,继续写下去实在有困难,也就这么一直停着,在此向老读者们说声对不起.
等有时间我把老书从头到尾自己再看一遍,找找当时的感觉,尽量把它完本,不过什么时间做这个工作估计还得等些日子.
至于现在的这本新书,当初好友惘然孤行写<民国往事>的时候,脑子里就有了这个构思,但一直没有动笔,前些时候看了<游戏民国>和<国士无双>后,这种很久没有的动笔冲动感越来越强烈,随之也就有了本书的诞生.
由于现在起点对民国类型的小说审核很严,编辑也找我谈过,说是这本书不大可能签约,不过我写书并不是为了什么收入,只是想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写出来.至于签约与否,对我来说问题不大,还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第三十章 语惊四座
第三十章 语惊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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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我赵某人如今是心乱如麻啊,大家都说说吧,拿个章程出来。”赵恒惕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再加上刚才触目惊心的伤口,都让大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31团团长陶德瑶是赵恒惕的老部下,惊愕之余心头就冒起了怒火,当即拍案而起。
“师座!朱卓文仗着有陈其美之流撑腰简直无法无天!此事断不可轻易放过,我立即召集31团人马全城搜捕,一定把这家伙给抓出来!”
“对对对,我32团全力支持陶团长,这个事情绝不能就此罢休。”何遂在一边连连点头,其实他和赵恒惕并没什么交情,平常更是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不过今天这事不一样,朱卓文出手狠毒,下面人心浮动,如果不严惩难保下一个挨黑枪的就是自己,既然陶德瑶冲锋在前要打头阵,表个姿态何乐不为?
何遂这么一开口,其他几个团长立即也反应了过来,在一旁连连表态,不过说来说去也只是口头上支持,一点实际的也没有。
大家都不傻,朱卓文的背后是陈其美,陈其美的背后又是谁在坐的心里全清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还是躲得远些为妙,李浚、张华甫几个人心里已经起了溜之大吉的念头,只不过碍于情面暂时没说出口罢了。
闹哄哄地讲了半天,在场除了仅仅陶德瑶一人态度坚决之外,其余人全在东拉西扯说了一大通空话,胆子最小的黄恺元甚至还提出了以他为第八师的代表去趟上海,找陈其美商议商议的馊点子,也真不知道是他这人真幼稚呢还是想打着这种说不出口的理由离开南京,躲到上海租界去避避风头。
就离他们不远的后屋,方子达一直躲在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越听心里越不是味,气得连连苦笑摇头。
“都是帮什么玩意!这种军队还想和北洋军斗?简直就是笑话!”号称KMT第一强军的第八师都如此,其余那些鱼龙混杂的“革命军队”更不用说了。孙文叫嚣的“二次革命”说来说去就是个天大笑话,方子达估计以目前这种情况,只要北洋大军一逼近,这些毫无斗志的军队能挡住一个回合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从心里说,方子达还真看不起这些松松垮垮的“革命军”,就连眼前的精锐第八师也是如此,只不过是个银样蜡枪头,表面瞧着光鲜而已。但无论如何,第八师他必须得保留住,这不仅是这次南下宋教仁给他的任务,也是将来能和北洋系讨价还价,牵制袁世凯的筹码。想到这里,方子达抬手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招来赵恒惕安排给他的一个士兵,低声附耳交代了几句。
赵恒惕听下面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这些第八师的主要军官们全都打着自保的主意,他如何瞧不出来?讲着讲着,下面几人似乎应该能说的也都说了,再翻也翻不出新花样,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上座的赵恒惕,看样子还是想让他这个师长拿主意。
“娘的!平时没事个个全是老大,谁把自己这个师长瞧在眼里?今天有事了就把老子拉出来当挡箭牌,行!你们这些家伙够义气!”赵恒惕何尝不知道他们几个的小算盘,除了陶德瑶外,心里把其余几个恨得牙痒痒的,正想拍桌子大骂一通出出恶气再说,此时赵恒惕的副官走近几步,轻声嘱咐他到换药的时候了。
“换药?”赵恒惕微微一愣,连忙点头,和在场诸人打了个招呼,装着勉强起身的样子由副官扶着先进里屋去了。
赵恒惕突然这么一走,在场诸人大多数都松了口气,有几个甚至还想借此机会离开这里,回军营做下安排。谁知道今天的陶德瑶像吃了火药一样拉着第一个想溜的黄恺元,口口声声让这位“老领导”说个能解决问题的章程不可。
“柏青,你扯着我干嘛?刚才能说的我全说了啊!”黄恺元的脸愁的就像个苦瓜,瞧瞧赵恒惕离去的方向,压低声音道:“柏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何必这么为难我呢?再说,抓到朱卓文又怎么样?难道你能把他真砍了脑袋?实话告诉你吧,无论你敢不敢这样做,我黄某人可是不敢的,要是总司令(黄兴)还在,或许还能跟你闹一闹,可眼下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来日方长为上策,性命要紧啊柏青!”
“是啊柏青,师长现在都没了主意难道你就能作主了?难道你比师长还厉害?省省吧你。”刘建藩心里和黄恺元是一个想法,在一旁附和道:“听说湖南正缺兵驻防,前几日谭督请我第八师抽调部分人马协防,依我瞧这倒是个机会,不如等师长回来后……。”
“对对对,这是个好主意!”张华甫几人眼睛顿时一亮,这招倒是离开南京的最妙之着,一来可以避风头,二来又不会落下破坏革命的坏名声,一时间全都暗暗盘算起来。
“哈哈哈,大家在商量什么呢?”就在这时候,门口马靴声响起,原来是独立团团长林虎来了,只见他穿戴整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林团长!”
林虎虽然只是个团长,但在第八师却是能和两个旅长能平起平坐的人物,而且他的独立团一向是所有团中战斗力最强的,在林虎面前其余几个团长无论是资历还是实力都比不上他。何况,林虎和这些湖南、广西佬一向合不来,再加上他这个人独来独往,狂妄自大惯了,所以今天开会大家没见到林虎也不觉得奇怪,谁想到这个讨厌的家伙突然间也过来了。
“咦,赵恒惕呢?他怎么不在?”径直走到最前面,拉了把椅子大刀金马地坐下,扫了眼在场众人开口就问。
“这个混蛋!”陶德瑶气得脸色铁青,肚子里大骂。你林虎再狂可怎么说也只是第八师的一个团长,赵恒惕堂堂一师之长,居然直呼其名?还如此大大咧咧?哪里还有点尊上下卑的样子?
林虎这种姿态别说陶德瑶了,就连王孝缜等人也看不惯,可看不惯是一回事,心里顾忌又是一回事,冷着场谁也没开口。
“师长去后面换药了。”李实茂这人比较圆滑,见没人爱搭理林虎,林虎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快要发火的样子,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
“换药?换什么药?”林虎诧异地一愣。
李实茂把赵恒惕枪伤的事大致提了提,随后就说到他们几个正在为此事商议,正好林团长也来了,是不是也讨论一下。
“活该!”谁想到林虎非但不惊,反而脱口说了这两字:“让他赵恒惕干革命是抬举他,不革命还当个屁师长?占着茅坑不拉屎嘛,要我说啊,这枪打得好!好啊!要是这一枪能打醒所有民众,我觉得意义能堪比当年的武昌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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