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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卷土     天择txt下载     天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抵达书院

    最后,虽然张员外宽宏大量,一笑置之,连林封谨竭力要赔偿的鸡钱都没有要,林封谨还是羞惭无比,几乎是以夺路狂奔的形式离开了这个村庄,只是留下了诸强负责雇佣人手去寻找失踪刘波。

    刚刚出众人的视线林封谨便一把抓住了那只死鸡狠狠的砸向了垂头丧气的付道士,怒吼道:

    “你给我滚!!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付道士面如土色,沮丧无比,听了林封谨的话立即就哭喊了起来:

    “主人,你不能这样啊!!你答应了要罩我的!”

    林封谨此时已经缩回了马车,盛怒未消的他也不理会可怜的付道士对着林德道:

    “我们走!”

    林封谨虽然在前面先走,但猥琐的付道士当然不可能滚,而是仿佛一块牛皮糖一般,鬼鬼祟祟的跟在了后面。不过林家的众人却要么是骑着马,要么坐着马车,也将倒霉的付道士累得半死,就仿佛是一条狗也似的吐着舌头。

    因为林封谨这帮人启程的时候走得实在有些急,所以也没有吃中午饭,等到走出了三四十里的时候便停下来打尖,一干人在野地里面生活也是极有经验的,便掘土为灶开始焖饭,猥琐付自然也是停了下来,不过像只老鼠也似的东窜窜,西溜溜,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结果等到柳枝将一锅米饭焖好的时候,猥琐付却是远远的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貌似是掐着饭点儿的………他哭丧着脸造型却极是诡异,赤着精瘦的上身,几乎风一吹都要飞走似的,排骨嶙峋。还有很多污垢,估计n年没搓过背了,背后却是插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柳条,跪倒在地就哭告道:

    “少爷随便打,只求消气就好!”

    林封谨见了这厮惹人喷饭的造型,眯缝起来了眼睛,脸上虽然严肃,心中却早就已经哭笑不得,不过他眼珠一转。便是冷然道:

    “是吗?”

    猥琐付磕头若捣蒜的道:

    “是是是!少爷随便打!啊啊啊!!”

    立即发出了一声杀猪也似的惨叫,原来林封谨却是顺手抄起了旁边的马鞭子就是一下,猥琐付也是十分惫懒,见势不妙立即撒腿就跑,隔了老远这才抚摸着背上的血痕。两颗绿豆大的小眼睛里面包着一汪眼泪怒道:

    “你怎么真打!!?”

    林封谨愕然道:

    “你叫我随便打的。”

    猥琐付:

    “.........”

    不过若是以为猥琐付是如此容易被残酷的现实击倒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大概又过了一会儿,这厮居然又偷偷摸摸的溜了过来,在马车车厢里面的林封谨虽然还没出来,鼻子里面却已经闻到一股奇香,猥琐付在外面悲伤的道:

    “小人自知罪该万死。但要是少爷你气坏了身体就不好了,所以特地整治了些好吃的来献给少爷。”

    林封谨此时肚子里面也饿了,闻到了那股肥美的烤鸡味道实在是诱人,便从车厢里面钻了出来。顿时呆滞,原来猥琐付屁股撅得高高的趴在地上,手中却是举着一根树枝,树枝上面却是插着一块油吱吱焦黄色的鸡......屁股!

    林封谨一脚就踹在了猥琐付的屁股上。怒喝道:

    “混蛋,竟敢戏弄我?”

    猥琐付揉着屁股伤心大哭了起来道:

    “主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林封谨怒道:

    “这就是你整治的好吃的吗?”

    猥琐付愕然道:

    “这不是天底下难得美味吗?”

    林封谨听了以后怒极反笑道:

    “好。好,你把这天底下难得的美味吃给我看看!”

    猥琐付咕嘟一声吞下了一大口馋涎,小心翼翼的道:

    “那我真吃了?”

    “吃!”林封谨冷冷的道。不过林封谨的脸色很快就变得惊奇,然后是无言......因为猥琐付居然真的津津有味的将那个肥鸡屁股吃了下去,并且连骨头也没吐,并且还吮着手指十分陶醉的样子。

    “感情这厮真的对鸡屁股特别有爱啊。”林封谨顿时发觉,自己只怕刚刚是错怪了这个邋遢猥琐男,鸡屁股估计在这厮的心中,真的是美味.....林封谨也不是真的想要赶走猥琐付,便冷着脸顺水推舟的道:

    “我喜欢吃鸡翅膀!去给我拿来,然后把这只鸡切开让大家一起吃!”

    很快的,所有人都品尝到了猥琐付的手艺,看着从泥壳里面剥出来,热气腾腾的白嫩鸡肉就很有食欲,一吃之下,感觉香滑可口,加上肚子里面本来就饿了,所以都对这厮的手艺评价很高。由此也可以推断出来,猥琐付这厮估计也没少干诸如偷鸡摸狗的事情。

    ***

    接下来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奇特的事情,林封谨又跋涉了两天以后,便来到了天常书院。

    这书院乃是坐落在房康郡南荔县北六里处,书院正面是一条弯弯的小河,河道里面从山上被冲刷下来的石块颇有些嶙峋,却衬托得溪水格外清澈,因此被唤为清溪,小河的两岸乃是荔枝林。而书院则是背靠着十万大山的支脉,习山。

    就像是所有的南方山脉一样,习山的山脉并不是那种十分险峻峭拔那种,而是显得沉稳厚重,植被繁茂,登山的时候拾阶缓步而上,很轻松就可以登顶。

    靠近天常书院的山峰也并不算高,顶多也就是几百米而已,不过山道曲折,清溪潺潺,风景妩媚秀丽,书院的师生也经常去上面游玩读书,还在山顶上面修筑了一处亭子,唤为“返亭”。

    每年春天,书院门口的小清河两岸荔枝林便会挂花,绿白色当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鹅黄色,还有淡红色的嫩叶嫩芽烘托,远远望去,仿佛绿云当中氤氲着朝霞,十分美丽,若是置身其中持卷读书,鼻中也是芬芳扑鼻,更是有蜜蜂飞行的嗡嗡声穿行其中,倍加觉得林中格外幽静。

    若是可以花些钱在蜂农处购些荔枝蜜来兑水喝,第一感觉就是清新,然后就是荔枝独特的甜香,甘美的一直从舌尖润泽到食管的深处,接下来的半天似乎呼出来的气息里面都有些芬芳的气息。

    因为荔枝不耐久藏,所以这荔枝蜜便成了书院的特产,无论是求学的学子,还是授业的老师,在探亲访友的时候都会在蜂农处捎带上些,用竹筒装了,末端以蜡封上,可以储藏好几个月也不变质,既是实惠,也有南国独特的风味,很是拿得出手。

    书院在这里整整经营了四十年,所以在接待学生方面也早就有一套熟极而流,行之有效的章程,当然肯定也会借鉴其余的书院的规矩,很多地方也是大同小异。

    首先,书院当中的食宿是极便宜的,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些费用。

    不过吃的无非就是青菜豆腐,住的地方则是将一间大房隔断成前后两进,后面做成大通铺的样式,不过还是用木板隔开,每人大概除了卧下来以后,也就没什么空闲的地方了。而前面的一进靠墙一面则是一排柜子,给学生放置私人的物品。

    当然,若是富家子弟受不了这样的清寒环境,则是在书院的另外一边修有单人的学舍,就类似于单间,可以不必忍受同窗的脚气呼噜声和屁味儿………不过价格就是很贵了。

    若是还想要更好一些的,便可以申请在附近赁房居住,就可以享受自己带来的仆人丫鬟的侍候了,不过这更是要缴纳更大的一笔额外罚金。而书院则会将这一笔额外拿到的收入用来补贴那些贫寒的学生。

    至于吃饭这种问题,并不像是某些饭馆明令禁止外菜莫入,而是允许你自己带食盒进来,不过“君子远庖厨”,所以你自己做饭会被人鄙视。但是,浪费的话,会遭受很严厉的惩罚,也就是说一定不能倾倒饭菜,至少不能够当着老师同学倒剩饭剩菜。

    林封谨来到了书院附近以后,便先是在南荔县里面客栈住了下来,然后去找的当然不是什么当地的学官之类的,而是直接寻到了县上的史县尉,先是送了一份礼,见面以后再将从李虎那里获得的修书拿了出来,可谓是堂堂正正的先礼后兵。

    这史县尉在南荔县里面的口碑甚好,而且也连任了两次,估计也就这个位置到头了,虽然此人没有了上进的念头,对林封谨这种既识趣又有羽林卫作为后台的后辈也是不敢怠慢的,便请入当中坐了。给林封谨讲了一些当地的轶闻便端茶送客了。

    接下来林封谨便在县尉的引荐下,又去拜访了知县,主薄等等,表达的无非就是小子从此就在治下混了,希望老父母多多照看,当然,最重要的是将自己“落籍”在这里,成为光荣的少数民族......

    话说他一个区区童生,怎么能够对这些人想见就见?自然是因为先有人引荐,接着银两门包开道,然后分门别类的拿出一系列的书信出来表示自己的后台很多很强大,或许不能成事让你升官发财,但是坏事的本事却是有的。

第十二章 书院琐事

    比如说林封谨对知县拿出来的,就是南郑吏部的一个员外郎的书信,对县尉这种武官,肯定就是兵部羽林卫的书信。

    总之现在李虎正在积极的为田家拓展关系网,什么侍郎啊尚书之类的书信要拿一封有难度,但是整个吏部的官员至少也是几百人,能够拿权的也有几十人吧,从这些人手中拿一封惠而不费的书信,还是很容易的,毕竟只是要让一个县份上的官员照拂一下,也用不着什么太大的官。

    注:南郑的一个部当中,尚书一人(类似于现在的部长),正三品;侍郎二人(副部长),正四品上;郎中二人,正五品上;员外郎二人,从六品上。

    接下来还有甲库令史十一人,亭长八人,掌固十二人;司封令史四人,书令史九人,掌固四人;司勋令史三十三人,书令史六十七人,掌固四人;考功令史十五人,书令史三十人,掌固四人......

    先将县份上的事情打理好以后,林封谨便让人去县城的街上查看铺面,计划先拓展自家的事业,然后这时候前去打探书院规矩的猥琐付也返转了回来,将书院里面的规矩抄写了一份递送了上来。

    林封谨看了书院的规矩以后,果断的发挥了纨绔子弟挥金如土的本色,决定缴纳高额的罚金,然后去书院外面租赁一处大些的宅子住。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既然已经是富二代,那么自然就应该有富二代的样子……

    他这一行人当中,林德和猥琐付肯定是要留下来的,林德的老婆柳枝也肯定不会走。那么还得购买一个小厮和丫鬟,所以小一些的房舍还真的住不下。

    好在这一年严寒,南方也是下了大雪,林封谨此时也算来得早的了,有足够的时间来绸缪这些事情,在本地找了牙行以后,寻到了一处距离书院不到两里的宅子,却是五年前一名来书院进学的士子修的。

    此人家中也是豪富,直接在风景最佳的清溪旁边买了数百亩地以后。大兴土木修筑起来的,此时肄业以后,这士子返乡备考去了,估计也不会再回来,所以就托牙行帮忙处置。

    只是有些尴尬的是。这宅子却是嫌赁租麻烦,所以是只卖不租,图一次交易省心,主家也不缺什么钱,因此从去年起就空置了下来。

    林封谨此时却是不差这几百两,赶去看了看环境,然后确定了一下。觉得很是满意,便委托牙行办了文书。

    这种大笔交易还需要到县上交割见证,平时都是要等候个几天,没想到林封谨的帖子递上去以后。办事的师爷都听东家提起过林封谨这条“过江龙”的大名,盏茶功夫就递了上来,搞得牙行中人心中都是惶恐,从中抽水(提成)的时候。都十分温柔,按照最低的标准来。

    将自己随行的人安置好以后。林封谨这才持着花费了三千多两银子购买来的荐书,还有从县官处拿到的新户籍证明(少数民族身份证),前往书院正式的报道。隔了老远,就看到书院的大门是以青砖小瓦修筑出来的,路面乃是石板拼合,十分整洁素雅。

    走进去以后,便见到对面的影壁以青砖白瓦砌成,十分典雅,上面写着:自胜谓之强,自见谓之明这十个字,一笔一划,十分凝重,似乎要透出石壁飞出一般。

    林封谨在来此之前,也是临时抱佛脚温习过一下相关的书籍,知道这两句话出于韩非子,意思就是说能够战胜自己的人才是强者,能够认清自己的才是明智的。

    等到走进二门以后,才见到前方的门楼下面挂着书院的匾额:天常书院四个字。落款的人只写了一个“启”字,这个匾额的书写者便是何启,乃是书院创办者申到的师兄。

    此人在今日可是十分有名,相信当年他落笔写下这四个字的时候,估计也未曾想到自己可以在数十年后名动天下,成为西戎的大中书,身为西戎国文官之长,与掌管全国兵马的枢密并列,一文一武主掌大权!

    此时书院的创办人申到因为体弱多病,早已隐退,现在的山长/校长便是他的侄子申可担任,而山长之下,还有副山长三位,堂长六人,讲书十四人。

    此时林封谨的目标,便是去寻主管外院庶务的副山长柳轻摇,找他办理入学的手续,在旁人的指点下,林封谨东绕西绕的,来到了一处小院,看得出来此间的主人颇为风雅,栽花种树,移竹运石,将这小院打扮了一番。

    不过这时候,在林封谨之前的已经有五六个人了,都规规矩矩的在外面等待,林封谨也就只能候着,便见到了旁边竖着的一块白石上面写着:“满庭花木半新载,石自平湖远岸来。笋迸邻家还长竹,地经山雨几层苔。”这四句十分清新的诗句,

    副山长柳轻摇却是北边东夏人,整天笑眯眯的,他虽然挂名是副山长,做的却是若管家一般的活儿,往往接待客人,招收学生便是由他出面。

    林封谨倒是觉得这位副山长很好说话,丝毫都不歧视他这个大龄的童生,不过转念一想,学院用这样的副山长来管理外门弟子,可见也多半是采取的宽进严出的方式,应该是没有对外门弟子抱太大的期望。

    将一应手续办妥以后,林封谨终于也算是书院学生了,虽然前面还要加一个外门和童生的状语。学生来到以后,都是随到随学,所以林封谨明日便要来书院听讲了。

    他出门以后,便正好见到几位年轻人很是随意的挽住裤脚,肩上扛着锄头,手中提着鞋子的走了进来,旁若无人的大声谈笑着。只不过林封谨多看了几眼,那几个年轻人当中眉毛最浓的就望了过来,皱着眉头道:

    “有什么好看的?没有见过下田劳作么?”

    林封谨耸了耸肩膀,笑了笑道:

    “我只是觉得在书院这种清修的地方,光着脚随意行走未免对尊长有些不敬。”

    另外一个小眼睛的年轻人立即冷笑了起来:

    “我等家中贫寒,自食其力,乃是山长许可半耕半读!某些不识稼墙的富贵纨绔,铜臭味熏天才是坏了书院的清净!”

    林封谨淡淡的道:

    “若我没记错的话,这里走过去以后,就是韩非先圣的塑像,我虽然读书不精也不多,但也知道在先圣面前要修身,正衣,诚意,你们这么走过去,不仅仅是不尊长上了,更是对自己研修的学问不敬。这种不辨则明的简单事情,居然还有人抬出山长的名头来压人,这学问做得.....啧啧......”

    林封谨说完了就走,这几名学子怒火冲天,想要抓住他多辩几句,这厮却已经出了大门,上马扬鞭一溜烟的去了。倒是那一名浓眉年轻人沉思了一下,便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其余的人都是在悻悻然的咒骂。

    ***

    等到回去打听了一下林封谨才知道,原来书院的生存和发展,离不开经费,而这个时候书院提倡的是有教无类,何况本书院还打的是教化蛮夷的招牌?所以肯定就不能在学费上做文章。

    因此书院维持运作的经费,除了从富贵人家的子弟身上筹措一笔之外,来源多依赖于学田。书院兴起之初,私人筹措办院经费,主要也是靠私人的田产或别人捐赠的田产来供给。因此想要办一处书院,不仅仅需要学问,更是需要钱财。

    好在天常书院地处边远的郡治,所以开办的成本较低,而申到也是此地大户的子弟,所以可以维持四十年,还有蒸蒸日上之势。书院的学田经过开垦之后,早就有盈余了。

    所以,对于某些家中极是贫寒的内门弟子,并且又确实是有才华的,书院便准许他们半耕半读,一面种田一面读书,类似现在的勤工俭学。

    并且这种半耕也并不要求学生将挖地,播种,收割全部做完,而只是象征性的劳作一下,其余的自然有佃农去做。

    所以能够去下地耕作的话,其实是在天常书院当中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林封谨一来就在口齿上得罪了这几位被书院看中的学长,以后的日子只怕不大好过。不过就林封谨目前的性格来说,多半是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中的。

    第二天,林封谨来到了书院,便按照旁人的指点,来到了外门的授课教室内坐下。这教室里面修筑得十分整洁明亮宽敞,大大小小也放了接近百张书桌,书桌上面粘贴的宣纸上写着人名,这应该是避免乱坐的措施,不过大概有一大半的位置都还没有人来,想必还在路上。

    来到书院里面,对于学生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学业了,每天的学习时间划分成起床后、早饭后、午后,晚上四段,每一段都有规定的学习任务。而且既有自学,也有讨论,还有老师解惑,还是很科学的。

第十三章 见习

    不过因为还没有正式开学的缘故,所以讲台上面是一位高年级学长来代班,却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与林封谨发生过口舌的那位浓眉哥,此时他已经介绍过自己的名字:郑龚。

    林封谨也不以为意,学院早就下发了一批书单,就是类似于教材,要学生自己预备好。家中有钱的学子可以买,没有钱的,则是书院提供范本,自己抄。

    此时教室里面大部分的学生便都是在抄书,因为这里的外门弟子,至少也有一半都是当地的硐族学生,那是肯定买不了现成书的。而法家书院也不像是儒家书院,要研读四书五经,他们外门弟子的主要教材,则是古书《三坟》、《五典》。

    这其中,《三坟》讲述上古的圣人伏羲,神农,皇帝的治国理念,事迹。若是能读通并且有所得,那么就会授课法家著作《商君书》,商君书研习有所得,就可以通过考试来“登堂入室”,成为入室弟子。

    林封谨当然是不会去抄书的,便信手翻开了《三坟》这本书,一眼看去就觉得头大,一个个古字跃然纸上,仿佛一千个草泥马的蹄印那样的鲜明枯燥,好在这个时候,那位浓眉哥郑龚发觉课室里面秩序很好的时候,便对准了这边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林封谨的名字,然后正色低声道:

    “林学弟,昨日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受教了。但你初来乍到,有几样学规可能还不知道,所以今天我提点你几句,下不为例,明天就不能如此了。”

    林封谨笑了笑道:

    “还请学长指点。”

    林封谨之前还以为是被针对了。但听这位郑学长正色说出来以后,便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没可能穿小鞋到这种程度。

    首先书院要求学生要穿“校服”,这个校服当然不是像现在一样统一订做,只是规定要穿颜色深的长衫。这样做的目的,是和一般的民众区别开来,让学生有士人的责任感和优越感。

    另外,书院还设专门针对学生的五薄,“请假簿”“讲簿”“德业簿”“食簿”“宿斋簿”。其中。讲簿记录山长讲学的情况,德业簿登记学生的功课情况,食簿是用来领取钱米,宿斋簿则用来领取灯油和木炭。明道书院还规定,谒祠、听讲、供课三者都需要登记。缺席三次就“罢职、住供”。林封谨今天就没有填写五薄。

    其次,士子在书院里面求学,便不像是后世那样,有着寒假暑假儿童节青年节周末周日等等假期的,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停课。除此之外,每十天会休息一日。请假不可以超过三个月。

    最后,为了检查学生的学习效果。书院还有考试制度,主要考查德行和学业两大方面。每个月有三次小考,考得好的,成绩在班中前三的。可以有一吊钱的奖励,并且还会累积积分,累积到一定程度则升级,只有积分高的人。才能够进入入室考试。而入室的弟子,则是通过积分的高低来获取书院的推荐信参加科举。

    而书院的推荐信简单的说起来。就仿佛是高考加分,而且还是很变态的那种,比如天常书院的推荐信,拿到法家势力比较大的西戎去科举,那么少说也可以加个一两百分,在南郑北齐也至少能加个五六十分。

    ***

    接下来的日子就变得单调了起来,林封谨也没有受到什么欺生打压之类的事情,这里毕竟乃是纯洁的书院而不是什么黑社会。

    接触得多了以后,林封谨更是发觉,浓眉哥郑龚也并不是什么学霸之类的,只是因为家中贫寒,自尊心比较重,旁人多望几眼就有些敏感多疑而已,其实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针对这一点,林封谨便做出了一些相应拉近关系的举动,比如某一天中午他告诉郑学长自己忘记带饭,希望郑学长请自己吃一餐。郑龚的性格也是豪爽,虽然家中贫寒却是一口答应,不过当然只能请林封谨吃青菜萝卜。

    好在这一餐粗茶淡饭,林封谨也吃得津津有味,毫不嫌弃。然后接下来林封谨自然就要礼尚往来,回请郑学长,郑学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就去了,林封谨也没有特别准备什么大鱼大肉,而是拉上他去书院旁边的小酒馆对付了一顿,双方交往的原则就秉持着平常心三个字。

    一来二去,林封谨又抛出了自己的藏书作诱饵,郑学长虽然自尊很强,却也抵挡不住书的诱惑,因此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慢慢变得不错。不说达到什么同寝同住,但交往密切是真的。

    便发觉郑学长也有一样怪癖,那就是喜欢一个人洗澡洗脚之类的,因此经常被同窗调侃为祝英台,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和郑龚那一次同路的其余几个人心胸反而狭窄得多,尤其是那个小眼睛的卢平,还有旁边的欧起,见到林封谨就根本话也不说,昂然而去,用这群人的话来说,就是平白别让我粘上铜臭味儿。林封谨却也不会去用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要来刻意讨好人。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渐渐的林封谨来到书院里面也就一个多月了,他两世为人,自然是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种,加上手中有钱并且不小气,所以在同窗之间的关系颇好。

    此时林封谨虽然觉得念书乃是自己的苦手,亏得他的头脑乃是一等一的,好歹死记硬背的功夫也是有的,功课方面不能说是名列前茅,总算也是拿得出手-------当然,那是相对外院弟子而言的。加上他还多了后世的见识,言谈举止之间,少不得就会有些新东西冒出来。

    不过有一句话叫做步子迈得太大那么就会扯到蛋,对于现在的人来说,纵是那种渊博的宿儒,终究也是缺乏眼光见识,林封谨的那些言论提出来以后,往往都是被批驳得体无完肤,除了给师长留下了一个“颇有怪思”(请注意,是怪思,不是巧思)的印象之外,也没有任何的收获。

    除此之外,林封谨却有另外一项古怪被人津津乐道,那就是他的字实在是奇丑无比,大概是前世用钢笔圆珠笔和键盘太多的缘故,握起毛笔写字,那当真是艰难无比。

    当第一个月的月考过后,林封谨勉强在外门弟子的考试当中十分艰难的挤入了前十,这都是全靠他死记硬背的结果,为什么要提到前十呢?因为进入月考前十的人除了有额外的一贯钱和积分奖励之外,还可以有实习的机会。

    此时虽然号称是百家争鸣,其实归根结底,这诸子百家还是要依靠五国的政治经济体系来实现自身的价值。那其实归根结底就很简单了,哪一家的学说对统治阶层最有用处,那么就肯定哪一家的势力就发展得越是壮大。

    法家同样也是这样,他的授课根本目的,其实也就是要取悦当时的统治者,证明自己的学术其实是最有用处的。

    而法家的根本,就在于“法治”,以法治国,那就决定了他培养出来的学子擅长的多半就是刑律方面。偏偏在这方面,要想培养出来有用的人才,经验便是最重要的,很难想象一个毫无经验只是将规条背得滚瓜烂熟的士子一出来就能成为明察秋毫的包青天。

    所以,几乎每一所法家的学院,都十分重视“践”的实施,便是我们现在所称的实习。林封谨之所以要挤入外院前十,便是听郑学长说了,此时房康郡主管刑名的功曹贺大人,也是法家出身的老前辈。外院前十和内院的入室弟子每隔一段时间,便可以到贺大人处进修一旬。

    这些人去,名为是帮忙抄写文书,整理库房,实际上就是将胸中所学和州郡当中的案卷一一对照,印证自己所学,并且可以提出不同的意见。

    同时抄写文书的时候,也会按份来拨给工食银两,算得上是性价比很高的一份勤工俭学的工作。

    同时,功曹也会很重视书院的学生提出来的这种意见,因为一旦发生错判,误判的话,对于三年一次的考绩影响是非常大的。哪怕普通的错判,上官的评语都只可能是中平,与优良无缘。无疑就在升官的途径上面画上一道疤痕了。

    而那些刑房的书吏也是十分欢迎这些学子前去,因为这些学生实际上是在帮他们做工作,而现在五国争霸,国君也都是很重视吏治,收受贿赂做出冤案错案的有没有?肯定是有的,但是相对来说,却绝对不是普遍现象,因此书吏等人也不怕有什么黑幕被撞破。

    在考试成绩出来的第二日,林封谨就接到了通知,翌日收拾好包裹,要在外面呆五天,什么衣服之类的东西要带好。等到出发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一次房康郡城的贺大人有急事公干,因此就只能临时去邻县的苍桂了。

第十四章 祸寨瘟的背后......

    苍桂县的功曹虽然不是法家中人,却是如今山长申可的同年,两人自是又有一番交际在里头,再怎么说这个面子也是要卖的,所以一干人便有了此行,不过考虑到苍桂县的那些案卷肯定是不如一个郡的案子多,所以也就只给了学生五天的时间历练。

    天常书院的学子来苍桂县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一干衙役书吏也都是习以为常,按部就班。林封谨此时却留了个神,因为这苍桂县的下辖,便恰好包括有自己前来进学的时候遇到怪事的那个区域,甚至包括张家庄在内。

    他又想到了硐族村寨三锣灭门的惨烈,那一夜风雨,自己护卫失踪的诡秘,隐隐的觉得似乎有一条线将之串联了起来,心中也有想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冲动,恰好此时又可以狐假虎威的借助官府的力量来进行查询,当然不肯轻易放过。

    不过,只有入室的弟子才能够接触到所有的案卷,林封谨他们这些人此时能接触到的,也就是熟悉流程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公文。这件事却是难不倒他,眉头一皱便计上心来。

    ***

    这一天下午空气颇有些闷热,又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正是令人昏昏欲睡,十分疲乏的时候。

    林封谨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提着的,却是一篮子黄得熟透了的枇杷,这枇杷却是用青绿色的竹条巧手编织成的,竹条上面甚至还剩余了青翠的竹叶,十分巧妙堪称艺术品,而枇杷更是刚刚被水洗过,上面有露珠也似的水珠滚动。顿时叫人的食欲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连瞌睡都为之一醒。

    他一进门就笑道:

    “真是赶巧。一出门就撞上了卖枇杷的,三文钱一斤也便宜。孟子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要不要尝尝?”

    其余的同窗都是知道林封谨为人豪爽的,何况也都是少年人没什么拘谨隔阂,便都欣然来吃。

    听到了这边的响动以后,旁边房间带队的学正是和入室弟子呆在一起的,有些诧异,便叫人来看,听了回禀以后心中自是有些不悦。

    不过很快的。林封谨就往这边走了过来,笑嘻嘻的给学正和入室弟子们提了一篮枇杷来,说是要献请师尊学长吃的,所以格外加倍注意,所以自己刚刚才去井旁边多洗了一次。所以才怠慢了些。

    学正虽然不吃,但心中的气顿时就消了,虽然还是板着脸,却还是挥挥手任一帮子学生闹去。

    入室弟子里面,也就是卢平,欧起三四人有些瞧不上林封谨,坚决不和他往来的。其余的人倒也随意,与林封谨亲厚的却也只得郑龚一个。

    看看学正趁着学生休息吃枇杷的机会,背转身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估计是要去“寤寐午睡”一下。不过林封谨却知道这胡学正上了年纪,精神不好,一睡便是两三个时辰也是正常。

    趁着这个机会,林封谨便对旁边那位隐然是众学子的领袖。叫做沈故的学长道:

    “沈兄,我在外面抄写普通的文书眼都抄花了。让我在这里看看真正的刑名文书可好?学正一来我就回去。”

    沈故犹豫了一下,不过吃人嘴短,却又不愿意被人抓到把柄,便正色道:

    “林学弟有志于学业,力图上进,这想法是值得赞许的。各位同窗觉得呢?”

    林封谨微微一笑,却是将沈故这个人看明白了-------他先表明了支持的态度,若是其余的人都赞成,那么就算是学正怪罪下来,也是所有人一起担责。若是其余的人打破锣出声反对,那么林封谨自然也不会记恨他。

    此人在这种小事上面都是要做得如此四平八稳,难怪可以被各位的师尊同窗青眼有加,默认成领袖,据说他明年就已经准备去西戎会试,若是中了的话,至少也是一个六品的前程。

    话说林封谨要求的也不是什么大事,郑龚和他交好,为人本来就豪爽,很干脆的道:

    “求上进这种事情当然值得肯定,这有什么好反对的,涂学正平时不都和我们讲,做学问就得勇猛精进,舍弃其他的东西,要有窃书的精神吗?他就算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罪。”

    沈故不反对,很有威望的郑龚一锤定音,卢平和欧起却是与郑龚一个小团体的,当然也不能出声驳他的面子,其余的人吃人嘴短,所以林封谨的要求便没人反对。

    抓住了这个机会,林封谨便开始堂而皇之的翻阅案卷,他是有心而为的,加上还有一目十行的本事,顿时不到半个时辰,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据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第一起有记载的祸寨瘟,是发生在三年前。”

    “到目前为止,已经上报的遭受祸寨瘟的硐族村寨,已经是整整有八个。”

    “这他妈至少是接近两三千人命的事啊!!这昏官只是因为这些死掉的乃是硐人,便漠视其存在吗?硐人一样要缴纳赋税,也是你下辖的子民啊!!”

    “唔,竟然还有生还者?是从硐寨里面逃出来的!?这个人很重要啊,可以拿到第一手资料。”

    “什么,这个人上月初三求见,因为要走正常操作规程排队来,所以县令拖到了初八才见?!然后初七的时候就上吐下泻感染时疫死在了客栈里面?!.......唔,不消说,这个目击证人的尸体也因为瘟疫而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了。”

    “哼哼,虽然你万般掩饰,但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那就是所谓的祸寨瘟乃是真正的老天爷降下来的瘟疫啊,那就是令人万般无奈的天意了,可是,从这些蛛丝马迹上却已经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刻意的人为痕迹,蠢货!既然被我抓到了尾巴,而且我还是在暗处,那么你掩饰得再好,也会被我抓住狐狸尾巴的!”

    林封谨忙碌了一下午,虽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却也可以肯定一件事,那便是祸寨瘟绝对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其实在他聚精会神进行调查的时候,学正早就出来了,却看到他忙碌投入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这位涂学正的行事都有些偏激,他甚至觉得,为了读书哪怕是不择手段去做出偷盗书籍的行为,虽然行为值得批评,但是这种舍弃一切的向道决心却是值得赞许的。

    因此见到林封谨“钻营”进来研读案卷,表面不说什么,心中还是觉得此子的行为值得期许,这种合他口味的事情肯定就不会干预,甚至是默许了。

    林封谨将祸寨瘟的案卷调查完毕之后,那诡异的傝神庙和废弃的崔家庄也是他要调查的目标,因为那个诡异的黑影至少就在那附近出现,而自己的护卫也是在那里人间蒸发。

    傝神庙未必有什么官方的记载,但根据猥琐付所说,崔家庄当年庄户里面连续发生了初一,十五死人的凶案,官府必然不可能不闻不问,则应该有案卷才对,不过林封谨翻检良久,始终毫无所得,最后也只能离开签押房了。

    照理说,寻不到自己的要的案卷应该是一件坏事,不过林封谨却只是冷笑,因为这不就恰好表明此案有疑点在吗?

    更重要的是,能够让县衙里面案卷消失的,肯定就是县衙当中的人,这便是一条明明白白的线索,找到了那个办事的人,那么很显然就可以顺藤摸瓜的抓到更多的东西。

    “若我是那家伙的话,那么就不会做得这么明显,而是将此案的案卷重新伪造一份!只需要改掉对自己不利的细节,那才是神不知鬼不觉!”

    一念及此,林封谨马上就出门了去。此时书院的学生在县衙里面帮忙,县衙提供的宿处依然是一处厢房,然后便是大通铺,只有山长和学正有单独的房间,不过也不禁止学生出去住客栈,当然这是要额外交钱的。

    林封谨此时当然是选择交钱住客栈,林德和猥琐付则是在身边随从,这个时候,便是用得着闯荡江湖几十年,奸猾若鬼行事若鼠的付英雄付道士了。

    林封谨直接丢了五十两银子给他,然后告诉付某人,无论你杀人放火坑蒙拐骗卖身搞基,总之在明天将崔家庄的案卷弄来,或者说是搞到为什么案卷失踪的相关内情,那么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的。

    当然,林封谨也列出了一份嫌疑人的名单,只有这些人是可能接触并且偷走案卷的。

    猥琐付立即两眼放光,焦黄的老鼠胡须翘起来猛颤,便要伸手去抓那银子,林封谨却补充道:

    “要是你弄不来,或者说随意找些东西来糊弄我,你就要倒找我五十两!想清楚再拿。”

    眉开眼笑的猥琐付一把就抱住了银子,狠狠的咬了一下鉴定成色,然后奸笑道:

    “主上也太小看我了!”

    然后就看到猥琐付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没过小半个时辰,他就返回了客栈,然后写了一张黄纸头,上面貌似是某人的生辰八字.......接着开始扎小纸人!接着将一撮貌似是头发的玩意儿夹到了小纸人的里面,奸笑着用鞋底狠狠的砸!

第十五章 巧寻真相

    林封谨看得都有些目瞪口呆的,忍不住道:

    “喂喂喂?你的这邪术怎么可以对衙门里面的人施展的?”

    猥琐付奇道:

    “谁说我是在对衙门当中的人施展?”

    林封谨:

    “.......好吧........当我没说。”

    猥琐付见到了主家吃瘪,更是兴奋,笑得都露出了满嘴的烂黄牙,用公鸭嗓道: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出去用一个铜钱就打听到眼下主管刑名的孔功曹手下,一共是有六个书吏,但家里面最有钱的,却是胡书吏!都五十三了,上个月还娶了第八房小妾,哼哼,现在被我拘魂的这个家伙,就是胡书吏最倚重的管家,也是他第三房小妾的哥哥刘铁头,这厮能有什么官身?”

    林封谨一怔以后,顿时眉头舒展了开来,忍不住赞了一个妙字。

    话说猥琐付这贱人确实是闯荡江湖的老手,眼下官场上面,往往办事的都不是官,而是吏,那孔功曹若是要在崔家庄杀人案的案卷里面做手脚瞒天过海的话,没可能不经过手下人。因为偷换不难,难的是偷换了以后不被办事的吏员发现。

    要做这种违背南郑律法的事情,肯定就不可能找清正廉明的手下,而猥琐付直接去打听最有钱的书吏,便是正中要害!而官与吏不同,官通常都是三年一迁,可是吏却是可以一直在当地做下去的,俗话说官清若水,吏滑如油就是这个道理。

    这胡书吏整整五十三岁,在这苍桂县里面乃是老资格的地头蛇,相信各种关系都是盘根错节。若说他这里都连崔家庄杀人案的风声都听不到,那才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猥琐付拿鞋底抽打了那小纸人一会儿,都已经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便瘫在椅子上歇息,不过这厮似乎一刻都闲不下来,哪怕是坐在了椅子上,也会拿手指去抠自己的烂脚丫,接着去挖鼻孔。挖几下以后又觉得很爽的样子,顺手弹弹。

    林封谨见了后都觉得相当无言,皱着眉头,脸色有些发白,赶忙坐远点唯恐被这厮给“误伤”到。不过此时林封谨也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奇道:

    “我记得你用的这一招扎纸人应该是属于魇咒术当中的一种吧,这是需要旁人的生辰八字的,你是怎么拿到刘铁头的生辰八字的。”

    猥琐付立即奸笑了起来,一面扣着脚丫一面道:

    “是他亲自告诉我的。”

    林封谨绕是智计百出,也完全没有想象出来这其中的波折,忍不住道:

    “那个刘铁头......亲口把他的生辰八字告诉你?”

    猥琐付奸笑道:

    “我先打听了一下附近人家的基本情况,然后就告诉刘铁头。说是某家人有求于他,便打算将女儿送给他做妾,不过因为涉及到名节,目前不便声张。所以先要他的生辰八字拿去合一下。”

    林封谨愕然了半晌:

    “......很好,那么,喂,刘铁头应该是个光头吧。你从什么地方找来他的头发呢?”

    猥琐付愕然道:

    “头发?我有说那个是头发吗?我记得那本道书上写的取其毛发都可以啊!”

    林封谨张大了嘴道:

    “呃,那难道是?”

    猥琐付眉飞色舞的道:

    “毛发都可以。那么这厮没有头发,当然就是毛了!”

    林封谨:

    “........”

    此时就连林德也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猥琐付,后者却是继续得意的道:

    “我是先请刘铁头吃饭,然后灌他到半醉的时候对他讲合生辰八字的事情,刘铁头立即精虫上脑,兴奋无比的说了,接下来他喝醉了之后就呼呼大睡,我就用剪刀剪了他一撮胸毛下来......”

    “原来是胸毛。”林封谨出了一口长气,猥琐付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会儿两人,然后愤怒了起来:

    “那你觉得是什么毛?喂喂喂,主人,你们这是什么无良的眼神?!!!区区五十两难道我就会去解男人的裤带吗!你简直是在侮辱我,没有一百两休想!!”

    ***

    刘铁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加上他性格横蛮暴躁,牛高马大,所以他平时横行霸道,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少做,很是帮他的姐夫干了些下作的活儿。

    当然,这厮也从中捞到了不少的好处。

    这一天忽然有人仰慕他的“威名”摆酒,并且说有人家要将女儿送给他做小妾。刘铁头自然是开心无比,喝得烂醉若泥,也不知道晕头转向的怎么找到自己家门的,倒头就睡,浑身酒臭,鼾声若雷,然后开始做梦。

    在梦里面,这厮正仿佛顶替了自家姐夫胡书吏的位置,拿着偌大的家私狂嫖滥赌,正快活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被两个黑影夹了就走,周围的人竟是都视若无睹!而他自身的蛮力却是丝毫都使不出来!

    腾云驾雾的在黑暗里面飞了一会儿,刘铁头不停的哀告,无意看到了两个夹着自己的黑影真面目,竟是牛头马面!已是吓得魂不附体,然后来到了一处极其宏大的宫殿当中,宫殿里面竟是有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差!

    那鬼差少说也有十来丈高,若一座山也似的站在那里,这鬼差的长相,居然和十来年前就死了的朱老大类似!

    刘铁头平生最怕的人就是朱老大,当年自家在城里面厮混的时候,一言不合,这凶神恶煞的人一刀就直捅了过来,若不是闪得快的话,自己都要被扎个透心凉!而他见到了那鬼差,惊得屁滚尿流,正要哀求,便见到巨大的怪物鬼差狠狠的举起手里面的鞭子抽了下来。

    这一鞭子抽打到了刘铁头的身上,居然不仅仅是中鞭子的地方剧痛,而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痛!仿佛是被一片山倒下来砸到一般,刘铁头凄厉惨叫,却是没有任何用处,整整被惨无人道的蹂躏了小半个时辰,刘铁头已经是被折磨得半死,奄奄一息。

    这个时候,那青面獠牙形似朱老大的鬼差才恶狠狠的道:

    “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刘铁头立即狂叫了起来:

    “爷爷!我自然是要活的!”

    鬼差狞恶的道:

    “你作恶多端,阴司里面却是有冤魂将你告了!!现在发下了文书,要拘你的魂下去对质个七八日。”

    刘铁头呆滞了一会儿,立即惨叫了起来:

    “鬼差爷爷!!对质个七八日没干系,但我阳世里面的肉身恐怕早就生蛆了啊!我对质无论输赢,这他妈都是一个大坑等着我跳进去呢!是哪个讨死鬼来诬陷我啊!”

    鬼差桀桀怪笑道:

    “是崔家庄的死鬼!他们用两库金银开路,找到了你的身上。”

    刘铁头愣住了一会儿,估计他先前心中泛出来了无数个名字,却也没有联想到崔家庄这三个字身上去,好一会儿才疯狂挣扎惨叫了起来:

    “冤枉,冤枉!小人真的是冤枉啊!崔家庄的案子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这帮孤魂野鬼赖上我的身做什么?”

    鬼差举起了鞭子就是狠狠的一下,抽得刘铁头在原地痛苦抽搐了半天才缓过劲来,鬼差桀桀怪笑道:

    “爷爷我从不管你冤不冤枉,只是等到子时,便送你下去对质!再说崔家庄的鬼魂谁也不赖,为什么要赖在你的身上?想必是有理由的。”

    刘铁头又楞了一会儿,立即苦苦哀求道: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姐夫曾经让我从签押房将一份案卷带走,然后将其烧掉,我也不知道那玩意是什么,只是案卷的开头似乎写了一个崔字!见鬼,一定就是那玩意儿害我被冤魂纠缠!”

    接下来那鬼差反复盘问,确定了一些细节,时而还狠狠的抽打一下刘铁头,将那胡书吏的恶行一项一项的说了出来,最后那鬼差才放这刘铁头还阳,等到刘铁头重新挣扎醒来,却发觉自己还是躺在床上,尽管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伤痕,却是略微动一下就感觉到了剧痛,他也不敢声张,整整修养了四五天才好。

    ***

    那青面獠牙的鬼差,其实就是猥琐付,他的邪术本质,就是召来刘铁头三魂七魄当中主管记忆的胎光魄附在了小纸人上,然后让自己的形象幻化成刘铁头心中最为恐惧的人和场面。

    所以刘铁头会觉得那巨大鬼差的形象有些眼熟,类似于自己最害怕的朱老大了。

    这一番逼问以后,几乎都可以确定,那个胡书吏便在其中起到了十分关键的帮凶作用,并且林封谨知道,这种积年在公门里面打滚的老货往往都会留后手,很可能会对毁掉的案卷进行存档,甚至连知县,功曹的把柄很可能都会捏在手上.......

    胡书吏虽然不入品,但是“吏”的位置,却也是在南郑的行政编制里面,所以他也会受到国家气数的庇护。对付这种人,猥琐付的半吊子偷鸡摸狗的邪术就派不上用场了。

第十六章 衙门黑幕

    不过,林德在出手之前还是有些犹豫,杀人若杀鸡的他倒不是不敢,而是因为在这样的太平环境下,杀胡书吏这么一个背景特殊的人很可能带来一系列的麻烦。

    林德自己倒无所谓,拍拍屁股一走就是,但林封谨还要在这书院里面呆几年的,并且林家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现在要全面放弃,代价也太大了。

    林封谨闭着眼睛仔细想了一会儿,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诡秘的微笑。

    “不妨事,你听我说,按照我的计划尽管放手去做。”

    既然有了主人放话,林德自然就像是一头狼似的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从刘铁头处,林封谨他们了解到了胡书吏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去苍桂县城里面的一个相好处喝花酒。什么,你说他刚刚纳了第八房小妾?

    纳妾是一回事,但是玩别人的老婆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妾什么时候想玩就玩,别人的老婆则是得撞机遇,二者之间肯定是选择后者了。

    至于怎么让胡书吏心情好,那更简单了,猥琐付直接前去,送上一张百两银票,委托胡书吏办件小事自然就心情极好了。

    所以,林德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便在三更时分等候在路上,将喝得醉醺醺的胡书吏截住......然后,第二日早上,便有渔民发现了被淹得似个蛤蟆也似的胡书吏的泡涨尸体。

    ***

    胡书吏酒醉落水溺死的消息很快的传遍了整个县城,最初是没有人想到凶案方面去,因为捞尸起来的仵作说,胡老爷身上的钱袋里面都还有十几两银子,一文不少。

    但接下来又传出县衙老爷义正词严的说,怀疑此事可能是仇杀不是劫杀。不过这时候,胡家人早就反应了过来,异口同声的讲我家老爷是有名的大善人,一团和气,绝对不可能和人结仇。

    县衙里面接下来又有风声猜测,凶徒有可能窥探县衙的机密,故而抓住了胡老爷逼问后行凶!

    知道了这个最为接近真相的消息以后,连猥琐付也有些慌神,都在准备收拾破包裹打算跑路了。没想到林封谨依然十分镇定,只是冷笑。

    果然,胡家人依然不甘沉默,这一次就很干脆的派了亲儿子胡大舌头出来,跪在衙门口大哭。说那晚上是陪着老爹一起回家的,结果在发现尸体的附近道路上去撒了泡尿就发觉老爹不见了。然后就来来回回的寻找,只是没有往失足落河方面去想,哪里有什么狗屁凶徒.....

    这其中的缘由弯弯绕绕的,明明是谋杀案,偏偏苦主的亲属反而竭力帮凶手遮掩,这他妈还有天理吗?……其中的弯弯绕绕。却不是明眼人根本就看不明白,但林封谨冷笑着说破真相,却又是如此的简单。

    县衙真的就是有心明察秋毫想要伸冤吗?当然不是,而胡家人是受到了林封谨威胁积极配合吗?那更是十分荒谬!

    驱动二者的。无非就是利益两个字!

    胡书吏在这苍桂经营了整整几十年,小妾都娶了八房!家中宅院的宽广可想而知,更不要说县里的店铺至少有十来处或明或暗都有他的股子,县城周围的水浇地更是林林总总的不下几百亩!

    胡书吏在的时候。自然将这财产护得周全,一口咬下去就会反将嘴巴给刺伤了。可是现在他人已经不在。并且还是这样连后事都没有安排的“暴毙”方式,那么这家产就真真切切的变成了一块大肥肉!

    毫无疑问,最先觊觎这块肥肉的,便是县衙,因为贪婪的程度总是和权势成正比的。

    但县衙总不能吃相太难看,直接就将胡书吏的财产直接扒拉过来,这就完全不符合规矩了。官府和盗匪虽然本质上区别不大,但表面功夫总是要做好的,那总得找个由头来介入胡家的家事当中来。

    -------还有什么理由比查案更理直气壮的呢?

    等到衙役上门,肯定拘押的就是儿子!为什么呢?因为胡书吏死掉以后,他的儿子收益最大啊!什么?你要证据?那些积年公门的衙役,要什么证据就能拿什么证据出来。

    此时市面上再随便流传什么儿子与小妾通奸,被老头子发现了以后,慌乱杀父这种群众都喜闻乐见,津津乐道的香艳情节出来。不久就全县沸沸扬扬的,知县断案当然就顺水推舟,顺请民意......

    而在这期间拘押的人犯想要被释放出来,送不送礼?想要在监狱里面过得好点,送不送礼?衙役上门办差取证,送不送礼?仵作验尸送不送礼?过堂的时候要想不挨打,送不送礼?......

    这其中可以上下其手大捞油水的地方,可以说随处都是,若是心黑一些的县令,直接将家产当成是赃物罚没,也是顺水推舟!

    但是,正因为胡书吏之前就干过(或者是帮凶过)许多类似的坏事,所以他的家里人就算是再傻逼,也肯定耳濡目染了不少相关的龌蹉事。所以深知这种事情围观起来很爽,但是发生在自家身上,那就只能用家破人亡来形容!

    所以,这就是尽管胡书吏之死疑点颇多,胡家人却也是狠狠的一口咬定“酒醉落水”的真正原因!因为这么干的话,估计偌大的家业还能落下一大半。

    若是真的点头认了凶杀这件事,只怕真凶没抓到,整个家业就先被糟蹋光了,搞不好最后出来抵命的,还是胡家的嫡亲家人!那才是最惨的报应!

    林封谨也正是看穿了这一点,因此才肆无忌惮。

    不过,林德虽然成功灭口,带回来的也只是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首先带来的坏消息是,胡书吏也完全不认识那个让他毁掉案卷的人。根据他的描述,那个人穿青色的布衣服,年纪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本地口音-------干他娘,这样的人在苍桂县里面随手一抓都是一大把!

    “那个人真是狡猾呢。”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林封谨沉吟道。

    林德点头道:

    “我反复逼问了三次,那个姓胡的家伙的口供都是一模一样的,所以他说谎的可能性很小。”

    “这条线断掉了。”林封谨很干脆但是不沮丧的道:“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好消息了。”

    林德道:

    “那一份被毁掉的案卷其实并没有真的被毁,而是被胡书吏带走了,这家伙习惯性的做了备份,给自己留了后路。”

    林封谨终于嘘出了一口长气,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既然胡书吏这边的线索已经断掉,而那一份案卷又真的被毁掉了!两条线索一起断掉以后,整个事件就再次变得一片漆黑,无从入手!

    “不过那老东西奸猾得很,知道一说出来藏匿的地方就会被杀,所以我没问出来藏匿的具体地点。”林德接着道。

    林封谨笑了笑,仿佛林德提出来的疑问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事实上对他来说也真的是一件小事。

    “这老东西总不可能单独将案卷放起来,更不可以随随便便放在被人找得到的地方,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他的金银财宝房产地契在什么地方,我们就保准可以在那里找到想要的东西。”

    然后林封谨掏出了一张银票,顺手塞进了正在双眼乱转,正在无聊挖鼻孔的猥琐付的脖子里面,淡淡的道:

    “胡书吏家里面貌似没有在衙门里面当差的人了,所以,我要在明天吃午饭的时候看到那一份案卷,你动作得快些,因为胡书吏多半还暗中藏着不少用来要挟上官,同僚的证据,所以当他的后人开始分赃的时候,有很大可能将这些烫手山芋连同案卷一起烧掉。”

    眉开眼笑的猥琐付一看银票的数字,立即奸笑了起来:

    “主人!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

    林封谨接着淡淡的道:

    “当然,如果你明天午饭之前拿不回来我要的东西,作为惩罚,一个月以内你吃饭都得自己掏钱。”

    猥琐付立即有些惊恐了,开始掰起了指头:

    “一个月??我算一算,昨天晚上我的夜宵是三壶女儿红,五道小菜,一共是五钱六分银子,每天会吃四顿饭!!天哪,这就是说我有可能会每天都掏二两多银子出来,并且仅仅是吃饭!!啊啊啊啊!我还得连续掏一个月的钱,这还不如直接凌迟我吧!!胡家的混蛋们,绝对不允许你们碰那份案卷,不对,那份命根子!!”

    ***

    在强大无比的压力和动力下,猥琐付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将他的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本领发挥到了极处,结果林封谨当天晚上就拿到了这一份案卷。

    这一份案卷拿到了手上以后,显得格外的厚,显然是需要笔录的地方较多,林封谨随意的翻阅了一下,时间跨度是从三年前的正月,一直到去年的四月为止的,可见这玩意儿在官府手里面,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烂尾案,十分棘手。

第十七章 真相之壹

    尽管这案卷貌似普通,不过林封谨可以肯定的是,那幕后黑手一定在案卷里面留下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破绽!所以,才会不惜出面来毁掉这玩意儿!

    所以自己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仔细的检查这其中的疑点,从中找到那幕后的黑手想要隐藏湮灭掉的东西!

    蜡烛的火焰昏黄的摇曳着,案卷的记载十分驳杂,既有周边邻居的口供,又有传闻的介绍,还有现场取证后衙役的口证,还有仵作验尸以后留下来填写的尸格。

    不过绕是如此,随着林封谨的仔细研读,一个异常诡异,凶险的故事,便在字里行间渐渐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故事发生在三年前,

    准确的说,是三年前的四月十三日,恰好是二十四节气当中的谷雨时节。

    那霏霏冷雨,却是直要下入到崔时杰的骨子里面去。

    崔时节就是崔家庄的庄主,因为他曾经从军,然后做到了一任伙长以后退了下来,所以威望很高。当然,在前方搏杀留下来的箭疮刀伤留下来的暗伤,也令他往往都会在寒湿的天气里面辗转反侧,晚上几乎都没有能合眼的时候。

    这时候,有一个游方的郎中来到这里,给崔时杰扎了几针,竟是异常见效。但这郎中告诉他,此时的这种针灸只能治标,无法治本,自己若是再继续扎上几天的话,有可能会缓解症状,却也有可能在往后发作则是病痛会更加深重。

    崔时节深受病痛困扰,此时便是一杯毒酒摆在面前,也甘心饮用下去,又怎么能够不赌上一把?结果这名游方郎中便施针。结果崔时节却是赌赢了,病痛顿时仿佛完全消失在了身上一般。

    游方郎中则是开了一贴药,嘱咐说连续服用十天便可以将老毛病断根,只是要切忌,在这十天内既不能喝酒,也不能近女色,崔时节自然满口答应。

    (案卷便在这里也有批注,说是游方郎中开的药方一直都没有寻找到。)

    但他每天饮用这郎中的汤药,最初还不觉得。但后来竟是这汤药越喝那么就对酒水越发渴望,咬着牙坚持了八天,那时候对酒的渴望,却仿佛是沙漠里面几乎要渴死的旅客对清水的渴望一般,终于破了戒。

    大醉之后。酒色本来就是一体的,立即又拉住了旁边的小妾行房,酣畅淋漓,一泄如注,顿时将两样忌讳全部都破得干干净净。

    结果第十天以后,那汤药服完,病痛更是变本加厉的袭来。崔时节痛苦欲死,哀号连天,好在这个时候,他派遣出去寻找那游方郎中的家丁将还在隔壁几个村子行医的游方郎中给请了回来。

    那郎中一来。立即便埋怨崔时节怎么不遵他的医嘱要破戒?崔时节无言以对,只能拿出重金出来恳求郎中救救他,结果那郎中就说,他此时的病痛已经不是单纯的药物可以治疗的了。非得借助鬼神之力不可,便要他在村外修筑一座傝神庙!

    崔家本来就是大户。此时对这郎中便是百依百顺,很快的就按照那郎中的话将神庙修了起来。郎中便说,要崔时节派遣血亲的女人去虔诚侍奉傝神,借助神力和药力以后,才能够奏效。

    崔时节膝下却是有三个女儿,一个嫁了出去,另外两个却是待字闺中,听说父亲重病,便主动前去傝神庙里面侍奉,期望老父能够摆脱病痛的折磨。

    但是,这两个女儿只去了傝神庙三天,回家换洗衣服的时候,晚上厨娘便惊恐的发现,这二小姐和三小姐居然半夜跑到厨房里面,走路的时候十分僵硬,并且偷偷的吃生肉!!

    (案卷上面,关于二女吃生肉的地方,都用墨笔圈了出来,旁边的批注是:乡野匹夫传言,以讹传讹,疑为伪。)

    然后村子里面就开始诡异的死人,最先死的,就是去侍奉傝神的二小姐和三小姐,她们两人是被发觉死在了傝神庙当中。接下来每逢初一,十五,村子里面都会有人暴毙,死前的表情都是木然而呆滞的。

    (案卷上面备注,这个时候那名游方郎中已经不见了,并且是很诡异的人间蒸发那种,连崔家庄里面的狗也没有惊动。)

    当连续两个月都死人了以后,崔家庄当中的人便恐惧了起来,两位小姐死前吃生肉的诡异事情也开始流传,便有人声称是僵尸作祟,崔时节此时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完全无法阻拦,便被乡民们将二女的坟墓强行掘开,准备抬出尸体进行焚烧。

    但是!!他们开棺以后竟然发觉,装殓二女的棺材,居然是空荡荡的!!众人恐惧之下,一把火烧了棺材。

    (这里案卷上也有批语:愚民!若留下棺材,此案还有几分线索)

    接下来的事情就和林封谨知道的差不多了,崔家庄的人却是在继续的死着,没有人能够忍受这种折磨,乡民纷纷搬走,而这个时候,崔老头子则是忽然发了狂,砍死了两户要搬走的人家,但杀完人以后却又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崔时节被捕入衙门便是理所当然的了,案卷记载,他被关押在了丙库三号牢房当中,但他神智此时已经被病痛折磨得几乎崩溃,每天要做的事情似乎就是咧着嘴巴傻笑,用刑的时候就惨叫,只有在每天中午午时三刻,阳气最盛的时候似乎才恢复理智。

    然衙门里面呆了三天后,这老头子居然开始津津有味的啃吃自己的手指,发现的时候,双手都只剩余下手腕了,若不是及时将其绑了起来,那么搞不好连自己的两只手都要一起给啃光!

    (案卷上此时的批语是,衙役老何说,崔时节清醒的时候却更像是一个疯子,他还是疯了比较好。”

    然后崔时节在第四天的时候,就没有了清醒的时间,彻底的疯了,最后撑了半个月才死掉,因为他的直系亲属都死得七七八八,其余的崔家庄人纷纷逃走,也没有人认领尸体,直接抛到了城西乱葬岗。

    ***

    看完了案卷以后,林封谨闭着眼睛良久,然后睁了开来,他提起笔,首先在纸上写下了“游方郎中”这四个字。

    毋庸置疑,此人就是真凶。

    根据林封谨的推断,他很可能是利用类似于麻醉封闭这种临时生效的办法,成功的取得了崔时节的信任,然后实施了自己的计划。遗憾的是,这厮溜也溜得极快,目击者对他的描述,都是十分大众化的东西,完全没有半点线索留下来。

    其次,林封谨写下了“衙役老何”四个字,这个人虽然仅仅只是被提到,但作为崔时节的直接管理者,林封谨认为崔时节啃手指的血腥事件,暴毙都应该与他有一定的联系,事实上,幕后黑手只有通过他,才可能实施某些计划。不过根据林封谨的推断,依照凶手的行事,这个人应该是被灭口了。

    然后,林封谨写下了城西乱葬岗这个地点,毕竟这是崔时节葬身之处,虽然时隔三年很难寻找,但是若能找到他的尸体,也是意外之喜。

    那么,是否线索就到此为止了呢?林封谨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眼前忽然一亮,又多写上去了一个名字。

    不过多写上了一个名字以后,他似乎灵感也随之泛滥了起来,在将纸张重新卷了起来,似乎又是意犹未尽,紧接着再增补上去了一个名字,这才吹灭了灯。

    ***

    在苍桂县的生活很快就过去了,一干学子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头吏员的工作,然后回归了书院。

    一干外门弟子对林封谨还是颇为感激的,因为分配给外门弟子的资源有限,能够提供给他们誊抄的案卷也是分到了人头上的。林封谨一来是不愿意让自己狗爬也似的字丢人现眼,二来则也是瞧不上那抄写案卷的小钱,所以说分配给自家的案卷任务,往往都是让给了同窗来做。

    并且林封谨的态度也是很和气,并不是摆出一副“嗟!来食”的傲慢模样,而是很尊重人的先询问有没有空,然后再来请求帮忙,很巧妙的维护了贫寒士子的自尊心。

    当然,抄写案卷对林封谨来说是小钱,对于那些穷人家的士子来说,则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所以这些同窗是很希望林封谨来找自己“帮忙”的。林封谨也是利益均沾,每个人都去请求过,所以人缘方面就做得甚好。

    回归到了天常书院以后,按照惯例就要对各个士子的表现评分,为了表示公正,这评分乃是带领的学正来给出,但是给出的分数必须要同行超过半数的士子认可才行。

    这其中郑龚和沈固拿到了优等的考核,但出人意外的是,林封谨居然也拿了个优。

    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个优等居然也勉勉强强的通过了半数人的认可!!这真正是令所有的人都大跌眼球,包括涂学正在内。

第十八章 有朋自远方来

    涂学正之所以会觉得诧异的原因是:他是那种偏激的性格,外加有些内向,不善言辞,因此很是赏识林封谨为了求道求知,放下身段“钻营”的劲头,所以就给了个优等的考绩。

    不过他心中只道这个考绩多半是通不过公议的,便算作是自己私下对这个外门弟子的勉励和褒奖了。没想到林封谨虽然是在公议会上磕磕碰碰的,居然也通过了,他的人缘显然比涂学正想象当中的还要好得多。

    这种事情若是落在旁人身上,肯定是有些得意的,不过在旁人的眼里,林封谨却是不疾不徐的,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极是沉得住气。于是落在默默关注他的涂学正眼里面,忍不住又多给了一个“不骄不躁”的评价。

    这些人却不知道,林封谨的沉稳功夫哪里有这么好?主要是一个区区的月考优等不被他放在眼里而已........

    ***

    回到了书院以后,林封谨却至少在表面上停止了对崔家庄一案的调查,仿佛那件事情丝毫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因为他知道欲速不达的道理。

    那幕后黑手筹划这一系列的事件,若是算上筹备的时间,时间跨度至少超过了四五年!自己一个外地人初来乍到,虽然是暗中调查,却说不准已经被觉察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一旦那幕后黑手全力反扑,林封谨感觉自己未必就罩得住!

    更重要的是,林封谨此时的身份很尴尬,一个刚刚入书院的童生,有什么资格来调查这种惊天动地,牵扯到了累计数千人命的恐怖案子?

    俗话说得好。名不正则言不顺!并且此时他已经有了一定的线索,所以暂时的稳一稳,沉淀一下,顺带巩固收获才是硬道理。

    当然,付道士这老油条都忍不住旁敲侧击了几句,其实还是希望林封谨放弃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封谨也是知道此事估计非同小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想到亲眼见到的那个死寂的硐人寨子,单单是远望也能够感觉出来的绝望,林封谨的心中就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压抑。

    那是一条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整个寨子里面包括妇女小孩的人命啊!

    林封谨扪心自问不是什么卫道士,也没有正义感泛滥,但是一个人应该有的良知。道德也是有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是有能力解开整个谜团将真凶绳之以法,并且自己和家人都不会受到伤害,那么林封谨就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下去!

    前文就提过,天常书院的旁边便是荔枝林,林封谨来的时候,便错过了那荔枝花开得灿烂无比,若铺开的云霞一般的壮观景象。

    不过看看在书院呆了这么久。也是到了六月(农历),天气也是炎热了起来,荔枝林当中,一颗一颗青红色的果实已经开始累累垂垂的吊挂了下来。看看就要到了可以大快朵颐的时候。

    这时候百年难得的严寒早已过去。不要说南方,就是北方的河流早已通航,南荔县虽然境内没有大的江河,但旁边的苍桂县境内。却是有一条盘江流过,这条水道水量充沛。更有专人连年疏浚河道,两千石的大船甚至都可以沿途通行无阻。

    交通的顺畅带来的后果有两个。

    第一,林家在南荔县新设立的商铺开始大量的吃进货物,著名的荔枝蜜和当地的一种叫做“兰竹”的荔枝被装上了大船,迅速的顺着发达的运输河网对准了襄都运送了过去。

    用特制的青花瓷瓶盛着的荔枝蜜卖相是十分好看的,天青色的洁净,还有雪白的瓶壁,里面盛着的是深琥珀色的荔枝蜜,清香扑鼻,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青花瓷瓶的底部还烧出来了“林记”的字样。

    这么一瓶荔枝蜜,巴掌大的瓷瓶的成本价是一钱三厘,而里面的蜜虽然是上等货色,也顶多只能装下二两。古代的时候,糖是一种奢侈品,所以二两荔枝蜜的成本略贵一些,大概要五钱银子,因此加起来的总成本是六钱二厘。可是运输到了襄樊以后的出货价,则是五两!整整接近九倍的暴利!

    绕是如此,这林记荔枝蜜因为卖相好,蜜质好而供不应求!旁人想要“山寨”,却顶多只能山寨出一个瓷瓶出来,里面的精品荔枝蜜却是没有办法冒充的,打开一闻就知道真假。

    而荔枝虽然不耐久藏,可是林封谨却是发觉,这南荔县当中,荔枝的品种十分繁多,怕不下数百种,他看中的这种“兰竹”荔枝说实话,个头不大,味道也是酸甜,汁水也不多,属于荔枝里面味道中等偏下的品种,偏偏挂果的时间还长,产量也不高,优点却是耐旱,房前屋后一栽便能活,哪怕不怎么打理也照样开花结果。

    通常农户都会在屋前屋后的闲地上面种几株,乡下人见识短,知道这荔枝拿出去品相不好,味道一般,也卖不了什么价钱,便当成是哄小孩子的零嘴。

    但是林封谨却发觉了这“兰竹”的优点,那就是壳厚。

    壳厚的话,就意味着耐储存!保鲜期长!林封谨验证了一下,寻常的荔枝摘下来,顶多保鲜四天,可是这兰竹摘下来以后,用火燎一下果梗的断裂处,却可以整整放到十二天左右。

    而从这里到襄都走水路,日夜兼程,加上有军方的执照,有几个路段再不惜成本请上纤夫的话,也只要五天而已!

    这就意味着莫大的商机啊!林封谨直接就将这“兰竹”的名字弃了不要,改成“妃子笑”,用的便是名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典故。

    这“妃子笑”林封谨之前让手下人在乡下收购了一船,已经运了一船去襄樊探路,预先放了些风声,结果还未到码头,直接就一片黑压压的乌篷船先行二十里将船给堵了!本来冷清的河滩吵嚷得就和闹市似的。

    这其中有三条船上面还是内宫的太监,自然是南郑国主的妃子向往昔日杨妃的风华,想要品尝一番。

    在往年的时候,要运送荔枝,非得耗费极高的成本用冰镇住运来,便是如此,因为那些商人没有林封谨的军方背景,路途上通关过卡,至少也是得七天!运来的荔枝就算是还能吃,都是发黑发干,一看就没了食欲。所以难怪得林封谨这一船新鲜荔枝如此抢手!

    好在当时李虎直接赶到了当场,见到现场剑拔弩张几乎要打起来的气氛有些不对,急忙宣布这一船荔枝只送不卖,最后总算是将各方势力给摆平了。

    虽然这一船荔枝貌似没有了收益,可是送出去的那一船人情,却是钱买不到的了,因为这些来买货的人,很多都是你哭着求着都送银票过去他都不接的那种,换算下来至少是这船荔枝本身价值的十倍,百倍!

    ***

    唔,水路通畅带来的第二件事情,便是山长亲自通知,后日便会有客人到访。

    并且是一大群客人。

    有一句话叫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很多书院都将这句话奉为至理。这其中便有兵家,儒家,墨家和阴阳家等等,

    兵家提倡行万里路,则是因为将军必须对天文地理都一一涉及,这才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若是教出来的学生地理不明,被逼迫得让骑兵在沼泽和河滩上与敌人战斗,那就是书院的终身之玷了。

    而儒家要出来走走看看,则是因为儒家当中也有书生投笔从戎,提剑取功名的说法,出将入相,外放边关为大将,内入京畿为良相,试问胸中没有山川丘壑,怎能一展所长?

    五德书院要学生多出门的理由就更不说了,访龙脉,觅风水,探地气........这些事情绝对不是关在了书房里面就可以大成的。

    墨家以守御机关著称,便也是要考察各个城市,实地测绘,然后将各种数据反馈回去,用来研发用于守御的机关上。

    所以来访天常书院的便是几大流派的书院联合组成的学子。

    这些学子也都是各大书院当中的精英弟子,他们的学问和修为已经做得滚瓜烂熟,到了自己的瓶颈上面,要想突破的话,便不是在书房里面苦读能够成功的,再怎么读也是闭门造车,必须要出来开阔视野,游历天下了。

    最初林封谨还很是有些奇怪,因为有一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与谋,法家和儒家之间,闹得还是很僵的,都被硬生生的挤到了边角地带来发展,为什么书院反而要如此隆重的接待?

    后来听郑龚师兄说了以后才知道,虽然各大派系之间都是在暗斗,但毕竟都没有撕破脸,摆到桌面上来还是一团和气。就像是朝廷里面的党争再怎么激烈,顶多冷嘲热讽也不会动手,毕竟大家都是读书人,总不能和武人一样粗野,表面上的功夫却还是要做足做全,否则的话,反而会被联合起来嘲笑说是不知礼数,名声都要受到影响。

第十九章 返亭会

    再说法家的弟子往往也会参加这种“游历天下”的活动,今日你怠慢了旁人,明日就轮到你的弟子被薄待。

    这一次书院几乎是整体动员了起来,不但现在的山长申可忙得和什么似的,就连体弱多病,久不视事的乃兄申到也出面了,在书院内到处巡视。

    书院的师生上下,都是全部放假一日,进行大扫除,连院门外的石板也是被山泉水洗刷得干干净净,书院当中也是被移栽来了不少的花卉来,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林封谨做这些杂务事情却是十分头疼,好在他人缘极好,就连那些硐族当中的子弟,也是对他印象极好,因此隐然已是外门弟子当中的领袖人物,所以轮到他名下的活儿,往往都是被得到过他帮助,心怀感激的同窗抢着帮忙做了。

    对于同门的示好,林封谨也不推辞,微笑着说了声感谢,然后说晚上请客吃饭,一帮同窗混得也是熟了,并不觉得他像是其余的富家子弟在炫富,都是欣然答允。

    翌日,各大书院的弟子便纷纷乘车来到,此行跟随的这些弟子,绝大多数都是本门入室弟子里面的佼佼者,不过这批士子当中,还是以儒家东林书院的居多,然后就是儒家的横渠书院的弟子。

    经过询问以后便得知,非攻书院和五德书院的弟子下船以后,因为听说了邻郡靠海的楚庭城十分雄奇,还有地脉穿过,便折道往那边去了。

    不过这都是一些表面的现象,实际上的真相是,几家书院的弟子搅合在一起。争论辩解起来十分激烈,恰好其中又有几名天资佼佼者,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谁也不服谁,连同行的学正也是弹压不住,因此搞得很不愉快,所以便分道扬镳。

    有客临门,那么按照规矩,便自然是主人要出来陪客。这其中也要讲一个身份对等的问题。即便拿现在的话来说,即便天常书院只是一处民办高校,而东林书院,非攻书院等则是北大清华的级别,也没有来了个学生教授。就要院长出来陪同接待的道理。

    加上各大书院当中以示公平,所以率领的弟子里面虽然以入室弟子居多,却还是有外门的弟子的,毕竟此时外门弟子给予书院经济上的支持,已经是决计不能忽视的重要环节。

    因此,在接待这些客人的时候,天常书院也是秉持的学正接待学正。东林书院入室的精英弟子,自然就是沈故,郑龚,卢平。欧起等人来接待。

    而随同前来的东林书院的外门弟子,选来选去,却无论是学正还是士子,都觉得林封谨这个人八面玲珑。一团和气,乃是出面接待的最佳人选。林封谨本人也很想见识一下东林书院的精英是什么样子。便欣然前往。

    读书人见面,礼仪十分繁琐的,而接下来士子与士子之间的交流,自然是少不得要游玩山水,吟诗作赋。天常书院周围能够拿得出手的风景,除了清溪两岸盛开的荔枝花之外,也就是以背后的习山返亭看起来颇有些清幽,自然是少不得要去那里游玩一番。

    攀上习山的山路并不陡峭,加上天常书院在此四十年,也是对此风景颇为维护,因此一路上看山道旁边的清溪潺潺,路边的松柏交错,还有空山鸟鸣,也是觉得令人心旷神怡。

    而一路同行的东林诸子在登攀的时候,虽然旅途劳顿,却都是健步若飞,指点江山当中,谈笑风声。林封谨见了以后,立即便知道市井当中的一些传言不虚。

    若是以为各大书院精心培养出来的,乃是只会埋头苦读的书呆子,那才真正是大错特错,尤其是东林书院这种儒门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书院,必然更加讲究上古遗留下来的规章传承。

    有一句话叫做“出将入相”,便是对读书人的终极要求!外放则可以为大将拓边,入中枢则可以为良相治天下!

    从古至今,便规定君子要习六艺。

    即:礼、乐、射、御、书、数!

    这其中,礼,乐,书,数四艺就不说了,单单是射,御两艺的考核都是十分艰难的。

    射的考核标准从易到难分成五种: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白矢:箭必须射穿靶子而箭头发白,表明发矢准确而有力

    参连:前放一矢,后三矢连续而去,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就是所说的三连射。

    剡注:既快箭,要在一呼吸的时间内弯弓搭箭射中靶心。

    襄尺:臣与君射,臣与君并立,让君一尺而退。

    井仪:四矢连贯,瞬间拔箭四连射,后一箭要射中前一箭的箭尾!

    ***

    而御根据古礼,是要考核驾驶马车的技术,而现在则是在考核骑术,

    御的考核标准从易到难也是分成五种:鸣和鸾,逐水车,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

    鸣和鸾:骑乘的时候,能够控制坐骑,使其蹄声与旁边的音乐声节拍相对应。

    逐水车:策马在只有半尺宽的河岸上疾驰而不坠落入水中。

    过君表:哪怕是在高速奔驰的状态下,在经过君上或者师长的面前,依然可以做到有风度礼仪。

    舞交衢:高速疾驰的同时,以舞蹈一般优雅的姿态斩倒十一根木桩,同时驱驰自如。

    逐禽左: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射猎到规定数量的禽兽,并且必须在骑射过程当中用左手(非惯用手)进行射猎。

    ***

    大书院当中,优秀的弟子在完成学业的同时,依然需要精通六艺,这才堪能入室。

    入室以后,才有资格传授养气的秘传,尝试与天上的星辰呼应。正所谓是: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所谓的儒家养浩然之气,也仅仅是一个类别的称呼,只是养浩然之气的流派最广,修炼的人最多。

    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面的真气一样,若是细分的话,还有什么寒冰真气,紫霞神功等等......就林封谨此时的见识来说,法家的养气术叫做《律天下》,白鹿书院的养气术最著名的是《意不在鱼》心法......

    只有养气功夫到了一定程度,这才有资格养望,养望有成,才说得上立德,立功,立言的三部曲。

    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简单的说,就是做人,做事,做学问。

    此时林封谨看这几名东林书院的诸子,显然是六艺都十分精通,甚至养气功夫都是入了门的,看他们神采飞扬的样子,沈故,郑龚等人本来也算是一方的精英,尤其是沈故已经是明明白白预约了西戎缙绅录的人才,可是一对比起来,便很明显二者都不在一个档次上。

    等到上了习山,在返亭当中坐下,便自有旁边相随的下人过来沏茶,此时时间尚早,还不方便摆放酒席,便奉上当地特产的荔枝。

    天常书院身为地主,这一次拿出来待客自然是荔枝当中的珍品:“西园挂绿”,十分珍贵,当年大卫朝时候,隆佑年间,因为这荔枝实在太过有名,因此惹来贪官酷吏勒扰,百姓不堪负重,愤然将挂绿荔枝树全部砍光,结果只有西园寺后有两株幸免于难。

    虽然这种惨事发生在数百年之前,但现在的西园挂绿荔枝因为移栽不容易,所以也是异常珍贵,听了介绍以后。东林书院的诸生忍不住也感慨几声“苛政猛于虎”。

    此时本来也是六七月的天气,纵然山风凉爽,也是走得浑身燥热,这荔枝在冰凉的山泉里面泡了半晌,吃起来正是时候。

    林封谨却是早就将这著名的挂绿荔枝吃了个够,所以也就没有什么胃口。不过这西园挂绿名气颇大,也确确实实有它的独到之处。

    一眼看上去,果实成熟之后鲜红发紫,却有一条绿线若翡翠也似的直贯到底,果蒂带有一绿豆般的小果粒;蒂两侧果肩隆起,带小果粒侧稍高,谓之龙头,另一边谓之凤尾。果实成熟时红紫相间,一绿线直贯到底,“挂绿”一名因此而得。

    撕去外皮以后,果肉细嫩、爽脆、清甜、幽香,特别之处是凝脂而不溢浆,用纱包裹,隔夜纸张仍干爽如故。因此早就有典籍记载:“挂绿爽脆如梨,浆液不见,去壳怀之,三日不变。”

    前朝大儒更是有文赞曰: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甜如醴酪……

    此时山峰连绵,阳光灿烂,还有清泉潺潺,面前更是有美物佳食,更重要的是,还是一群读书人在这里聚会,所以不吟两首诗,作两首词唱和一番,那真的是怪事了。

    不过,林封谨却不打算出这个风头,至少在这样的地方是不适合出这个风头的。

    原因也是很简单-------在目前的大环境下,林封谨自身的实力也确实太弱了些,就算是剽窃吟哦出来什么名动千古的诗篇,和别人一交往以后,肯定就不难发觉他在其余的经史子集方面却是个草包!外加字也是写得一塌糊涂,那有什么用?

第二十章 不要逼我......!

    其实严格的说起来,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林封谨便是展示出只会诗词歌赋之类的东西其实也无所谓,主要是他穿越来的世道也很是不对的缘故。

    毕竟此时还是乱世不是盛世,对于人才的定义,却还是看中的“实务”“才学”上,统治者最看中的,不是诗词歌赋这种“虚”的东西,而只有盛世的时候,为了显示自己的统治下的文治,这才会重视诗赋。

    当然,至关重要的是,他一个天常书院的外门弟子,还是个大龄童生靠改户籍进去的!忽然搞点惊才艳艳的诗篇出来,你教那些入室弟子怎么想?你让他们的脸往哪里放?加上林封谨又明显的在策论,经史子集上面有短板,群起攻之之下,抓住你的弱点不放狠狠攻击,林封谨只怕要不了几天就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了。

    ----------这种情况绝对不是林封谨想要看到的。

    所以,在目前的环境下,林封谨目前一个区区童生的身份,就算是成了有名的诗家词家,也会被人说一声不务正业。抛出来那些千古绝唱,起到的效果却是寥寥,那是何等的不划算,至少也要等他中举以后,选准时机剽窃几首名家大作,那才是一鸣惊人,事半功倍。

    此时东林书院的才子便纷纷即兴投壶,赋诗,场面一时间也十分热闹,这其中林封谨注意到,有一名颇为傲气的士子名为司马法的,才气最高,从不起眼处着手,即兴见到众人吃荔枝时候剥掉的皮和壳,便信手拈来:

    曾向南州画里描。胭脂淡扫醉容消。

    盈盈荷瓣风前落,片片桃花雨后娇。

    白玉薄笼妖色映,茜裙轻裼暗香飘。

    嫣红狼藉谁收拾,十八闽娘裂紫绡。

    此人平时沉默寡语,但一出声,便要震惊诸人,外带镇压全场,他的这一首诗一出来,其余的人便顿时没有办法继续唱和下去了。东林书院的人倒是纷纷大笑,鼓掌赞美,继续投壶。

    但天常书院的人却是脸上无光,因为这文会一开始,便是东林书院的士子相互唱和。天常书院的几人竟是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卢平自称是天常书院第一才子,此时照样也是只能在旁边干瞪眼,他想要争一口气,从众人一开始出题便苦苦思考,搜索枯肠,好不容易才拼凑了半阙,结果这司马法的咏荔枝壳一出。顿时将他打击得面若土色,长叹一声连续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东林书院为首的那一名士子任墨便觉得立威也够了,毕竟天常书院的这些士子接待招呼还是颇为热诚。他便轻轻巧巧的岔开了话题,将话锋往旁边转,不想让对方太过尴尬。

    没想到他们这一先声夺人,便貌似彻底将天常书院几人的信心都给彻底击溃。因此连插话的勇气也没有。这时候沈故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便顺着任墨的话锋转到了一路来的风土人情人。这时候尴尬得要死的气氛才慢慢的缓和了些。

    但天常书院的士子毕竟是年轻人,心中不免就有一股好胜心,缓过劲儿以后暗道诗词歌赋我们比不过,总不成刑律方面还会输给你?

    于是和卢平交好的欧起便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刑律,并且还隐隐约约的有挑衅之意,与他对答的东林诸子以无意对有心,因此最先的几句对答被他占了上风,欧起小人得志,立即冷笑,什么“好大的名头”“不过如此”的傲慢句子都说了出来!

    这一来却是惹了马蜂窝,东林书院的人微微一笑,以眼示意,竟是让一名外门弟子来接欧起的话!

    此人名叫孙向,居然对刑名方面的事情十分了解,更是非常熟悉各国上古的官职,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谈到后来,欧起竟是脸色苍白,只有抹汗的份儿!

    东林书院的人见到欧起居然还不自量力前来挑衅,暗道这群人给脸不要脸,便也不给他们留什么面子了,说话的声音忍不住就大了起来。

    这帮人聚集在一起,也确实是堪称英才荟萃,林封谨就记得,有一名叫做钱力的,思维便捷,博览群书,可以说是触类旁通,机变百出,什么奇闻异事,市井消息,张口就来,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还有一人叫做顾羡的,语言幽默,擅长用比喻来说服人,什么书中生僻的典故如数家珍,记忆力超群,但嘴巴有时候也有些刻薄,居然大赞南荔县学“文气盎然”--------县学文气盎然,令旁边的天常书院情何以堪啊!!!但天常书院的士子难道好跳起来说县学弄得一塌糊涂?

    这顾羡言语之间,几句轻飘飘的话旁敲侧击,就将天常书院的人脸都臊得通红,却是根本发不出脾气!

    话说此时还能在席位上安坐不动的,就只有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荔枝上面,大吃特吃的林封谨了。他既然打定主意了不搅合这事,当然就是闷声大发财绝不多话。

    没想到欧起这厮却是将东林诸子的傲慢给激了起来,自是要痛打落水狗,因此林封谨想要低调,旁人却未必容得下他,任墨见到了满不在乎的林封谨,便看了过来,微微一笑道:

    “这位贤弟从我们开始吟诗起,就一直在大快朵颐,想必是我们师兄弟的拙作没有办法入你的法眼了。有佳作何不赐教几篇,值此美景与大家共赏。”

    林封谨“扑”的一声吐出了一颗荔枝核,哈哈一笑道:

    “在下学识浅薄,拙作实在入不得大才的法眼啊。”

    东林诸子当中的顾羡却是嘴巴很是有些刻薄的,立即接过了话头的“好心”的道:

    “这位林兄弟可千万不要如此说,须知道,你乃是被贵书院的学正选出来和我们交流的,既然如此,你能够入得了贵学正的法眼,必然有过人之处,在此时就不应该谦逊了,否则的话,岂不是显得贵学正识人不明,有眼无珠?”

    顾羡这一句有眼无珠说出来,顿时令得旁边的天常学院诸子都是怒目而视,却也将林封谨逼到了没有办法退却的悬崖边上。

    林封谨既然下了决心要守拙,又要应付这局面,其实当真是两相为难。要当面打脸没问题,却是不符合自己的规划,但若是继续守拙下去,未免连推荐他来的涂学正脸上也不好看。

    林封谨虽然打定主意想要蹈晦,却也是被这顾羡说得心中有些恼怒,正要说话,却听到了那卢平在旁边低声不屑道:

    “涂学正也是老眼昏花,居然叫了这废物来,现在真真是丢人现眼,今后我等见到东林二字都要退避三舍了。”

    这句话说得林封谨心中的火一下子腾腾的就燃了起来,你他妈的自己丢人现眼,老子在这里吃荔枝惹到你了?居然倒打一耙在我身上?周围的这些文人青春年少风华正茂,难道我他妈的就是个老头子就没有半点脾气?

    不过林封谨却是极沉得住气,若论机变应酬,他难道就输给了人?便深深的望了那卢平一眼,叹了口气道:

    “不瞒各位,我从小身体就很差,所以去年才勉强考中了童生,资质驽钝,承蒙学正格外开恩,还在官府那里作弊改了户籍这才被收为了外门弟子,既然各位才华横溢,就想拿心里面的一个困扰很久的问题向各位请教一下。”

    东林诸子听了林封谨的话,顿时都觉得有些无言,仿佛踩到了一团臭狗屎一般……..早知道这厮是个外门弟子加童生的身份,就真的不和他计较了。

    天常书院的外门童生弟子,就连东林书院的外门弟子孙向和他辩论起来都觉得有些丢人!居然这厮还要靠改户籍才进来!

    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总不能现在林封谨划出道来当做没听到。那孙向见到了众学长的悻悻然模样,也只能出来接口,冷笑道:

    “既然如此,小弟虽然在东林书院当中一贯考绩都是末等的,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出来指点你一下了。

    一直都沉默的司马法却忽然道:

    “君子习六艺,于贱役不涉,这位林童生你出的题目应该是在六艺之内吧。”

    其余的东林诸子顿时点头称是,暗道差点上了此人的恶当,要是他随口问一句请问你爹我昨天吃了什么.,或者爸爸今天上了几次大号.......这种问题东林诸子又怎么答得出来?

    林封谨虽然也没有这耍赖的心思,却发觉那司马法应该才是东林书院此行的领袖人物,或者至少也是和任墨并驾齐驱的双壁,平时沉默寡言,却是不失峥嵘,在暗中拾漏补缺,心思缜密才华横溢,实在是一等一的人物。

    面对司马法的询问,林封谨笑了笑道:

    “这个自然,是一道我从书上看来的古题,恰好在六艺当中的算学里面。”

    东林诸子听了立即心中大定,同时望了一眼钱力,诸子当中,以他的算学最为精湛。其师大儒黄宗羲著《算经十三问》的时候,便是钱力在旁边协助!孙向见到师兄钱力微微点头,顿时心中大定道:

    “你说题目吧。”

第二十一章 那一屁的风骚

    林封谨便唉声叹气的道:

    “哎,那我就说了啊,大家记得我开始说了噢,这道题目困扰了我太久啊,是在去年看到的,几乎让我绞尽脑汁晚上睡不着觉…....噗!”

    说到这里,林封谨忽然放了个长长的响屁出来,坐在他附近的卢平顿时变色,站起来就捂住鼻子就闪得老远了,旁边的人立即也是马上掩住了鼻子,大皱眉头,林封谨脸上露出了舒爽之色,却是接着道:

    “那一天的天气很不错,早上我吃了一碗有些辣的阳春面以后,觉得肚皮里面油水不足,就去了市场上想买些肉祭祭五脏庙,结果见到市面上有若干只鸡和兔子同被关在一个笼子里,从上面数,有35个头,从下面数,有94只脚.......”

    此时他还没说完,天常书院的士子都一个个恨不得将手捂住了脸,再也不放下来!

    诸人一听“鸡兔”两个字,就知道这多半是孙子算经上面著名的鸡兔同笼的题目,流传极广!面前这个二逼絮絮叨叨的加了些伪装,就以为别人认不得了吗?

    那孙向更是耸了耸肩膀,翻了一下白眼,哈哈大笑了起来,暗道我十二三岁的时候就看过这道题目了,这可怜的大龄童生居然还拿出来堂而煌之的请教,没文化真可怕。

    却听林封谨接着道:

    “请问......”

    孙向已经不屑抢先道:

    “听好了,兔十二只,鸡.....”

    他却忽然说不下去!脸庞一下子就紫涨了,几乎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因为林封谨接下来居然慢条斯理的道:

    “请各位大才指点,我刚才放屁以后一共说了多少个字??”

    所有的人一齐呆滞了......孙向嘴唇张合了半晌,若是鸡兔同笼的原题。他还可以依靠自己的记忆力,默记数数给一个答案出来,可是林封谨在前面絮絮叨叨的扯了这么久!从他夜晚睡不着扯到天气不错,然后又扯到他吃的阳春面有些辣.....有谁他妈在无意当中记得他放屁以后说了几个字啊!

    隔了一会儿,顾羡才正色道:

    “林童生,你的诡诈之术当真是炉火纯青啊。”

    林封谨却是继续非常非常谦恭的道:

    “请各位大才指点,我刚才放屁以后接下来一共说了多少个字?”

    顾羡脸色再变,此时林封谨说的“大才”两个字,却是落在东林诸子的耳朵当中分外刺耳!他忍不住又张口道:

    “你......”

    话还没说出来一半。林封谨更加谦恭的道:

    “请各位大才指点,我刚才放屁以后接下来一共说了多少个字?”

    孙向怒道:

    “这叫什么狗屁问题?”

    不过这个时候,天常书院的士子难道就是泥塑木雕?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气,此时正好乘势发作了出来!只觉得林封谨先前的那个屁当真是放得风骚无比!与林封谨交好的郑龚词锋也是不输给人的,立即冷笑道:

    “原来有的人说的话比放屁都不如。让你数一数多少个字,难道不是算数?难道就不在六艺当中的算经行列了?”

    沈故虽然性格老成,先前总也有一口气咽不下去,也淡淡的帮腔道:

    “子曰:知之为知之........”

    后面半句话却不往下说,但在场的都是饱读诗书的人,这句话出自论语,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正是夫子骂人的话:

    你狗日的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暗喻做学问态度要端正,也指做人要诚实!

    东林书院诸子大怒,便纷纷打算出来理论。却无论他们怎么说,林封谨却是翻来覆去的只是反问:“请各位大才指点,我刚才放屁以后接下来一共说了多少个字?”这句话,便将他们噎得两只眼睛都似癞蛤蟆一般的鼓胀了起来!

    林封谨此时的风范。深有金大师丫丫电子书的令狐大侠任你千变万化,我以独孤九剑尽破之的犀利......

    但这时候。东林书院带队的士子任墨却是忽然出声,看着林封谨微微一笑道:

    “林童生的问题实在深奥,我们答不出来。”

    东林诸子,却一向都是以任墨马首是瞻,能够让这些心高气傲的才子服气,此人自然是有过人之能!

    顾羡与他交好,也是机变百出,立即将任墨认输的话头轻轻巧巧的岔开,对着旁边的师弟叹道:

    “是啊,在下一路行来,风流人物也见识了不少,没想到天常书院的一流人物,却是在外门当中啊。”

    另外一名东林士子胡问立即也接口道:

    “恩师曾经教诲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不是今日亲见,也真难相信顾师兄的话才是真真切切的至理,可见世事无常,珠玉也是常在瓦砾当中被埋没。”

    顾羡和胡问两人对答几句,配合无间,天常书院的其余士子脸色都同时都变得难看了起来,尤其是以卢平和欧起为甚!

    林封谨心中更是凛然,这些东林精英果然名不虚传!

    自己最初示敌以弱,故意抛出来了鸡兔同笼的幌子占据了上风,之后便抓住了这上风的优势狠狠进攻,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半带讥刺的“实在深奥,答不出来”便化解了。

    这倒也罢了,那顾羡察言观色,已经发觉了卢平和欧起两人心胸狭窄,便立即抓住了之前东林诸人将天常书院诸人辩得哑口无言的要害,顺利的用了离间计,一方面高高捧起自己,一方面将天常书院的诸人猛踩。

    如此心机,可以说是十分阴损,已经是摆明要林封谨日后在天常书院当中毫无立锥之地了!

    所以林封谨之前才会定下蹈光隐晦的策略,就是不愿意招惹这些破事儿上身,他微微眯缝起了眼睛,心中却已经是颇有些恚怒,暗道老子不来招惹你们,你们这群混蛋却是苦苦相逼,莫非真的当老虎是病猫?

    一时间,林封谨的心中业已转过了无数念头,他也是有急智的人物,猛然之间想到了一事,眼前一亮,顿时便有了计较,哈哈一笑道:

    “像我这种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家伙,在天常书院当中不知道有多少,怎么敢和列位师兄相比?倒是各位的师长带你们出来游历,想必就是要开阔眼界,怎么到了现在眼界都还这么浅薄,见了我这种大龄童生的俗物也要当成个人物?”

    东林书院的诸子听了林封谨言语里面的冷嘲热讽,眼高于顶的他们当真像是吃了个苍蝇那样,极不舒服,但要和林封谨激烈争论的话,依照他们的“江湖地位”,那实际上无论输赢都已经太失身份。

    因此这场聚会竟是不欢而散,本来还说要赏玩天常书院七大景观的“返亭夕照”,双方也都是没有了兴致,匆匆下山。

    这场本来可能成为文坛盛会的聚会,便被林封谨一个屁给搅了……

    不过在下山以后却见到整个书院里面人声鼎沸,申到老头子居然又颤巍巍的站了出来,他不是已经都重新回去静养了吗?

    林封谨一问才知道,原来本是在半路上分道扬镳的非攻书院和五德书院弟子也过来了天常书院这边。

    他们本来是打算去楚庭城的,却是在半道上听说那边下了暴雨,山洪冲刷以至于道路截断,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只怕是修不好,并且哪怕是修好了的话,估计也是要面临泥石流随时爆发的危险,所以带队的学正也觉得不能拿自己学院精英的小命来开玩笑,只能按照原计划来拜访天常书院。

    林封谨他们此时归来,也恰好是赶上了这迎接的场面,一个个的只能喝口水便整肃衣冠,再次列队欢迎,仓促之间,居然也凑齐了迎接用的礼乐,锣鼓编钟也是一应上场,总算是没有失了体面,不过看申到申老先生颤巍巍的强自站立的模样,估计也是元气大伤,事后少不得要大病一场。

    见到了这样的情况,林封谨顿时微笑了起来,正所谓天时地利,借着目前的这个势头,只需要巧妙的运筹帷幄一下,岂不是比自己之前拟定的另外一个计划要顺水推舟得多?

    于是林封谨先是找来了猥琐付和林德,低声嘱咐了几句,让他们赶快依言行事,然后便抽个空子去寻涂学正。

    恰好路过走廊的时候,就恰好见到在旁边的院子里面,涂学正和副山长殷青月站在了一起,两人脸上都有些焦躁和为难之色,正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林封谨知道这副山长殷青月乃是最不苟言笑的一个,十分铁面,几乎见人就要训斥,并且对外门弟子也有些偏见歧视,林封谨也在他那里吃了不少的排头。所以他先整理了一下衣冠仪容,然后走了过去便听到了殷副山长皱眉焦躁的道:

    “五德书院和非攻书院的人也是的!居然都不事先知会一声,眼下真真切切的叫人为难!现在南荔正是荔枝的收获季,商贾云集,哪里有多余的住处?我连城里面的客栈都去问了,竟是只有一家还有大通铺.......你这个学生好不懂事!有什么事情?若不是紧要的事情,不要来烦我!”

第二十二章 顺势谋划

    殷副山长后面那一句话,却是对着林封谨说的,后者则是恭敬道:

    “山长,弟子见到学院预备的房舍似乎都已经住满了人,后来的这一批来访的士子,恐怕仓促之间容纳不下啊。”

    殷青月怒道:

    “我难道不知道这事?不正为此发愁吗?”

    林封谨却微笑道:

    “其实这件事情解决起来也很容易。”

    殷副山长正在焦头烂额,听了林封谨这句话顿时眼前一亮道:

    “你有什么法子?”

    林封谨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涂学正应该是知道的,学生的家中颇有资产,所以也没有在学院内住宿,加上租房颇有些困难,便干脆在清溪旁边购置了一幢宅院居住,我见到师长们对接待远客颇有些困扰,便是来为长上分忧的,我那一处宅院里面,也可以帮忙接待七八名士子。”

    殷副山长平时颇为厌恶林封谨这种富家的纨绔子弟,但这时候却顿时喜道:

    “不错不错,懂得为师长分忧,你是叫林......林?”

    涂学正立即道;

    “外门的弟子,叫做林封谨。”

    “对对,林封谨!我记下你的名字了。”殷副山长道:“好好接待客人,书院会记你一功的。”

    林封谨却是不走,继续微笑道:

    “山长,除了弟子之外,还有五六名同窗也是在外面或购买了宅院,或者租赁下了四合院的大屋,我想他们也是乐意为书院分忧的。”

    殷青月顿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猛然击掌,向林封谨询问了其余的书院弟子的姓名后。大步走了出去。林封谨看着旁边的涂学正微笑道:

    “那么,弟子就去延请外来的客人去做客了?只是这样恐怕会误了晚课。”

    涂学正哪里知道林封谨别有用心,勉励道:

    “去吧,目前是以不能损了书院的体面为优先,这几天的晚课你都可以不来,务必要将远客招待好才对。”

    林封谨得了许可,便趁着学院还没想到要统筹规划入住,直接到前面来请人,笑眯眯的说因为仓促之间。书院供给有限,所以各位大概只能去“陋室居”休息。不过自己则是在外面购置了宅院,若是各位不嫌弃自己招待不周,那么也可以去自己的家里做客。

    几乎各大书院都会招收很多贫寒的士子,所以“陋室居”这种地方各大书院也都有。并且大同小异都是大通铺,十分艰苦。谁不知道陋室居是什么地方?

    此次出来开阔眼界的士子,绝大多数都被认为是书院当中下一代的菁华,便是家中贫穷的,为了让他们安心读书,哪怕没钱书院也一定是待遇优渥,加上旅途劳顿。谁还愿意去和人挤大通铺听别人的呼噜闻脚臭吸屁味儿?

    而听林封谨的自我介绍,显然是家中豪富,书读到哪里,房舍就买到哪里。这等财力乃是何等雄厚?而且林封谨这种富二代各个书院也不是没有,差不多都是不学无术却是极讲究享受的,所以他的接待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本着这样的心态,林封谨去邀请人居然是无往而不利。十个里面倒是有九个都愿意去他家里面“叨扰”。

    在他的邀请面前,甚至之前曾经有些口角的司马法和任墨两人也犹豫了一下。点头应允了,这两个人乃是有洁癖的人,便是宁愿这一晚上不睡,也绝对不想去“陋室居”挤上一夜的。

    林封谨按照自己的设想,邀请到了七八名士子以后,便在书院当中等待上面的吩咐,结果这一等的时间就长了,直到诸多的杂事弄妥当了,书院下令休息,徐学正才过来唠叨叮嘱了一番,要林封谨务必要好好接待外来的师兄们,绝对不能丢了天常书院的面子,这才允许林封谨带着他们往往自己的宅院内行了过去。

    林封谨本来也善于交际,邀请的士子当中也不偏重于哪个书院,而是每个书院都请了两个人,所以一路上谈笑风声,指点景物,就算是之前与东林书院有些口角,却是绝口不提,竟是面面俱到没有冷落任何人,待人接物间颇有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就连与之有隙的司马法和任墨也挑不出来什么错。

    林封谨现在的这处宅子却并非是他修的,当时修宅子的人乃是个盐商的儿子,排场比林封谨大多了,甚至带了个戏班子入住,因此这宅院的宽阔可想而知,再多住个七八人真的是半点儿都不拥挤。

    当然,也是因为这宅子乃是盐商的儿子修的,就意味着不差钱,不差钱就代表着无论选址,还是做工设计,都是上上之选。

    此时隔了数百米,就见到一处飞檐斜挑在了浓密的荔枝林当中,还有点点红果点缀其间,清风徐来,更是清脆的铃声袅袅,颇有些令人心旷神怡的味道,等到走近了些,便有房屋叠嶂在林溪之间,可以说是融入了清溪荔林的风景里面。

    林封谨将众人引入到了宅子里面以后,便由柳枝使唤着几个婢女走在前头,带领安排各人的宿处,并且沐浴洗尘,将此事忙完,各人草草的梳洗一下,就已经是红日西斜,炊烟四起,显然便是吃饭的时间。

    在佣仆的带领下,这些士子们就来到了后院,这里的视野便是十分开阔了,顺着细碎的白石铺成的小径,可以来到一个精致的大荷塘旁边,而大荷塘上面又有水榭,在水榭上面坐着的话,清风徐来,荷香阵阵,既可以远眺习山柔和的弧线,也可以近赏清溪的清澈和荔枝林的妩媚。

    这一帮被林封谨邀请来的士子沐浴以后,洗去了一身的风尘,换上仆人送来的招展迎风的宽袍大袖,脚下是透气的木屐,又眼看青山绿水,还有荷花素雅,荔枝甜香,顿时浑身上下都觉得舒适通透,也对主人多了几分好感。

    众人齐聚在荷花池周围,不知道为什么,林封谨却是迟迟不到,他们便自行赏玩起风景来,有的向着水榭走去,有的则是贪看枝间累累的青红荔枝,有的则是眺望远山......

    前面就已经说过,东林书院的人与非攻书院和五德书院都格格不入,而林封谨这一次邀请的客人当中,却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东林书院,非攻书院,五德书院,横渠书院当中,每一处书院都邀请了两人。

    这时候见到大多数人都去了水榭,东林书院的司马法和任墨两人便不去凑热闹,沿着荷花池旁边散步,享受着习习的凉风,两人走了不到半圈,却是忽然听到了凉亭那一边居然有些嘈杂。

    这种情况两人本来是不以为意的,只当是在谦让座次之类的,没料到隔了一会儿,嘈杂声竟是越发的大了起来,任墨便忍不住转头去看,便见到一干士子居然都没有呆在凉亭当中,而是站到了水榭的外面走廊,对准了凉亭的门口两根柱子在指指点点什么!

    他顿时好奇心大作,忍不住轻轻的碰了一下司马法,示意他留意一下,在东林诸子当中,任墨具有领袖气质,但若轮决断和才华,司马法却还在他之上。

    司马法得了任墨的提示以后,他却是有些近视,眯缝眼睛看了一会儿也是不以为意,但那嘈杂声是分明入耳的,此人秉性本来就是孤高,冷笑了一下道:

    “区区一个荷院旧亭,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这些人的养气功夫都到哪里去了?再走一走我就回去了,让婢女将饭送到房里面来吃,懒得和这些人应酬。”

    任墨却是微微皱眉,感觉到应该没那么简单,忽然又见到了对面的水榭外有人对着自己招手,看眉眼乃是横渠书院的谢挺之,这人也是才华出众,行事沉稳,和任墨一见如故。

    任墨本身却是北齐世族子弟,其父在北齐当中贵为三品令丞,一路上同行的时候已经是力邀谢挺之,请他明年前往北齐科考出仕,可见两人的关系此时已经不仅仅是相互欣赏,更是有利益纠葛在一起。

    见了谢挺之相邀,任墨也不能不给这个好友面子,便对司马法告了个罪,信步走了过去。司马法孤单一人也觉无趣,更不想在吃饭的时候去和五德书院的人拼斗词锋,便径直回房,让旁边的仆人一个时辰后送酒菜进来。

    但是司马法回房以后,刚刚翻开携来的《付荆川文集》读了几页,正在渐入佳境的时候,外面就响起了一连串的敲门声,并且极其急促!司马法不悦的站了起身道:

    “谁?”

    他在读书的时候,是很讨厌有人来打断思绪的。结果立即就有人急促的回答道:

    “是我。”

    司马法立即听了出来是任墨的声音,他皱了皱眉毛便去开门,打开门以后,却是一惊!

    因为平日里最注重仪容的任墨,竟是有些头发凌乱的感觉,还在喘着气,看样子竟是小跑过来的,而任墨此时脸上的表情则更是复杂,有惊艳,有惋惜,有难以置信,有不甘........司马法与之同窗七年,竟是平生第一次见到任墨如此失态!!!!

第二十三章 婊子和牌坊

    “怎么回事?”司马法忍不住询问道。

    任墨却只是苦笑,摇头,然后郁闷愤然的道: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司马法便是再怎么想看书,此时好奇心也被诱了起来,便跟随着任墨大步走了过去,却是重新返回到了荷花池旁,然后顺着木头搭建的水榭一直走向了湖心的凉亭。

    那水榭修筑得也别有意趣,凑近了看的话,周围的扶手栏杆上的树皮都没有剥去,最初司马法觉得有些简陋,但是久看了之后,却觉得有一种“野渡无人舟自横”的田园清新,远离市井的喧嚣繁华。

    等他来到了凉亭的前方,便发觉受邀来的士子十有八九都聚集在这里,却是在指点议论着凉亭两旁的槛联。司马法在诗词方面却是才华横溢,而但凡擅长诗词的人,对联方面也往往不凡,因此他便带着几分傲气将目光投注了上去。

    这一看之下,司马法的第一反应就是大皱眉头,忍不住出声道:

    “好丑的字!”

    是的,那槛联上的字当真是东倒西歪,奇丑无比,便是有的蒙童练笔之作也能胜过去,以至于司马法往往要连猜带蒙的才能准确的判定出究竟是什么字。

    见了这丑字,他心中更是轻蔑,便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上到下念了下去:

    “风声,田声?哦不对,应该是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这上联一读完,司马法脸上还带着不以为意的神色,但是,当他看到下联,并且慢慢将之读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一点一点的变成了震撼,等到读完,便已经骤然动容: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这!!!!”司马法连续念了几遍这对联,整个人都蹬蹬蹬蹬的倒退了好几步!几乎要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若遭雷击!再细细的咀嚼这对联当中的含义,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

    此时的书院往往都有自己的校训。比如横渠书院的校训,同样也是流传千古的句子: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又比如白鹿书院的校训:日月两轮天地眼。诗书万卷圣贤心。

    而自视甚高的东林书院弟子却是觉得这些书院的校训太过直白,太过功利,半点都不知道掩饰。

    但是实质上东林书院当中,却是正好缺少一条可以一针见血,镌刻入这东林一脉文人骨子深处的校训!!!

    因此,若是其余的学派见了此联,顶多也就是赞叹敬仰一番。但对于主张谦冲,恬淡,却又在政治上野心勃勃的东林党人来说,这幅对联却是直接刺入了他们的深心里面去!

    赤手缚住苍龙。白身参赞天下就是他们的最高理想。

    看了这一副对联,顿时东林书院的人都觉得,那是真真切切的将他们的宗旨,原则。甚至是学问的历程,都浓缩入了这幅对联的二十二个字当中!说得粗俗一点。将东林党人那种又要立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心态述说得淋漓尽致!

    古书有云:朝闻道,夕可死!

    对于东林书院的诸子来说,这幅风雨对联,便宛然若他们心中的道一般!!!

    这怎能不让才华横溢的司马法痴了?

    就算是东林书院如今的山长大儒杨时亲自前来,一样也要失态动容!

    ***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幅对联乃是林封谨很不客气从自己的记忆里面抄袭来的来的,在他穿越过来的前世,此联为明东林党领袖,大儒顾宪成所撰!

    顾宪成精研儒家典籍,却没有写出来什么传世的书籍,唯一有些名气的《顾端文遗书》也仅在小圈子内流传。

    但是,顾宪成能够名垂千古,便是因为他将毕生的学问和自己最浓烈的感情,都浓缩在了这一副千古名联当中!

    仅凭这幅对联,他就可以完成儒门的立德,立功,立言三大步骤,可见这幅对联的意义之深,地位之高。

    这上联将读书声和风雨声融为一体,既有诗意,又有深意。下联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雄心壮志。风对雨,家对国,耳对心,极其工整,特别是连用叠字,如闻书声琅琅。

    林封谨此前就对各大书院进行过调查,很惊奇的发觉,东林书院居然没有这一副堪称可以贴在他们骨子里,甚至是魂魄里面的标志性对联。

    这对于林封谨来说,就仿佛是看到了李宁的广告却没有看到那一句“一切皆有可能的”的著名广告词一般奇特,所以紧接着他调查以后就发现,这应该是由于东林书院虽在,但大儒顾宪成还未出世的缘故。

    在林封谨的历史上,东林书院分成两个时期,北宋存在了一百多年,然后废弃,在四百多年后,明朝万历三十二年才被顾宪成等人重建,所以林封谨估计眼下的这个东林书院应该是历史上应该属于北宋那个,所以顾宪成还未出现,自然就没有了这幅著名无比的名联。

    所以此时林封谨就毫不客气将这幅对联祭了出来,成为了破解目前危局最为有力的武器!

    ***

    毫无疑问,林封谨这里一下子就变得门庭若市,真真切切的是门槛都被踏破了。

    在得到了同门的急切通知以后,这些士子们络绎不绝的上门强势围观,一来是带着快意,想要看看东林书院的那些眼高于顶的士子们此时那失魂落魄的表情,二来则是冲着林封谨的那一手丑字来的。

    因为无论是这幅对联或者说是林封谨的字,都给观看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主要是二者之间的反差太过强烈了。

    打个比方说,就仿佛是你遇到了一个十分清纯的妹子,却愕然发现她的中指既不涂指甲油,并且连中指的指甲都精心修剪得很短是一个道理。(不懂这句话的可以去书评区发帖求教…….)

    所以已经来过林封谨这里的人,在和别人交谈的时候,必然就会下意识的讲述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东西,对联的优秀是个读书人都品味得出来,但是林封谨的字差到了什么程度,却是只能亲眼目睹才最直观。

    此时更是搞得人人都有了津津乐道的话题:为什么做出如此名传千古对联的大才,字却是写得他妈的比狗爬还烂啊!!

    这一副对联就仿佛是一块沉重无比的石头,狠狠的砸在了湖面之上,掀起的冲击波之激烈,甚至就连始作俑者林封谨也完全未有想到过。

    本次东林书院的出行队伍当中,本来是以一位顾副山长为主的,不过在临走的之前,书院的一位避世三十年的老前辈却也忽然动了游兴,要往广南拜访一名老友,因此一路同行。

    这位老前辈乃是海内闻名的大儒之一,名为阮咸,精擅剑技,并没有出仕,是属于那种神通与儒道同修的宗师级人物。此时他的修为已经是完全都无碍于外物,无论冬夏身上都只穿一件麻衫,若轮辈分资历的话,就连创办天常书院的申到江湖地位都没他高。

    此老至情至性,放达任诞,狂浪不羁,酒醉以后往往裸身舞剑,又与侄子的婢女私通。最著名的是有一次,他的亲友在一起喝酒,他也来参加,不用酒杯,而是用大盆盛酒,喝得醉醺醺的。当时有一大群猪走来饮酒,阮咸就和猪一起喝酒。他一面饮酒,一面鼓琴,反而玩得不亦乐乎。

    此时是没有qq和**的年代,所以林封谨搞出来的这一副对联虽然是震惊诸人,但是消息传到了前来的学正,山长耳中的时候,也是深夜了,所以尽管很多人都极是想要前去一观,顺便看看写出这等句子的是何等英才,也自矜身份没有连夜赶去。

    但是,阮咸却并非是这样,他乃是至情至性的人,说得难听点就是老倔驴,想到就一定要做,一听到了旁人口传的这副对联二十二个字,马上痴在了原地,竟是比司马法都沉迷得更久!

    一清醒过来,立即连夜赶了过去,根本不顾旁人的劝阻,揪了一个学生的脖子就让他带路!

    阮咸站在凉亭外面,看着林封谨那狗爬也似的一手烂字,又看着那将东林书院秉持的大道至理诠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槛联,七八十岁胡须头发都白了的人,竟是忽然伏地大哭,用头猛撞着亭子的柱子涕泪横流,嘴巴里面反复念叨着: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此时不知道阮咸性情的那些他院士子,便是纷纷的在这里看稀奇,指指点点,但是知道阮咸性情的东林士子,在无可奈何之下,却是深深的觉得这位长上的话还真的是有几分道理。

    这一联的内容,用倾城倾国的佳人来形容也是贴切,但承载这一联的字,却是如此难看不堪!

第二十四章 不是我写的.....

    更有甚者,它的出处据说还是个天常书院的童生,并且这童生还是依靠改籍入学的方式才能勉强入外门!!因此仔细咀嚼奈何做贼这四个字,当真是觉得恰当到了极处。

    就在这整个天常书院的人和事都被林封谨这歪歪斜斜,随随意意的一联给搅动风云的时候,身为当事人林封谨却是神秘失踪了。学正和副山长派遣人来叫他,仆人却说是南荔县衙门传召,公子只吩咐了要好好接待贵客然后就出去了。

    没想到林封谨这一去,便是整整一夜不归。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书院点卯的时候才掐着时间姗姗回归。

    其实南荔衙门哪里有找他,只是林封谨深谙吊胃口的至理,要将众人的好奇心发酵一夜之后再出现,这样的话才能够将自己抛出这一联的优势发挥到了极处。

    不消说,林封谨一来肯定就做不成早课了,但他本来就是百无禁忌的机变之人,刚刚被师长唤去,旁人询问的话还没有出口,林封谨却就已经先发制人的愁眉苦脸的道:

    “弟子早上走得有些急,在马上被风吹了小肚子要出恭......”

    涂学正和副山长两人面面相觑,总不能真的让他拉在裤子上,那就干脆天常书院的招牌都可以扯下来砸掉了。所以除了苦笑点头还能怎样?

    等到林封谨以便秘的龟速出恭完毕,那本来是早课讲堂的地方早已是人山人海!尤其是以东林书院的士子居多,连不喜热闹的司马法都早早的来了。

    不消说,这些人除了强势围观之外,都肯定是要来追问林封谨那槛联的出处的。

    说实话,在场的都是英才荟萃。说实话,就算是五六岁就发蒙成童生的天才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好夸耀的,因为这种在普通人眼里面的怪物此地可是比比皆是!

    依照林封谨的履历,比如十七岁才考了二十名堪堪进学成为童生的光辉历史,还有就连进入天常书院外门都要改户籍的手段,十个人当中有九个半都不相信这绝世名联是他作的。

    可是问题就出在了这个地方!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饱读诗书,就连扫地的仆佣兴起了的话,也可以一面扫树叶一面摇头晃脑来几句子曰。何况聚集在这里的士子师长,都是堪称天下英才。要寻找出来一本他们没有读过的书真的是几乎不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你要说林封谨抄袭,总得举出抄袭的哪一本书,这本书是谁作的,原作者是谁!可是偏偏就没有人能够说得出来!

    还有的人怀疑是背后有人做枪。可是能写出“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二十二个字的人何须做枪啊!

    如此才华,将此联抛出去,名扬天下指日可待!要多大的手笔才请得起这样的枪手?

    正因为此事纠结了如此多的矛盾和不同寻常,所以围观的人数量惊人也就理所当然了。不过当林封谨施施然的哼着小曲提着裤带从茅厕里面走出来以后。却也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很是淡定的推开了外面趴在了门口围观的人,告罪着说了一句让让,然后站到了自己的师长面前。

    涂学正咳嗽了一声。正色道:

    “《礼记?中庸》云: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林封谨。你可要如实回答,你家凉亭上的槛联是不是你写的。”

    此时四下里一片寂静,明明好几百人围观,却都屏住了呼吸,便是落一根针在地上也听得见,林封谨看了看四周,挠了挠脑袋,惊奇的道:

    “确是弟子写的,怎么?难道还有人冒充吗?弟子的字素来都是不怎么工整的......旁人便是想要临摹,也未必能学到弟子的神髓。”

    在场的人当中,便是能够开宗立派的书法宗师都是有几个的,听到这厮居然将自己的字与“神髓”二字联系在了一起,顿时都有人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偷笑了起来。

    涂学正听了林封谨的回话,顿时有些愕然,却是明白了自己的问话林封谨会错了意思,副山长柳轻摇咳嗽了一声,严厉的道:

    “涂学正是要问你,那一副对联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你休得顾左右而言他!”

    林封谨“哦”了一声,很干脆的道:

    “不是。”

    他的这两个字答得十分干脆,并且也是众望所归,这时候,一干人等的脑海里面,都纷纷开始脑补,不约而同的浮现出来了一位清正矍铄,却是目光炯炯以天下为己任的隐士大儒,淡泊名利隐居山中,然后,这位高人在闲暇时候撰写一联,却被一个猥琐男给偷窥了去......

    接下来柳轻摇自然是问出了众望所归的那几个字:

    “不是你作的,那是谁?”

    林封谨“咦”了一声道:

    “怎么?这联写得很好吗?我看也就一般啊......”

    听到了他这前半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恨不得将林封谨抓过来狠狠的几巴掌......尤其是东林诸子,眼睛里面几乎要喷出火来,却听林封谨接着道:

    “那我得想想,这么久都要忘记了,似是在一次饮宴上听到的.......哦!我想起来了!”

    此时所有人再次看向了林封谨,恨不得将他抓过来狠狠的摇晃一番将答案倒出来。林封谨一击掌,恍然大悟的道:

    “好像是卢平师兄写的!”

    听到了“卢平”两个字,天常书院的师长都是狂喜,因为此时书院在照常开课,所以急忙叫人唤卢平卢大才子来,而东林书院的人则是大皱眉头,心情更是跌落到了谷底去,其余的士子则是好奇,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说是要结识一下这位英才。

    此时在等待卢平前来的过程当中,其余的人倒也罢了,偏偏昨天经历了“返亭会”的那几名东林才子心中便生出了疑惑,那孙向率先皱眉低声道:

    “天常书院的卢平......昨日我们不是见过?眼睛很小,气量不高的那人。”

    顾羡的应变也是极快的,他立即就回忆了一下道:

    “奇了,那卢平我也与之攀谈了几句,资质学问也就是寻常,举人之才而已,只是在天常书院这种地方才能脱颖而出,实在看不出来此人居然可以写出如此经典,难道昨天他实际上是在藏拙?”

    任墨忽然沉声道:

    “我研习麻衣相术已有十年,一个瓜的好、坏、生、熟、苦、甜,看看它的形状与色泽就知道了;一匹马力气大小,走得快、慢,看看它各个部位是否均匀,毛色、神态与气息如何,就知道它是良骥,还是驽马。人同样也是如此。”

    “那卢平由字脸归于火性,偏偏双眼偏小,狭长若鱼,乃是水火相冲的局面,此人鼻骨更是短小歪斜,主少年游荡中年破败。这种面相显示其气量十分狭小,并且心性不正,他要是能写出如此名联,我宁肯将自己两眼剜了。”

    不过任墨说完这句话以后,却是忽然深深的望了旁边的郑龚一眼,然后低声的道:

    “天常书院的诸子,我看不透的就是郑龚。”

    顾羡道:

    “郑龚此人给我的感觉,擅长决断,并且做事沉稳,他和法家的特点却是相得益彰,所以这种契合,可以使得他将来的成就提升一个台阶,若无意外的话,应该是进士之材。但是,但是…….此人体内有一种磅礴的感觉,偏偏又是短命之相,真是奇怪。”

    任墨忽然道:

    “司马,你是我们当中唯一的天命已显的人,你命格为司禄星,便能辨识命格归星的人,为什么不说话?”

    一直都显得冷冰冰的司马法忽然道:

    “申到先生的命格应该是天刑星命,大概是命中有破败,所以任官只有三年,其余的人都是命格目前还不显,但是,如果说天常书院里面有士子命格归星的话,那么郑龚一定算得上一个.......这个林封谨给我的感觉却是奇怪,无法形容,混乱无比,大概他是很罕见的命格双星的人,命格里面双星摇摆不定,互相征伐,所以要中年后才能够发迹。”

    这时候,卢平已经被叫了进来,因为前去请他的书童催促得颇急,加上走过来也就是一条走廊,路程又短,因此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很是有些茫然的走了进来,然后就呆住!

    此时不消说,卢平一进来就是万众瞩目,卢平说到底,不过是举人之材,面对这样的大阵仗,自然是一下子就惊呆了,脑海里面一片空白自然是必须的。因此副山长殷青月连续唤了他两三声都没有回应,最后多亏唤他来的书童扯了一下卢平的衣角才反应过来。

    这些细节旁边的人当然是了然于胸,很多人忍不住都有些暗暗皱眉,心道这人实在上不得台面,反而先前那个天常书院的外门弟子显得从容不迫,落落大方。

第二十五章 真不是我写的......

    殷青月显然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咳嗽了一声,对着卢平温言道:

    “虽然书院平日对你们的要求是多涉经典,多做实务,但是君子六艺却也是必修的,你既然在填词作对方面有所才华,何必要藏藏掖掖?”

    卢平听了这话以后,却是更加茫然,愕然道:

    “我.......我.......”

    他错愕的神情落在诸人的眼里,便觉得极其逼真,这位殷副山长哈哈大笑道:

    “卢平你真是深谙君子谦退之道,之前瞒得我们好苦,只是现在未免也迟了些,林封谨都已经全说了,你是在和他饮酒时候所作的这风雨一联!”

    “我......是在和他饮酒时候所作的这风雨一联??”卢平呆呆的重复了一次。那风雨一联此时乃是天常书院第一热门话题,卢平如何不知道?气量狭小的他甚至暗中想过,要是这一联是自己所撰的那该多好!没想到竟是心想事成,天上掉下来了个偌大的馅饼来!!

    此时卢平看着周围的艳羡目光,而那些目光的主人,本来是自己要仰视的目标啊!一时间意乱情迷之下,便要点头承认。

    好在此人像是顾羡所说的那样,终究还是有举人之才,因此在即将张口承认之际,忽然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自己明明和此联无关,林封谨为什么要将这种好事推给自己?

    接下来卢平立即又想到,若是点头应了此事,那么接下来必然各种文会自己都是在必邀的行列当中,各种考校,刁难都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一念及此,他打了个寒噤......可是昔日自己梦寐以求的声望和荣耀,便就摆在面前,点点头就是!真是叫人难以决断!

    卢平性情本来就有些优柔,所以站在了原地,心中天人交战良久,终究还是颓然叹了口气,艰难的道:

    “我根本就没有和林封谨饮过酒,这。联,不是我撰的。”

    听到这句话,林封谨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果然没阴到他,如果卢平当时承认了的话。身败名裂只在分分秒!因为他之前就说了,是在一次饮宴上听到的这对联,而依照卢平和林封谨的关系,两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坐在一起单独喝酒的!那就是说肯定旁边还有其余的人!只要旁人一深问,卢平上哪里去找其余的人来替他圆这个谎?

    听了卢平的回答以后,众人立即哗然,但也有不少人看卢平的眼光就有些鄙夷了。因为君子之道在于诚,便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坦荡和果断。

    卢平若是上来就一口断然否认,那么很多人都要高看他一眼。但此人犹豫踌躇了半天。才艰难否认,显然是起了要冒认的心思!这样的行为,就不容于很多人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理念了。

    殷青月显然也未料到卢平会矢口否认,顿时有些灰头土脸的狼狈感觉。因此他尤自不死心的严厉道:

    ”卢平,此事可是关系到书院的脸面!不是谦退的时候。你不要自误!”

    卢平长叹一声道:

    “山长,确实不是我作的。”

    殷青月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铁青的道:

    “林封谨!林封谨呢!!”

    一个书童走了过来,面色古怪的低声对他道:

    “刚刚林师兄说他早上吃坏了肚子,又告罪去出恭了。”

    “.......”殷青月满肚皮的怒气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宣泄的地方!而这里群英荟萃,他又不可能有半点失礼之处,只能生生的咽下去。

    而其余的人见到事情居然峰回路转,越发觉得有趣,何况那“风雨”一联的出处未明,其余人倒也罢了,东林书院一干士子大儒若是不得个究竟,只怕真的是死了也不闭眼睛!

    不过眼下的情况说起来也是好笑,一干年轻俊彦,耄耋宿儒齐聚一堂,却不是在开办什么文会,遗留下什么传世的佳作。而是在等候一个十七岁的大龄童生出恭完毕!诡异的是,还没有一个人打算走的,反而人越来越多。

    这种情况不要说出去,就是一天前有人告诉他们本人会发生这种事情,估计都会直接被一口呸到脸上去,直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等待了足足一刻钟,就在殷山长恨不得叫人去将林封谨揪出来的时候,这厮终于姗姗来迟。

    推开门以后,林封谨显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脸上还是做出了无辜愕然之色,他正要说话,殷副山长已经怒喝了起来:

    “林封谨!!你说那风雨一联是卢平和你饮酒的时候所作,但现在卢平在这里却是矢口否认,你怎么说!!”

    林封谨面对副山长的怒喝,却是咦了一声,反问卢平道:

    “真不是你写的?”

    卢平此时如何不知道乃是林封谨在故意整治他,阴沉着脸,冷冷的道:

    “卢某可没有如此大才。”

    林封谨叹了口气,便对着殷副山长赔笑道:

    “山长,想来是学生酒醉以后认错人了…….”

    林封谨的回答立即引发了场下的一阵哄笑声,虽然是强自压抑,却是十分明显,殷青月眼前一黑,若不是要在这么多客人面前顾及体面,搞不好这时候都要请戒尺,上家法!他咬牙切齿的道:

    “这种事情,你怎么可以认错人?”

    林封谨不解的道:

    “山长,一副对联而已,而且我还喝醉了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殷青月听了,更是怒气勃发想要说话,却听林封谨有些黯然的道:

    “再说学生的记忆力一向都不大好,否则怎么会十七岁才考上童生。”

    殷副山长顿时觉得自己几乎都无话可说了!他本来是想要痛骂林封谨你是个白痴吗?哪里有人把自己的耻辱事情天天挂在嘴巴边上的?

    但林封谨都自己承认确实是很驽钝-------否则怎么会十七岁才发蒙,可是他这么先行自污,旁人想要再拿这一点攻击他,便毫无威胁了。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人及时的出现了,总算将殷青月副山长从失态的边缘处给挽救了回来。天常书院的正派校长申到,终于来到了这里,他既然来了,其余的人自然就只能退居二线。

    申到是一个清矍的老人,天常书院虽然名气不大,但申到的名声却是一直都长久不衰,在担任天常书院山长期间,他连续著有“问法”“论古律”等等著作面世,甚至都可以影响各国刑律的修改,堪称大家。说是名震天下也不为过。

    此时的申到看着林封谨半晌,却是和蔼的道:

    “刚刚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认可你的说法,但现在你有没有想起撰写风雨一联的人呢?”

    林封谨继续干脆的道:

    “真不是我写的........我想起来了,和我一起喝酒的并不是卢平,而是王铁。我是从他的口中听到的。”

    申到微微一笑道:

    “王铁是谁,他此时在什么地方?”

    林封谨很爽快的道:

    “他刚刚从苍桂乡下收了几百斤荔枝上来,正在家里面歇息。”

    众人开始哗然起来,这王铁乃是个商贾!!并且看起来还是林封谨的家人仆佣一类的,怎么可能会作出风雨一联??便鼓噪了起来,说要请他前来一会。

    申山长看着林封谨和蔼的道:

    “那么能不能叫这位王铁先生前来一下呢?”

    林封谨道:

    “没问题。”

    于是很快的,王铁就作为特邀嘉宾来到了现场,这一看就五大三粗的江湖汉子听了询问以后,也是很爽快的道:

    “我半个月之前贩运货物前去广南楚庭,路过广积寺的时候在寺庙里面借宿,便在香积厨(寺院的饭堂)的白照壁上面看到了这一联,墨色很新,看样子是刚刚才写上去的。”

    众人立即呆滞了,这尼玛是个死无对证的答案啊!!为什么非攻书院的人和五德书院的人会半道返回,便是因为暴雨引发的泥石流冲毁了前往楚庭的道路啊。而非常不幸的是,广积寺也正是毁于那场泥石流当中,此事一路上被传言得沸沸扬扬:

    有的人说是庙里面的秃驴不守清规戒律佛祖的惩戒,有的人说是当天晚上听到了龙吟也似的古怪声音是龙王爷降临,有的人还说广积寺下面其实是镇压了一头妖魔,结果趁着雷雨逃了出来。

    但无论寺院毁灭的原因如何纷纭,事实却是只有一个:广积寺毁掉了,那么王铁所说的在白照壁上看到的这一槛:风雨联究竟有没有,从此便埋藏在了千吨万吨的泥土砂石之下......

    是的,这就是林封谨的精心安排,用一个死无对证的借口来掩盖掉可能出现的后患。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有人提到这款风雨名联,便就得无可避免的提到林封谨的名字。相当于林封谨既不必背上那些繁琐的后遗症,也是让自己的名气小小的上扬了一次。

    当然,他这样的做法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在里面,不过这应该是被作为底牌这种东西来使用的。若是现在林封谨就贸然使用的话,那么就真的是伤人伤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林封谨是不会这么干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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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择介绍:
上天选择我来这走一世,我便要只争朝夕!
在这个百家争鸣的乱世,在这个也是百家争霸的乱世!!
命格破军,便要领千军万众,横刀立马......
命格紫微,便要泽被苍生,主大地浮沉......
命格辅弼,便要治理天下,万人之上,一人之下!
而我命格妖星,便要混淆天机,乱九州,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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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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