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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卷土     天择txt下载     天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赞助(第十更)

    谢无锋虽然号称是九渊门下战力第三,但实际上迄今为止,陆九渊和他只说了两句话而已。

    第一句话是在谢无锋介绍自己的时候:

    “弟子谢无锋拜见先生。”

    陆九渊道:

    “好,起来吧。”

    第二句话是在刚刚门内结束的月试上,谢无锋拿到了第三的名次,陆九渊说:

    “努力。”

    事实上严格的说起来,谢无锋应该叫陆九渊为师伯。

    陆九渊一身惊天动地的本领,也不是凭空得来的,他的师门叫做象湖学派,有三个师弟和两个师妹,当然,陆九渊的成就是最高的,高到了旁人一提只知道陆九渊的地步。就仿佛是现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知道李嘉诚,但和记黄埔有限公司与之相比起来,相对来说就仿佛是皓月之于萤火,知名度很低了。

    所以现在象湖学派的人,一律都被称为是九渊门下,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这没什么不妥的。

    记名弟子本来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在通常的观念里面,可以与之和“封建迷信”“宗教性质的预防针”“提款机”等等关键词挂钩,在某些香火兴旺的道观里面,师父叫不出来名下记名弟子的事情不要太正常。

    但是,倘若在记名弟子前面加上“唯一”“陆九渊”这两个关键词的时候,那么就没有人会拿通常的眼光来看待这个记名弟子了,尤其是当好事者统计出来,此人的拜师礼根据换算,市价至少超过五十万两白银以后。

    所以谢无锋这一声脱口而出的“林师弟”叫得还真的有几分情真意切,林封谨笑了笑道:

    “谢师兄。”

    谢无锋仿佛完全都忘记了之前自己那句“谁他妈在胡说八道?”的话,笑道:

    “你来这里办事?”

    林封谨随意的道:

    “苻敏儿说新茶到了,请我喝一盏。”

    谢无锋“哦”了一声道:

    “这样啊,那好。我恰好有些事要去办,你们先喝茶。”

    说了就往外面走了出去,段鸿冷笑着看了呆若木鸡的韩庆一眼,也是转身走了出去。

    林封谨却是头也不回,对着里面的苻敏儿带着几分抱怨的道:

    “找你真是件麻烦事,下一次若你还想请我喝茶,带上茶叶和茶具来十全楼吧。”

    苻敏儿翻了翻白眼,这动作却令她有一种俏皮的美感:

    “找我有什么麻烦的?我们正在开会,你能先去我的书舍坐坐,等到会开完吗?”

    苻敏儿本来是礼节性的说法。但是林封谨却很干脆的道:

    “不能。”

    苻敏儿僵了僵,习惯养成的自尊使得好看的两条眉毛一扬,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风雨”一联心中的惊艳,又想起了林封谨提剑斩马的狠辣血腥,自己心中刹那的悸动。顿时也只能用最乖巧的声音委屈的道:

    “哦,那我就先不开会了嘛。”

    此时整个虎鹊楼里面的好几名士子都脸色十分难看的叹了口气,苻敏儿是他们加入雎鸠书社的理由,没有之一,用现在的话来说。能够娶到她,至少也能够少奋斗三十年,并且很重要的是:苻敏儿还很漂亮。

    但现在看起来,一个后来居上。并且明显已经占据了决定性优势的可怕对手出现了。

    苻敏儿在虎鹊楼当中有一处书舍,类似于现在办公室的存在,这也是虎鹊楼上赏玩风景,享受桂花芬芳的黄金位置之一。而并且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与苻敏儿的家世也没有关系。

    她曾经写过一本关于考古的小集子,叫做。这本书在当铺的朝奉当中风行了一段时间,坊间印刷绣像和话本的地方也将这小集子印刷了几千册。苻敏儿从中拿到了几百两的收益,然后在成立雎鸠书社的时候将这笔钱投了进去。

    这一处私人的书舍,就是苻敏儿投资的附带回报。

    林封谨在椅子面前坐了下来,他的面前是一处精致的小几,书舍的墙壁是用很多竹子拼合起来的,上面还有几幅十分精巧的水墨画,整个书舍散发出一种精致静雅的味道在里面。苻敏儿从旁边取过来了一套朱砂茶具,娴熟的烧炭,煮水,暖杯,沏茶,若行云流水一般。

    而苻敏儿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出奇的专注和认真,她的黑发有些下滑,因此露出了脖子上白皙的肌肤,有一种羊脂一般的细腻美感,而纤纤的十指应该是被精心的装饰过,很是赏心悦目。

    林封谨忽然道:

    “女为悦己者容。”

    苻敏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本来正在倒水的手一下子就颤抖了,水顿时被激了出来,飞溅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她立即似嗔似怒的望了林封谨一眼,林封谨却又继续道:

    “其实下面还有一句的。”

    “什么?”苻敏儿奇道。“前面一句不是士为知己者死吗?哪里来的下一句?”

    林封谨认真的道:

    “男为悦己者穷。”

    苻敏儿翻了个白眼,却是格外的妩媚,林封谨一笑道:

    “依照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只是来找我喝茶的吧?”

    苻敏儿眼前一亮道:

    “你就这么了解我的性格?”

    林封谨道:

    “其实我也是有事情要找你的,不过你先说。”

    苻敏儿一笑,脸上甜美的酒窝曾经令不知道多少人陷溺,但她却发觉林封谨虽然在微笑,眼神却是清明得像是晴朗的天空,这女孩子心中一叹,却是巧笑依旧,从旁边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香囊递给了他。

    “上一期的雎鸠集上面,登载了你的小令:味云腴,餐秀美,芳香溢齿颊,甘泽润喉吻,神明凌霄汉,思想驰古今。售出的份数额外多了四百册,所以这是给你的润笔,很微薄,但请不要嫌弃。”

    林封谨接过香囊,里面大概有四两银子,他笑了笑道:

    “还不错。”

    苻敏儿微笑道:

    “那么,你还有没有什么大作可以提供给这一期的雎鸠集的呢?”

    林封谨也是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这貌似正是今天我来的又一个原因。”

    这一次林封谨掏出来了的是几张纸,放在了苻敏儿的面前,苻敏儿将这几张纸抓了起来,哗啦哗啦的翻看了几下,奇道:

    “免费试吃三天,好大的口气啊。这个是你写的吗?”

    “对。”林封谨笑了笑:“我希望这篇文章可以出现在下一期的雎鸠集上。”

    苻敏儿为难的道:

    “可是雎鸠集乃是以雅致起家的,刊登的大多数也都是诗词小令喂喂,你看你的这篇文章上面,居然还打了赌!这就更不能刊登了。”

    林封谨忽然微笑道:”听说雎鸠集每年租赁这里的费用不少,而这本刊物的售价只是象征性的一文钱,所以每一年都有人在往里面倒贴钱。但这也导致了有舆论说,雎鸠集是被操控在某些人手中的工具。所以,为了我的这一篇不合时宜的文章可以登上去,我愿意拿些钱出来当成是广告费用,你们也可以以此为惯例开启新的收费模式,使得刊物可以自给自足活下来,摆脱掉这些闲言碎语。”

    苻敏儿一怔,开始审视林封谨言语里面的可能性,隔了一会儿才道:

    “我需要考虑一下。”

    ***

    十天以后,新的一期雎鸠集刊登出来了一篇文章。

    这文章口气极大,名字就叫天下第一烤。

    开篇第一句就是:你一生必须品尝的味道,堪称霸气外露,令人看了之后就想要忍不住将之抛到地上狠狠跺几脚。

    等到看完了之后,这文章里面赛过芙蓉姐姐一般的傲娇霸气之意,更是心中热血沸腾恨不得啪啪两耳光打得作者鼻青脸肿鼻血横流,而最后一句更是夸张,竟是悬赏五千两银子,只求在烤肉味道方面一败。

    文章作者的署名,更是那三个令很多人都讨厌得咬牙切齿的字:林封谨。

    五千两银子已经相当可观,并且还有了这么一个可以将他的脸打得“啪啪啪”响的大好机会,并且还是对方主动求虐,相信这些人都不会错过的,而这些人联合起来的力量,要请动北齐的御厨难度都不会太大。

    所以,三天之内,就连北齐的国君都知道了“天下第一烤”这个名字,当然还有林封谨这个人,就连国君吕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说了一声有趣。

    苻敏儿最初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哪怕是林封谨送来的五百两银子的赞助金,也很随意的拨给了财务,她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反而会为林封谨担忧,因为这人的话说得太满,那篇文章貌似也太狂妄,完全都不符合儒家讲究的谦逊。

    她就是不希望看到林封谨被啪啪啪的打脸,更希望见到这个男子意气风发的模样。

    直到昨天晚上回家吃饭,她的外公冀国公见到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忽然就道:

    “听说你在主持的那个集子里面刊登了一篇文章,叫天下第一烤?”

    苻敏儿忽的一惊,脸上一红道: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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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黄金牛头

    冀国公慢吞吞的道:

    “这写文章的人真是精明到了极点,一来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什么?”苻敏儿奇道。

    冀国公淡淡的道:

    “京师的状元楼为什么生意兴隆,百年不衰?”

    苻敏儿愕然道:

    “因为名声大啊。”

    冀国公浑浊的老眼里面闪过了一丝光亮:

    “连我这个糟老头子,都听说了这一处还没有开张的烤肉酒楼这名声难道小了?啧啧,好手段,好手段!”

    苻敏儿呆滞了半天,红润的小嘴微张,顿时惊愕当中露出了一丝微笑起来。

    ***

    天下第一烤已经开业整整十天了。

    这家店的招牌,就是一个贴满了金箔的牛头。

    黄金一般灿烂的牛头!

    不过,天下第一烤的内部的装修几乎是外部的奢华截然不同,凳子就是一个个还带着树木年轮的树桩,粗糙到没有上漆的木头桌子,上面甚至还有刀砍斧削的痕迹,墙壁上挂的也不是字画,而是大张的兽皮,牛的头骨,看起来就充满了原始粗犷的气息。

    而雅间当中则是还原出来了蒙古包的风情,地上铺的却是雪白的羊皮,羊毛都是绒绒的蓬松着,仿佛青草那样,一脚踩下去的感觉就是温软。

    这样的装修,自然是带给了人以独特的感觉,加上这里的主厨:黄金牛头达来汉确实绝非浪得虚名,在开业后的前三天,连续以烤肉神技击败了京城顶尖大厨十二人,甚至还包括了两名御厨,这里的名气陡的扶摇直上,底楼的四十八个位置,顶楼的一十三处包厢。据说都已经被预订到两个月之后了。

    当然,因为营业时间是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十二点,所以也经常都会出现空置的位置,这时候便会有人质问为什么不做生意。天下第一烤对他们的答复是:本楼的烤肉都是精选的牲口特定部位的精肉,每一头牛,羊身上,只能有五斤合用的烤肉材料,所以每天只能接待限定数量的客人。

    这样的限量供应虽然让很多人都骂骂咧咧,但是这些人在一边骂着的同时,却是在非常积极的掏出钱包继续排号。就算是不喜欢吃烤肉的。现在能够在天下第一烤里面请客也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

    当然,这种情况也是催生出新的职业,那就是排号党,也就是后世的黄牛党,因为拿到的排号是认号不认人,所以现在据说一枚当天的排号已经加价到了一百两银子,当然,一百两银子买到的号牌仅仅是代表进入里面消费资格,在天下第一烤内部额外产生的消费另算。

    与此同时。林封谨的桌子上面已经摊开了一张邺都的地图,神色谨慎若要攻陷这里的将军,围着他的人都是林家从南郑调集来的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却是胜在两点:听话,忠心,现在林家的粮食生意已经全面的被转让了出去,这些人正好用来当成林封谨对邺都餐饮业扩张的基石。

    林封谨开始在邺都的地图上面画圈。画圈的位置,就是这些手下要去那个区域寻找店面的位置,然后林封谨对他们道:

    “天下第一烤是我们打出名气的第一步。但是,要靠这里赚钱,一个月的出息也就是万把银子顶天了,是发不了财的,真正的商机,就和做粮食买卖一样,一分一厘的差价,却是会因为粮食交易的庞大量而变得十分巨大,我们现在的主要盈利方向,就不能瞄准那些富人,而是让绝大部分的人都来吃我们弄出来的东西,也吃得起我们弄出来的东西,这就必须做到两个字:廉价!”

    “同时,要在固定的时间内,让更多的人吃到我们的东西,那就意味着上菜的时间必须被压缩到极致,那就要做到第二点:效率。”

    “目前天下第一烤要讲究品质,所以一头牛身上只能用三十斤肉,一头羊只能用十五斤肉,剩余下来的都是浪费,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将天下第一楼剩余下来的这些边角碎料,牛羊骨头,边角肉快,内脏杂碎等等都利用起来,那就要做到第三点:兼容!”

    “所以,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行业,就是做汤,可以充分利用这些边角料,要想冲抵成本,多加些水就好了,对顾客来说,无需等待,舀一碗汤上来的时间,只是炒菜时间的十分之一,鲜美的牛羊肉汤搭配冷硬的窝窝头也是美味。至于其余的事情,你们来解决,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邺都当中同时开启十家天下第一汤!售价最便宜的定在十文钱一碗!”

    按照当时的物价来说,一文钱购买力差不多就是两毛钱左右,换算成现在的价值观也就是说,这店的最低消费是两块钱,真的是够草根的了。

    林封谨的低层策略对邺都的中高档餐饮业完全都没有任何影响,所以冲着陆九渊和王阳明的面子,也没有人来难为他,至于地皮流氓之类的骚扰,凭借林封谨现在的人脉关系已经可以很轻松的搞定了。

    顾羡等人就不说了,心学门下的弟子当中,赫然就有刑部一位主事的公子,他见了林封谨也是老老实实的叫一声林师兄的,有他出面,加上林封谨也不是那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那些混混被上面的衙役施加压力一吓,同时也有好处到手,并且还是每个月都有的长流水,所以主动帮忙在门口扫街的事情也是有的。

    很快的,邺都里面就同时出现了十家名字响亮到爆的“天下第一汤。”,当街口的铺面上就是一口大灶,灶头上的那一口大锅滑个人下去都能煮烂,里面乃是堆得满满的牛骨头羊排架,雪白的浓汤无时不刻都在打着滚儿,香气扑鼻。

    灶尾巴上是矗立到一人儿高的袖珍笼子,笼子油亮里面透着竹青,巴掌大小,一掀开就是赭红色的蒸肉,香气扑鼻。

    灶头旁边一字排开七八口柳条大簸箕,里面分门别类的装着煮熟的牛羊肉,肠,肝,肚等等,都是用上好的刀工切成薄透光的片儿。有客人打门脸儿进来了,花十文钱去旁边的账房买个牌子,灶头上的大师傅认牌子不认人,见牌子就抓肉入碗,给添上一瓢雪白的热汤浇上,撒上碧绿雪白的青葱就上桌子了。

    铺子里面打扫得十分干净,并且都是长条桌子长条凳子,那格局和普通的菜饭馆子四方桌的布局完全不一样,特色也是很鲜明:方便,暖和,鲜美,油水也足,再花五文钱买三个杂粮饼子配上,怎么也能顺顺溜溜的哄饱肚皮,并且额外添两瓢汤是不要钱的,有大饭量的汉子就着汤吃上三四个死硬死硬的杂粮饼子,足可以顶到天黑了。

    当然,也有那些腰里面的揣着几个钱的闲人,也可以进店里面坐定,三文钱一笼的蒸肉乃是下酒的好菜,便宜到没话说,沽两角酒,点五六笼蒸肉,一面喝一面侃,时间吱溜的就过去了,喝到红脸红脖子的回家一倒,痛痛快快到天亮。

    正因为有这么多方便和好处,所以这天下第一汤出现人满为患的情形也就不足为奇了,在早上和中午的高峰期的时候,甚至门口都蹲满了下苦力的汉子,左手端着满满的一碗汤,右手拿着杂粮饼子或者是自家带来的窝窝头,在热汤里面泡软就稀里哗啦的吃下去。

    因为这里也不需要什么大师傅坐镇,负责味道的师傅每天只需要将各种香料备齐,材料调配好,连人都不用到店面上,所以营业时间也是出奇的长,从早上的五点半到晚上的九点半。

    当然,这样的工作若是拿到林封谨穿越来之前的世界里面,肯定是要被人投诉举报的,但是,拿到当时却觉得再正常不过,许多学徒的工作时间比这更长,这里不仅仅管两饱一倒,额外的工钱还比其余的酒楼高出两三成,还不要什么技术,自然是想要进来的人趋之若鹜。

    当然,生意好了就有人来找茬,心道之前的天下第一烤没收拾得了你,这汤水的味道虽然是牛羊骨头熬出来,自然鲜美,当然也只能称得上鲜美两个字而已,今儿爷爷就瞅准了来砸你驴日的天下第一汤的牌子。

    但一听说对方的来意后,掌柜的就淡淡的笑笑,说本店的这天下第一汤,是说的每天卖出去的这汤的分量乃是天下第一多,不是天下第一鲜。

    现在本店十家门脸儿联合起来,从早上寅时到晚上戌时,每天足足要卖出去一万多斤杂碎汤,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阁下若能每天卖两万斤杂碎汤出去,那么这牌子双手奉上堵得人家那是张口结舌讲不出话来哦,说不出话了啊,客官不尝尝咱们这小店里面的杂碎汤和蒸肉?那慢点儿啊,别路上摔了腿

第二十三章 天下第一汤

    等到天下第一汤开业的第一个月完结之后,林封谨当月赚到的纯利润已经达到了四万多银子,他很干脆的就再开了十家天下第一汤,同时悄悄的给返京的英侯吕羽送了一封信过去,信里面便是两层的干股,还有当月分红的八千两银子。

    并且还明明白白的说,只要侯爷肯赏收,每个月的分红都是准时送到,并且店伙计也可以酌情安置吞蛇军里面的受伤残废人员,比如瘸子独臂什么的总之来这天下第一汤当中喝汤的人最讲究的是份量够不够,而不是什么服务态度就餐环境等等东西。

    当然,很多人也没留意到,天下第一汤卖的杂粮饼子并不是自己做的,而是来自于一处叫做高家饼店的地方。而杂粮饼子虽然在市面上卖两文钱一个,五文钱三个,但实际上它的进价是一文钱一个,高家饼店的进货渠道是户部转运司,进货价格是一千斤一两银子,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北齐君王吕康乃是英主,在位三十年风调雨顺,所以仓储是很足的,所以每年转运司都会淘汰掉很大一部分陈粮,既存储期超过了三年的粮食,这些粮食除了有一股淡淡的霉味之外,还是可以勉强能吃的。当然,致癌物这种事情估计当时也没人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没人在乎

    高家饼店之所以进货价格这么便宜,就是因为他进的货乃是被淘汰下来的陈粮。而高家饼店的老板却姓何,他是太子府中的二管事,每个月他可以从杂粮饼子的销售里面提成五百两银子,剩余的利润浮动在九千到一万两之间,自然没得说。全部都是太子落袋。

    这也是林封谨的天下第一汤可以在京城站住脚跟的深层次原因。无论是谁,在面对九渊先生,阳明先生,太子,英侯这四大巨头的时候,都会仔细的想一想值不值得的。

    当天下第一汤扩展到了二十家分店的时候,已经控制了整个邺都餐饮消费低端市场的百分之二十左右,这也是一个十分恐怖的数字了,至此,林封谨停住了自己的扩张脚步。

    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这样的盈利程度恰好便维持在了一个临界点上,从北齐挖到的这么大一块蛋糕已经让人心满意足,若是再多的话,就会惹来更多的麻烦,并且开始削减天下第一烤的盈利。因为此时天下第一烤的口碑和交际能力反而是比较有用的了,林封谨是打算将天下第一烤的一半利润拿出来。用于在菜品上精益求精。改善服务质量,优化里面员工生活环境等方面。

    而林封谨此时并没有忘记,自己是来东林书院就学而不是做生意的。也正是因为林封谨没有过多的分心,他的各项成绩都一直保持着优异,所以只有王询之会板着脸斥责他几句,阳明先生和九渊先生都保持了沉默。

    ***

    与此同时。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月光倾泻下来,安静的照在了大地之上,

    这里是中唐境内。旁边巍峨起伏的山脉便是中条山,旁边的汾水静静的流着,似乎已经流淌有千年万年。

    忽然,有一道诡异的紫色烟柱,慢慢的从这里升腾了起来,在月下卷动蔓延,慢慢的壮大,隐约可以见到下方有一个人影盘坐,一动不动。

    看起来仿佛是有妖命者在这月下修炼,渐入忘我之境。

    而这个地方旁边就是汾水和险峻无比的中条山,可以说是四通八达,要逃命的话有多种选择,水路陆地都是很难追踪,看起来也是精挑细选的地方。

    这紫色烟柱翻腾卷动,在皎洁的月色下分外鲜明,似乎要将月光都汇聚到里面似的,皎皎月光,也是仿佛若有实质的点点汇入,久看一会儿,竟是有目眩神驰的感觉。

    不过随着这紫色烟柱渐渐的仿佛要凝为实质,倘若林封谨在这里就知道,这是很明显的即将收功的表示,眼见得这烟柱慢慢的缩小,最后化作了两缕烟雾,一下子被吸入到了盘坐人影的鼻孔里面。

    旁边的地方忽然轰然爆炸,土石翻飞当中,竟有一道黑影悄然跃出,一掌就按在了那盘坐的人影的胸口上!

    这突袭的黑影不知道隐忍了多久,却是算准了妖命者在收功的时候心中一定会松懈一下,同时自身也会传来一种无法形容的舒美快感,他便抓住了这个破绽,一击轰出!便要一击破敌!

    他一掌击出,后续的狠辣招式更是根本不假思索,连环不断的施展了出来,在掌力还没有爆发出来的时候,便是膝撞下阴,指锁咽喉,最后一个旋身横蹴踹了出去,将人影踹飞避免垂死前的反击,那人影飞到半空当中这才不停的抽搐翻滚,身体都诡异的扭曲成了麻花状!血水怒激!!显然掌力现在才发作!

    这突袭的黑影现在才落地,深吸了一口气,头上的妖命气运柱猛然炸飞了出来,竟是牙爪宛然,那蜿蜒盘曲的姿态,隐隐约约竟是有天蜈横空的架势,对准了那被偷袭的人影狠狠的缠绕了上去,便要狠狠压制对方的妖命气运,并且顺带吸收!

    但是,这一瞬间,这黑影方圆十余米内,忽然就亮了起来!亮得如此诡异,也是如此突兀!看起来就仿佛是空中有一盏无形的高功率大范围的探照灯,狠狠的将这黑影锁在了里面,把其照射得纤毫毕现。

    这黑影大惊之下,急忙疯狂奔逃,身法极尽诡异之能事,却是仿佛身体周围都有大团的浆糊一般,竭尽全力都是缓慢无比,完全脱出不了这光圈范围的探照!!!!

    此时再看那被偷袭的人影,居然都已经气息全无,浑身僵硬死掉了,他一直到死去,居然都没有任何紫色妖命气运放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何还不知道这是个骗局?

    一个男子大步踏出,昂然而立,一袭黑色官袍被山冯吹得猎猎作响,上面用血色纹理勾勒出来的狻猊图案栩栩如生,凶横之气呼之欲出,他的手中却是握着一卷描龙画凤的烫金卷轴,打开以后冷冷一笑,看着在光圈当中左冲右突的黑影大声道:

    “圣上有旨:今有东山羊卿与钦天监联名上奏,曰妖星流窜,紊乱天下,死灰复燃,是以着玄武门铁卫剿灭,钦,此!”

    有一句话叫做,名正言顺。

    像是黑社会再嚣张,几十个人聚在一起,遇到了两三名干练的特警高音喇叭一叫,迎头一冲,明明吐口唾沫也淹死了警察,却根本就没有抵抗的心思,这男子圣旨一念出来,周围竟是有十多个声音轰然答应,若雷霆一般的震荡,士气都为之一昂。

    相反那黑影头上的妖命气运柱被圣旨里面的庞大浩瀚力量一压,顿时都变淡变薄了几分,心中更是加倍的慌乱!

    这实力此消彼长下,这些玄武门铁卫更是显得勇猛无比,胜算无形当中又多出了一两成,话说就算是必胜的把握,能够将敌人的实力压制得更低,也可以少死些人,少受些伤。由此可见主事的人一定是十分稳妥,办事就是仿佛狮子搏兔,必尽全力那种。

    那名入彀的妖命者被十余名玄武门铁卫围攻,但他的妖命之力也是十分诡异,至少有五六次明明是对他必中的攻击,整个人一闪就落了空,打得久了以后,其身体周围更是有紫黑色的淡淡气息盘旋呼啸,不时竟是会骤然若烟雾变幻那样,化作一条尺余长的大蜈蚣,对准了敌人猛扑上去,若真若幻!

    有一名玄武门铁卫被扑多了几次,因为闪避错过了攻袭敌人的大好机会,瞅着又是一击要得手,却烟雾卷动,一条大蜈蚣瞅着往脸上扑了来,他心中冷笑,暗道幻象而已不闪不逼,结果这蜈蚣竟是一下子由虚转实,张牙舞爪的百足卷动就是一蛰!

    可怜那铁卫措手不及,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眼珠子“啪啦”一声就狠狠砸了开了,黑水白汁的满脸都是,更是剧毒入脑,人都疯癫了!手中的长刀横着一抹,旁边的同仁就挂了彩。

    这一下子再也没人敢于对那不时幻化出来的妖蜈幻象掉以轻心,大家虽然都看了出来,面前这大敌肯定是境界不够,十条幻象能凝聚出来一条就不错了,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此时扑向自己这条的就不是幻象啊!有了这顾虑,加上他们的阵法少了一人,渐渐的就露出了一些空门破绽。

    那名宣读圣旨的玄武门统领却是冷冷一笑,将圣旨收了起来,将外面的官袍除了,露出了一身黑色紧身劲装,猛然之间,他将自己的右臂高高举起,狠狠的插向了地面,直没至肩,仿佛那坚实无比的大地,居然像是豆腐做的一般!而大地当中传来了惊人的轰鸣声音,仿佛是下面有一群凶暴的野兽在咆哮争夺着什么。

第二十四章 猎杀

    紧接着,这统领慢慢的将手臂抽了出来,那条右臂已然膨大了两三倍,上面肌肉宛然,十分清晰,却是化作了一条石化巨臂,这统领然后就一步一步的对准了战场走过去,每一步踏出,那步伐声仿佛都要大上一倍,似乎大地都在震荡一般,到了后面,不要说别人,就是他的部下,也是东倒西歪!!

    那妖命者情知不对,想要夺路而逃,偏生浑身上下几乎都仿佛变重了好几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与那统领之间的距离一步一步的缩短。

    这统领口中却是淡淡的道:

    “这一次,咱们玄武门铁卫倾巢而出,金木水火土五部当中,我土部斩获最少!若今天还要被你逃走?让我吕圭吾的脸往哪里搁??”

    他的话说完,已经踏到了那妖命者面前,高高举起了岩石巨臂,轰然砸下。

    这妖命者忽的将口一张,飞射出一条金色大蜈蚣叮在了巨臂上,却是毫无效果,自家的毒牙却被崩掉了两三颗,面对这一击只能双手格挡,但一击之下,便被轰得“哇”的一口激血喷了出来,双脚都陷入到了大地当中,直没至小腿!

    但这妖命者一口气没回过来,竟是第二击又来了!

    他再接一击,只觉得压迫过来的力道几乎是若一座山峦压了过来一般!轰然鸣动!他咬着牙再往上方一隔,咔嚓一声脆响,手臂臂骨居然断掉了,而整个人更是在巨大的力量作用下头晕目眩,一下子就深深的陷入到了地下去,直达腰间,整个人更是剧烈的呕吐了起来。

    等到了这统领吕圭吾再次出手的时候,这妖命者虽然没死,却也只剩余下来了半口气,他更是深陷入土·只有脖子露在外面。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吕圭吾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然后点着灯笼照了照,忽然冷笑道:

    “来人!”

    旁边的顿时有一个黑衣老者大步上前道:

    “属下在。”

    吕圭吾努努嘴道:

    “把他的狐狸皮给我扒下来!”

    这黑衣老者走上前去·在这人脸上细细摩挲了一会儿,然后用摩挲过脸的那两根手指不停的摩擦着,就见到两根手指之间明明都是空无一物,却是有粉末不停的洒落了下来,黑衣老者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解开了腰带。

    只见他的腰带也绝非凡物,貌似就是一长条黑布·其实在内侧里面,指头大小的陶瓷瓶子只怕都有几十个,这黑衣老者似做菜那样·在那妖命者的脸上东洒一点粉末,西撒一点粉末,然后用油将其化开,慢慢揉搓。

    结果随着他的揉搓,就见到那妖命者脸上慢慢的就被搓掉了一层皮下来,露出了其真实面容,吕圭吾看着这人的脸,哈哈大笑道:

    “果然是你!谢公子,康宁知府的独子·没想到我土部要么不发利市,一来就是大发!康宁知府,哈哈·哈哈哈哈!¨一来人,去请何真人!”

    没过多久,便有一名道人匆匆赶来·吕圭吾指着那已经是半死不活的谢公子道:

    “今天刚刚十五,要劳烦真人将这祸害身上的神通气运剥离下来,再用东山羊公的秘术将之伪装一下,这伪装妖命者修炼的方法钓鱼上钩确实好使,今夜十六估计也是月圆,我要试试看还能不能捞一条大鱼出来!”

    这道人道:

    “这么短的时间,做还是能做到·但圣旨和东山羊师叔赐下的法器:倥偬珠就得借给我用了。”

    吕圭吾将手一招,天空当中忽然慢慢的飘落下来了一层薄如轻纱的东西·迅速的凝结成了一颗明珠,此珠一现,围绕在那妖命者谢公子身上的那层探照灯也似的光圈顿时消失不见,这就是倥偬珠,可以压制妖命者的气运神通,乃是东山羊特地炼制出来对付妖命者的!

    “给你,都给你!但不要误我的事!虽然剿灭这些妖物的行动一直要持续到年节,但开头若是就被人拉下太多,后面就怎么追也追不上了!”

    这吕统领表面上冷静,眼神却是炽热无比,只因为东山羊的一句话:

    “玄武黑甲卫原大统领去岁病逝以来,一直空缺,本次玄武黑甲卫尽出,金木水火土五部分别行事,最后行动终结的时候,成绩最优秀的那一部的统领,我将向圣上举荐为大统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已经是秋风萧瑟,林封谨的学问也是在与日俱增,而他此时修炼各项神通的进境却是变得缓慢了起来,原因很简单,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七国剑,格物致知,人狩之术娠妖心法平时也需要锻炼咽部,喉咙,味蕾等等。!

    在这段时间当中,林封谨也不是没有寻找过其余的妖命者,甚至是遇到过三次,这三次当中,有一次是林封谨发觉了没有把握对付的人(不是吞蛇军营里面那个霸气绝伦的),主动撤退,另外两次却是旁人主动逃走。

    倘若是在旷野当中,那两人一定逃不掉林封谨的追踪,但此时在邺都当中,林封谨却是顾忌太多。为什么?因为有太多的地方不能去了,不要说什么王宫大内,就是随随便便的一家官绅家庭的后院也是禁地,林封谨既然没有把握闯进去不被发现,然后被冠上“淫贼”的前缀,那么就只能深深的叹息。

    一片黄叶从林封谨的眼前掠过,他顺手接住了以后,将之捏碎,然后踏进了房门,脸上露出了礼貌的微笑道:

    “顾伯伯。

    坐在客位上面的是顾羡的伯父顾恙,官衔是员外郎,他最近经常都是林家的座上宾,和林老爷相谈甚欢。

    在林封谨的运作下,太子殿下和英侯殿下分别都来到了天下第一烤当中品尝美味,因此此时的天下第一烤的顾客,有三成都已经是邺都的官员,在这里吃饭已经成为了邺都的一种新兴消遣。

    见到了林封谨回来以后,顾恙说得也差不多了,便笑道:

    “那么,我这个不情之请?”

    林老爷立即满脸笑容的道:

    “顾兄既然开口,难道叫你难做?我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

    顾恙顿时满意而去,林老爷送了客人回来笑眯眯的,虽然一坐下就大叫浑身酸痛,叫来了四个丫鬟按腰捶腿的,看起来却是心情甚好。

    林封谨坐下以后拿起账本翻了翻:

    “咦?本月盈利上升了两成?哦,对了,天气越来越冷了,所以杂碎汤这种东西会更受欢迎一点,我已经计算过,咱们的盈利保持在了这个线上便已经足够,再多的话也没有太大的必要,这样吧,把每一碗汤的价格下调一文。”

    “不妥。”林老爷皱眉道:“下调的话,要起来就难了,邺都里面现在受到了我们的影响,烤肉店已经新开了七八家,卖杂碎汤的也是随处可见,而且是那种小贩挑着火炉走的方式,我们宁可采用别的方式来返利,这价格也不能降。”

    林封谨沉吟了一下道:

    “那么喝一碗汤送一块杂粮饼子?或者说将卖的汤分成三种,小碗十文,中碗十五文,大碗二十文?或者说五十文一斤肉杂碎,汤免费送?”

    林老爷不耐烦的道:

    “我下去叫人谈论安排一下,还有事吗?我要去拜会王老爷了。”

    邺城这个地方并不是太重视出身,对于利益反而看得很紧,所以好面子,甚至有些官迷的林老爷在这里可以说是混得如鱼得水,终于混入了他梦想当中的官绅圈子,可以说是“往来有高官,谈笑无白丁”,而现在更是要抓紧时间开拓社交圈子,继续努力往上爬。

    林封谨无奈的苦笑道:

    “咱们是时候得回去了,第一是要回家过年,第二是明年我要回去参加院试考秀才了啊。”

    “啊啊啊?要走了吗?”林老爷立即产生出怅然若失的感觉。

    “是啊。”林封谨很干脆的道:“咱们的家不是在福陵县吗?”

    林老爷呆了半晌道:

    “你难道不是在这里参加院试吗?”

    林封谨叹息道:

    “我当然可以在这里参加院试,但邺都这一期应试的童生是一万八千三百人,只取两百人,并且这一万八千三百人差不多都是饱读诗书!我若是回福陵县那边应试,虽然只有二十个名额,但是应考的人却只有六百三十八人,并且这些人的素质大概只有邺都的五成。我当然是要去把握大的地方考试了!”

    林老爷听了当然没什么话说,儿子的前程重要啊。他哑口无言之下,一咬牙,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看你在邺城这里也发展得挺好的,干脆咱们这次回去中了秀才以后,就把家搬过来吧。”

    “不行!”林封谨立即一个激灵!开什么玩笑,邺都这里可是藏龙卧虎,夺嫡风云啊!沾到边儿就死的,何况吞蛇军里面还有那神秘无比的强大妖命者潜伏,将自己的全家老小的都搬到这里来?给人送上人质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主人你有几个蛋?

    所以听了老头子的话,林封谨立即就很干脆的道:

    “咱们不但不能搬,老头子你明年也不用再上来了,你不是来参加我的拜师礼的吗?现在参加完了,看到我也在东林书院里面落脚了,明年还来做什么。更重要的是,襄都那边李虎虽然忠心不用怀疑,但是没个主事人在的话,总是不成的,下面的人容易生出来异心,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福陵县,哪里也不能去!”

    林老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忽然怒道:

    “不行,老爷我哪里都不去,就留在这里了。”

    “”林封谨。

    林老爷叹了口气,惨然道:

    “我的儿啊,你不是不知道,福陵那个鬼地方,一个腌臜举人秀才都可以骑在为父的脑袋上面撒粪拉尿的,再有钱有什么用?”

    林封谨想到了那事,眼神转冷道:

    “我不是已经收拾了他们吗?您老人家尽管回去,看谁敢放个屁?“

    林老爷委屈的道:

    “可是他们还是看见了,嘴上不说,心里面也肯定是在笑的,哪里有我现在在邺都这里,往来交际的都是官员这么自在?现在让我回乡下去和那些泥腿子混一起?聊聊粮食又涨价了今年又风调雨顺,你这是安心要早日给我送终?”

    林封谨苦笑,看起来老头子在掌管“天下第一烤”这铺子的时候,已经从中寻找到了人生的乐趣与真爱,在和达官贵人的交际里面充分的享受到了尊重和人生的价值,人生也是变得无比充实,要他老人家割舍估计是难了。

    一念及此,林封谨不禁摇摇头。苦笑着先搁置一边,然后想一些其他的事情来,比如这一次的院试什么的,东林书院在这方面也确实是当得起天下第一书院的威名,这几个月突击下来,林封谨自觉虽然要想在邺都里面脱颖而出有些难度,但是跑到福陵那地方去,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翌日,林封谨告别了各位师长,此时各处店面也上了正规。各处都若精密的齿轮那样环环相扣的运转了起来,也不需操心,便和心不甘情不愿的林老爷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

    从北齐要往南郑去,除非是走海路,否则的话。一定是要从中唐境内经过的,不过林家此时关系网已经基本建立了起来。各处都是轻车熟路。可以说一路上是通行无阻,就连通关的时候,一行人都是走的边门不用排队,用现下的话来说就是vip通道了。

    中唐虽然是五德书院的根基之地,而林封谨才刚刚坏了他们的好事,用脚趾头来想肯定他们都是将林封谨恨之入骨。但是。林封谨却丝毫不担心自己有被认出来的可能,每天在中唐国进出的人络绎不绝,何止千万,自己隐姓埋名谁查得出来?

    并且之前在塞外的事情也是没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五德书院敢于对自己下手,那么东林书院难道就不敢对五德书院下手?要知道,两大书院的学生都是遍布天下,邺都里面去五德书院就学的士子也是为数不少。所以,这种潜规则五德书院应该是没有勇气来打破的。

    至于神通方面五德书院进行追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不要忘记,林封谨背后站着的人难道就弱了,天下第一书院的名气,也绝对不是吹出来的,自然有各种反制的手段,这等事情因此就可以说是两两相抵,可以忽略不计。

    这一次回乡并不会路过中唐国都西京,而是抄近道经过了怀州,这里也算得上是一处边贸重地,而中唐这里商贾的泱泱气度,也是其余地方没有办法比拟的。

    中唐这里的大市场里面,都有一处叫做“明堂”的地方,能够进入里面交易的中唐商贾做出来的一句承诺,那就是板上钉钉,一诺千金,哪怕是百万银两也是不会反悔抵赖,实在做不到就直接赔上一条命!说是要签字据那就是羞辱人!从中唐立国以来,在明堂里面达成的交易协议,只有七个商人没做到,他们都是自杀了来捍卫明堂的名声。

    林封谨这一次回乡从怀州过,也是存着瞻仰的心思来看一看“明堂”,对于所有的商人来说,这里都是一处值得瞻仰的地方,当然,又有一句话叫做无商不奸,商人们能否在自己的心底修筑出一所专属于自己的明堂,那么还真的是见仁见智的问题的。

    当然,林封谨除了瞻仰之外,也绝对不是没事干的,他现在手中已经有了两条“鞭”第一条是千年鹿鞭,当时蓝公子袭杀白唇先生的时候还小,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好东西,被付道士一刀给割了去,第二条鞭却是那十分狡诈狠辣,道行高深的妖猿的。

    这两样玩意儿肯定是不能直接入口,否则的话,吃下去差不多效果就和同时吃七八瓶威哥似的,爽完也就那个尽那个亡了。根据付道士认真的研究,彻夜的苦读以后,便拟定了一个全新的丹方,通常情况下药方都配伍都是君臣佐使,付道士的配伍是:君君,臣臣,佐佐佐,使使使。

    林封谨很诧异为什么会出现两个“君”药的情况,付道士鄙夷的望了他一眼道:

    “主人,你有几个蛋?”

    堵得林封谨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想想,能够和这两味霸气外露的主药搭配上来的,却也一定是十分奇葩的药物,否则的话,肯定是毫无用处。从药性上面推理,这两味药都是占据了“妖”“邪”“至阳”的路子,那么要调和其药性,那么肯定就是以王道去妖道,以正气御邪气,以纯阴驭至阳的路线。

    所以付道士居然提出来的另外一味辅佐药物是:皇后娘娘的天葵

    在得知了炼制出来的丹药乃是要吃进肚皮里面以后,林封谨斩钉截铁的表示了强烈的反对(话说中医里面,古代真是有拿玩意儿入药的),他查了查资料,决定用还没有出嫁的公主的头发烧成灰来代替。

    不过北齐国当中,吕康他老人家命中多子,唯二的两位公主却都是已经早早嫁人,和处女两个字含泪告别已久,所以林封谨便跑来了这里想办法。话说公主也是肯定有爱美之心,会修剪一下长发,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只是他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但是林封谨没想到的是:这时候中唐当中五德书院如日中天,所以在法术符水,或者说封建迷信方面就十分兴盛,一旦遇到秋决斩首:什么买人血馒头的,买那口沾了血的鬼头刀的比比皆是。一问之下,居然有门儿!

    而林封谨要买公主头发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就说是家里有人久病,要借借皇家的威严供奉在家里面来压压邪崇,也不算什么大逆不道。何况请的是没有继承权,迟早要出嫁的公主头发,也没人会认为拿来行巫蛊之术。

    林封谨派了人前去一接洽,发觉出卖这些“风云雷雨”的居然还形成了规模,分门别类的什么都有,甚至什么皇上使过的枕头芯,棉被胎都卖得到,之所以是枕头芯和棉被胎,是因为枕头套子和棉被面子都是明黄色并且有龙纹

    不过这要价也是不菲,一小撮头发,居然是直接喊出来了五千两纹银的大价钱。林封谨心中一动,声称钱倒是没问题,马上就询问怎么才能够保证是公主的头发,这东西是拿来救命的,并且拖延不得。

    貌似出卖那人也是早就遇到过这种困惑,冷笑道:

    “你再出一千两银子买路钱,把你带到宫中候着总可以了吧,现在宫中流行的是坠马凤点头发饰,若轮盘头做工,最好的便是正华街的吴待诏老婆,青溪公主点着名只要她来做,殿下一宣召,你就跟着吴氏一道进去,在洒扫监里面呆着。”

    “等吴氏弄完了头发出来,小公公扫出来的垃圾里面公主的发丝你自己亲手挑,这样总没话说了吧,说得难听一点,尽管你没见着那头发从公主的头上剪下来,但咱们都能做到这种程度,还需要骗你?”

    林封谨听到了这等说话,微一犹豫,便决定要去一趟西京了,那半阙残词依然历历在耳: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袜横金钗溜,

    他可没有忘记,只要将三个王宫当中的秘密线索发掘出来,那么一件至宝就唾手可得。那所谓的可以与吞蛇相抗衡的神兵,林封谨暂时还不去想,因为毕竟连边儿都没影的东西。但是,这件号称能排入神兵利器谱前二十名的至宝,此时既然有机会进去昔日中都的皇宫,为什么不努力一番?

    至于这事的真伪,林封谨倒还从未怀疑过,因为那一片虽然陈旧但又是明黄色的衣角,确实有着龙袍的厚重和威仪,要想仿造的话,恐怕还真是有些难度。

第二十六章 追查线索

    因为身在中唐,而且与本地的地头蛇五德书院有着很明白的过节,当然,也与中唐的军方也有很明白的过节,所以林封谨也不敢太过托大,和老头子咕哝了一阵子,便决定自己带付道士和两三个手下去西京就好了,老头子带着商队先走。

    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轻车简从,要跑路也方便,不要被一锅烩了。

    将这里弄妥帖了以后,林封谨便去了西京,也就是两百三四十里的路程,坐船日夜兼程也就是两天罢了。

    来到西京的第一印象给人的感觉第一是严整,第二就是精密。

    此时的三国国都,有两国林封谨都领略过,邺都的感觉有着北方的大气豪迈,却是失之格局,有些杂乱无章。

    而襄都的膏腴繁华,不夜锦绣,足可令人纸密金醉,陷溺其中,无法自拔,却是有一种富贵梦幻的泡沫在。

    相比起来,西京的布局就是精密,严整,一条条街道笔直,仿佛都是制式修筑出来的,哪怕是城门卫,同样也是一板一眼,一丝不苟,各个区域,都是划分得十分整齐,就连巡守的兵丁,似乎也是只会踩着自己的边线而行,绝对不会多踏出一步!

    看到了这幅景象,林封谨这才明白,为什么以中唐所处这个四战之地的位置,却可以强势到基本国策都是扩张而不是防守的强悍地步。有五德书院的暗中支持,可以得天时,有自身严明遵循的规章纪律来制约内部,就可以得人和。单单剩余下来一项地利,已经无法左右战役的胜负了。

    所以林封谨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客栈里面,平时做的事情也是一个商贾之子做的,到处逛市场,问询物价。打探什么货物目前畅销,什么货物有些滞败。

    应该做的事情林封谨其实早就做完了,他从草原上的檀力呙那群人手上拿到那信息的时间,都足足都有半年多了,这半年多的时间林封谨又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不做?

    东林书院内浩瀚的藏书当中,甚至有足足一大半都是前朝大卫时候的书籍。在这些书籍里面,林封谨也没有时间去皓首穷经,而是打听了一下,很是耗费了些水磨功夫,结果请了几个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去了天下第一烤腐败了一次。找的缘由也是好听,说是最近读到了风水方面闲书,想要研究一下前朝的皇宫风水格局。

    这些师兄师弟,师姐师妹当中,也有苻敏儿在里面,那时候酒酣肉足,不少人听了林封谨的困惑,自然是一口答应,只有苻敏儿一直抿着嘴巧笑嫣然。就是不肯点头,林封谨便又签了几条丧权辱国的条约,总算是换得她出了手。

    第二天林封谨还派管家去,拿出了交接司马防的手段。给每人送去了一套文房四宝的标准版:湖笔(六枝)、徽墨(十二枚),宣纸(二十四斤),端砚(一方)。这古代版本的苹果三件套用来交际乃是极好的,没人不喜欢。并且都派得上用场,可以说既有面子又有里子了。

    林封谨既然下了血本,他的那些同学又是家中势力庞大的人。所以此时拿到昔日三都的皇宫地图都不在话下,都是在他的脑海里面清晰无比的放着呢。只是其中的有些地名确实是遗失了,没办法找到。

    此时物是人非,端的是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就连中都也是变成了西京,肯定皇宫各处的地名有大变,不过,这宫殿既然没有重新修建,也就是在基础上整修了一下,那么肯定格局就还是原先的样儿,因此宫里面的称呼或者有什么反复,总不会差别太多,就好比浣衣监怎么变也不可能叫做乾清宫,化人坊再怎么也不能叫储秀宫是一个道理。

    但是,尽管话是这么说,林封谨拿到了地图以后,对着地图研究了半天,哪怕以他的剔透心思,水磨手段,也楞是就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可以这西京王宫当中的称呼能和那半阙残词沾边的地方挂上沟。

    平日里林封谨看似优哉游哉,心里面却是免不了要带上几分焦急,今天刚刚一回了客栈,迎头就撞见了那个相熟的伴当,脸上都是笑:

    “恭喜爷,宫里面发话下来了,让吴待诏老婆明天准备好进宫!”

    林封谨看他那巴巴的眼神,丢了二两银子过去,这伴当立即就眉开眼笑的打了个千儿高声道:

    “谢老爷赏!!!”

    然后一溜烟儿的跑了。林封谨却是在原地来回踱步,走了三四趟,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很干脆的道:

    “没办法了,就算是露出些行迹我也顾不得了,这一趟总不能白来。”

    ***

    皇室需要太监,而太监这个职业貌似有一定的特殊性,不过一旦际遇巧合,却也是可以权势熏天,富贵逼人。

    而太监的准入门槛,则不像是科举和武举,一步步的考上去,在千军万马当中将旁人挤掉,万里挑一。

    要做太监,只需要割掉那话儿,然后等待运气。

    如此简单的准入制度,必然就会造成供求关系失衡的现象,有不少自宫了的倒霉蛋没被选上的,怎么办?在这时候的风气下,肯定是要被歧视的,并且但凡家中还有些钱财的,又有谁肯吃上那一刀?

    所以这些被称为“无名白”的家伙无非就有三条出路:

    其一是投入王府或权贵势要之家充役。当然,这种事情除了天生幸运值比较高的人之外,那就得拿钱财出来打点。但是家里面有钱的人,又有几个舍得自宫呢?所以是最少的了。

    其二是在京城各寺院附设的浴池里专门为太监们搓澡。

    其三则是沦为乞丐,被称为阉丐,潜伏在僻静处,遇到了孔武有力的人便是乞丐,但遇到了老弱病残,便是强盗!

    纵然西京严整,律法肃然,但总是会有灯下黑的地方,因此阉丐这件事可以说是屡禁难止,并且宫中的那些有权势的大太监往也会有兔死狐悲的感觉,会出面施加一些压力。加上那些阉丐行事往往也是求财不害命,所以就这么搁了下来。

    不过这些阉丐平时出没的三七胡同,颠倒坑这人家较少的这一带,西京里面的本地人都是擦黑都不过去了,就算是有什么急事,也是得央三五个精壮汉子,明火持杖的结伴而行。所以他们也只能坑些外地人。

    林封谨就在这个时候慢慢的在路上走着,他此时的打扮也已经是换了个行头,一身上好的绸缎衫,腰间的玉坠子都是五六个,随着走路晃荡着丁当响,圆顶儿帽子上面嵌上去的翡翠也一看就非凡物,嘴巴里头哼的是当今流行的小曲,还没靠近就是满鼻子的酒味儿,眼神也是沾天不着地到处晃的那种。

    在旁人的眼中,这一看就是个吃酒太多喝醉了的公子哥儿,

    当然,在那些阉丐的眼里面,这就是天降横财,他娘的好大一条肥羊!

    所以林封谨一摇一晃的走了没多远,暗处里面就跳出来了一个人,一棒子就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林封谨应声便倒,然后便有五六只手从黑暗处将他给拽了进去。很快的,里面就响起了惨叫声,呼痛声。

    这里的人烟本来就相对稀少很多,何况这些阉丐在这里作奸犯科惯了,哪里有人来管?当然更不会有人想到,发出惨叫声的是那些无恶不作的阉丐。

    袭击林封谨的一共是四个人,有两个人已经手脚摊开一动不动了,林封谨这一次知道自己身在险地,不能被人摸到蛛丝马迹,所以下手极其狠辣,一出手就捏碎了他们的喉核。

    另外两个人为什么被留了活口下来?因为这两个人脸上的风霜之色重一些,看起来也是四十上下,一个被林封谨踹断了腿,另外一个被掐着脖子似杀鸡一般的拎着,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

    林封谨淡淡的道:

    “我问你们一个问题,谁先答出来谁活,听明白了吗?”

    这两个无名白立即磕头若捣蒜一般。

    林封谨缓缓的道:

    “谁知道,哪里可以找得到前朝的老太监的。”

    “我知道,我知道,在狮子胡同过去一点的华清池澡堂子!”那个无名白撕心裂肺的喊着:“看守衣服柜子的祥叔就是!”

    “煮石汤里面的老黑也是!!还有东大胡同浪淘沙里面的房老爷子,他老人家可是前朝的副总管。”

    “”

    片刻之后,林封谨就拖着四具尸体去了颠倒坑,这里却是不知道何年何月出现的一个大坑,起码也有七八十亩,周围的居民都往里面倒垃圾,夏天几场暴雨下来,就是一个大大的臭水坑,起码都有五六米深,上面的水都泛着黑,偶尔从下面冒个泡出来就是咕嘟一声,什么生着蛆的臭老鼠死猫的经常在上面漂浮着,估计里面就从来就没干过,估计也不会有人跑来这里面钓鱼或者打捞,正是毁尸灭迹的好去处。

第二十七章 前朝太监

    旁边的付道士忍不住就碎碎念:

    “主人,这种事情何必要你出手?我的五鬼做这些正是拿手啊。”

    林封谨将四具尸体绑了起来,中间塞了一块大石头,往颠倒坑里面的臭水一抛,这才淡淡的道:

    “此时局势都渐渐的明朗了起来,吕羽悍然斩杀了那一头大龙之后,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大龙一分为三,吕羽母坟得六成龙气,东夏先王坟茔得两成龙气,中唐太宗的昭陵风水极好,加上东山羊当天献牲三千头的大手笔,所以将另外的两成龙气引入昭陵,使得中唐如虎添翼。”

    “因此东山羊此时也是水涨船高,据说入阁就在今年,五德书院的地位也是随之水涨船高,你用五鬼的话,岂不是恰好撞在了他们的得意处?死这几个无名白没什么不得了的,一用五鬼被他们嗅到了气息,反而要小事变大事。”

    付道士悻悻然,却是知道林封谨说得没错,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不过马上又询问道:

    “他们一共说了三个人的名字,咱们去找谁?”

    林封谨沉吟道:

    “入宫后的太监各有所司,到处也不能乱串,我们要找的人,最好就是主管杂工监的太监,他们是负责修葺宫舍房屋,哪里有漏雨破损的地方,必然就要由他们去弄,所以对当时王宫的环境和区域最是熟悉。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个曾经职司最高的房太监反而没什么用。年岁最大的老黑却是我们需要的人。”

    ***

    老黑顾名思义,皮肤很黑,

    阉狗阉马都要活得比同类长,老黑似乎也是这样,今年虽然都六十九了,身体还是康健,手上的力气也有一些,拿毛巾给人搓背的时候手艺还算过得去。

    并且还有一桩奇事,老黑居然下颌上面有几茎胡须!

    做太监做到长胡子的,这还真的是罕见(历史上太监童贯也是有胡须的)。所以这也是给他招来了不少的额外生意。大概是老黑这辈子就好一口炖狗肉的缘故。尤其是刚刚出生一个月的奶狗子,水滚上两滚就炖得稀烂,蘸上姜醋,那滋味啧啧

    每当那些来搓背的太监口沫横飞。津津乐道的炫耀在宫中的权势的时候。尽管老黑在脸上陪着笑。心中却想的是要是大卫朝还在,爷爷我也应该爬到了秉笔太监的位置上了吧,但他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老黑也知道。自己这辈子的下场估计也就这么大回事了,只要一场病收掉自己搓背的这把子力气,那么接下来就只能靠着积攒下来的一两九钱银子苟活,最后多半是在冻饿里面咽下一口气,卷一裹席子送进化人场去

    至于为什么不节俭些攒钱?这无儿无女的,一病倒下来,攒的钱多了那就是收命的符咒啊!还不如在能吃能喝的时候享享口腹之欲。

    “这该死的贼老天啊。”因为想多了悲惨的未来,所以老黑就麻木了,偶尔会淌几滴浑浊的老泪来祭奠自己的死吧,这就是命

    这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敲门,不耐烦的道:

    “老黑,七号包房,有人点你。”

    老黑惶恐的一激灵就站了起来,答了一声“哎”,心里面却是在寻思点自己的人是谁?能够去七号包房的,那肯定不是苦哈哈,是黄公公,不对啊,他听说伤风小半个月了,难道是铁爷?三天前他才被人砍了,几乎一条膀子都被卸了下来。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老黑已经到了包房的门口,极谦卑的弯着腰走了进去,然后关上门,将外头的嘈杂一下子就堵在了外面,顿时就见到坐着一个公子哥打扮的青年,旁边侍候着一个满脸都是奸猾之色的猥琐管家。

    老黑心里面有些诧异,沙哑着声音道:

    “这位爷,请宽衣。”

    冷不防一个白花细丝的小银锭子就砸了下来,在那桌子上面咕嘟咕嘟的滚了两圈,然后就停了下来,老黑的眼神都在随着这银子跳跃,那青年微微的带着笑道:

    “我叔叔上次来你们这边洗澡,说是有个老黑搓澡的手艺不错,他老人家现在腿脚不便,不方便过来,这三两银子算是请您动动步的费用?搓澡的费用另算。”

    老黑立即眉开眼笑的道:

    “这如何使得?”

    一面说,一面手却已经抓住了那锭银子不肯放手了,他点头哈腰的告了个罪,然后自然要去报备一声,紧接着就拿着家什和林封谨他们一道出门上了马车。

    开玩笑,三两银子老黑足够开销一个月了,管他妈去哪?难得遇到个豪客,不要因为多一句嘴煮熟的鸭子飞他娘的,这才叫人懊恼。

    不过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这老黑好歹也是活成精了的人,忽然发觉下车周围都是抹眼的黑,荒凉得能听得狐鸣鼠声的,哪里有什么富贵人家?心中顿时惶恐了起来,颤声道:

    “我,我不做了,银子退给你们行不?”

    他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那猥琐管家笑嘻嘻的搭住了肩膀,然后整个人都动不了了,三个人很快的就进了一处荒宅当中,这地方看起来虽然破烂,但走进去以后,还有一间柴房大致完好,里面桌凳宛然。

    这里却是林封谨他们之前抓到的那两名无名白供出来分赃的地方,平时最是清净不过,杀人大声惨叫也没热门听得到,林封谨走到了桌子旁边坐下,很干脆的开门见山的道:

    “今天请黑公公过来,却不是为了什么搓背的事情,却是要请黑公公帮我做一件事。帮我将这图上的各处地名给标记出来。”

    林封谨说着,就将带来的那张画得十分详细的中京皇宫地图给拿了出来,在桌子上面稳稳妥妥的铺开,地图的左边放的是整整一排雪花大锭银子,右边却是一把锋利的牛耳尖刀,不用再多说什么,威胁之意却是呼之欲出。

    此时在这形式下,那黑公公也是颤得厉害,几乎话都说不出来了,林封谨看了付道士一眼,让付真人取了一壶酒出来给他喝了下去,算是压了压惊。

    此时乃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黑公公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依次标注。林封谨看他居然标注得十分流利,忍不住道:

    “不知道黑公公之前是在前朝的哪个监当差的?”

    黑公公却是苦笑道:

    “杂家当年十六岁,就做到了杂工监的副监,若不是大卫朝败落,现在一个秉笔是跑不了的。”

    林封谨微微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免得影响他的思路,不过等到最后标完了,这黑公公却不去拿银子,惨然一笑道:

    “我知道,你们图谋甚大,既然连这前朝皇宫的地图也弄了来,又落到了我的眼睛里面,只求好汉等下下手快些,让我少受些痛苦吧。”

    林封谨本来确实是有灭口的打算,不过见这老太监颤巍巍闭目待死的模样,心中陡然就有一种恻隐和傲气升腾了起来,忽然笑道:

    “杀你一个老太监,算什么本事?平白无故辱了老子的名声!”

    下定决心饶了这黑公公以后,林封谨忽然觉得心胸里面舒畅了不少,哈哈一笑,手指一弹便是一张两百两的银票,然后顺手抛了个小钱袋:

    “这银票你拿去,就当做是棺材本了,这个钱袋里面是零钱,大概有十来两,尽可以支持你的路费和食宿,不过这笔钱也不是那么好拿了,拿了以后,你三天内要远离西京五百里,短了半里,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当然,你也大可以一出门就去出首,且看我杀不杀得了你。”

    黑公公真的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迟疑的将手伸向了银票,然后抓了起来,紧接着又去拿钱袋。等到银票和钱袋都到手以后,急忙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飞也似的转身就走,在门槛上面还摔了一跤,却是连痛也不敢叫。

    看着黑公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面,付道士撇了撇嘴道:

    “主人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林封谨昂然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杀了这可怜巴巴的老太监,有违我的本心!‘

    这一主一仆聊了几句,忽然又听到外面响,却是那黑公公去而复返,一推开门就跪在地上磕头,自己打了两嘴巴子,满脸羞愧的道:

    “之前却是小人猪油蒙了心,以为公子爷有什么恶意,所以那图上的地名有一半都是错的,还望公子爷取出来容我重新标过。”

    林封谨听了以后也是一惊,然后也有些暗自庆幸自己以诚待人,便拿出那地图来让他重新标注,付道士却是托着下巴,看着这黑公公的身量和骨架,等到了这黑公公弄完,忽然叫他过来。

    付道士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一点一点的摸过了黑公公的脸,然后是手,放开了以后就似一只大马猴一般窜了开去,在黑公公的脖子上一推,手指顺着脊椎骨这条大龙就由上到下往下面捺。

第二十八章 收复

    虽然被一个猥琐邋遢道士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黑公公却也不敢乱动,却觉得这一按之下,那滋味却是酸甜苦辣麻纷纷涌上了心头,忽然之间,感觉到背心处剧痛一闪,忍不住呻吟出声,好在那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付道士已经收了手,吐了口唾沫随意画了张符烧了,闭着眼睛忽然道:

    “你的命很硬啊,这辈子一共有三次险死还生的机会,少年时候一次,不惑之年的时候有两次,并且还是连着来的,我说得可对?”

    黑公公一下子呆了,愕然道:

    “你怎么知道?我少年时候去势,伤口感染发炎,尿都尿不出来,臭秽难当,再割了一刀才把命捡回来!而四十一岁的时候大病一场,大病还没好完全,却有一个宫女恨我收拾了她的对食,给我下了药,又是险些死掉,这件事却是极隐秘的啊!”

    付道士得意洋洋的道:

    “这就是本道爷的摸骨神术!你这辈子最得意的时候分别是在二十一岁和二十三岁的时候,我说得可对?”

    黑公公已经彻底震惊了,付道士接着道:

    “看在你迷途知返的份儿上,道爷我再奉送一卦,却是觉得你并非是断子绝孙的骨相,你报生辰八字。”

    黑公公此时浑身上下都哆嗦了起来,太监在乎什么?第一就是无后,第二才是钱财,这旁人往往都可以拥有的东西,他们便是格外的珍视,急忙报了出来,付道士捻着自己的老鼠胡须来来回回的走了半天道:

    “奇了,真是奇了。”

    黑公公颤声道:

    “道爷说的什么奇了?”

    付道士道:

    “我本来以为你是会认领什么义子来承袭香火,但看卦象上来说,你分明还有个儿子啊,而且少说也有五十岁了!你从小进宫。哪里来的儿子?莫非是我算错了?”

    黑公公几乎是癫狂了,狂叫了出来:

    “我不是从小进宫的啊!!!我十七岁才下定决心自宫的!!我在自宫前咬了咬牙,借了驴打滚的三分利息的高利贷,用来玩了五天女人,难道那五天里面,竟是给我留了个后下来?!!”

    黑公公忽然跪倒在地,将脑袋撞得梆梆直响,大哭道:

    “老爷,老爷,你看我这条烂命还有什么用处的。尽管拿去就是,这位真人神术,一定可以找到我的儿子,我只求你让我能看看自己儿子一眼,天可怜见我连他的面也没见过,抱也从未抱过!叫我去杀人放火我也认了。”

    林封谨淡淡的道:

    “你既然都知道我要去的地方非同小可,我也对你明白说了吧,我也不是什么谋逆造反,更不是要去大内偷盗抢劫。而是得了一张前朝传承下来的宝物图,如今便是按图索骥要去取这玩意儿,做得顺利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当然。如果不顺利估计也是要拿命来填上。”

    黑公公嘶声道:

    “小人在中都皇宫里面整整做了十年,就是前朝崩陷以后,在梅雨时节里面维修宫室的人不凑手,里面的公公也经常是挑人进去临时做事。那些脏活累活,还有要去高处的危险活儿,都是我们这等临时招募的人手在做。一直到六年前我腿脚不利索了才落下了来,这几十年的工夫干下来,别的不敢说,这西京王宫差不多每一个角落我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哦。”林封谨眼前一亮,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念恻隐,居然有这种好处。想了一想便森然道:

    “你真的要帮手?我也不多说什么,若是事成了,你儿子的下落,还有你们两父子下半辈子的富贵肯定都是在我身上,若是事败了,你知道得太多,我是一定要杀你灭口的,你儿子我也保他一个富贵。”

    黑公公却是惨然一笑道:

    “若是不成,小人自杀了便是,这条烂命残躯,早就活得够了,只求公子爷记得看顾我儿子。”

    林封谨见他说得诚恳,便将那撕掉的龙袍衣角拿了出来,连海底眼都一五一十的说了。黑公公一看这笔迹,立即就断定道:

    “这确实是皇爷的真迹。”

    然后他告了个罪,去旁边找了半碗水来,将那龙袍衣角浸了进去,这玩意儿看着软绵绵,内里还是毛茸茸的摸着暖手,却是半点儿水都浸不进去,又放在旁边的灯烛上面烤,半点都没有要焦燃的迹象,黑公公便道:

    “龙袍也是真的无疑,昔日浣衣局要清洁皇爷的龙袍,都是拿上好的豆油来洗的,否则的话,根本没有办法清洁,这龙袍材质非凡,水火不入,那可不是随口一说的。”

    林封谨在心中暗暗点头,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帮手的话,确实是可以事半功倍。这黑公公之前的梦想是要做到秉笔太监,肯定也是认识字的,他看着那一首残缺的小令道:

    “现在看起来,中京当中能够和这首小令挂得上钩的地方,就是这四个字:露浓花瘦!”

    林封谨点点头道:

    “这话怎么说。”

    黑公公道:

    “中都里面的地名儿,和这首小令上的字眼都完全没有沾边儿的地方,但是,这四个字却是有出处的,因为中都这个位置乃是全国的腹心,所以既没有北都的酷寒,也没有南都的酷热,一些身子骨弱的经不起每年南狩北巡的嫔妃,便会被留在这里。”

    “圣仁太后(烈帝的生母)当年小产以后,便是一直都有咳嗽的毛病,便一直留在了中都,她老人家的闺名中却有一个露字,因为喜欢清静处,所以就喜欢在燕归轩这边呆着,夏天的时候看满墙的紫藤花,秋天的时候闻一闻金桂的芬芳。结果最后也是在深秋的时候,晒着太阳坐在椅子上面去了。”

    “圣仁太后与先帝(烈帝的老子)感情极挚,当时先帝为了寄托自己的哀思,就写过露浓时,花瘦去片片随桂香的句子,就是说深秋的时候(露水正浓,也有一语双关),花瘦去(自己喜欢的美人死了)是在桂香芬芳的时节。因为当时皇宫当中争宠,并且先帝的皇后对圣仁太后颇为嫉妒,所以这首哀悼望亡词就没有流传出去,不过想来对于烈帝来说,这一首父亲写来悼念母亲的词句,便永远的埋在了心底。”

    林封谨听得眼前发亮,顿时道:

    “那就是说,我们要找的地方就是在燕归轩?那线索埋藏的地点,很可能就是圣仁太后坐在椅子上面去世的地方!”

    黑公公点点头道:

    “这是有最大可能的,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如今的燕归轩差不多已经废弃了,改名叫做两里半,其实那边风景绝佳,但有宫人不时听到有鬼哭的声音,还有一个昭仪一个才人,都是有了身子以后来到这边游逛了,回去就见红滑胎,有了这前车之鉴,所以渐渐的就不大有人去那边了,所以要去那里挖藏宝的话,风险会小很多。”

    林封谨沉吟道:

    “我买通了关系,说是要收公主的头发来辟邪,说可以让我在宫里面候着,这等候的地方距离两里半有多远?”

    黑公公苦笑道:

    “他们让你等候的地方其实是车水监的库房,此时圣上喜欢喝城外五丰泉的水,所以每日都要从那边拉水过来,距离两里半刚好是一个对缝儿,要去那边得走对角线,远得不能再远了。而且监视得很严,不可能放你们出来乱走。”

    林封谨叹了口气:

    “那圣仁太后坐在椅子上面去世的地方好找么?”

    黑公公摇摇头:

    “叫小人去亲眼辨认的话,不成问题,因为烈皇陛下每逢鬼节,就要在那里放孔明灯拜祭生母,当时能够被烈皇陛下携着去拜祭的皇子,便是最得他欢心的,小人每年都要去那里搭灵棚,所以死也不会忘记的,不过若是小人口述的话,就很难讲得清楚明白。”

    林封谨想了想道:

    “我知道了,今日就这样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我这就去安排人找你儿子。”

    ***

    林封谨此时有了黑公公详细介绍的资料,这才明白自己虽然已经准备得很是充分了,并且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要想深入进去王宫当中去找东西,却也依然看低了这件事情的难度。

    有一句话叫做欲速不达,此时看起来这等大事,急是急不来的,林封谨也不赶时间,自然是深知从长计议的道理,他此时拿到了信息也是颇多,也要好好的回去消化一下,仔细的思量一番再说。

    黑公公既然知道了海底眼,那么也就不能放他走了,放他回去处理一下杂务,以后便是要跟随在身边一刻不停盯着的,这也是正理。

    第二天林封谨老老实实的跟随着那吴待诏的老婆一道过去,走的是旁边的运送夜香(马桶)的边道,仅仅算是入了宫墙,然后就在紧贴着宫墙边缘的一处库房里面老老实实的等着,果然门口还有两个侍卫站着,不准到处乱逛。

第二十九章 误杀

    没过一会儿,就见到一个小太监吃力的提着一个簸箕走了过来,林封谨急忙看了赏,这才能在那一簸箕杂物里面挑挑拣拣的,好容易凑齐了一小把儿头发,然后就被撵叫花子似的赶了出去。也算是林封谨沉得下心来做事,否则的话,这太监的嘴脸看了都令人恶心透顶!

    “果然是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林封谨走了出去,在心中感慨道:

    “别的不说,单看中唐的这风气,就是五国之冠!虽然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这些连找些外快打些擦边球的旁门左道,竟然也是如此严密。我当时还说借着入宫的机会到处游逛,看能不能乘虚而入,现在看起来那就是四个字:痴心妄想啊!”

    他一面走,一面想,此时又不想回去,便打算四下里逛逛,西京城里面本来就拟了好几个必须要去的地方,林封谨从西京城内的最高处聚垒山上面走了一遭下来,不觉又是浮想蹁跹:

    “当今五国当中,南郑依靠的是长江天险的地利,中唐依靠的是政治上的清明人和,北齐有吕羽占据龙脉大势,还有妖星侧身其间,这应该算得上是天时了,与之相比起来,西戎和东夏则是相对要弱了些。但五国混战,讲究的是合纵连横,远交近攻,中唐位于四战之地,虽然有当年战国七雄强秦的风范,但是地利却是远远不如”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不觉之间,林封谨忽然觉得肩头上面一股汹涌的力道传了过来,整个人几乎就要摔倒,只能十分狼狈的蹬蹬蹬的后退了几步,抬头一看,就见到一个满脸冷漠的男子收回了手,他身后却是个中年文士。身上有一股儒雅之气,留着三缕长须。

    林封谨立即就回过了神来,看起来是自己一时忘形,挡住了别人的路,就这么愣头青也似的要撞过去,难怪得旁人要推自己这么一把。

    紧接着林封谨再多看一眼,瞳孔顿时微微收缩了起来,那中年文士貌似穿着十分普通,但是多细看两眼顿时就会发现,其肌肤表面上竟是有一层莹莹的光芒。俗话说面如冠玉什么的也不是过誉了,而那满脸冷漠的男子的腰间更是露出了一角泛红漆牌。

    林封谨却知道,这是侍卫的象征,要么是大内侍卫,要么是王府勋戚的侍卫,这中年文士的身份必然是相当尊贵!

    综合了这么多的情报,林封谨也不是什么有错不认的人,顿时就长揖道:

    “学生刚刚从旁边的聚垒山上下来,登高远眺。见到西京格局若棋盘,严整若画,心中十分感慨,忽有所得。所以手舞足蹈,一时忘形冲撞了先生,请多多赎罪。”

    林封谨是心里有鬼的人,这句话一说完巴不得就立即走开。但他却没想到,这句对答鬼使神差的却是挠着了这中年文士的痒处,顿时微笑道:

    “你且说说。这西京的格局若棋盘怎么就让你手舞足蹈了,这看一眼有什么所得的?”

    林封谨心道不就是很粗浅的城市规划么?虽然在这时候是跨时代的想法,但领先数千年的那些先进的城市规划设计我也是看得腻了,非得要我拍拍马屁?当然,他心里面这么说,嘴巴里却是恭敬道:

    “倘若学生没有看错的话,西京的主要设计理念,应该是以明德路,丹凤路等五条大道为纵,兴庆路,大兴路等四条大道为横,呈现出了井字形状,将整个西京分割成了许多个部分,同时,以龙首渠、永安渠和清明渠这三条沟渠为辅助,闲时运货,战时运兵!”

    “此时或许还看不大出来,一旦西京被击,那么这样的规划,将可以起到最快速调动兵力的作用,同时,无论是疏散难民,还是说西京内出现了瘟疫灾荒,这种建筑的格局都有莫大的优势。”

    这中年文士立即眼前一亮道:

    “依照你的年纪,能看出来这些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咦,这扇子上是?”

    林封谨一直都是从细节入手来寻觅胜机,所以他也素来都是不会信口开河,自然也不会在细节处都有所疏漏被人家寻破绽,这时节虽然已经秋风萧瑟,但西京的士子还是喜欢摇着扇子走在街上,他当然也是如此,并且林封谨的扇子上也是有所玄机,上面却是题着一首新鲜的诗:

    “古今陵谷茫茫,市朝往往耕桑,此地居然形胜,似曾小小兴亡。”

    这中年文士平生在诗词方面是苦手,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好这文采风流,有便捷之才的年轻人,并且还是有几分赏鉴能耐的,一读林封谨这几句从他的那个时代抄来的精品,心中又观想着在那聚垒山上眺望西京繁华,遥想国运苍茫,再咀嚼林封谨的这几句诗,一时间竟是浑然有些痴了。

    林封谨的这四句,其实却是从他之前的时空当中拿来的,原作者乃是辛弃疾,与苏轼并称为辛苏的绝代高手啊,原本是一首词,叫做清平乐.题上卢桥。当下只有这四句应景,便随手拿来用了。

    他之所这么干,还不是想要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混一个才子的身份。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林封谨其实也是无耻的利用了人们的思想误区既然是才子了,肯定人们就没办法和“通缉犯”“盗匪”之类的挂上沟了啊。

    就仿佛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屌丝们看到了一个美女漂亮得祸国殃民,装备的都是路易威登香奈儿,肯定就惊呼女神白富美,然后什么冰清玉洁,清冷自若的形容词脑补也似的往脑袋上面套,结果呢,残酷的现实是:女神却是在东莞的帝王级vip包厢里面上班的

    “好,好,好!”这中年文士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旁边的那侍卫都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跟随这位大人数十年,他能够淡淡的说上一句“过得去”,就已经是极大的褒奖。这三个好字的分量,几乎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这士子从此恐怕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林封谨微笑道:

    “先生谬赞了,闲时涂鸦之作。”

    这文士又要了他的扇子反复看了几遍,微微点头道:

    “你这一笔字看起来也是下了苦功的,虽然在此道没有天分,却是当得起一个勤字,现下是什么功名?”

    林封谨恭敬道:

    “前些年蹉跎了,正要回乡参加院试。”

    这文士道:

    “以你之才,区区院试何足挂齿,定能一蹴而就。”

    林封谨微笑道:

    “借先生吉言了。”

    他话音刚落,猛然之间就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寒意浸透了全身上下,仿佛是一下子就落进了冰窖当中似的!然后就见到周围的房舍上面,突兀的冒出来了二十来个彪形大汉,张开了强弓硬弩瞄准过来就射!

    更可怕的是,这二十来个彪形大汉一齐出手,所射的箭簇,有一大半都不是冲着人去的!这句话听起来或许很难理解,不是冲着人去的箭簇有什么可怕的?那是要挤压被射的人的闪避空间啊!!

    要是所有的人都照着一个点射,那么闪开的几率就大大的增加了,但是,倘若所有人各师所职,各守所责,射出去的箭直接组成了一个面!直接覆盖了上去,一丈方圆内,连半点死角都没有,这样的攒射,便是随便你怎么闪,随便你怎么躲避也是无济于事的了。

    当然!这一丈区域的覆盖射击,同时也是将林封谨给涵盖在了其中,尽管杀气都是冲着中年文士去,却也是因为覆盖饱和射击的缘故,极其狠戾的要夺他的性命!!这帮人守候了这中年文士整整三个月零七天,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大好时机,在他们的眼睛里面,林封谨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杀了简直就像是屠鸡杀狗一般寻常的勾当。

    他们唯一漏算的是,林封谨既不是鸡,也不是狗未必就愿意被这样误杀啊

    反应得最快的,还是这中年文士身边的那名护卫,他陡的大呼一声:

    “大人!!小心!”

    同时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身,外衣不知怎的就展了开来,同时鼓胀若帆。他同时脚下也是疾退,背部已经撞上了那中年文士,让他踉跄几步,恰好巧妙的将林封谨当成了盾牌。

    只听漫天都是“嗤嗤嗤嗤”的利箭飞舞声,射在了那护卫的外衣上,那外衣表面似有光芒闪动,隐隐有抵御之势,但更恐怖的是,那箭头上面一下子就闪耀起来了点点红光,赫然是被附带上了法术的符文箭!!!

    红光一现,那外衣上的光芒一下子就湮灭了,被穿透了进去,这护卫手中已经多了一把软剑,若灵蛇一般的乱窜,瞬间就挑飞了三五支箭,但他眼见得还有三支箭似毒蛇一般的对准了中年文士射了过去,脚下一错,本能的就用胸口撞了上去,双眼顿时圆睁,一口鲜血激喷了出来。

    ***

    哈哈,有没有人猜得出来这中年文士身份的?

第三十章 竟然是他!

    这些刺客显然是下了血本的,这中年文士被称为是大人,显然有官职在身,就连那侍卫也显然有国家的气运护佑,对神通极度克制。

    可是这帮人依然动用了昂贵无比的符文箭,目的却也是很简单,符文箭上面的神通虽然对官员无效,但是那锋锐的钢制箭头造成的物理伤害,却是依然有效的,破掉障碍放火之类的也是极其有用啊!

    并且这符文箭看起来应该是特制的,对于那种防御性的法器还会有额外的加成伤害,比如像是那种将射来的箭支反激回来的防御法器,官员身上未必就没有穿戴着,这时候就轮到了符文箭上面的神通发威的时候了。就像是那侍卫身上的斗篷,被破得稀里哗啦,干干净净!

    变起仓促,骤然遭袭,林封谨的脑海里面也是迅速的闪过了一个念头:救还是不救?

    但答案几乎是在瞬间得了出来,

    救!

    面前这个人的地位只怕非同小可,为什么,你看出动刺客的规模就知道了,这二十多名大汉,动用的是符文箭,而且还是在一国之都动手!并且这国家还是行事一板一眼,若齿轮一般精密的中唐!如此财力人脉何等惊人,进而不难推理出能够动员这么多人的势力应该是何等庞大?

    由此反推回去,这样庞大的一个势力,却是将此人看做是眼中钉肉中刺!这人的身份地位之高,自然就无需多说了。

    林封谨与这个中年文士亲密接触已经被n多人看到了,因此若是不救他,事后林封谨活下来,中年文士死了,那么一定就会被列为嫌犯仔细盘查,偏偏林封谨现在怎么经得起盘查?

    他开出来的路引之类的虽然没问题,但在关外可是坏了好几次五德书院的事。更不要说把泛东流给连皮带骨的吞了进去,还有死掉的屈帅等人呢?

    所以林封谨只能救啊!偏生这些人第一轮攻击就是使的弓箭,这玩意儿恰好是撞在了林封谨的长处上,林封谨随手一抓,便是四五支箭被握在了手里面,解除掉了自身的威胁。

    乘着那护卫舍身护主的空闲,林封谨已是叫了声得罪,揽住了这位先生的肩膀一发力,借着这侍卫拿命换来的空当带着他奔了出去。

    林封谨素来都是走一步看几步的人,他这一挪也绝对不是什么兴之所至。脚下滑出了几步之外,已经是一脚踹了出去,正好将挡在了面前的两个人给踹开,同时将护住的这先生推入了旁边的营业的布庄当中。

    这时候那群刺客已经是再次挽弓,又是嗤嗤嗤嗤的十几箭猛射了过来,不过林封谨另外一只手已经拉住了旁边正在卖炊饼的小车,发力一拉,射来的符文箭十有八九都射在了翻倒的炊饼车上面,符文箭入木之后。附带的神通被激活,“轰轰轰”的激烈爆炸了起来,面粉什么的烟尘腾腾起来,将周围都笼罩覆盖住了。

    林封谨这时候已经被熏黑了脸。拉着这先生就往里间闪,布庄掌柜的十分惊愕,刚要说话,被林封谨一巴掌就扒拉到了一旁。却听到那熊熊燃烧的炊饼车都是“碰”的一脚被狠狠的踹开,紧接着就是霹雳也似的连声大喊:

    “杀贼!”

    “杀了妖道东山羊!”

    “杀了这祸乱国家的毒瘤。”

    “狗贼哪里逃?”

    “”

    林封谨听了之后顿时眼前一黑他尽管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却也万万没有料到面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东山羊!!”

    “面前这中年文士。就是在中唐国内如日中天的东山羊?”

    “一手搅动风云,利用腾蛇泽龙舆,甚至将东夏国师和西戎大牧首都算计进去的东山羊!?”

    “隐然已经是天下第一风水大师的东山羊?”

    “五德书院的中流砥柱东山羊?”

    一念及此,林封谨懊恼得几乎要撞墙啊,自己为什么脚下要犯贱往这边走?今天倘若没有自己的出现,东山羊就是必死之局!他只要一死,五德书院要想再找这么一个深得国君信任,并且无论是政治方面还是风水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却是绝对不可能了!势力必然大衰啊!

    于公身为东林书院的弟子,于私来,林封谨也是五德书院有化解不开的矛盾,他都会乐见其成。可是天意弄人,林封谨今天不仅仅没有办法对东山羊下手,反过来还做了他的保镖,这他娘的叫人怎么说啊!

    “我现在援助的姿态也做出来了,不少人看到我救了东山羊一命,那么是不是现在懈怠一下,来个救援不及?”林封谨心中陡然闪现出来了这么一个恶毒的念头,可是马上又湮灭了。

    “中唐国君李坚的性格果决,暴戾,似东山羊这样天下闻名的重臣被杀,有很大可能要全城大索,并且整条街的居民都要一起被连坐,我也有可能被拿去陪葬,救援不力就是大错!我不能赌,也赌不起!卧槽,卧槽!!”

    林封谨脑海里面闪过了许多念头,但实际上决断却是半点不慢,一到了后堂,马上就请东山羊上楼梯。好在这位大人虽然因为身居高位,没有神通,身体却是十分康健,身手也算是矫捷,脸色铁青三步并作两步就上了楼。

    林封谨很清楚,现在自己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只要扼守住楼梯这要害,自己心无旁骛的阻截,多拖一秒就是一秒,此时对方的心里面一定比自己还要急,那么这一急的话,就是个大的破绽。

    他一面在心中算计,一面已经快步上了楼,同时脚下发力,“咔嚓咔嚓”的把走过的楼梯踩踏得稀烂,脚下的木片都是乱飞。林封谨上楼以后顺手抄起了一根长的条凳,看着脸色铁青的东山羊苦笑道:

    “大人能给我个明白话不,究竟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东山羊比出了一根手指,沉声道:

    “一百个呼吸内,就算是官府的救援不到,我师门的救援也到了,倘若事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见机不妙就抛下老夫走吧,没必要将大好年华陪着我这把骨头一起殉葬!”

    林封谨苦笑道:

    “大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现在还有什么说的,都在一条船上,无非就是一起死一起活了。我有这么一问,那是怕自己能耐有限怕误大事!”

    他正说着,下面已是人影一晃有人咔嚓咔嚓的踩着破楼梯就往上爬,林封谨二话不说,提着来了手边的条凳就泰山压顶似的抽了上去,这一下子若是砸得实了,必然是脑浆四溅七窍流血。

    下头上来的那人也是十分乖觉,冷笑一声就拿提着的刀背往上方一崩!“噹”的一声闷响,林封谨闷哼一声,连连倒退了四五步,结实的枣木板凳被崩出来一条大缝,甚至林封谨的虎口也是被崩出来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横流。显然林封谨在气力上远远不如这人。

    但是,双方这一次交手,那人脚踏虽然是完好无损,却也吃了个暗亏,他的体重加上林封谨横狠狠砸上来的力道,脚下那破烂的楼梯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巨力?

    很干脆“咔嚓”一声断掉,冲上来那人本来是露了个脑袋在二楼边缘,这一砸之后立即又掉回到顶楼去了。而那楼梯已经破烂得没有办法承载人了。

    林封谨望向了东山羊道:”大人小心,他们现在时间十分紧张,恐怕要用符文箭来炸开楼板了,不过他们以为我们是会在上面固守,但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马上走!”

    东山羊眼中光芒一闪道:

    “好,你安排。”

    这阁楼上本来是用来仓储和库存的地方,货物都堆放占了一大半,林封谨此时招呼了东山羊一声,高高扬起了右肘就砸在了旁边的板壁上面!“咔嚓”一声脆响,那木头和灰泥做的板壁当然承受不住林封谨的全力一击,顿时就哗啦哗啦的破溃了开去。

    紧接着林封谨狠狠一脚补上,差不多就出现了一个人形破洞,这些动作说起来复杂,其实就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

    隔壁却是有名的肖家二郎麻酱凉皮,这二层阁楼上也都是人,恰好遇到林封谨破壁而出,坐在这旁边板壁的吃客顿时倒了八辈子血霉,不要说吃凉皮,碗里面的灰都比淋上去的麻酱还要多,纷纷破口大骂。

    林封谨哪里顾得到旁边的人,刚刚拽着东山羊闪身进破洞,身后的那一层阁楼面上先是“咄咄咄咄”一连串瘆人无比的响动,那是钢铁箭头狠狠咬进了木头的声音,紧接着林封谨便伸手抓过来一张桌子护在了后面,拉住东山羊就不要命的往前头奔。

    刚刚才举步,然后便听到了后面传来了激烈无比的爆炸声音,火焰浓烟从破洞处似乎带着千均之力直扑而来,几乎没将旁边的绸缎店掀了个底朝天!

第三十一章 机变百出

    林封谨不动声色紧赶了几步,便一脚又踹在了旁边阁楼的板壁上面,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做出了似乎继续往隔壁逃窜的假象。他自己却是带着东山羊蹬蹬蹬的下楼,迎面就是一股子醋香薰得人直吸溜鼻子,楼底下大堂里面的食客塞得满满当当的,都仿佛是一群受惊的鹅在仰着头惊异不定的往上看。

    林封谨不动声色,一眼就瞅着了那墙角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两个位置,一面走一面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遮盖在了东山羊身上,然后便让他背对着门坐下,两人都趴在了桌子上面装醉。

    两人刚刚坐下,就听到楼上有一个破锣也似乎的焦急声音传了过来:

    “在这里!!”

    然后就是稀里哗啦的拆墙声,肯定是被林封谨砸出来的那个通往隔壁阁楼的洞给误导了,听声音都可以想象得出来那堵墙在瞬间遭受到了何等的蹂躏,然后就是一大堆彪形大汉“咚咚咚”从上面碾压过去的声音,林封谨此时趴在桌子上,对着东山羊低声道:

    “大人,等他们回过神来被耍了以后,肯定会回过头来一一盘查,这样一来的话你说的救援时间就差不多肯定能争取够的,倘若他们盘查到这里来,那么我就率先披了您的长衫冲出去,还能再多拖三十个呼吸,那时候我的一个仆人也应该来了,只是他似乎是修的鬼道,属于邪门外道之流”

    东山羊笑了笑道:

    “我才四十三岁,还不至于糊涂,旁门用在正道上面,那就是正法!正法用在邪道方面,那反而是左道。哎,这么一耽搁,圣上一定会见召。今夜的易经是读不成了。”

    林封谨听了也是苦笑,这位东山羊先生也真是淡定,现在居然就想到晚上读不成易经的事儿了,你老人家知道吗,要有出什么差错的话,搞不好今夜咱们两人奈何桥上都走了一半了!

    此时那些追杀的追兵还没撵下来,可是远处却是一迭连惊呼“走水”的声音,这里的地势本来就要高出来许多,从林封谨这个角度看过去,居然这附近的街舍当中。五六个火头一齐混合着浓烟翻腾了起来,炽烈汹涌,虽然是白天,那橘红色的火头吞吐的模样也是令人心焦!百姓哭天喊地声更是响彻天地一般!

    更重要的是,这还只是林封谨视野里面的景象!可以想象得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必然也是类似的情形,这仿佛是精密器械一般运作的严整西京,竟是在瞬间烽烟遍地!!

    “不对!!这么大的手笔。必然都不是什么私人的行为了,甚至可以说是一国之力也没有办法做到这一步!那只能是联合好几国力量的激烈反击。是了,在关外的时候国师王猛和大牧首元昊两人几乎要当成祭品被血祭,此时的报复还真的有些像是王猛的行事风格!先埋伏杀官。再在普通民众当中点火制造混乱作为撤退掩护!”

    “那么那么东山羊口中的援兵,肯定就会来得晚了,因为很可能遇刺的重臣绝对不止他一个啊。”

    林封谨的心中电闪过这些念头,而这个时候。三五个彪形大汉已经从楼上大踏步的冲了上下,浑身上下的血脉运行到了极处,甚至从毛孔里面似乎都在朝外头喷着一股一股的旺盛血气。真的是煞气腾腾!

    这异兆分明就是西戎戍卫王室的血卫士的招牌,他们修炼的是血魔神通,只要杀了敌人见了血,甚至是自己见了血,战力都是激增三成!更可怕的是,这些人还能饮血疗伤,哪怕是重伤垂死,只要有足够的热血,那就是灵丹妙药,甚至可以快速回复!

    一个不长眼的小二刚刚想凑上去招呼,客官两个字喊到了一半,劈头就是一刀“刷”的砍了过去,脑袋凌空高飞了去,还撞破了几个酒坛子,一腔鲜血激出了一两丈高,喷在了头顶楼板上啪啪作响。

    一见到杀人了之后,大堂里面的食客本来就忐忑不安,此时更是惊弓之鸟,狂叫哭喊了起来就是一哄而散!林封谨一踹东山羊,让他跟随着混乱的人流先走,自己披着东山羊的长衫就直接跳出窗户外面,立即就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开去!

    那几个血卫士立即发出了低低的咆哮声,同时吹响了激烈无比的哨子,似猛兽猎食一般的追赶了出去,凡是挡在他们面前的,统统都是一刀两断,鲜血狂喷!

    林封谨和东山羊两人趴伏在桌子上的时候,早就用酱油和醋将脸抹得漆黑,而仓促之间,这些血卫士要想和林封谨斗心机,比机变,却是不要差得太远。所以一个个都仿佛是狗见了骨头似的,疯狂对准林封谨追袭了过去。

    而林封谨刚刚逃出三五丈,便有两名早就埋伏在制高点上的血卫士站了起来,狞笑着弯弓搭箭,刷刷的两箭射了过来,箭尖一点通红,却分明是下了大血本的符文箭。

    只是利箭这种东西,天生就被林封谨的妖星之力克制得死死的,林封谨奔跑速度不降,只是身体微侧,同时将头略偏,那两支利箭就擦着他的身躯险之又险的掠了过去,直叫人重视他的好运气。

    两支利箭失手之后,一支钉在了旁边的一株几百年的银杏树上,另外一支钉在了杂货铺的门脸子上,然后红光闪耀,顿时就发生了极其迅烈的爆炸。

    那庞大的银杏树嘎吱嘎吱的轰然倒塌了下来,至少都砸塌了五六间铺子,而那杂货铺则是直接被符文箭给引燃了,白糖加上菜油,乃是最易燃的东西,立即就轰的燃烧了起来,当地立即烟尘滚滚,几乎要弥漫出半条街。

    林封谨抓住了这个机会,身形一闪再闪,施展出来了狩人之术的追击技,此时却是用来逃命,他循着有水汽的地方而去,很快的就跑到了龙首渠旁边,追杀他的那十几名血卫士眼见得成功就近在咫尺,却冷不防前面追击着的“东山羊”一个鱼跃就跳进了浑浊湍急的渠水里面,一条白影载浮载沉的就往下流去了,只能大呼小叫的跟随着撵了下去。

    不过等到那群人离开了数百米之后,林封谨却是从上游二三十丈外浮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那帮旱鸭子追杀的,不过是一件东山羊的白色外袍罢了,林封谨跳水以后,本体却是直接一个猛子向上面扎了过去,他此时的水性精熟,体力也是足够,便是不动用五神之力,做起来也是轻而易举。

    上岸以后,林封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依靠嗅觉马上就找到了东山羊所在的方向,这个时候可不能功亏一篑,既然都已经出手救了人,自然就得一条道儿走到了黑了。更重要的是,自此事以后,这西京当中必然是戒备格外森严,自己若是想要拿到西京王宫当中的那条线索,只怕就得着落在东山羊身上不可了。

    林封谨急急赶了过去的时候,正好见到东山羊不知道怎么搞的,又被人识破了身份,被逼到了一处杂货铺门口,十分狼狈,被一刀斩到了胸口上!

    他心中顿时一凉,却是没料到东山羊胸口光芒猛的一闪,将这一刀挡了开去,但他腰间佩着的一面小小的铜镜则是一下子满布裂纹,然后炸碎了开来。

    但紧接着又是一支符文箭“嗖”的射了过来,对准了东山羊的心口,眼见得避无可避之时。旁边的一个路人却是忽然癫狂了起来,手舞足蹈的似乎失去了神智,一下子就跳了出去,恰好挡在了东山羊的身前,符文箭“噗”的一声射入了他的身体,紧接着一闪,顿时将这路人炸得粉身碎骨。

    林封谨见状立即喜道:

    “你总算来了。”

    那路人当然不会舍死忘生,却是被付道士利用邪术操控着这人救了东山羊一命。等到第二波攻击来临的时候,林封谨已是及时赶到,顺手抓起旁边的一把扫帚挥了出去,格飞了两支利箭,拖着东山羊就往人多的地方钻。这种无耻的行为令追杀者都在大骂卑鄙。

    林封谨架着东山羊又闪入了一处民宅,此时钉上他的人只有三个,因此林封谨此时还能有点余暇缓上一口气,他忍不住苦笑道:

    “大人,这一场动乱似乎规模奇大啊,咱们的援兵恐怕要在半路上磨磨刀了。”

    东山羊忽然微笑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都是命中注定的,虽然援兵未来,这不还有你么?”

    林封谨苦笑道:

    “大人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其实也就只是仗着几分小聪明而已,叫我和这些凶汉面对面的厮杀,便是对上一个也是难以应付刚刚我明明已经将追兵带走,怎么还有人盯上您?”

    东山羊略一思索便从腰间取来了一个坠子:

    “这是我小妾新求来的东西,据说好似开过光的,所以叫我一直都佩戴在身上,现在看起来,应该就是通过这玩意儿掌握我的行踪的。”

第三十二章 赈灾

    林封谨看了那坠子,一把抓了过来然后顺手一抛,便落在了一名正在匆匆逃命的普通人衣领里面,然后仔细观察。结果正在大步逼近小楼的三个血卫士脸色忽然一变,立即就绕过了房子一左一右的对着那普通人行走的方向包绕了过去。

    这时候邋遢付道士已经在这里喃喃的念诵驱使咒起来,看样子似乎想要复活一些尸体来进行帮忙,不过听他念得磕磕绊绊的,还貌似有些口吃外加不识字。有一具尸体老是想要爬起来来,却是一直都半途而废。东山羊忽然出声道:

    “阁下的法术似乎有一些谬误在里面。”

    他一面说,一面已经从中指上勒下来了只戒指丢了过去,那戒指看起来灰扑扑的,一看就仿佛是假冒伪劣残品,但付道士却是露出了惊喜而猥琐的眼神,立即就往自己的手指上面套,估计是捡了个大便宜。

    同时东山羊示意付道士继续念咒,虽然付道士是公鸭嗓子,并且说话极快,可是东山羊对他的说话进度和节奏却仿佛是了然于胸,忽然,东山羊断喝了一声:

    “天涯海角,四时享祭!起!!”

    东山羊的这一声,竟是直刺入了林封谨的耳朵里面,震得鼓膜仿佛都在嗡嗡作响,付道士顿时都念诵不下去,持咒居然被中途打断了!更加诡异的是,东山羊的这一声沉喝,居然把付道士的法咒给连续了起来。

    这房门内外的四具死尸,居然都慢慢的爬了起来,按照其心意挡在了门口。

    林封谨心中也自十分惊叹,东山羊此时乃是朝廷正三品的高官,就算修炼了神通肯定也是早就散掉了,可是他却连付道士旁门左道的巫咒都还可以记得正版了,并且帮忙完成,这样的天资和能力。果然不愧是五德书院的第一奇才啊!

    多了这四具悍不畏死的死尸挡在前面做肉盾以后,一下子人手就显得十分充裕起来,加上东山羊身上那被追踪的东西已经去掉,所以一拥而上干掉了两名跟随而来的杀手之后,紧张无比的局面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只听得外面哭喊声到处都是,烟尘滚滚,却是没有刺客上门了。市面上的人流也变得疯狂而失去理智,一些人甚至开始趁火打劫,人群自相践踏,疯狂大叫。死伤真是难以计数。

    此时倘若从上空鸟瞰整个西京城,就可以见到城中至少有三四十处起火点,黑烟滚滚,人潮汹涌慌乱,加上对方也是有备而来,将救火的龙车,水桶什么的早就破坏了,更有专门的死士在人群当中施展西戎独特的吹针,见血封喉。更是无迹可寻,一旦有人组织救火就悍然暗杀为首的人,这中唐的王都,居然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劫!!!

    坚持到了这个时候。援兵终于循着东山羊发出的信号赶来了,并且还是一前一后来了两批人,分别是一群大内侍卫和一群五德书院的隐世炼气士,林封谨这时候乃是用酱油抹花了脸。也不怕遇到熟人照面,便避在后面也不说话,知道现在乃是低调的时候。

    大内侍卫见了东山羊以后。立即下跪,口中连称“死罪”,并且说国君对各位重臣的安危忧心如焚,他们要立即护送东山羊去御前奏对!君王有旨,臣子自然是只能遵从。

    林封谨此时自然是十分识趣,便说自己要离开,没想到东山羊却是不准,对旁边的侍卫介绍说了林封谨数次相救的恩情,搞得这些大内侍卫都是对林封谨刮目相看,颇为感激。

    因为要是他们来的时候东山羊已经横尸在地的话,毫无疑问,依照现在中唐国君李坚那越发暴躁的脾气,他们肯定是要人头落地的,说不定全家上下都要被迁怒遭殃。

    一行人此时便立即动身,前往皇宫,一路上看到的情形真的是烟熏火燎,直若地狱一般,到处都是凄厉无比的哭叫声和大喊声,纷乱无比。

    林封谨之前还可以淡然处之,但是当他见到了一个孕妇都被活生生的踩死,肠子都流了出来,还有两个小孩子的胸膛和脑袋都被踏扁了的惨状以后,林封谨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意气难平,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站了出来大声愤然道:

    “大人!你是心怀天下事,但我这个普通老百姓却看不得眼前的这人祸,求您派一位官爷陪我,我来组织这些可怜人自救!”

    林封谨这话说得很是有些冲了,顿时招来了几道警告的眼神,但他却是梗着脖子立在原地不动,眼神死死的盯住了东山羊不放,东山羊转身过来看着他,脸色阴沉,林封谨却是毫不客气的对望了过去,东山羊冷冷的道:

    “小子,你不怕死吗?你看那些刺客隐藏在暗处,杀的就是组织救火的人!!”

    林封谨昂然道:

    “我天生是要做大事的人,岂会死在这地方?再说这些混进人群的探子能比刚才追杀你的刺客强吗?那帮人都奈何不了我,何况这些区区小刺客?”

    东山羊瞪着林封谨,正在气氛十分僵硬的时候,他却忽然展颜一笑道:

    “既然你有这份心,要来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就成全你,但做砸了就不要来见我!”

    说完就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印章递给了林封谨:

    “这是我的信物,倘若有什么争执或者说为难的地方,就拿这玩意儿出来镇一镇场面。”

    紧接着东山羊忽然点着大内侍卫当中的人,叫了四个名字出来:

    “徐大,周起,何为,刘凡,你们四人听从这位公子调度,我身边的保护人手足够了,吴饮,管尘,你们平时不是经常觉得自己可以出师了?今天你们如果能够护得住这位方公子周全,那么我就去找你们师尊让你们达成心愿,倘若他少了一根汗毛,你们就再去抄三年黄庭经吧。”

    首先被叫到的四名大内侍卫立即走了出来,而两名道人也立即排众而出,喜上眉梢口称多谢师伯,林封谨对着东山羊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在街边一脚踹倒了一张炕桌,“咔嚓”一声掰断出两条粗大无比的桌腿,在手里面掂了掂正好,便大步往人群最纷乱的地方走去。

    林封谨一面走,一面大吼道:

    “奉均令救火抗灾自救,不要乱,不要跑,每个人都他妈的统统给我原地坐下!”

    他的声音极大,一时间混乱的局面都为之一镇,而此时只要是挡在了林封谨前面的,他就是一桌腿子带着沉闷的风声狠敲了下去,见到那些趁火打劫抢劫的暴徒,这一棍子就直接抽得手断脚断倒地惨叫,若是普通慌乱的民众,便只是皮外伤倒在地下呻吟疼痛而已,缓一会儿就好了,这条长约五十米的小街上林封谨来回走了两趟,便没有站着的人了。

    四名大内侍卫本来是有凑热闹的打算,此时却都是啧啧称奇,帮忙吆喝,他们此时也是除去了外袍,穿着的是禁宫服饰,自然就能镇住场子。

    林封谨看着这街道上坐倒的两百来人,都是低声哭泣,惊魂未定。他便大声吼道:

    “男人站起来,站到我的面前来,女人原地不动!违者杀!”

    这时候的人便有了盲从心理,并且林封谨明明白白叫出来是官府组织的,所以也没有抵触的心理。这时候已经有一名潜伏的探子出手试图暗算,但在这个时候,五德书院的两名高徒早就冷笑等着呢,吴饮擅守,管尘擅袭,直接一道雷电将其劈成了焦炭。

    林封谨带头,将男人挑选出来了以后,便继续大声道:

    “年龄在五十以上的,十六以下的,身体有残疾的坐下!”

    顿时坐下了十七八人,林封谨便指着那十七八人道:

    “你们去带着这些老弱妇孺到最近的河边去,徐大!你带着他们开路,有冲撞队伍的杀!脱离队伍的杀!不听指挥的杀!带他们去到河边空旷处坐下,然后回来交令,你们这十七八人在河边要负责保护起女人的安危来。接着林封谨便指定一个看起来年纪大,并且有些富贵气象的老者为领头人,十七个人便由他调度。”

    剩余下来的男子都是青壮了,林封谨将其分成四队,只记队长名字,他只对队长下达命令,便让有的队伍去寻找灭火的家什,有的队伍专门去搜救人,有的队伍去找水,有的去救治那些踩踏的人,但凡有不听安排的,直接就是劈头盖脸的桌腿打过来侍候!

    这一小块区域安排了好了以后,差不多徐大也就回来了,林封谨大声道:

    “我会在这区域来回巡视,有敢于逃走偷懒的,尔等无非就是西京子民,根脚都在这里,等下我回来的时候队长就汇报给我,杀无赦!做得好的话,自当表彰!”

    接着林封谨便对准了另外一条街走过去,便是如法炮制,众人见他指挥调度,凌然果决,更可以说是井井有条,这等在实务上的本事,真的是很多积年的官吏都比不上,也是颇为佩服,主动配合林封谨,转眼就理清了两三条街。

第三十三章 天下奇才!

    但紧接着最大的考验就来了,众人此时已经来到了东市当中,这里本来是最繁华的地段,平时可以说就是人山人海,此时的喧嚣嘈杂惨状可想而知,踩死踩伤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一个人的喊声根本就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众人此时对林封谨都很是有些心悦诚服,都是望着他。林封谨叹了口气道:

    “这个地方,常规方法已经没有用了,只能用些笨办法,那就是多开几个口子疏导,等这里面的人逃出去一些之后,再做打算。”

    “怎么疏导?”徐大隐然为侍卫之首,便追问道。

    林封谨道:

    “这里的混乱就在于出口太小,那么我们只能拆房子了。”

    徐大点了点头,便招呼人去拆除东市周围的房屋,吴饮却是摇头道:

    “你们要拆到什么时候?还是我来吧。”

    他一面说,一面便开始捏动法决,接着撕了一张黄符,召唤出来了一头两人多高的土傀儡,力大无穷,并且没有顾忌,这玩意儿一出马,只见那破坏力也是杠杠的。

    此时的建筑也多为木制结构,几根梁柱一撞断,房屋就轰然倒塌了下来,连续拆掉了七八处房舍,出现的废墟便是缺口,顿时就给东市里面的人找到了好几个逃走宣泄的口子,纷纷涌了出去。

    见到了里面的人数没有那么多以后,林封谨便和几名侍卫一起,呈现出来了一个锋矢阵的阵型冲了进去。

    此时他拿着的那两条桌腿早就打断了,左手提着的是鲜血淋漓的人头,右手提着的便是大内侍卫所用的腰刀,不听话的就用刀背劈,敢反抗或者称火打劫的少不得一刀砍死!口中更是大呼:官府救灾,所有的人原地坐下,违抗者死!

    林封谨带着一群大内侍卫大呼着在东市的集市上面来来回回冲杀了七八次。总算是将局面给镇住了,接下来的如法炮制自然不用多说什么。这时候,一些衙役和禁军见到有人组织,便渐渐的也加入了进林封谨的队伍里面。

    像是东市这种地方,没有维持秩序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几乎都是上级官员被刺杀,结果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撞,此时好不容易找到了主心骨,一看林封谨拿出来的是东山羊他老人家的私章,旁边还有大内侍卫帮忙。唬得是魂不附体,更是没有违逆的心思。

    常言道官清如水,吏滑如油,不过在这非常时期,也还真的没有人偷懒耍奸的。这时候大概是那些刺客捣乱也够了,发觉对方的反击也是越来越凌厉,他们也不是死士,所以就纷纷撤退准备逃走的一应事宜,林封谨这边被刺杀的压力也没有了。因此进行得是十分顺利。

    林封谨见到了诸事步入了正轨,他立即就从一个组织者变成了监督者,开始在各处巡视,见到做事勤勉的都是走过去勉励几句。拍拍肩膀递一口水来喝,并且还拿了张纸将他的名字记了下来,其中的潜规则含义可想而知。

    被记录了下来名字的人当然是激动万分,同时林封谨还在记录损失。灾民的情况,预备着一旦应对的话,心中有数。不至于一头雾水。

    有了林封谨这么一插手,这东市周围的区域差不多涵盖了小半个西京城,却是最先安定平息下来的,受到的损失也是最轻,民众们虽然一个个都在低声哭泣,神情沮丧,但是可以见到街头上面巡逻有度,隐然井井有条。

    被派遣来这里主持救灾的户部侍郎刘变带着一干禁军赶来,一看这种完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形,忍不住都是啧啧称奇,一询问之下,才知道是有人拿着东山羊的印章,率领着大内侍卫做出来的。

    发现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刘变本来就是东山羊一党的,又查看了一下林封谨草草写下来的一应方案,便很干脆的不插手了,只当林封谨是东山羊的亲密心腹,便叫了他过来,和颜悦色的询问林封谨还有什么需要。林封谨此时就熏得和端公似的,也是十分疲惫,苦笑道:

    “倘若是大人信得过在下的话,那么得拨一些钱粮下来,必须要想办法来安置无家可归的灾民,常言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并且这场大灾还是人祸,很难说对方会有什么后续举动。如今的举措有几点还得必须马上去做,第一是死去的人必须要火化,第二是看管好水井等地方,不能被污秽,第三是必须喝生水,第四点”

    刘变忽然呵呵一笑道:

    “本官就是怕你忙乱当中有思考不到的地方,没想到你说得是头头是道,比我这老头子都考虑得深,那本官还问你做什么?放手去做就是了,你要什么,只要是在本官权限之类的,我都准了。圣上在宫中忧心如焚,我这就去安一安他的心。好好做,莫怕辛苦,这一场灾救下来,你很可能就简在帝心了。”

    林封谨听了这旁人几乎要狂喜的鼓励,却只能苦笑。

    真心诚意的苦笑。

    是啊,简在帝心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不怕你现在身份再低微,只要君王的心里面有你的名字,那真的是富贵荣华,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但是要被君王记住,那又是何等高难的一件事?想当年卷土读大学,同班同学一直到毕业都有差不多十来个人都叫不出来名字,何况是一国之君主?

    但是林封谨宁愿自己不要被记住啊!!我他妈的不是方森岩,我他妈是林封谨啊!

    东林书院的林封谨,

    拜了陆九渊和王阳明做老师的林封谨!

    在塞外坏了五德书院好事的林封谨!

    干掉了屈帅的林封谨!!

    吞掉了泛东流的林封谨

    搞不好一暴露身份就会被千刀万剐的林封谨啊

    ***

    且不说林封谨这边如何安排整治,同时心里面还是纠结烦闷,只说刘变这边重新回宫的一系列事情吧。

    这时候中唐国君李坚正是脸色铁青,旁边陪侍的三五名重臣也不敢说话,而负责京城防务的两大巨头,西京府府尹陈堪和禁军大统领王刑都跪在了地上,官帽都放在了旁边,默不作声,显然已经是被盛怒免职。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惶恐而胆怯的道:

    “禀圣上,刘侍郎求见。”

    这句话一说,众人心中都是一沉,刘变一直都是有能吏之称的人,他这才领旨出去半个时辰又去而复返,难道西京的地步,竟是糜烂到了他都无法收拾的地步!!

    李坚平时虽然性格暴躁,在一些小事上动辄杀人,貌似凶残,但他却是真正的临大事有静气的人,闭上了眼睛定了定神道:

    “宣。”

    刘变此时却是气定神闲的走了进来,一来就是满面笑容的道: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双喜临门!”

    和李坚这种暴躁的君王打交道,就千万不能丢包袱卖关子,必须开门见山,否则的话,小心被他听得不耐烦就直接剁掉了脑袋。一听到了双喜两个字,李坚本来是预备接受噩耗的人,心中顿时一宽,便是刘变随意说出来的口彩也觉得分外中听,毕竟从事发到现在,他老人家听到的全部都是坏消息,忽然来了这么一个好消息,当然是觉得鹤立鸡群,雪中送炭,分外的出类拔萃。

    “讲。”李坚心中虽然一松,面上依然不动声色的道。

    “臣赶去的时候,本来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料到所过之处,虽然略有疮痍,但是难民和民众都是井井有条,各有分工。已经是有人将这东市附近小半城的百姓从水深火热当中搭救出来了,臣觉得就算是自己去做,也未必能更好,所以就回来缴旨了。”

    刘变含笑道。

    李坚愕然道:

    “竟然有这等事情?那是谁在主持救灾一事。”

    刘变微笑道:

    “这就是第二喜了,圣上,臣要贺君上又得一奇才!组织人手将这小半城灾民拯救出来的,乃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士子,他身边只有四名大内侍卫,两名五德书院的真人,便做到了这种地步。因为这位方森岩士子手中还有东山羊公的私章,必是山羊公门下的优秀子弟了。”

    东山羊现在是李坚门下第一红人,自然也是在场,他听到了此事都是大吃了一惊,他本来因为林封谨少年热血,也就是尽力去抢救几个老弱病残而已,没想到他拿着自己给的这寥寥资源,居然做出来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

    东山羊听了立即站出来,苦笑上奏道:

    “回圣上,臣家中还没有福气出现这样的子侄,今日之事原本是这样的”

    说着东山羊便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众人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曲折,一个个虽然是朝廷大臣,也是有些目瞪口呆。

    刘变愕然了一会儿,又将手中的两三张纸递给了旁边的小太监,让他呈给了李坚,然后道:”这是此子匆匆记录下来的一系列东西,托臣转交给陛下。”

第三十四章 野趣

    李坚此时已经五十多岁,颇有些老花眼了,林封谨却是心思细密,考虑到这一点,加上他的书法只能用“呵呵”来形容,所以字写得特大,李坚看了一张纸,神情却是颇为古怪,然后忍不住呵呵一笑。

    旁边的这些官员们都是十分好奇,能够让这喜怒无常,性格暴戾的国君看奏章看得笑出声来的,真的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了,还是在国都糜烂的状况下!忍不住都有些失态,探头探脑的,想要观摩学习一番。

    这李坚却是见到了诸臣子的模样,忍不住将看完的那一张递给了太监,以示传阅,同时笑道:

    “璞玉未经雕琢,还真的有几分野趣。”

    东山羊接过了那递过来的一张纸一看,顿时也是忍不住觉得有些无言,原来这张纸也没有写什么“臣惶恐拜表之类的套话”,更是一个之乎者也都没有,直接很开门见山的第一行写的是,东市及周边五条街道损失大致统计表。

    然后精彩的就来了。第二行的开头,居然是直接用寥寥几笔画了一个三角旗,上面写了个“酒”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酒楼了,后面写了个数字“拾贰”,很明显就表示酒楼被毁十二间。

    第三行的开头也是用画的,寥寥几笔画了个灯笼,上面写的“宿”字,显然就是客栈了,后面跟的是数字。

    接下来的也是差不多类似,

    而统计死者的时候,直接画的是坟头,后面列举数字。

    李坚咳嗽了一声道:

    “此子的奏章虽然不通文笔礼仪,但朕看起来却还是觉得很是轻松,一目了然,像是同样内容的奏章由你们来写,朕至少要看两盏茶的功夫。他的这奏章虽然乡野气息极浓,想当然的地方颇多,却给朕省了不少心。”

    而林封谨的第二份奏章则是有功名单,很干脆的就画了个表,第一排第一行分别是名字,性别,年龄,身份,立功原因,十分简明扼要。

    比如一个叫做周雄的。就是寥寥几句,男,掌柜,救火被烧伤,需卧床一月。另外一个衙役叫做胡问,男,衙役,被刺客伤害,中毒昏迷。

    依然是简明扼要。一目了然,李坚本来是不屑于做这些琐事的,对这图表奏章看得也是颇有兴趣,第一是新鲜。第二确实也是简明扼要,要害鲜明,所以干脆拿起朱笔就顺手批示了。

    第三份奏章,林封谨便是说明后续的方案。顺带伸手要钱的,当然按照李坚的说法,依然是充满了“野趣。”

    李坚看了林封谨一条一条简单到没有任何形容词。十分枯燥的论述,却是乐在其中,也是很干脆的要多少给多少。并且对旁边的首领太监说,这灾民的营地修建好了一定要记得提醒他去看看。

    或许这个时候便是因为刘变所说的“双喜临门”的关系吧,李坚接下来也就并不怎么在乎这件事了,毕竟说实话,这些刺客在京城闹这么一出,声势颇大,脸面上也是极难看,也未对中唐国造成什么伤筋动骨的损伤,只是令李坚觉得丢人而已,当然,这也是因为林封谨有出手,重臣东山羊未遇刺的缘故。

    众人更是注意到,整整隔了两个时辰,朝廷派去其余地方赈灾救护的人才传来回报,说是一应灾情已经得到了控制。按理说这个速度已经不算慢了,可是和林封谨比起来,那还真的是不够看。

    更关键的是,林封谨虽然动手得早,但是他能动员的资源真的有限,一开始顶破天也就是六个人,并且有两个真人也只负责他的安全。事实上派去救灾的人就算是和他速度一样,也是输了。由此可见林封谨在这方面的内政之才,真的是出类拔萃。

    李坚沉吟了片刻,忽然对着东山羊呵呵笑道:

    “朕现在真的是觉得卿家是一员福将了,去街上散步也能够遇到如此的人才。”

    这个时候,忽然外面有一名太监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的道:

    “圣上,这那位主持救灾的士子上了一份奏章,是由侍卫何为送过来的,按道理说是不合章程,但是上面又有东少保(东山羊还有个勋位是太子太保)的私章。”

    李坚两条花白的眉毛一皱,忽然笑道:

    “好,就拿上来给我看看。”

    他接过来一看以后,顿时嘿了一声道:

    “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不过接着越看越是觉得脸容上有些惊奇,到了最后竟是沉吟不语,忍不住道:

    “各位卿家传阅一下,你们看这小子是不是在说大话?”

    东山羊打开了林封谨呈上来的奏章,仔细的看去,顿时大吃一惊。

    原来林封谨在奏章上说,他今天虽然救了这么多人,但是遭灾的人也是不在少数,甚至家产烧得干干净净,一穷二白当场要上吊投水自杀的也有十余人,这些人都是衣食无着,血本无归,十分凄惨。

    林封谨见了以后,心中十分恻隐,说是如果朝廷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全面主持这一次的救灾和灾后重建工作,不仅仅可以将这些灾民安置得衣食无忧,甚至最后可以让朝廷前期的投入回本,更可以倒赚两百万两银子以上,并且夸口让西京所有的人都毫无怨言。

    众人见了林封谨这封奏章,真的是面面相觑,均是觉得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这些灾民就是个烫手山芋,估计都要靡费几百万两银子才能够安置妥当,还不要说是救灾重建!而且林封谨更竟然说是要倒赚两百万两银子以上,这是何等的夸张??甚至只能用无知离谱来形容了。

    顿时有一些人站出来,便说是狂生做派,表示严重的反对,但刘变却是拿着林封谨之前的事情来说话,说他现在做出来的成绩都已经是令人惊叹,为什么给他更大的权利就不可以做到更好?何况这安置灾民只是临时的差遣,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朝廷也没有损失。

    朝堂之上本来就是这样的,无非就是在争吵和平衡度过,这也是帝王心术,倘若一个臣子说话,其余的人都是一呼百应没有杂声,那就应该轮到国君睡不着觉了,因为只有曹操,王莽,董卓,赵高之类的牛b人物才能够做到这一点啊。

    最后还是李坚一笑道:

    “朕是要荡平天下的人,心胸岂是连一个区区士子都容不下的格局?他要的权,财,人力物力都给他!我就是要看他能够做到哪一步,就凭此子救了东山羊卿的性命和已经做出来的功绩,哪怕是搞砸了,朕也给他一个富贵!”

    ***

    接下来林封谨有了李坚的这句话,便是大权在握,而且人人都知道东山羊是他幕后的恩主,也不敢有什么阳奉阴违的事情出来。而林封谨只是召集了西京府的十来个衙役,这些衙役都是地头蛇,每个衙役下面再领着二十来个街面上有名的帮闲,外加延请来了二三十个泥水匠,便将管理体系搭建了起来。

    而林封谨实行的规矩也无非就是两个字,重赏重罚而已,这些衙役和闲汉每天的工食银都是一两银子,购买力前面就说了,一两银子折算下来的话一千三百块rmb,算是极高的薪水了。但是,高薪带来的是严罚,胆敢偷懒耍滑的就是狠狠十鞭子然后让你滚蛋,没见到你留下来的位置抢破头的人等着做吗。

    这些人管理指挥的是什么人呢?自然就是这西京城中的两三万灾民了,但凡家里面还有点积蓄的,不是实在无路可走了,也不会跑到这里来,所以从里面挑选挑选,两三千壮丁是有的。

    这些人就是以工代赈,先是将自家要住的难民营修建起来,自然是由那些泥水匠指点着来挖土什么的,最初的进度很慢,渐渐的速度就快了。

    这难民营地其实就和军营类似,想想看就知道,军营是每天都要扎营,速度何等快?而林封谨也只是还额外强调了清洁和绿化,并且引来了活水供人洗漱什么的,到处也就显得井井有条。因此就算是一群业余的难民来弄这个,也是三五天的事情。

    李坚也是在这难民营修成的时候,带着几百名护卫前来看了看,也是微微点头,做到了这一步,林封谨在他的心里面一个能臣的评价是稳稳妥妥的。只是林封谨之前夸口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将他的功绩都掩盖了不少,所以李坚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回宫了。

    接下来林封谨做事情自是胸有成竹,之前西京城当中被放火焚烧,铺子也被推倒了不少,尤其是以西京当中人流量最多的东市,西市为最,对方集中袭击的就是那一段,而且当时全部都是木结构的房屋,对方又是有备而来,一烧起来就是一大片!

    那些虽然被烧了,但是抢出来了地契的人家自然是不必去说他,单是那些房主死干净了的,或者说是地契被烧了的拿不出来的证明的店铺,林封谨统计了出来,整个西京府当中便有整整的一百三十三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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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选择我来这走一世,我便要只争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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