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好奇而已
第一百零二章好奇而已
一夜没怎么睡的萧鱼起来的很晚,都快到午时了才睁的眼。小妾尤氏正好进来,手里捧着个红布包,见他坐起便上前笑道:“老爷,这是刚才联合商号的二掌柜亲自送来的,五百两现银。还有五匹花布,两瓶花露水,两份梳洗套装,其他东西还有不少,就不说了。”
萧鱼听了非但未喜,反倒是心里一惊,这一大早的就给送来了银子,摆明了昨晚上的事情人家都知道。消息走漏的可能性很多,未必就是王、张二人。萧鱼没像小妾那样傻乐,人家能如此之快的明白自己是关键人物,就能搞清楚府库的钱粮去向。
想到这些,就算再贪得无厌,也不敢再动陈燮的心思了。想想虽然还是有点不甘心,萧鱼只能一声叹息,起身去梳洗。小妾追问也懒得回答,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来钱的路子多了,不值得去冒险。
没一会幕僚传来消息,王廷试邀请数十位士绅豪商做客,以赈济地方为由,募得白银六千辆,粮食一千余石。联合商号带头响应,并捐银五百辆。事情做的很顺利,萧鱼这下彻底断了念想,梳洗一番去见王廷试。
陈燮起的也不早,迷迷糊糊之间叫人扶着上了床,温香软玉的抱个满怀,稀里糊涂的没怎么醒,还当是英娘骑了上来。一番折腾没了睡意,挣眼一看换了配角,绿玉把小蛮腰扭的叫一个疾风骤雨。相比其他女子,这个绿玉有双长腿,倒是很对陈燮的胃口。既然已经入港,那就将错就错,折腾没一会,英娘上了床,轮番磨豆腐好不堕落。
午时都过了半,被人敲门惊醒,睁眼一看身上压条细长腿,暗暗惭愧之际,英娘自门口回来,笑嘻嘻道:“好老爷,昨夜可曾舒坦。”
陈燮已经在**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节操什么的早丢的干净。抬手隔着肚兜捏住一点,轻轻使劲道:“就你惯会作怪。”英娘也不躲避,反倒伸出舌尖来,在胸前的手上舔几下,陈燮无奈的收手道:“好了,再荒唐就起不来了,说说都啥事情,这会来敲门?”
英娘这才收起妩媚之态,挨着床边坐下低声道:“莫泰求见。”
陈燮一愣道:“他怎么还在登州?”英娘道:“说是走了又回来了。”
陈燮思索片刻道:“那就见一见,安排一下一起吃午饭,看看他的来意再说。”
身后一双玉臂缠了过来,吴语呢喃:“怎么就起来了,奴家浑身没半点力气,再睡一会。”
忍着身后两团绵软的压迫,陈燮还是起来道:“你睡你的,我还有事情。”英娘听他语气柔和,掩着嘴笑道:“现在倒是个知冷知热小冤家,昨夜差点没给人弄散架的时候,怎么求都不肯停下。”
陈燮啪的一下,小翘臀来着了打:“还不都是你做的手脚?赶紧伺候老爷起来。”
梳洗穿戴完毕,陈燮在院子里遛弯,脑子里整理昨夜到现在发生的事情。站在院里能看见两层高的春香楼是一幢木质结构的楼房,这才发现这地方过去能有五十米远。就位置而言,有点偏,接近东门的水门了。
登州城墙周长九里,城高三丈五尺,厚两丈,城门四座,东门为春生门,南门为朝天门,西门为迎恩门,北门为镇海门,有城楼七座,城铺五十六座。护城河宽两丈,深一丈。水门有三座,南为上水门,东为小水门,丁北为下水门。
这样一个雄城不能不说不坚固,站在一个后来人的角度看,这恰恰是一个民族缺乏了进取心之后的必然选择。脑子里浮现的数据和眼睛里看到的高大城墙一一对应,陈燮有点走神,身后来了人也没察觉到。
“老爷,莫泰快到了。”英娘的声音不大,陈燮回头笑道:“你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英娘媚笑道:“这是老爷调教的好。”这女人就是天生媚骨的类型,一颦一笑都能带出媚态十足。陈燮呵呵一笑道:“调教这个词用的好,走,我去迎他一迎。”
快步出门,穿过两道门,陈燮站在侧门的台阶上,五步之外的一顶轿子过来。
轿子里的莫泰表情淡然,把孙国桢回乡养老之后,再次返回登州的举动不是一时冲动。早在第一次见到陈燮时,莫泰就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随后发生的一切,都在莫泰的关注之中。一直到陈燮办了团练,莫泰对这个年轻人的看法又发生了新的转折。
明朝有哪个富家翁会自己花大价钱办一支精锐团练的?不是想造反,就一定是另有深意。陈燮的想法,最初莫泰并没有明确的认识,只能是一个模糊认知到这是一种远见驱动的产物。这次送孙国桢回乡,沿途各地皆有流民,虽然还不多,但是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长期孙国桢身边辅佐,并且一直在接触地方的莫泰,很快就明白现在的明朝情况不对。这很可能与陈燮办团练有关。所以莫泰决定回来再接触一下陈燮,一者是想对照一下自己的一些想法,二者还是因为陈燮大方,没准能谋一个待遇不错的差事。别看现在陈燮没有官身,但是在登州跟土皇帝也没啥区别了。两年时间,就能将登州乃至其他各省的一批豪商纠集起来,形成一股谁都不敢轻视的利益团体。这个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明朝地方上的权力,实际是掌握在地方士绅和宗族的手里。这一点,莫泰心里很清楚。
“莫先生,到了。”轿夫招呼了一声,莫泰定了定神。躬身下了轿子,一抬眼看见陈燮在侧门边上站着微笑,立刻涌起一股“也许来对”了的感觉。(有人会问为何不大开门迎接么?)
“莫先生去而复返,燮苦思不得其解。故在此候教!”陈燮拱手致意,眼前的这一位的底细,陈燮打探过,孙国桢的同乡,现年40岁,秀才的功名。
莫泰不卑不亢的拱手回礼,笑道:“泰亦有事欲求教于神医,还望不吝赐教。”
这个场面有点酸,但是却很对莫泰的胃口。读书人都这个尿性,就惦记着得到别人的重视。陈燮虽然不是官员,但他是登州赫赫有名的土豪。联合商号和各种作坊就不说了,财力一等一的大土豪。关键回春堂和张家庄的医院,这两年没少治病救人,给陈燮带来了很高的民间声望。虽然大多数病人都不是陈燮亲自出手救的,但不妨碍别人把功劳算陈燮头上。
看见院子里带着下人迎接的英娘,莫泰微微一笑,拱手就算礼数到了。心里羡慕陈燮艳福不浅的同时,也暗暗的吃惊。英娘这个女人,登州多少人打过她的算盘不得而知,总之没人能得手过。一个有锦衣卫背景的女人,现在居然成了陈燮的人,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书房是英娘专门为陈燮准备的,看茶之后没了旁人,陈燮才道:“莫先生,有一桩事情正好求教。”莫泰微微欠身道:“神医不妨直言。”陈燮把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莫泰。当然没提去见过张瑶和英娘汇报的情报就是了。最后来了一句:“此事看着说的通,又说不通,故不解。”
莫泰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神医以为,当今大明如何?”
出乎莫泰的预料,陈燮不假思索便回答:“正值乱世!”
莫泰奇怪道:“据泰所知,陕甘固然民变不断,然则多为小股流贼,乌合之众,不足为患。自先帝七年以来至今,各地虽多有旱情,却未有酿成大乱。即便东虏扣京,不过数月乃至半年便自退去,神医何来乱世之说?”
要是以前,陈燮肯定没法说服莫泰,现在则不一样了,长期坚持恶补明朝的历史,陈燮的观点已经成型一套固定的看法,并有证据支持。
陈燮呵呵一笑道:“大明朝岁入不过四百万两,朝廷支出,单单军费一项便是五百万。莫先生,大明可不缺银子啊,你可见哪一个愿意掏自家腰包为朝廷分忧?此前提及旱了两年,如果再旱两年呢?大明朝已经是个干草堆了,陕西的火苗已经不小了,烧遍全国不过几年的事情。陈某不过一介海外归来的富商,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
现在的莫泰对陈燮不过处在一个好奇的阶段,你让一个给巡抚做过幕僚的秀才,对一个没有功名的人纳头就拜,这个玩笑在大明朝能笑死一地的人。
一番思索之后,莫泰觉得陈燮说的有道理,但不等于现在他就要给陈燮当幕僚了。先露一点本事,被陈燮重视之后,弄一个轻快的临时工干干,继续观察一段才是莫泰的本意。
“神医所言昨夜之事者,不外有如下几个缘故。其一,上下勾结,瓜分府库。京师骤变,不得不行此下策。张可大一介武夫,下跪能换来钱粮,有何不可?其二,团练精锐,登州精兵尽出,不能不防也。其三,神医身家之巨,此去京师勤王,怕是有人盼着神医回不来呢。其四,如不出在下所料,张可大必以团练为先锋。”rs
第一百零三章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第一百零三章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陈燮面色阴晴不定,莫泰见状不免暗暗得意,摸着胡子一副稳坐军中帐的样子。
莫泰暗暗自得,又补了一刀:“此事如操作得当,未见得是坏事。”
这一下陈燮的脸上崩不住了,露出诧异之色,沉声道:“从何说起?”
这个表情出乎莫泰的预料,但是没时间多想就是了,继续卖弄道:“所谓千户、守备之说,交易尔。神医此去,不妨缓缓而行,拖上个把月就是了。告身文书所需时日甚多,今京师告急,各部哪有心思管这等小事,待东虏退却之后,朝局动荡不可避免。尘埃落定之日未定远矣,神医不妨以团练旗号,义民兴师,张可大即便是个副总兵,岂能奈何?只要平安回来,为了日后之事,勿论何人镇守登州,也离不了神医助力。”
这家伙说话文绉绉的,但是意思很明白。陈神医,你被人忽悠了,拿了一个千户和守备的职务,就把你忽悠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这个事情呢,你得先回的来,然后要等这次建奴的事情了了,朝廷内部帐清算完毕,才能轮的上你这点小事。不过这次你展示了强大的财力之后呢,谁来当这个登州兵巡道或者巡抚,都得借重你的财力。
这个时候陈燮才算是明白张瑶说的话,未必是坏事。感情老张同志的意思是这个?其实陈燮还是误会了张瑶的意思,张瑶是见识了团练的精锐,觉得陈燮拉出去没准能斩获战功。就算未能斩获战功,平安回来不难。举荐文书肯定要先发往兵部,陈燮才肯出兵,等风云散去,兵部方面稍稍运作一二,事情也就下来了。兵部那帮人,砸晕他们不用太多银子。
张瑶没把话说的太清楚,那是有让陈燮自己想明白的意思。莫泰则不然,他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分析这个事情,也能得到相似的结果。可见殊途同归,官场之事不外“利害”二字。
英娘匆匆进来,附耳低语,陈燮听了面色一动,也没避着莫泰便道:“事情查清楚了?”
英娘对陈燮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所以没想多便道:“查清楚了,张可大与孙游击还有两个守备,私下商议。说是王廷试已经点头,黄县守备和奇山千户所荐书定下之时,许老爷一个团练营的名头,张可大趁机提出团练营先走一步之事。”
陈燮听到这里,不怒反笑,起身朝莫泰拱手道:“莫先生,月俸一百五十两,不知能否请的动先生随行北上参谋事务?待此间事了,先生大可自去,陈某另有程仪奉上。”
一百五十两一个月的临时工,绝对是高薪了。虽然是临时参谋,也没个明确的说法。实在是陈燮现在还是个白身,也没法给个说法。不过这个待遇绝对很有诚意了。
莫泰也有点犹豫,本来想的是陈燮能让留下,帮着看场子,必要的时候给陈燮留守的人指点一两句,不会涉入太深。现在陈燮这个说法有悖初衷,但是又不能不慎重考虑,错过这个机会,下次再想得到陈燮的高薪聘用,那可就难了。他给孙国桢当幕僚,一个月也就是八十两银子。虽然有外快,但是事情也多。现在他是下岗待业,想找一个过渡的肥差很难的。不是谁都愿意花大价钱请一个秀才当助手的。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他一番忽悠,加上之前的履历,陈燮不可能开这么高的价钱请他临时参谋。
就在莫泰犹豫的时候,陈燮又补了一刀:“二百两,不能再多了。”
这一刀可是补的太狠了,莫泰根本就没法拒绝。当即便颔首笑道:“如此,在下暂为东翁谋划一阵。”这就是同意给陈燮帮忙了,不过还是暂时的。言下之意,你得让我看见光明的未来,不然该走还是会走。明朝的读书人就这德行,一个一个的把自己看的很高很大。陈燮实在是身边缺一个官场方面的谋划者,不然真不会跟他费口舌。本来张瑶是一个好老师,可惜不能带着他到处走,只好找莫泰了。
陈燮很自信,只要走一趟北京,就不难让莫泰心服口服。
也许是老天爷要给莫泰长脸,刘庆匆匆而至,见了陈燮便道:“东家,张可大出了兵巡道府,带着空白荐书寻您来了。”
莫泰在一边听的清楚,手一抖,胡子给自己拽了一根下来。心里暗暗吃惊道,这个陈燮,果然是渗透到登州的每一个角落。而且还不是一个系统的情报来源。刚刚英娘说的那些,还能拿锦衣卫的来源说事,这次刘庆来了,则是纯民间的消息了。
“都回避一下,我来见他。”陈燮下了决断,莫泰和刘庆都退了下去,另外寻一个房间等着。门口自有英娘去接待,张可大来到的时候,看见陈燮正在洗脸,把毛巾丢给身边的绿玉,不免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英娘的来历,张可大当然知道,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老鸨,在登州开那么大的青楼,没点背景还不早给人吞的骨头都不剩了?锦衣卫就算今不如昔,也是天子亲军。一介武夫,哪里敢得罪锦衣卫。文官也都是孝敬到了,敬而远之。只有陈燮这种愣头青,才会当着一个锦衣卫试百户的面操家伙,卖弄武力。误打误撞加上机缘巧合,才打穿了元中外强中干的本质,加上一个英娘的作用才有了好结果。
张可大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好几步之外就喊:“神医,荐书的事情妥了,往上填个名字就成。”陈燮皮笑肉不笑的拱手,架子大的不行,拿过名字一栏为空白的荐书,扫了一眼就丢在一边道:“就为这点事情,搭进去九万斤粮食,几千两银子,真是一笔好买卖。英娘,你说说看,给你哥哥送一万两银子,让他去运作一二,能不能谋一个锦衣卫试百户的位置?”
英娘微微一笑道:“老爷要是真舍得砸一万两,别说试百户,百户也不是不能祈望。”
陈燮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去找刘庆支一万两白银,给你哥哥,让他想法子回登州来。辽东那个破地方,谁知道何时把小命搭进去了?张总兵,您说,是不是这个意思?”
张可大要是对上一般的商人,这会能一刀剁了陈燮。堂堂的副总兵,你敢轻慢?可惜怒火只能在心里一闪就过,眼下服装和粮草,都在陈燮的手里捏着。大明的武将为何被文臣看清,根子就在钱粮上头要求人。命脉在别人之手,等阵钱粮救命的张可大,这会不忍不行。
就算是将来,张可大还是要忍,陈燮在地方上的势力膨胀的太快了。现在搞他,就等于两三百号士绅豪商的钱袋子。鬼知道这些人背后还有什么人,断人财路杀人父母,真的会跟你玩命的。
“神医说的在理,你看这个荐书都开出来了,兵巡道、知府、威海卫三方皆有推荐,兵部告身下来也就是时间的问题。烦劳神医报个名字,张某好回去复命。”张可大捏着鼻子在赔笑,这个也只能忍了。
陈燮看看荐书,用笔写了名字递过去,笑道:“行,王启年为黄县守备,张虎为奇山所千户。”张可大赶紧接过,看了看上面的硬笔字,确定无误之后,又道:“神医,如今出兵在即,可否先拨发承诺的服装、粮食?”
陈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一阵才道:“行啊,不过车马之耗,得张大人自己想法子。”
啊……。张可大一时晕了,这一时半会的上哪去找那么多车马?之前还指望陈燮来着,现在怎么变了意思?就在张可大想词的时候,陈燮已经道:“粮草可去张家庄找雨荨姑娘拨付,军情紧急,我就不留副总兵大人了。请!”
这就撵人了,张可大只好告辞,走一趟连口水都没喝上,这也太憋屈了。可是一想自己私下里干的那些事,张可大心虚了,没有再废话。反正粮草到手了,别的回头再说。
张可大走的没了影子,刘庆、莫泰出来时,陈燮自言自语,恶狠狠的厉声道:“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刘庆无语,莫泰上前笑道:“东翁不必恼火,官场素来只讲厉害,人情来往的前提是东翁需有官在身,还得是对等的官身。张可大虽然是武夫,说白了他是官,东翁是民。当下之事,已经是忍耐再三了。”
莫泰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体现他月薪二百两的价值。陈燮收起怒色,点头认可,交代刘庆时面露狰狞,恶声恶气道:“刘掌柜辛苦通报一下,登州各家商号不准流出哪怕一辆四轮运货马车。谁要是不给面子,让我一时不痛苦,我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努力保持高人风范的莫泰,听到这里也都打了个寒战。看来仁心仁术的神医,不像外面传说的那样。其实这是好事,软不拉几东翁,一害自身,二害从者。rs
第一百零五章出征(应读者呼吁加更)
第一百零五章出征
张可大不是空手来的,带来了一面登州营的先锋旗。陈燮很给面子的搞了一个授旗仪式,接了军令之后,张可大也不走了。说是要看看先锋营的精锐。陈燮很怀疑他是留下来监督的,不过考虑到张可大是登州地方实际军事上的长官,所以什么都没说,爱留就留呗。
就军事角度而言,这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一支民间武装作为一个军事重镇的先锋。怎么看都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不过张可大不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看见了各队急行军返回营地之后,队形依旧严密的站列在操场上时。
出于好意,张可大找到陈燮,建议道:“思华,何不给士卒着甲?为何不设长枪阵于前?”
陈燮觉得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道:“为什么要着甲?一副铁甲怎么也得三十斤,行军速度怎么保证?我部装备了刺刀,长枪阵不就有了么?”
陈燮其实是忽悠他,米尼步枪的射程和射速,加上炮队的火力,经过多次的演练,完全能在一百五米至五十米之间,形成一道死亡地段。就算进入了五十米的距离,陈燮还有黑火药手榴弹装备的掷弹兵,都是力气大的士兵组成。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陈燮还拿把枪,上了刺刀给他看。张可大看着点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如此精锐能练的出来,不缺银子,却有如此儿戏的纯鸟铳装备。这仗还怎么打,建奴以骑兵为主,身披三层甲,鸟铳于五十步之外根本就打不穿。一旦被靠近了,这些士兵就是被人砍杀的命。
实在是良心上过不去,张可大又劝道:“思华,鞑子骑兵众多,百米也不过瞬息可至。”
陈燮道:“大人放心,燮自有计较。”陈燮不跟他废话,张可大也不生气,跟牛皮糖似的,跟着陈燮到处走。每到一处,士兵们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有的在擦枪,有的在准备东西,还有的在澡堂门口排队等洗澡。
夜幕降临时,第一批运输物资的马车来到,一看都不是士兵,而是本地的民夫。这些人自带行李,向后勤处的军官报道后,一律安排在操场上露宿。张可大仔细的观察一番,发现几乎每一辆车上都有联合商号的徽章,一只正在展翅飞翔的鹰。
陆陆续续的马车次第而来,子时之前才算停下。张可大大致算了一下,大概有一百五十辆马车,营地外的道路上排了一个长龙,操场上全是帐篷。
忙到子时,陈燮表示要休息了,明早要出发。张可大也只好去休息,实际上他也累坏了,澡都没洗就躺下,沾着枕头呼噜声就起来了。
凌晨,天还是黑的,尖锐的喇叭声突然响了起来,此起彼伏。张可大被他的随从叫醒,一边穿衣服一边出来时,看见不断有士兵从各个营房里窜出来。这营地很大,远远的看见士兵不断的列队、报数,整队完毕之后向中间的主席台前集合。
这时候陈燮走了过来,张可大赶紧上去。昨晚上看了半个晚上,除了再次确定这支团练训练有素之外,张可大对于单纯的鸟铳武装无法有信心。眼看部队就要出发,张可大本打算再劝一次,看见陈燮全副武装,意气风发的样子,便断了这个念头。
陈燮沿着列队完毕的士兵队列前缓缓往前,张可大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该说啥。只好拿眼睛注意看陈燮在检查一个士兵的装具,样式古怪的头盔(警用,网上定购),军装是草绿色,鞋子也是绿色的,绑着绷带。背后是一个类似背篼的装具,仔细一看是一条薄被子,一件棉大衣,一双鞋,还有一把小铲子。这个小铲子要来干啥,张可大完全搞不懂。腰间就更奇怪了,一条武装带,上面挂了个小皮盒子,腰间还有一个金属葫芦,一把刺刀。
张可大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问:“思华,这葫芦是作甚的?”
陈燮一副奇怪样子道:“火药啊,装进池子里,燧石击发。”这时候陈燮想起来了,明军有鸟铳,但是火绳的。貌似有个明朝人发明了燧发枪,不知道为何不被重视。应该钢制的簧片质量不过关,击发率不高的缘故吧。
这时候操场上的民夫也都收拾完毕了,帐篷清空,很安静的在指挥下出了军营。张可大也没心思多问了,跟在陈燮后面上了高台。
“兄弟们,不瞒各位,我们要去打建奴。按说有官兵出战,不该我们什么事情。可是在这里我要跟大家说一句,如果人人都这么想,今天建奴能打倒北京城下,明天就能打倒登州。建奴就是一群强盗,他们到中原来,见到什么抢什么。抢钱抢粮,抢你们的妻儿、兄弟、姐妹,抢去给他们做奴隶。兄弟们,我们能看着他们到大明来祸害我们的家园,祸害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么?”
“不能!”所有士兵整齐的发出了怒吼,陈燮振臂高呼:“杀光建奴,保家卫国。”
士兵起身高呼,黑夜中与风声混在一起,传的很远。
“出发!”一声令下,整齐列队的士兵,依次迈步出发。张可大在高处数了数,二百余人大方队八个,其中一个方队没有装备鸟铳,人手一面盾牌,腰间一串不知道啥玩意,还有一把长刀。还有一个一百五十六人的方队,人人背着一个箱子,一具弩。
陈燮等队伍走里一半之后,下了高台上马。张可大赶紧跟上道:“我送一程。”
陈燮没有异议,出了军营后张可大才发现,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人人腰间一根短棍(双管火铳),背着一把弩,还有长刀一把。看来这才是陈燮的精锐家丁。
没有看见一根长矛,一具甲胄。张可大觉得这支军队怪的不能再怪了,但就是不敢轻视他。稍有点军事常识,就知道正在列队出行的这些士兵散发出来的气势,各个都是精锐。
在门口陈燮并没有着急走远,七个大方阵走远后,陈燮才策马跟着随后出来方阵一起行军。张可大这才有机会问:“思华,第七个方阵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方阵?背个箱子作甚?”
“第七个方阵是掷弹兵方阵,小方阵是医护兵。后面还有一些总部的文职,以及一个断后的步兵队。前方张家庄交叉路口,还有一个炮队和一个辎重对在等候,斥候队半个时辰前已经出发。张大人,我得提醒你一句,此去京城路途遥远,粮草辎重一定要带足两个月的。指望沿途各地的官府,我看是指望不上的。就算有银子,人家也未必肯卖给你。”
陈燮的提醒,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张可大也知道,出了山东,各地官府就不会放你进城。这年月兵不如匪,扰乱地方都是拿手好戏,谁见了不怕。
点点头,张可大道:“言之有理,不过思华,哪支队伍也不会有你这么多的马车,就算有车,也没那么充足的钱粮。”
陈燮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其实再给他几万斤粮食也很轻松,不过这混蛋卖自己的时候一点不手软,陈燮真的不想管他死活了。
行至张家庄,已经是凌晨五点半。天还是黑的,岔路口边上的一大片空地上却是灯火通明。一架一架的四轮马车拉开热气腾腾的阵势,张可大直接看呆了。这些马车都是精心打造的样式,两块盖板竖起来,上面盖一块雨布,就是一个早餐供应点。先到一步的官兵,已经有序的打饭,更早一步到的炮队和辎重队的官兵,已经吃好了,在更远的路边休息等候。
张可大跟着陈燮一起打的饭,没有饭盒不要紧,这边有备用的。早餐很简单,就是一碗咸肉小米粥,一块煎饼。掰碎了煎饼混在粥里,陈燮蹲在路边就吃上了。张可大也饿了,带着随从也都吃起来。很快吃完后,过来一个随从低声:“大人,这个饭盒,能留下么?”
陈燮听的清楚,呵呵一笑道:“喜欢就留着做个纪念吧,前面有水池去洗干净。”
这时候,之前吃好的几个方阵,响起另外一种节奏的喇叭声,这次不那么刺耳了。一队一队的士兵快速的列队,继续上路。张可大观察了一下,做出判断,换成登州营的兵,就这一顿早饭,怎么也得折腾半个时辰才能上路吧?看看人家,前后不过一刻。稍稍比较,高下立判。这大概就是陈燮的底气吧?想到这里,张可大暗暗叹息一声。
队伍不断的继续前进,终于等来了最后民夫和马车长队,有趣的是他们根本不停,继续往前。最后一个方队来到之前,看见的是医护兵队伍,他们的待遇可真不错,都是坐车的。医护队吃饭的时候,炮队动了。这时候张可大才发现这些炮也不一样啊,两个轮子挂上一个小箱子就是四个轮子的马车,两匹马拉着就跑。令人费解的是,这个炮看上去好像不那么靠谱啊。炮管太薄了,炮筒子还不小,这不怕炸膛么?
陈燮当然不会解释,现代社会的钢材制造,黑火药作为发射药,发射的是女子比赛铅球,就这还想炸膛?要不是没有解决生产技术,这次都能玩榴弹了。rs
第一百零六章行军、扎营(为读者王孙武阳加更)
第一百零六章行军、扎营
张可大对武器的认知再次被颠覆了,因为看见那些掷弹兵手里的长盾居然是透明的。张着嘴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大军已经滚滚向前,拖在最后的是一个步兵队和两辆豪华版四轮马车。
这条岔路上有木牌标记方向,行军的队伍并没有朝登州进发,而是奔着黄县方向去的。在最后时刻,张可大又看见了一些让他无法理解的东西,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携带的装备竟然是各种工具,跟着十几辆马车在往前走,这支部队之前根本就没出现过。
抓住最后的机会,张可大靠近陈燮问:“思华,这是啥部队?”
陈燮看了一眼,淡淡道:“这是非战斗部队,我称之为工兵队,任务是修路、架桥。看见那些马车上的油布没有,盖着的都是一些预先准备好的构件。”
黎明的太阳升起了,照着这支在冬天的早晨往西行军的队伍。张可大一直呆呆的站在岔路口,看着这支队伍最后一个背影的消失。突然,狠狠的打了个哆嗦,一股浓浓的畏惧之情,包围了登州副总兵张可大。
从龙山到黄县这段路不长,之前早有修缮拓宽,唯一遗憾的是水泥路只能修到一半。策马追上最后一支步兵队,前方的路边有马车停下。陈燮上来时,从车上下来的是莫泰。
看着陈燮和他身后十几个年轻的面孔,莫泰初步了解到,这些年轻人都是陈燮亲自带学生。他们要学的东西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算数。整个大军出发,所需的辎重,都是这些年轻人计算出来的。
“东翁!”莫泰遥遥拱手,在陈燮这支队伍里,一切都是如此的仅仅有条,鲜有他发挥的余地。“莫先生!”陈燮对他还是很客气的,官场上的弯弯绕,陈燮是基本不会的。在登州,还有个张瑶可以请教,这次出兵就只能指望莫泰了。
“东翁,此次出兵,共计步兵队7个,掷弹兵1队,炮兵1队,医护兵1队,辎重1队,工兵1队。不算五百民夫,以及其他,这就是2000人。真是没想到,团练规模已经这么大。”莫泰是话里有话,陈燮笑了笑,没有在意。
“莫先生,我们是团练,不是战兵,没那么多的规矩。前面还有五十来人的斥候队,还有传令兵小队,参谋小组。我练的这支队伍,可不能跟寻常的战兵相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莫泰觉得自己必须要证明一下存在的价值,继续建言:“东翁,我部挽马不缺,就骑兵太少了。”陈燮对此建议肯定的点点头道 :“没法子,战马的来源太少,我费了好多银子,也才买到150匹左右,主要都给了斥候队,他们必须一人双马。”
“东翁,是不是认为这一场勤王战会打很久?”莫泰又抛出一个问题,陈燮对他的印象分又增加了一两成,单单看随军的四轮马车数量,就能分析出这个结果。可见此人是个内行,至少在后勤方面是个内行。
“我军携带的粮草和弹药,参谋小组是按照三个月来计算的。至少要保证10次规模较大的战斗,不带那么多东西不行啊。这支军队,本质上就是靠后勤打仗的。”陈燮这就算是交了一点底细了,其实不说也没用,人家能看的出来。马车上的油布下面,能看见装火药的木桶。300多辆四轮马车,拉出的长龙都能给人吓着。
部队的正常行军速度是每小时五公里左右,这一点在明军之中是无法想象的。行至黄县时,已经是上午11点,午时刚到。黄县城门口,知县吴世扬紧张的站在城头,看着这支军队的路过。大明官兵,只要出动,没有不骚扰地方的。就算是登州营,到了黄县也是会闹的鸡飞狗跳,沿途村庄青壮男女肯定是要跑个干净的,家里能带走的东西也是要带走的。
这支样子奇怪的军队,保持着一个很平稳的速度,半个多时辰就走完了,最后城门口来了一骑,也不知道喊了什么,城门口几十步之外留下一口箱子就走了。
战战兢兢的吴世扬让人去把箱子搬回来,打开一看里头是两瓶就两罐子卷烟,还有手书一封。打开一看,内容很简单,登州团练大使陈燮,奉命率本部为登州大军先锋北上勤王。久闻吴知县大名,未尝一见,深感遗憾,奉上薄礼一份,聊表心意。
吴世扬跟陈燮没啥交情,这么做无非是陈某人个人的一点恶趣味,主要原因还是历史上吴世扬死于孔有德之乱。此人官声还不错,陈燮想到今后在要黄县发展,先接个善缘。
信中陈燮还提到,张可大不日将率登州营主力北上,到时候就没这一次那么消停了,鸡飞狗跳在所难免。这算是报复一下张可大吧,经过黄县的时候,让他和部下一口水都喝不上。
大军每日行军的时间掐的很死,8个小时,也就是四个时辰。时间一到,立刻安营扎寨。这个时候莫泰算是开了眼界,马车卸下马匹,快速结成一个车阵。当兵的人手一把小铲子,挖壕沟竖栅栏,挖出来的土都不带浪费的,全部用麻袋装起来,垒起一道简单的矮墙。工兵设鹿砦,并且在营寨外围的矮墙之前不到十米处,拉起一道铁丝网。
马车上携带了足够的帐篷,不到两个时辰,一个严密的野外营寨就成型了。前后两个门,三米高的岗楼四个,连在一起的马车,在营地内有序的摆放,就像多了几道活动的墙。
五百余民夫也没闲着,营地内的行军灶台都是他们帮着挖的。大锅架起来,水源竟然不是从外面来的,而是工兵现打的压水井。打出来的水还有点浑浊,不过不要紧,一排大铁圆桶,上面蒙一层滤网,水倒进去差不多就清了,最后还往里丢了点东西(明矾)。
不要说官兵了,就连这些民夫,做事情都像是演练了很多编似的。莫泰实在是忍不住了,找了个民夫问了一句:“你们真的是民夫?”
年轻的民夫不好意思的笑道:“是啊,我家原来在龙山脚下,村子不大,就十几户人家。后来老爷开石矿,都给迁出来了。愿意种地继续给老爷种地,不愿意种地,还可以去石场干活。年轻的可以去团练当兵吃粮,村里二十几个小伙子都去了,结果人家操练了两个月下来,说咱在识字班认字不到五十个,不合格给退了回来。为了下一次能入选,回来兄弟们都没有松懈,晚上去石场办的识字班识字,每天早晨坚持操练半个时辰。在团练营里学的本事,丝毫不敢落下。只要下一次能留下,家里种的二十亩地,就可以免租子。这不,这次大军出征,征发民夫,都抢着报名给老爷出力,人家都不乐意要,你得是进过团练营预备队的。”
小伙子说着露出自豪的表情,接着又低头去**的活了。
莫泰继续在军营里流窜,令他震惊的事情出现了,营地里竟然有十几个女兵。这些女兵单独在一个角落里扎帐篷,也没见她们让男兵帮忙,走进的时候还被一个女兵拦下,手里的火铳枪口对着莫泰,毫不客气的呵斥:“止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莫泰红着脸,掉头就走。脑子里全是刚才女兵的穿着打扮,竟然跟军官是一样的。身后传来女兵善意的嬉笑声,莫泰的心情莫名的好了。总算是在大帐里看见了陈燮,莫泰急急忙忙上前道:“东翁,营地里怎么有女兵?”
“嘘,声音小点。别让那些当兵的听到了,你可别小看这些女兵,打起来受伤了,全靠她们治疗。在当兵的心里,这些女兵可都是姑奶奶一样的供着。胡乱编排女兵的不是,小心被当兵的打黑枪。”陈燮一番话,给莫泰吓着了。似乎身边的士兵,眼神都带着不善。
夜晚降临,营地内灯火管制,哪个地方设有灯火,都是严格规定好的。类似演习,之前搞过多次,士兵们都很有经验了。各个队的队官肯定是最后一个休息的,一正两副三个队官,可以说这是支军队里的骨干。
一天的行军下来,接着安营扎寨,丁子雄已经很辛苦了。但是还得去监督各排长有没有安排士兵烧热水烫脚,走了一天,这个细节是绝对不能马虎的。个别叫上起了水泡,还得拿针线挑破,留一条线尾在里头。免得重新灌水,明日行军遭罪。
忙到十点多,丁子雄最后一次查哨之后,这才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传令兵从炊事班的煤炉上拿来热水,烫脚的时候丁子雄打发他去休息。小伙子是从辽东逃难来的,今年不过十六岁。病倒了倒在路边,运气好遇见了心善的红果她们进城,给救回来一条命。
小伙子死活不肯走了,说是家里人都死绝了,只要给口吃的做啥都行。后来还是红果找老爷说的情,留下来接受了两个月的训练,因为成绩不错,留下来当了通信兵。
丁子雄很清楚,这些通信兵都不简单,一两千个识字是最起码的,脑子灵活,还得会骑马。年龄还不能过17岁,每个月还要上四节特别的课,老爷亲自教。rs
第一百零七章京师消息(为读者王孙武阳加更)
第一百零七章京师消息
登州团练呆久了,自然知道这支部队里对老爷最死忠的就是这些女兵,医术是老爷手把手教出来的,上了战场受了伤,就得指望她们救命。其次才是家丁队出身的教练和学员,前者是主仆关心,后者是师生关系。有趣的是,在这个团队里,家丁的地位明显受人追捧。
可惜,长官、神医老爷不再收家丁了!军营里,长官必须摆在第一位。
烫脚之后,自己去水沟边上倒掉水,回到帐篷内,往睡袋里一钻。此去要与建奴开战,自入家丁讲武堂第一日起,被灌输的都是军队是国家的军队,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之类的观念,丁子雄没多想就睡着了,没想过战死的事情。偶尔想到,也就是一个念头,不就是马革裹尸么?保卫国家不是天职么?
明朝的长途行军是非常苦逼的一件事情,登州团练营这种按照近代军队模式打造的军队,每日行军保持在四十公里的水准,可说是大明唯一的一家。
最好的行军路线是从海路到天津,可惜王廷试和张可大都没提这个,大概两人都巴不得队伍走的慢一些吧。于是这样一支奇怪的军队,沿途从不扰民的军队,在山东境内唱着军歌,大步行军的场景时常出现。即便是在山东境内,团练营也是沿途各县严防死守的对象。
作为陈燮的“核心”幕僚,莫泰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发挥的余地真的不多。团练营行军三日,至莱州。城外扎营之时,按说应该是莫泰这种有文化的人出面跟地方上打交道,看看能不能采办一些新鲜肉食。
莫泰也感觉良好的准备发挥个人前巡抚幕僚的私人关系网的作用,不想陈燮丝毫没有这个意识。莫泰只好决定亲自去提醒陈燮,告诉他自己的表演的舞台来了。
找了一圈,才发现陈燮带着十几个人年轻“实习参谋”,站在路边东张西望的。刚走过去,一匹快马就到了,翻身下马的是一名年轻的传令兵。
“报告,莱州本地商号的车队出城了!”莫泰觉得自己在听天书,经过黄县的时候,可没听说什么商号的车队。殊不知陈燮就没通知到,这一路要演练各种军事科目,非府城不另行采办。联合商号的信使早就先走一步,各地仰仗美洲商品发财的商家,早就盼着有机会来捧一下联合商号实际上的东家陈某人的臭脚。
登州马车作坊生产的四轮马车,拉着杀好的猪、羊,骑马走在前面的是斥候小队的成员,随后是笑容如菊花的本地商户,联合商号的三掌柜老秦,领着一群本地商家来见陈燮。
“东家辛苦了,这是莱州府的张氏商号……。”一通介绍,陈燮一个都没记住,就是不不停的笑,拱手,致谢。热闹完了,卸下东西,这些商家也识趣,各自告辞回去,水都没喝一口。莫泰站一边保持沉默,等人都走完了,这才默默的转身回去。
打击有点大!拿着高薪没有体现价值的舞台,这活还怎么继续下去?
陈燮似乎知道莫泰的心思,笑着走近道:“莫先生,待建奴退却后,怕是要辛苦你在京师留一阵子。”这话莫泰听了眼睛一亮,脸上的笑容也有了,拱手笑问:“任凭东翁差遣。”这个时候的莫泰,心理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以前还拿乔,见识了这支军队的严整之之后,以前在孙国桢手里经常跟军队打交道,比一下就知道那些都是垃圾。
“莫先生,燮虽有家财万贯及雄兵两千,然朝堂之间根基太浅。先生至京师后,不要在乎花费,大把的撒银子,尽量多结交京师官员为友。……。”陈燮不紧不慢的跟莫泰解释自己的计划,经过这次的事情,陈燮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打造一支看家护院的军队,到现在不得不考虑上层的关系。
建奴是要打的,但是此前的陈燮,对于建奴的了解,都是建立在历史资料上。所以,仅仅是一个概念,没有太直观的感受。尚且现在陈燮对自身的定位,还存在一个模糊的情况。
沿途有商户的送来的粮草,虽然联合商号花了银子,但是客观上减少了辎重消耗。出了山东,这个情况才结束了,不是陈燮不想继续这样,而是还不具备山东之外的影响力。再者,直隶正在经受战火,各地勤王军队纷至沓来,哪个城池都是大门紧闭。
出了山东一路行军陈燮就走的急了,每日行军不少于五十公里,从登州出发,前后走了18到天津,陈燮没有跟地方上打招呼,继续往前走了十余里才停下,安营扎寨,撒出去的斥候回来了一个小组,带回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陈燮正在跟王启年、莫泰等人商议军务,斥候队的头子何显进来汇报:“报告,天津来了个锦衣卫的坐探,称有军情相报。”
对眼前京城战局毫无头绪的陈燮,闻讯后大悦,立刻道:“快请!”
陈燮见到来人就傻了,惊道:“元中?怎么是你来了?”
对于自己妹子的拼头,元中见了可没啥好脸色,随意的拱手道:“托你的福,我妹子给送来一批有银子都买不到的美洲货,上下打点,不用去辽东了。现在本官是锦衣卫天津百户。”
陈燮对他的黑脸一点都不在意,笑嘻嘻的搂着肩膀,勾肩搭背道:“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客气了。坐,坐,说说现在啥局面?”
元中扭了一下,都没躲开陈燮,只好作罢。乖乖坐着道:“自勤王令下,各地兵马纷纷北上。罪臣袁崇焕率部先于建奴两日至京师,十一月二十日,袁崇焕、祖大寿领关宁兵九千人和莽古尔泰、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带领的后金左翼大军、护军及蒙古兵大战于广渠门,互有死伤。二十七日,左安门大战,袁以五百跑手潜至海子,以炮击黄台吉大营,建奴败走远遁。转道南下,于良乡击败山西勤王之师,继而陷房山。”
陈燮听到很淡定,因为知道只不过是个开始,边上人的都露出笑容来,这仗感情都快打完了。就算赶到北京,后金抢够本了也该回去了,就是一次武装游行而已。不用打仗,大家都高兴。不过接下来的话大家就笑不出来了。
“本月一日,圣上将罪臣袁崇焕下狱,五日凌晨,祖大寿遁走宁远,十六日,黄台吉再攻京师。这是最后一次接到的急报,督促勤王之师快速进京,下面的消息至今没送出来。”说到这里,元中停下了,下面的情报他也不知道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蓟辽督师都被拿下大狱,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消息。深知历史走向陈燮一脸的苦涩,历史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车轮滚滚,一点都不带改变的。
“现在是二十七日下午五点,如所料不错,圣上是不会闭门死守的,肯定会督促下面的军队出战。当今大明,能与清军野战不落下风的,只有关宁军。猜都不用猜,我军必然会迎来一次惨败。满桂一败,京师危机,全体都有!”
陈燮突然一声大喝,所有人都肃然立正,啪啪啪的马刺声作响。元中给吓了一跳,下意识也站了起来。
“我命令,部队抓紧时间休息,明日凌晨二点起来,拔营北上。三点整,团练一营五个队,掷弹兵队,炮队,卫生队、各自携带三日口粮,急行军北上通州。预备队掩护辎重、工兵随后跟上,一律给我打回去。莫先生,明日我率部轻军急进,后续的部队就交给你了。如有其他勤王之师觊觎我军辎重补给,大可放手打回去。出了问题我担着,拿银子砸也砸个平安无事。各位,我登州团练营苦练这么久,不就是等着这一天么?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一干军官眼珠子都红了,跟着振臂高呼!
莫泰还好一点,笑眯眯的看着这些人,元中直接傻了,别的部队都赖着不走,就算走也是走一步停两步,自己的便宜妹夫倒好,还要急行军去送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劝他。你一支团练,连甲胄都没一具,你这是要闹哪样?
等到陈燮宣布散会,元中总算找到机会劝说陈燮了,还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低声道:“思华,京师告急之时,天津勤王之师光是粮草准备,就用了八天才出的门。第一日就走了三十里,次日走了二十里,到了通州听说建奴退却,这才加快行军速度。贵部不是战兵,何苦走的那么急?”这个狗特务,良心还没坏完,还知道自己帮他挣了个百户的位置。
“我随自美洲海外而回,但自小受到长辈教诲,皆以忠君爱国为己任。今建奴来犯,岂可坐视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我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京城,与建奴决一死战。”
陈某人大义凛然,元中就像看一个脑子进水的傻子,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陈燮没给他机会了,安排人架着他下去休息。各部队按照陈燮的命令,抓紧准备不提,就等明日起来,全军急行军。rs
第一百零九章平地起风雷(上)
第一百零九章平地起风雷(上)
“报告长官,斥候小队大获全胜,阵斩十敌。卑职特来交令!”何显翻身下马,胸膛挺的老高,腰板子板板的报告战果。
陈燮听到这声如钟鸣的大嗓门报告,望远镜里方才看的真切,自然知道战果。此刻当面听到汇报,更有一种浑身热血都往脑门上涌的沸腾。建奴算什么?在近代军队面前,一切都是渣渣。刚才的战斗其实很侥幸,建奴斥候一是大意了,二是没想到对面能摸出一种透明的盾牌,箭术精湛的斥候,射箭都是奔着人的要害去的,这是习惯。结果这个习惯害了他们。
“首战告捷,可喜可贺,下去休息吧。”陈燮一挥手,何显啪的再次立正,牵着马下去。
“兄弟们,现在看我们的,我登州团练营,要让建奴有来无回!旗!”刷,一名少年手持迎风飘舞的红旗,上角绣着日月,白色的边框上“登州团练营”五个黑色的大字!正中一个大大的“陈”字。
刷!陈燮抽出战刀,举在腰侧,缓缓走到队伍最前面,身后是一名少年旗手两名手持步枪的护旗手。这时候陈燮站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面,左边是两列步兵队,右边是炮队,以及掩护炮队的拖后步兵队。更右边则是斥候的五十骑兵,陈燮唯一的快速机动部队。还有一个步兵队,一个掷弹兵队,拖在最后十米之外。
这个战场相当不错,一马平川就在城下,不用另外再找战场了。多古那对这个战场也很满意,正好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只要打穿了明军的阵线,就能将他们全部杀死。
“鼓!”陈燮一声喊!“咚!咚!咚咚咚!”沉闷的鼓声发出令人振奋的节奏,这个时候陈燮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原本他可以选择不站在第一线,但团练营是一支新军,陈燮不得不这么做,必须要以身作则鼓舞士气。团练营对每一个军官的要求都一样,站在第一线。
“进!”多古那也下达了命令,这时候双方距离不过千米。策马飞奔瞬息可至,但作为一名有经验的指挥官,多古那不会下令加速,手下那些百战老兵,也都知道该怎么做。
列队,缓缓策马向前,弓箭手轻骑在前。所谓的满清骑射战术,不是想想的那样在马背上用弓箭杀伤对手,一直到承受不住伤亡而崩溃。冷兵器时代的战斗,阵型很关键,骑兵射手的作用,更多的在于扰乱对手阵型,跟后续的步兵冲击创造条件。后金比明军的强,实际上是强在人高马大,身披多重甲胄,手持狼牙棒之类的重武器,一旦发起冲击,挡者披靡。明军多苦,平时饭都吃不饱,打仗的时候才能混几顿饱饭,力气不济,三五斤重的刀枪都挥不了几下,野战之时,你能指望他们挡住这些披重甲的后金勇士?
一般的明军,真正能打的就是将领的家丁。这些都是私兵,打仗主要靠家丁,因为人数少,一旦家丁败了,其他士兵自然也就跟着溃败,然后就是一泻千里,被后金骑兵追杀。
多古那很愿意重复这样的一个过程,尤不过当他看清楚对面这些明军,连甲都没有一具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对方的阵线很薄,应该一冲就过。可是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异常不安,刚才的斥候接触战,十个精锐勇士都没剩下。能出这样斥候,这支军队就不会太差。可是怎么都不明白,对方怎么就摆出这么一道看上去不合理的阵型,就像一张纸,一捅就破的感觉。更不安的是,看见了六门炮!
翁正清手里举着望远镜,这是一种带着标尺的望远镜,很简单就学会如何使用后,这望远镜就成了翁正清的心肝宝贝,谁都不让碰一下。紧张的观察建奴缓缓逼近,丁子雄下意识的喊:“900米,各炮预备!”“800米!”喊了之后,翁正清竖起耳朵。前方陈燮的军刀使劲的往下一挥。翁正清听到“呜”的一声喇叭声刺耳,本能的一声怒吼:“开火!”
明明有1500米的射程,却把建奴放到800米才开炮,不是陈燮良心发现。一是力求首轮炮火有战果,二是担心打的太狠,这些骑兵掉头就跑。团练营都是步兵根本追不上。所以要等对手下了马,排成密集的步兵队形。披甲奴在前,重甲建奴在后,最前面是几十弓手。
其实第二个担心是多余,根本就没把明军放在眼里的建奴上下,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挨几炮就跑。当年打宁远,城头的大炮还少了?顶着炮火都能蚁附而上,何况野战。
但是这一次,他们不知道,对面的炮不是红衣大炮,不是打一炮要花两分钟才能继续,不是打个七八炮,就要停下来降温的铸铁炮。
轰!轰!轰!轰!轰!轰!
六门火炮依次开火,铅球,呃,铅弹出膛的瞬间,根本就不看战果的士兵立刻忙碌的做出下一步动作,往炮管里倒醋,熄灭火星,拖把捅进去,清理内膛,定装药包,口径统一的特种铅球。每一个步骤都是反复练习无数次,每一个动作都是深入骨髓的本能。就算第一次上战场有点紧张,所有人也都做到了有条不紊的高速,三十秒,再次装填完毕。
回头再看这一次炮击的战果,炮弹放过了前面的骑马弓手,奔着后面开始下马后排着密集队形准备接近后冲阵的步兵队,线膛炮发出的炮弹高速旋转,落在人群中,落地之后强大的惯性继续往前冲,犁地似的在密集队形上凿出一道一道长约五十米的血槽。
再强大的血肉之躯,在炮弹面前都是豆腐渣,多古那目睹麾下一名勇士举起大盾牌挡在身前,却被炮弹击碎盾牌后把脑袋也给砸成烂西瓜的一幕,这个瞬间一场的绚烂,血雾和白浆飞溅,就像在喷散一场细细的疾雨。在以往的战斗中,这名重甲勇士,一手持盾,一手持厚背大刀,突入敌阵,勇不可挡。今天被一发炮弹就这么带走了。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片段,继续前冲的炮弹带走了三个躲避不及的士兵的脚,最惨的一个右脚膝盖以下都被打断了。但这还不过是第一炮,第二炮,……第六炮。顶在步兵队形前面的披甲奴才,遭到了极为惨重的杀伤,十余人倒地不起,比起那个惨叫一声都没机会发出的脑袋开花的重甲勇士,这些人的运气好的多了,还有惨叫的机会。
最倒霉的一个,肚子被炮弹打断了身子,肠子流了一地也没断气,哀嚎惨叫不休。一名重甲勇士上前,抬手一刀,帮他结束了痛苦。
最前方的骑兵射手,策马慢跑,已经接近了200步,开始提速,张弓。只要再有短短的几个呼吸,就能将箭矢射进对手的胸膛,让他们也尝尝死亡的滋味,也发出惨叫声。弓箭手们都很自信,只要每人射杀三五名最能打的家丁,明军的阵型就会松动,后面的步兵就能轻松的冲垮敌阵,然后就是不死不休的追杀。
“400米,350米,300米,250米!”观察手紧张的报数,这些人都是年轻的后生,讲武堂里学习了半年,都没见过血,看见这一幕岂有不紧张之理?但是自己的命再值钱,还能有长官的命值钱么?
看吧!神医老爷就站在大家的前面,身后的大旗在平原的北风中咧咧作响。
“举枪!瞄准!”何时排枪射击,权力在队长的手里。陈燮这个时候,什么都不用做,就站在最前面扮演一根木桩就好了。
“开火!”丁子雄第一个下达了射击的命令,炒豆子一般的枪声随着一声一声的口令,发出疾风骤雨打芭蕉一般的声音。
平地起风雷!
呃,落在不到五十米外的,长长那根是什么?是哪个王八蛋把通条也打出去了?陈燮已经没时间蛋疼了!更丢人的事情,陈燮因为站的位置没看见,比如腿发软不能动,比如换行的时候摔跤,又比如因为紧张忘记装药,或者多装了铅弹的事情等等,不一而足。总而言之,二货是有的,而且还不少。但是一直站在最前面的陈燮,无疑是所有官兵心目中的标杆,这个伟岸的背影,就是大家心情恢复镇定的灵丹妙药。
虽然只有两列步兵线,也只是进行了两次排枪齐射。但是米尼步枪弹在250米的距离,如同刮起了一阵龙卷风,凭空制造出一大片雪雾,三十余骑兵弓手,不过两轮射击,还能在马背上的已经一个都没了。
枪声之后的大地上,陷入了短暂的宁静,正在缓缓逼近的建奴步兵队,就像被一堵无形墙挡住了一样,走在最前面的披甲奴才,看着那些平时耀武扬威的主子如同被巨锤一个一个砸下马背。下意识的都停下了脚步!即便如此,还是有击发流弹钻进了人群,三五个倒霉蛋被击中,其中最倒霉的一个,子弹从眼睛里钻了进去,眼见着血柱飚出。
这个时候,多古那才意识到,牛录内最值得夸耀的后金神射手们,一个都不剩了。而他们被击中的距离,至少在一百五十步以内,这时候没时间后悔下马步行了。
“狗奴才,给我往前冲!”停滞的披甲奴才,被主子们拳打脚踢,几个迟疑的奴才,当场被砍了脑袋。射手都没了,步兵还要继续上前么?就在多古那犹豫的时候,步兵队已经在勇士们的驱动下开始小跑,试图减少冲到对手阵型里的时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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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平地起风雷(下)
第一百一十章平地起风雷(下)
目睹对面的步队刚刚跑起来,翁正清的听到了“装填完毕!标尺调整完毕。”的声音,前方是凌乱的战马在四散而动,不足五百米外,建奴是建奴步队。
摇动手柄就能利用螺栓调整角度的这个设计,在翁正清看来就是天才的设计。现在没时间去想这些了,举手使劲往下一挥。“开火!”
距离虽然只有五百米 ,但是对于头一回遭遇这种战术的后金士兵来说,简直就是在地狱里行走。那种火炮的射速远远地超出了想想。小跑向前不过五十步,黑黝黝的炮弹又来了,这么大的目标,这么近的距离,想打不中都很难。
不过,还真的有人做到了这么难做到的事情,头两发炮弹居然从建奴的头上飞过去了。飞……过去了!翁正清气的脸的青了,好在后面的四炮,一炮正中人群,三炮落在人群的前面一点。高速滚动的炮弹,扯散了密集的队形,留下一路血槽,还有数十人的惨叫声。
这时候多古那看出不对来了,这支明军清一色的鸟铳加大炮,而且鸟铳的射程极远。
犹豫不决多古那,很难发出后退的指令,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对面的火炮又响了。可能是不那么紧张了,这一次打击前方三百米左右距离的建奴步队,居然六炮全都没打空,就算是落在前面的炮弹多达五发,高速前冲的炮弹,根本就不是人的反应能躲避的开的。
“撤退,快撤退!”多古那终于发出了撤退的指令,身边的传令兵还楞了一下,这都没接战呢,就撤了?
虽然只有三轮炮击,但是后金大队已经凌乱不堪,陈燮看的很清楚,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把刀往胸前一举,这个动作就是命令,所有军官虽然都不理解,但是也都机械执行并跟随旗号。
“登州团练营,前进!”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就是命令,全体士兵扛枪在肩,跟着鼓声的节奏,跟着最前方那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一往无前!
刷刷刷,整齐的步伐声,咚咚咚,鼓点沉闷的敲在心头上。
两军距离已经不足250米,前方陈燮把刀一落,斜斜的朝下。刷!整齐的止步!
“举枪!瞄准!开火!”连贯的命令后,登州团练营上空,飘起了一层硝烟。
就像一阵狂风扫过,顶在最前面的士兵倒下了一片,没人去仔细的数,但是肯定不会少于五十人。不等他们做出反应,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听清楚,又是一顿急如骤雨的枪声,再次刮倒了一片。
就像在整个后金步队几步之前,画了一道死亡线。小跑前进的势头被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狠狠的挡了回去,弹丸不断的击中身边的同伴,溅起一朵一朵的血花,发出的惨叫声渗入骨髓,无论披甲奴才还是重甲主子,挡者披靡。又像一道无形的重锤,将整个正面狠狠的往回砸。被击中者,运气好的被击中肢体,告诉弹丸把人往侧面狠狠的一拽,倒下去就爬不起来,虽然疼的惨叫不休,但是死不了,顶多废掉一条手臂或者腿脚。运气稍微差一点的,被击中面门、胸膛这些要害部位,直接就往后一栽,喊都来不及喊一声就没了性命。运气最差的,要属那些躯体中弹者,高速旋转的铅弹击穿甲胄,哪怕是身穿了三层甲的后金猛士,无一幸免的被弹丸钻进体内,翻滚搅动,有的肠子被打断,顺着伤口流出来,有的肺部被打中,到底后口鼻溢血,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一时半会死不了,还要被痛苦折磨很久才会咽气。
距离一百五十步,鸟铳能破甲,这个现象已经很骇人了。即便是身经百战,视生死为寻常事的后金老兵,也被这一残酷的现实击穿了心理防线。更不要说,他们以前面对的是别人死的时候,今天面对的是自己马上要死的现实。
如果之前的炮击让这些自诩能轻易击败对手的后金士兵的阵型松动,心理动摇,生出了畏惧的情绪。那么这一顿排枪,就彻底了将他们的勇气打掉了。不要扯什么后金勇士的顽强斗志,这个时代没有哪怕一支军队能支撑住这种伤亡速度带来的心里压力,能够承受三成伤亡而不散的军队,就是铁军了。能够承受五成伤亡还能坚持战斗的,那就是钢铁之师。
而建奴,距离钢铁之师还差的远呢,要不在北京城下能被关宁铁骑造成一千多的伤亡之后便溃散?建奴能横扫明军,唯一的解释就是明军烂的够彻底!
而今天,站在建奴面前的是一支由残酷的军纪和最严格的训练打造出来的一支军队,加上超越时代很多的武器装备组成的近代军队。这是一架杀戮机器,冷血、残酷、毫无情感,驱使士兵不断强忍内心恐惧、焦虑、狂躁等负面情绪,不断本能的重复那些杀戮动作的原因,不是精神力量,而是对严酷军法的恐惧以及长期训练造成的条件反射。
最后一点勇气都被打掉的后金军,终于听到了人世间最美的声音,那就是撤军的命令。没有任何一个人迟疑,掉头就跑。但是身后的敌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六门火炮再次发出怒吼,追着后金的步队打。更惨的是,就算转身逃跑,也依旧在米尼步枪的射程之内。
砰砰砰……,密集的步枪声再次响起,米尼弹将那些落在后面的后金士兵打的东倒西歪。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陈燮,这个时候再次举起军刀,做了个向前劈砍的动作。
“上刺刀!全军突击!不要俘虏!”这个动作被身后的旗手用旗语做出了演示,注意力高度集中地各级军官,发出了全军突击的指令。
“大明万胜!杀光建奴!”整齐的怒吼声后,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全军开始追击。最先启动的是五十人的斥候队,随后是潮水一般的刺刀海。
“胜了?”城头上的解巡抚如同大梦未醒,看着身边的方御史,这哥们也好不到哪里去,正在使劲的掐自己的腮帮子。“胜了!胜了!”杨国栋不愧是武将,这个时候第一个反应过来,城头上的数千士兵和百姓,一起跟着喊了起来。
“胜了!胜了!”确定不再有城破家亡的危险后,城头上欢声四起,一时间成为了欢乐的海洋。崩啊,跳啊,好像这场战斗是他们打胜的。
看着这些光顾着高兴的士兵和百姓,冷静的人总是能先冷静下来。比如两位文官系统的大佬,在别人还在欢呼雀跃的时候,他们回复了冷静,互相看看,心有灵犀的点点头。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从这场大胜里头捞点好处的问题。
追击还在继续,战场上狼奔豕突,斥候骑兵人人一手持短铳,一手持马刀。但凡敢于转身抵抗者,迎上去就是一枪,埋头逃跑又没有跑过同伴的,追上去就是一刀。
多古那在下达了后撤令后,带着身边百余骑兵绕了个弯子去了侧翼。一直在注意观察敌情的陈燮,立刻做出反应,作为预备一直没有出击的一个步兵队被调了上来,严阵以待盯着侧翼可能发起的攻击。与此同时,喇叭声响了起来,部队停止追击。不是陈燮不想追杀,而是他知道两只脚去追,什么都追不到,而且会破坏严密的队形。甚至可能遭致反击而损失。
多古那确实想过进行反击,但是对面的敌人真是太狡猾了,很快就停止了追击,骑兵停止下来,配合一个始终没有轻举妄动的步兵方队监视对手。其他的步兵则端着步枪,给那些倒在地上还没断气的建奴补刀。
为什么不要俘虏?这个事情陈燮是这么理解的,不是什么没那么多粮食浪费的废话,而是很明确的告诉各级军官,那些敢于打上门来抢劫的强盗,除了死,没有更好的赎罪方式。
多古那带队远遁,被明军追在屁股后面的步队士兵,很多人都没机会回到自己的马背上。三百镶白旗的一个牛录,加上四百余披甲奴才,七百多人的队伍,最终逃离战场的不过二百人。当然这是后话,陈少爷、陈老爷、陈神医同志,此刻正在一辆四轮马车后面,抱着一个属于红果的脸盆在狂吐。妈的,刚才一脚踩在一堆肠子上,真是太恶心了。当初解剖人体标本,都没觉得有多恶心,战场上浓浓的血腥味道,才是让人难以忍受的原因吧。
这辆马车是伤兵专用,平时都是红果她们坐的,这会一帮女兵发现老爷在吐,当然不能让人看见,毁了老爷的伟光正的高大形象。端着步枪的女兵岗哨放出去十几米远,老爷出来之前,谁都不能过去。下意识的,这些女医护兵已经把陈燮当成自己的主子。
总算是吐完了,陈燮从马车后面站起来,甚至还站在马车上,举起望远镜观察。很快陈燮就注意到一个镜头,一名年轻的士兵,拄着步枪狂吐不休,吐几口就停下,拿刺刀捅死一个还在挣扎的建奴,然后又继续往前走几步,再吐,再走,再捅死人。rs
第一百一十一章一场闹剧
第一百一十一章一场闹剧
仗着有马,多古那得以全身而退,残兵败将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陈燮重重的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没有骑兵看来确实不行,这么好的全歼战机都无法抓住。”
带队着步兵追杀的王启年回来了,面露喜色:“老爷,哦,不,长官,发财了,发财了。”
陈燮奇怪道:“发什么财?”
王启年回头喊:“带上来!”一名留着金线鼠的男子,被两名士兵拽死狗似的拖过来。往地上一丢,陈燮才看清楚,这娃不大,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磕头如捣蒜道:“主子爷,奴才说的都是真话,一点不带假的。”
陈燮听着“主子”“奴才”的就烦,怒道:“真是废话多,王启年,我说留俘虏了么?”
王启年被骂也不慌张,笑嘻嘻道:“长官,这娃是辽东人,运气好被我撞见了,留他一条小命。据他说,前面不到五里地的一个村子里,存了大量建奴抢的财物。只有三五个建奴在看着,本打算回头带走,不想被我军打的打败,财物没顾上就从另外一个方向跑了。”
陈燮一听这个更恼火了,抬脚就踹,王启年也不躲,吃了一觉。陈燮骂道:“怎么还不赶紧派人去?”王启年道:“何显带着斥候队已经过去了,我让预备队也跟着过去了。”
“算你会做,这小子就留他一条命,对了,金线鼠太难看了,让人剃掉。”陈燮不再废话,银子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是好东西,在大明有银子开路,基本没有办不成的事情。自然是银子越多越好,管他怎么来的。而且陈燮还有一个计划,需要用到大量的银子。
“长官老爷,这小子还说,建奴大队已经过了通州,往山海关方向去了。”王启年的汇报,并没有让陈燮过于惊讶。黄台吉手里的八旗才多少人?碰北京这种坚城根本消耗不起。说起来袁崇焕是真他妈的混蛋,为了个人的权力和威信,把毛文龙这个不太听话的刺头给做掉,不然黄台吉怎么也得惦记一点他的老窝吧?怎么敢倾巢而出。
陈燮直接在马车上摊开地图,瞄了好一阵才合上,最后很装逼的作出结论:“黄台吉是来抢东西的,估计会继续往东抢,回头发现孙大学士在山海关等着他,估计就该回头了。反正就算他走回头路,明军已经丧胆,不会跟他野战。我军缺乏战马,机动性太差了,这次出来,记得多弄点马回去。”
还真别说,提到马的时候,第一步兵队长丁子雄跑来了,立正汇报:“报告长官,我部打扫战场完毕,共计缴获战马一百九十三匹,斩首数量还在统计,刀枪甲胄没去数。”
陈燮可看不上这些破烂,眯着眼睛突然朝城池的方向看过去,然后笑了笑。
城门在陈燮看过来时,竟然很神奇的打开了。陈燮用望远镜一看,然后乐不可支。一帮军官也都举起望远镜,看到一幕让他们也觉得很荒唐。打开的城门里出来的是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大概有百十人的样子。之后是一百多人的步兵,衣衫鲜亮,手持长矛,看上去很威武的样子货。跟在兵后面的是一群仪仗旗牌手,举着旗号、牌子敲着锣,拥着两顶轿子过来。
陈燮笑了一会就没笑了,陡然把脸冷了下来。这帮王八蛋这个时候出来,不用想都能猜到几分用意。陈燮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事情,露出一丝阴冷的微笑。
“走,去看我们的战果。王启年,让戒备的兄弟们凶狠一点,别跟他们客气。”陈燮这么一说,王启年吓一跳,低声道:“老爷,不好吧,这通州城里,又是保定巡抚又是御史台的,回头被参一本,您可吃不消。”
“蠢货,老子是团练,不是官兵。再说了,我们打着登州府的旗号,会有人跟他们打嘴皮官司。再说了,这是一笔好买卖。”陈燮笑眯眯的走了,王启年摸着脑袋想不明白,这跟买卖有啥关系?
“老爷高深莫测!”尽管想不明白,但是丝毫不妨碍王启年对老爷正确性的绝对认可。冲着陈燮的背影拍了一句马屁,王启年赶紧吩咐下去。
预备队官李秋拉长着脸,站在道路的中间身后是一个排的士兵。没能赶上打仗就算了,还没赶上追杀,被那个建奴的首领带骑兵绕行之后给耽误了。李秋的心情很糟糕,别人都在打扫战场,他得带队负责戒备。都是一期结业的同学,关系都不错,但是也存在激烈的竞争。
回头不知道那帮孙子在自己面前怎么吹嘘呢!
接了王启年的命令,李秋准备拿这些缩头乌龟发泄一下心头之火。这帮年轻人眼睛里只有陈燮,管你哪来的巡抚和御史。老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在哪?大旱年,差役狠毒如虎狼,家里最后一斗高粱米都被手了税赋。要不是小时候读过几天私塾,哪有机会给老爷卖命。
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李秋把刀抽出来,单手持刀,大喝一声:“来人止步!这里是战场,擅自靠近者,格杀勿论!”
杨国栋见状一愣,对身边的亲卫道:“去,告诉他们,保定巡抚解大人,御史方大人,总兵杨大人来了,让他们的长官出来迎接。”
亲卫策马快炮上前,到了三步之外,玩了一个花活,胯下黑马前蹄抬起。这货耍帅还没结束,砰的一声枪响了,一阵青烟袅袅,强大的冲力直接给这货掀翻下马。战马吃惊发出淅沥沥的嘶鸣,掉头就往边上跑开,地上躺着一个肩膀上开了一个大洞的倒霉蛋,血正在不断的溢出,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血池。
“冲阵者死!”李秋再次高呼,这时候发生了戏剧性的一幕,前面的骑兵正在义愤填膺,抽刀准备往前冲的时候,后面的仪仗队整体一愣,敲锣的差役发出一声惊呼:“杀人了!快炮!”丢下手里家伙,这家伙就先跑了。整个仪仗队跟着就乱了,两顶轿子的轿夫看看大家都跑了,也都放下轿子,掉头就跑。大人不大人的,现在顾不上咯。
一排士兵列队,举枪,瞄准。李秋已经把刀举了起来:“冲阵者,就地击毙。”
轿子里的两位算是倒霉了!解巡抚正在捻着胡子,琢磨该怎么从这场大功劳中啃一口肥肉,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带兵的武官不肯就范。一介武夫,摆开巡抚的仪仗,夸奖几句,再表示向圣上为他庆功,还不得当场磕头如捣蒜,感恩戴德?
结果一声枪响,仪仗队跑了个干净,不等他弄清楚状态,屁股猛的一颠,轿夫也跑光了。
躲的远远的陈燮端着望远镜,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是哭笑不得。这帮孩子胆大包天,这下把人得罪狠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敢于策马冲来,击毙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得罪就得罪了,反正老子不归保定巡抚管。
“你你你……!”杨国栋又气有怕,抬手指着李秋的方向,下面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李秋才不管他那么多,喝道:“下马,止步,来一个人上前说话。”
方御史的胆色还凑合,大概是平时狠惯的,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会出了轿子,看看前方的一幕,再看看前后左右,当时也有点慌了。这是杀了人啊,地上那个兵醒了,还没断气,本能的挣扎着往回爬呢。
“杨国栋,怎么回事?”没看见解巡抚下轿子,方大御史只好对杨总兵喝问。大概是没有看见那些兵继续开枪或者冲上来,方御史没有掉头就跑。
“这个……。”杨国栋也解释不清楚,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这时候前李秋又喊了:“最后警告一次,立刻下马,否则做冲阵论,军法从事!”这一次方御史听明白了,很想上去说话,但是正好看见十米之外那位倒霉蛋,最后向前不甘心的伸出手后落下,一动不动了。
方御史反应过来了,这就是一班杀神!建奴何其凶残,在他们面前不是被打的死伤惨重。不过大明的文官就是厉害,短暂的畏惧之后,看看对面虽然穿的奇怪,但是旗号是大明的,自然毫不畏惧的迈步上前,对杨国栋低声道:“还不给我滚下来,丢人现眼!”
杨国栋翻身下马,憋着气想让手下再上去说话,想想还是自己上去了。几个家丁看看,都跟着上去。李秋把刀收了起来,站在原地不动,等着他们上来。
“保定巡抚解大人,御史方大人,前来巡视,本官是总兵杨国栋,还不去把陈燮叫来迎接各位大人?”杨国栋自以为说的很客气了,没曾想李秋听了他的话脸色立刻就变了。
噌的一下把刀给抽出来了,他这一动作,后面的士兵就把枪举起来了。
“你***活腻歪了是吧?敢直呼我家老爷的名字!”李秋还是很鬼的,临时称呼了一句老爷。这毕竟是民办的团练,不是正规军。这一趟出来,打的是登州营的旗号,实际上团练营的本质没变化。rs
第一百一十三章惨剧、义愤
第一百一十三章惨剧、义愤
何显回来了,带来了坏消息。小村子里有三十个建奴守着,何显带着斥候队和一个步兵队赶到,一个包围排枪干掉了一大半,付出三名斥候负伤的代价后,把剩下的世纪个建奴堵在一个屋子里。在村里建筑的掩护下,登州团练营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伤亡。一名步队的士兵被射中面门,当场就咽气。虽然射箭的那个建奴被步枪打成了筛子,还是无法救回那名士兵的性命。
何显为了避免新的伤亡,又不想放火烧了屋子和里头的财物,决定回来叫一门炮去助攻。陈燮检查了一下三名受伤的士兵,都是被弓箭所伤,好在没被射中要害,两个伤了手,一个伤在脚上。随行的医护兵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送后面去给红果她们治疗。
陈燮决定亲自去看看,到了村子里才发现并不是只有坏消息,整整百余辆大车的粮食财物,还有一百几十头牲口。可惜战马少了点,只有十几匹。
战死的士兵很年轻,看上去只有十**岁,眉心中箭,神仙都没治。
两门大炮被推了上来,对着院子围墙,就在二百米之外。陈燮也不愿意让手下再增加不必要的伤亡,他的兵不是炮灰,每一个人都花了不少银子练出来 。
村子里唯一的大户,院墙是砖石结构,足足有一丈高。炮兵装弹的时候,陈燮很纳闷的问了一句:“村子里怎么没看见活人?”
这时候王启年也赶来了,那个小辽东娃也带来了,脑袋变成了光头,带着皮帽子,一身显得宽大的棉衣,腰间扎着武装带。
“奴才崔狗子,见过主子爷。”小辽东娃过来熟练的跪下说话,陈燮不悦的看看王启年。这货被看的一哆嗦,赶紧把崔狗子拽起道:“起来,军营里不兴跪拜。心里要有老爷,不用跪着装样子,好好卖命就成。”
一时半会陈燮也打算去改变这个时代的人,所以这些事情睁一闭一眼而已。
“狗子这个名字太难听了,今后就叫崔新。”本来打算给这小子取个更新的名字,仔细一想都到了明朝,还催更是不是太凶残了一点。所以更字就没了。
“谢老爷赐名!”小伙子挺机灵,一看就是那种从小看人脸色吃饭长大的。因为这个,陈燮看他还算顺眼,甚至有点亲切感。
“你说说,这村子里的人都去哪了?”陈燮想起这个就问了一句,崔新听了脸上一阵惊慌,犹豫再三才道:“年轻男人都抓走当了脚夫,几十个年轻的女子被关在这个院子里,其他的都在村子后面林子里,那还有条小河。本来孩子也是呀要带走的,说是要赶路就没带。”
陈燮心里一酸,看明朝的书多了,知道那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启年,派人去把红果她们叫来,记得来几辆装伤员的四轮马车。再有,调一队人去河边,入土为安吧。”陈燮一番交代下去,才发现士兵们的眼睛都红了。就算是王启年,这会也都露出要吃人的眼神。
“大人,装填完毕!”翁正清过来回报,陈燮看着面洽这个占地怎么也得三四亩的大院子,手一挥。大炮响了,轻易的轰塌了院墙。举着盾牌穿着防刺服的斥候队员冲进去,叮叮叮的声音响起,箭支对这种来自现代社会的警用装备毫无作用。反而暴露了建奴的藏身之所。
一顿排枪过去,三五声惨叫。接下来的战斗进行的很顺利,只有弓箭的建奴,根本没机会展示个人的勇武。最后时刻,三名建奴手持大刀从一个屋子里冲出来,被几十支燧发枪齐射打成了一堆烂肉。虽然很浪费,但是陈燮没去批评这么做的士兵。
经过这次战斗的这些士兵,一边呕吐一边坚持着前进,踩着地上的血迹和内脏,用刺刀结束那些受伤建奴的性命,砍下建奴的脑袋。实际上不管是谁,走了这么一回,都能算是合格的老兵了。见了血手不发抖,还能平静的用刺刀捅过去。说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别说杀人了,就算是死人的现场,没有闻过多少血腥味的人,都很难忍受那种浓烈的让人肚子里翻滚的味道。(年轻的时候,跟着去一个谋杀现场采访,门都没进,被一股血腥味冲的吐了半天。)
一切战斗都结束了,在正屋里的一个大房间里,发现了那些年轻女子。一名年轻的士兵踢开门之后,看清楚里面一群女人衣衫不整,甚至还有几个是裸着身子,很快就退了出来,还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红果等人来的很及时,陈燮简单的交代了几句,红果等人进去之后,半个时辰红果出来。看见等在外面的陈燮,坚强的红果抱着陈燮的手臂默默的流泪,好一会才擦干眼泪道:“老爷,麻烦您让人找几副棺材来。”
陈燮仰面,久久不语,平息了一番心情之后,才让人去办。现找棺材很难,但是难不住工兵。拆了一些门板,用钉子做了几副薄皮棺材。大院子里一共找到了四十四个年轻女子,大的二十来岁,小的只有十三四岁。其中八个女子一根布带子把自己吊在横梁上,三个女子赤、裸着死在床上,一个脖子上动脉被割断,一个胸口上插着一把刀,最后一个是自己用剪刀结束了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生命。
去河边的何显派人回来汇报,在河边发现了二百八十五具尸体,都是老人和孩子。小河水都被染红了,好多兄弟当时眼睛都红了。棺材都没一副,只能就地挖坑埋葬。
站在院子里脸色阴沉的陈燮,这时候没人敢上前。只有红果上来,低声劝道:“老爷,人都死了,您何必自责?”
自责这个词,陈燮是认同的。理由很简单,他明明能做的更好,或者说能更早一点赶到通州。但是他没有做这个选择,可以说这村子里的人,如果陈燮来的早一点,不会死那么多。
陈燮决定在这个有一百多户人家的庄子里扎营,村子里的人不是跑了,就是被抓走了。住进来也不存在什么扰民,明年这个庄子还有没有人住都是两说。命令下达之后,大队人马陆续进驻,庄子里的一片空地上,除去被派往接应辎重队的斥候小队,所有士兵都在此列队。
站在马车上,陈燮对着自己的部下们发表一番剪短的演讲:“兄弟们,发生在这个庄子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原因,我想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在这里,我不想讲什么民族大义,也不想讲什么忠君爱国。我只想跟大家说,今天发生的一切,足以证明我们面对的敌人是群毫无人性的禽兽。
如果各位兄弟信任陈某人,我愿意带着兄弟们一起,与这些禽兽战斗。不为别的,首先为了我们自己和亲人们,不再重复这里发生的一切痛苦而战斗。其次才是为了大明千千万万普普通通的百姓而战。不管前面的征途如何艰难,我都将战斗到底。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誓将这一类的禽兽斩尽杀绝!不死不休!”
“誓将禽兽建奴斩尽杀绝,不死不休!”狗腿子王启年激动的振臂高呼,所有人都跟着一起举起拳头,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这一夜,陈燮住在了这个大院子里的书房内。书房里有很多书,问过幸存的丫鬟才知道,这里的主人姓高,有举人的功名,建奴来犯时,已经举家逃进了通州。好些个丫鬟和下人都没带。知道这个情况后,陈燮对于占据民宅的举动根本没有心理压力了。
陈燮选择了一个人在书房里发呆,谁敲门都不见。红果心思细腻,知道这个心跟菩萨一样善良的老爷内心不好受,捧着晚饭给送进书房,看见陈燮对着墙壁上的地图发呆。
放下盘子的时候,红果看了一眼地图,上面的“保定”被一个黑色的大圈子圈住,一看就知道是陈燮画的。接着又看见了通州被一个红色的圈子圈住,这个时候陈燮回头了,眼睛里除了愤怒再没别的。
红果吃了一惊,陈燮指着地图道:“你也看清楚了,保定在哪,通州又在哪?堂堂的保定巡抚、御史、总兵,麾下近万大军,奉命勤王却从京师的西南的保定跑到了东南的通州。大明朝靠这帮王八蛋能保住天下都是怪事了。”
红果淡然的低声道:“老爷跟其他老爷是不一样的,您拿我们这些苦水里泡大的百姓当个人看,其他老爷的眼里,我们这些百姓就不是一个人。给他们磕头下跪当牛做马是应该的。”
红果的话,深深的触动了陈燮的神经!两年的时间,陈燮对这个时代的“精英”们有了一个比较深刻的认识。他们是大明王朝统治的基础!不管是谁来当皇帝,都离不开这些人的帮助,必须依靠他们来治理天下。
尽管陈燮恨不得把这些人都杀光了,但是现实告诉陈燮,这个想法不合时宜。
接下来的明朝之路该怎么走?这是一个陈燮不得不必须正视的问题了。
当然,在这问题想清楚之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执行军法。战场上犯错的士兵和军官可不在少数,全部都被各自的军官记在心里的,这回当然要好好收拾一下,只有赏没有罚是不行的。就在村子中的空地上,板凳一横,十几个二货被脱了裤子,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屁股,啪啪的板子声此起彼伏,打的叫一个畅快淋漓。
挨打还是小事,丢人的是有女兵在旁观,捂着嘴在吃吃的笑,凡挨打的士兵,甚至一些事士官,没有不牢牢记下这次错误的。rs
第一百一十四章合理推断遇见了开挂者
第一百一十四章合理推断遇见了开挂者
通州东面的三河城外不远的一个村子里,人喧马沸。负责扫荡周边,监视掩护后金主力的正白旗和镶白旗的二十个牛录驻扎于此。永定门一战,算是彻底的打断了明军的脊梁,京师周边二十万大军别说出战,派斥候侦查都没一个将领去这么做。
后金主力已经过了三河,这个情报三河城里的守军送不出去,京城自然无法知道,北京以东的河北大地,现在任凭后金铁骑驰骋。黄台吉的计划是尝试走山海关回去,省得再绕远路。运气好的话,回去的路上把讨厌的山海关给拆咯。
狼狈不堪的多古那自缚求见,一个牛录三百余勇士及三百余披甲奴才,正常情况下根本就没有明军敢于主动挑战,就不要说战败了。所以,看见这奴才的惨状,正白旗主多尔衮和他的同胞弟弟多铎,也都吃惊不小。
年少气盛的多铎,听说多古那被在通州被一万多明军打败了,丢了抢劫的财物和人口,带着二百来人逃回来,其中后金镶白旗的勇士损失了一百多人,气的一脚踹翻多古那,拿起鞭子就是一顿没头没脑的狠抽。
皮鞭将衣服抽成了布条,皮开肉绽的多古那惨叫连连,就是不敢躲避,在地上抱着头滚着硬抗。这顿鞭子要是不抽下来,小命都保不住。
为了保命,多古那跟下属们窜串供,都说被一万多明军包围了。这样就算打了败仗,也不会招致太坏的下场。
抽了好几分钟,多尔衮总算是开口制住多铎道:“好了,不要打了,问问这奴才,被哪支明军打败的?真是奇怪了,这些天我们可是一个明军都没见着,这支明军从哪来的?竟然敢于主动出击,伏击我军。”
多尔衮就是想当然,认为明军的能力根本不足以万人的兵力,正面战斗能造成那么大的伤亡。说去这个,多铎就心疼,后金才多少人口?这次出征的十万后金军,实际上真正的后金战士,能有五万就不错了,其他的都是披甲奴才。可以说每一个后金战士都是宝贵的,这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一次被*掉一百多人,多铎不发泄一下得气疯了。
无视其他牛录额真的嘲讽笑容,多古那爬起来后勉强跪着道:“回二位主子爷,此战大有名堂,这支明军装备了一种火炮,射程不下千米,而起每次开火间隔很短,二十余息可发一炮。再者,这支明军装备了一种新式鸟铳,一百五十步之外可破三重甲。奴才事先不知,所以吃了大亏。现在想来,这支明军很怪,带着一种浅灰色的圆帽子,绿色的衣服也不像明军常见的鸳鸯战袄。这股明军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全部不着甲。”
一开始多尔衮和多铎还不怎么在乎,可是听到最后的时候,表情也露出了惊讶。一支不着甲的军队,真是无法想象的事情。相比火炮、鸟铳能打的远,这个事情更加不合常理。
两人都不会怀疑多古那说假话,所以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这支明军要是真的有一万多人,真是太可怕了。更为老成的多尔衮,让人去把其他败兵叫来,仔细的问起战斗细节。
很快都得到了差不多的答案,火炮样式奇怪,两个大轮子,射速快似乎不怕炸膛。鸟铳打的很远,穿了三层甲的后金勇士,在一百五十步之内都被打穿了甲。开战的时候,拍着两条长队,看上去阵型很薄,等你往前冲的时候,先用炮轰,进入二百步,就是又急又狠的鸟铳排枪射击。以往习惯的骑马步兵战术,被打的根本没还手之力。个人勇武,完全用不不上。
兄弟俩互相看看,打发了其他人出去后,这才商议道:“这事情有点古怪,明日大军上路,我想亲自带着几个牛录押后。如果他们追上来,正好可以称量称量这支明军的成色。”
多铎的话多尔衮没有表示否定,而是沉吟一番才道:“还是想想,怎么跟老八怎么解释吧,他可不会放过任何打击削弱你我的机会。”
“也只能按照多古那那个奴才的说法来解释了,虽然在奴才没说实话。”多铎还是很了解自己的部下,一语道破玄机。多尔衮对这话也没怀疑,点点头道:“几个奴才的说法,多有漏洞。这支明军的规模不会太大,应该是得到了通州明军的增援。”
这哥俩都是能耐人,从多古那和下属的话里听出了问题,但是他们也只能是按照正常的逻辑来判断,多古那与明军交战正酣,通州守军见有机会占便宜,杀将出来。
这个判断的推断过程一点都没问题,问题在有人是开了挂的。
不管怎么说,七百多人被一万多人围上了,还能冲出来二百多,这也算不得什么太丢人的事情。无非两人要担负一点指挥不当的责任。这个事情的副作用,就是兄弟俩做出决定,多铎亲自率十个牛录断后,多尔衮先走一步,带上抢来的钱粮人口。
单独弄了个大院子,三十三个被救下来的女子住在里面,红果带着十个姐妹也住了进来,给她们作伴的同时,也讲一些事情安慰她们。如果不是因为红果她们的存在,这三十三个女人选择活下来的不会超过一半。饿死是小,失节事大,这时代对于女性而言,混蛋透顶。
当然了,这些女人是不会有觉悟去抱怨这个社会,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寻常人家的女性还好一点,活着就是一个本能的举动。那些上吊的女子,都是一些大户人家出身的,对她们来说,死确实是更好的结局。
身子被污了,女人们的情绪都不高。裹着这支明军特有的棉大衣,多数人挤在一起互相依靠,少数人自己找了个靠的地方,表情麻木的等待未知的命运降临。
同样是女人的青青,推开门进来看了一眼这些神情绝望麻木的同类,低声道:“出来几个人帮忙,烧水做饭。”这是陈燮交代红果的安排,尽量给这些女人找一些事情做,免得她们想不开寻死。女兵就这么点人,根本就照顾不过来。
俗话说蝼蚁尚且偷生,陈燮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想去死的人终究是少数,就算在明朝也一样。她们这些人真正害怕的是世俗的不容,而不是活下去。
都是农家的出身,这些女子被招呼到了之后,纷纷挣扎的起来。这些穿着女色军官的姐姐们待人不错,给每人拿了棉衣穿着,不能叫她们为难了。就是这么朴质的想法,这些幸存的女子都起来了。
青青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大家都在忙,能多几个人帮忙做事也好。尤其是医院那边的规模需要扩大,一直缺人手。希望这些女子里面,能出几个给老爷帮忙的护士吧。
“厨房在那边,过去几个人帮忙做饭,院子里架了行军锅烧水,去几个人帮忙看火,西厢里有大木桶,姐妹们轮流去洗一洗。不用带换洗衣服,那边都备下了。还有,大家别担心有男的进来,老爷治军极为严格,一旦发现侮辱女性者,砍头是最轻的。”看看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子神情紧张,青青指她道:“你,跟我走。”
几个年轻的团练担着着劈好的柴火进来,熟练地把火点上后退了出去,院子门关上的瞬间,几个被救女子的神情有点恍惚。因为她们从这些男兵的眼神里看见了温和的人情味,就像自己的家人和姐妹的眼神。
“这位姐姐,我叫小兰。”小女孩怯怯的开口,青青对她笑了笑,伸手摸着她的脑袋道:“小兰,我叫青青,以后你叫我青青姐。遇见了老爷,你们算是彻底得救了。别担心以后被人看轻了,我们这些姐妹,以前还不如你们呢。这不,被老爷收留后,学了本事,走到哪都不低人一等。”
类似的场景对话,在厨房,在院子里,在洗澡间里,都在不断的上演。小兰跟着青青出了院子,走到一个农家院子跟前,看着这个姐姐对里头的兵指手画脚的。
“张大柱,拿一百个罐头,肉的鱼的各一半,小号的干净内衣,六十六套,鞋子三十三双,帽子三十三顶,武装带三十三条。对了,还有,新鲜肉有也送点。”里头出来的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边记录,一边陪着笑道:“青青姑娘,我兄弟不要紧吧?他那腿还能保住么?”
青青笑道:“这我可说不准,按照老爷的教的医术里讲,这条命保住了八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得看老天爷的。”呃,这话怎么说呢?陈燮没带破伤风针来明朝。
很快这个男子就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推着小车的士兵,车上装了青青要的东西。张大柱自己拎着个袋子,笑道:“青青姑娘,一条猪腿,够不?”
青青笑道:“多了,你这么干,会有人说闲话么?”张大柱笑道:“谁敢啊,各位姑娘都是老爷的亲传弟子,吃小灶天经地义。哪个孙子敢废话,回头您拿大号针头给打针,那不得疼死。”青青笑着往回走,心里却在想一个问题,老爷真是神了,居然让辎重队带了好些衣服,看来连救下这些姐妹的事情都预先想到了。rs
第一百一十五章团练营的软肋
第一百一十五章团练营的软肋
通州,一场分赃会议正在进行。陈燮愿意把一场大功劳拿出来卖银子,这事情暂时还只有三位大人知道,之前光顾高兴了,这会坐在一起商议的时候,觉得事情也没那么简单。
这个奏折该怎么写?要不要彻底的把登州团练营抹掉?
一番商议,最后的结论是登州营不能抹掉,可以采取艺术的手法来表现。最后这个奏折里有了这么一段文字:20日午后,建部复来,攻城正急,巡抚解经传、御史方大任登城,亲冒矢石,鼓励杀贼,……,登州营旗号自南而来,建部见不能胜,恐其侧翼被击,弃尸而退。
文化人玩笔头子那叫一个溜,重点突出了两位文官在城头的作用之后,其他的都是陪衬。
陈燮卖了功劳,那是一点都没有心理压力。这年头,啥都没银子实在。再说了,不能白白便宜了登州营,什么功劳和升官,陈燮都没放心上。
晚上开会,总结白天的战斗得失,并且就建奴的战斗得失也做了一些总结。
陈燮坐在边上捧着茶杯不说话,主要是王启年、何显、张彪、丁子雄、翁正清等军官,以及一干年轻的参谋学员们在商量。
这个会议绝对是自由发言,想说啥都可以,但是你得言之有物,要是胡说八道,后果自负。王启年作为这支队伍的实际最高指挥官,战斗中并没有像陈燮那样站在最前面,所以对整个战局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至于说到为啥没有拦着陈燮站在第一位,这个还需要解释么?团练营军规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
王启年站起发言:“建奴战阵惯以百姓、仆从为前驱,必须要看到,今日一战多有侥幸。我部装备皆为火器,如建奴驱赶百姓为前驱,以仆从随后,届时将如何应对?这个问题,必须有所准备,以免措手不及。”
这个问题很尖锐,登州团练营最大的软肋,被王启年很明确的指出来了。燧发枪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连续发射十余弹之后,枪管发烫,火药池内的温度,足以在瞬间引燃倒进去的火药。如果建奴真的像王启年说那样做,就算不顾这些百姓的生死,开枪射击,也会导致火枪发热后火力密度不足的问题。
抛出这个问题,大家很快就开始商量了,有的认为不该对百姓开枪,有的认为开枪是必须,不能让百姓冲乱了队形。团练营的这种线性队形,一旦被冲散,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毫无优势可言。
怎么解决枪管发热的问题,一干人等进行了激烈的议论,最后得出了一个一致认为可行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增加队列的纵深。临战之时,必须要保证足够的预备队,一旦出现枪管发热不能继续的情况,立刻顶上去轮换。
听到这里,陈燮咳嗽一声,众人纷纷注目之际,陈燮才开口道:“我想大家都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战前侦查。我们只有两千多人,一旦陷入包围之中,后果不堪设想。今天的战斗,对于今后的作战没有太多的可借鉴性,理由很简单,我们是优势兵力。未来的战斗,我们很难再遇见这样的好事了。那么大家就应该以劣势兵力作战为主要的商讨方向,没有记错的话,在训练的科目中,有一个快速构筑胸墙的科目。如何把这个科目,在作战中发挥到最大的作用,大家没有去想过么?没有想过,现在就好好的想想。”
说着陈燮站了起来,对王启年道:“你主持会议,我出去转转。”
望着陈燮的背影,所有人都有点羞愧,毫无疑问,方才一番话表示了陈燮的不满。
“好了,大家都别耷拉着脑袋,都给我把脑子转起来,想到啥就说啥,回头老爷要看总结。别到时候啥都说不上来,吃老爷的挂落。”王启年敲了敲桌子,心里暗暗对老爷的眼光表示敬服。登州团练营里有工兵队,携带了大量的麻袋。士兵人人背着一把小铲子,目的就是在一旦遭遇优势敌人的攻击,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用麻袋装土构建土墙。目的很明确,延缓敌人的推进苏速度,充分发挥火枪的威力。
这个训练科目大家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很熟悉,挖一道沟,在沟后面设一道麻袋装土矮墙,然后列队于墙后数米,可以保证火枪最大限度的火力杀伤。
出门之后,两个随从跟了上来,一个是猛子,一个是崔新。这小子虽然刚混进**的队伍,就知道哪根大腿最粗,得了陈燮起的名字之后,就处处以奴才自居。陈燮没有否定他的言行,其他人也不会说啥,平时就带着一个猛子,现在多了一个崔新。
陈燮不认为他会对自己不利,只是他在辽东那边,当做奴才惯了,更会看人脸色罢了。
西厢院子门口,站着两个执勤的士兵,看见陈燮走来,立刻端着枪喝问:“口令!”
就算认识陈燮,这个口令也必须问,这是陈燮定的规矩。陈燮回答:“除恶!”哨兵回答:“建功。”对上口令之后,哨兵才背上枪,每天的口令都是临时下的,外人进来根本就搞不懂。这也是陈燮这个团练营特有的一个规矩。
“红果队长呢?让她出来一下。”陈燮没有进去,让哨兵去喊红果。
很快红果就出来了,掀起的帘子后面,有不少眼睛盯着陈燮看。
“青青姐,这就是老爷啊?”小兰回头朝正在给自己扎辫子的青青说话,青青笑道:“是啊,他就是老爷,心肠跟菩萨一样好。”
几个小时后,这些女子都洗了澡,换了新衣服。原来穿的衣服都烧了,虱子是卫生最大的问题之一。给这些人除虱子是很麻烦的事情,卫生队有成熟的方案,执行就是了。往头上喷药水,毛巾包住捂半个小时,然后用水清洗。没一会洗头的盆里密密麻麻的虱漂一层,下身更是要用高锰酸钾稀释后的溶液清洗。折腾了四五个小时,这些人才算有个基本干净的身子,这个工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是了。明天还要继续,没有个三五天,完不了。
下这么大的工夫收拾这些女人,无非还是考虑道护士的来源。这些被污了身子的女人,今后只有在登州团练营的庇护下才能活的像个人。这一点,是医护女兵们一直在灌输的概念。换一个比较现代的说法,“洗脑”。
“晚饭的时候,差多都平静下来了。好些个女子捧着馒头边吃边掉泪。唉,这是作孽,这些女子,家人父母死的死,抓的抓。身子不干净了,也不愿意去投亲。不是老爷收留,怕是还得有不少人去寻死。”红果一边汇报,一边掉眼泪。这女人是个心肠好的,提起这个就难受。经历过绝望的人,才会珍惜眼前充满希望的生活。
陈燮是医护女兵们的精神支柱,也是她们集体效忠的对象。
“都是苦命的人啊,红果,你得把她们都安抚好了,医护人员的补充,优先考虑她们。”陈燮依旧是以心善的老爷的面目出现,红果一点都不怀疑,使劲的点头道:“老爷只管放心。”
陈燮继续在村子里继续视察,红果回去之后,立刻被一群姐妹们包围了。“老爷都说什么了?”问题就这么一个,女医护兵们倒是笑着没上来,红果面带微笑道:“没说啥,就是问问大家安顿的怎样了?姐妹们,当初我们这些人,比你们还可怜,老爷收留我们的时候,也没说有半点看不上。在老爷眼里,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勤的和懒的。好好做事,不会的可以慢慢学,不好好做事,想留下也不会要你。”
陈燮回来之时,会议已经结束了。王启年等人正在做总结报告,看见陈燮进来集体起立敬礼。陈燮匆匆回礼道:“总结报告留下,早点回去休息吧。”
“需要守护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了。”陈燮自言自语,今天发生的事情,战争不是陈燮印象最深的,而是那些死去的人们和幸存者。一个陈燮一直在努力回避的问题,这时候不得不去认真的面对。
敲门声打断了陈燮的还没开始的思索,进来的是一位年轻的后勤参谋,敬礼之后方向报告,转身出去。陈燮拿起报告看了一眼,今天的收获结果统计出来了。粮食不多,只有30车,其余的都是建奴抢劫来的财物,布匹、食盐、金银珠宝、字画。
根据军令,这些东西都统一保管,个人不得擅自留用,一旦发现就坚决处理,开除是最起码的。这一条军令执行的最为彻底,好在今天没有发现有人截留缴获。
统计结果有一个预计的数字,这些东西的价值大约在八万两银子左右,可见在明朝,抢劫才是最快的致富捷径。至于这个抢劫对象,陈燮当然确定为建奴了。收获可以说巨大,加上人头和缴获的买卖,一个半天就收获了十四万两银子。其中有三成收获,将作为战斗奖励下发,这一点大家都清楚,所以才不会发生私自截留的现象。rs
第一百一十七章这么简单都没想到
第一百一十七章这么简单都没想到
在工兵队的帮助下,秦良玉所部三千白杆兵,还有一千多的辅兵,扎营的过程很顺利。你还别说,这些白杆兵吃苦耐劳,打仗也凶猛,扎营的时候干活也卖力气。不过他们干活的水平,根本不能跟陈燮这些部下相比。怎么练一支工兵种子,陈燮也是下了大工夫的。别看这些士兵年轻,都是匠户出身,有铁匠、木匠、泥瓦匠等等。在陈燮的贩运过来山寨版理论的打磨下,短短十个月左右,这支工兵就显得相当专业了。
先是勘定了地形,然后指挥那些白杆兵挖沟,营地的安排也是井井有条,单独的帐篷区,还有单独的厕所等等,一些新理念,说的白杆兵都是一愣一愣的。人家说的有道理,自然按照指点去做。
秦良玉被陈燮请去做客,进了村子看见里头还有女兵的时候,表情有点严肃,眼神怪异的看看陈燮。这小子,有点混蛋啊。陈燮知道她的意思,笑着解释道:“这些女兵,都是活不下去要卖身的流民,收留她们在军营里,主要是做一些照顾受伤士兵的活。”
这不是实话,陈燮也没打算跟她解释清楚这个问题。不过很快秦良玉就有打陈燮一顿的冲动了,一个院子里很随意的堆着缴获来的各种武器、甲胄和从尸体上扒下来衣服,其中主要是棉甲。陈燮让人这么干,主要是想卖点银子,看上去东西多一些也好开价。
秦良玉站住之后,指着这些东西道:“陈将军,这些东西都不要了么?”
陈燮扫了一眼,面露懊恼之色道:“这些东西我军都用不上,杨国栋那个王八蛋,赖了我一万两银子。算了,不提了,反正这些东西我没用,您要看上就都拉走。”
秦良玉深呼吸之后,确定自己没听错,还是不放心,看了一眼秦翼明。这货一点都不客气,笑道:“那我可就都拉走了?”陈燮摆摆手道:“都拉走,都拉走,放着还占地方。”
然后,秦翼明就一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进院子,啧啧声不断。这时候陈燮才反应过来,自己看不上的东西,在人家白杆兵那里都是好东西。棉甲这个东西,穿着多暖和啊,还能起防护作用。刀枪什么的,就算买铁都能换点银子,更不要说这些铁都是这个时代的好铁,刃口处还用了好钢。
秦良玉知道这货是真败家,心里还是被他感动了。不过她性格沉稳,没有露在脸上而已。一行人继续往前,丢下那个在忙着搬垃圾的秦翼明,进了陈燮住的正屋。请坐,上茶。
“秦将军,据我军的得到的情报,后金主力已经东进,看样子是奔着山海关去的。黄台吉放弃了围攻京师,充分说明了后金军队缺乏攻坚能力。我琢磨着,既然他打不下京师,就不要说能打下孙阁老镇守的山海关了。所以,黄台吉回师往西,沿着来路返回的可能性最大。既然如此,贵我两军不妨联手行动,急速向北,沿途清扫后金游骑,奔袭遵化。”
陈燮这个战略构想,其实是建立在对历史认知上的。黄台吉在东边扫荡,遵化现在是比较空虚的。两军加起来,偷袭遵化是没什么太大危险的,而且带着大量粮草的陈燮,一旦占据了遵化,凭着城墙坚固,黄台吉想夺回来就难咯。
这是一个不错的战略,陈燮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秦良玉不这么认为,因为没有见到陈燮大战建奴的一幕,她对这支全火器的部队,严重的缺乏信任。不过人家还是很客气的回答:“想法很好,可惜我们加起来也才六千多人,这点兵力,别说跟后金主力遭遇,一旦遇见一支万余人的后金军,想跑都跑不掉。”
尽管秦良玉很客气,陈燮还是明白她的话和眼神里的含义。小伙子,勇气可嘉,可是我看不上你的团练的战斗力,我要为土家儿郎的生命负责。尽管对陈燮的队伍缺乏信心,秦良玉还是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将领,并且对面前这张精细的地图,深感喜爱,一直瞄着。
陈燮也知道自己想当然了,刚刚卖的战功,后悔药也没地方找去。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你不去,我自己去行不行?陈燮暗暗下了决定,明日就率部去三河,看看有没有打劫遵化一把的机会。
“陈将军,不如跟我一起去京城吧,或者留下来等待登州营主力。”秦良玉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她倒是很愿意跟陈燮一起走的,至少能保证吃的好。陈燮笑了笑,摇头道:“算了,我懒得去京师看那些大官的嘴脸。”
秦良玉默然,他看的出来,陈燮对于去京师有抵触情绪。坐了一会,客气了一番,秦良玉起身告辞。陈燮送她出门时突然道:“秦将军稍等。”说着冲回去,抄起桌子上的地图,拿起望远镜的盒子递给她。
“一点小小的礼物,请别客气。”接过地图,递给身边的卫兵,秦良玉看看盒子道:“此为何物?”陈燮盒子,带子往脖子上一挂,做了个望的动作道:“就像这样,你看就知道了。”
接过望远镜,秦良玉照着陈燮的样子做了一遍后,嘶的一声!这东西的太有用了,从这里看通州城,都能看清楚城垛。“不行,这东西太贵重了!此乃兵家利器!”
陈燮抬手按住她归还的手,秦良玉又吃了一惊,小伙子的力气真大,轻轻一按就动不得了。“秦将军,您是长辈,就当我肖敬您的好了。”秦良玉看看他坚定的眼神,慢慢的点头。
陈燮给送出村口,这会秦翼明已经带人装车完毕,四辆大车装着东西跟着回去了。
秦良玉出了村口,上了官道,就在对面不到五百米的地方,营地就设在这里。
“你怎么看陈思华和他的队伍?”秦良玉这话是对弟弟说的,秦翼明犹豫了一下道:“没怎么看,就是觉得他们对我们是真心的好。”秦良玉气的抬头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道:“我问你这支队伍的战力如何?”
秦翼明这下明白了,挠头道:“精兵,绝对的精兵!”秦良玉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秦翼明理所当然道:“姐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您又不是没看见那支掩护粮队的步兵行军的样子,走了一天的路,队形丝毫不乱。我们的白杆兵都做不到这一点。”
秦良玉若有所思,回到营地时吃了一惊,一群白杆兵拿着一种小铲子,正在干的欢实。一道壕沟一惊挖好,挖出来的土拍严实了就是一堵墙。往里走的时候更为惊讶,里头的一切显得井井有条,中间一条路,两边是水沟。走到火头军处,更惊讶的事情出现了,一口压水井,几个兵正在玩的不亦乐乎。水井的边上,更是挖了水沟排水,行军锅灶不用砖头,直接就在地上挖出来,这会已经往里倒米粮了,正在做午饭。
秦良玉把儿子马祥麟叫来,问道:“这些都是怎么回事?”马祥麟道:“这帮登州团练营,太能折腾了。这营地的样子是他们给指挥弄的,这井也是他们打的,这灶台也是他们弄的。对了,走的时候还给留下了五十把小铲子,真好用。”
秦良玉呆着了,问弟弟而儿子:“这个陈将军,凭什么对咱这么好?”
马祥麟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秦翼明倒是笑道:“这有啥,人家莫先生说了,要不是遇见我们,拖后的粮食保不住,大军就得挨饿。”
秦良玉摇摇头,心里不敢认同这个说法。那么多粮食,甲胄、兵器、衣服,虽然都是从建奴手里捡来的,嗯……?秦良玉突然打了个寒战,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就没想明白。
“原来如此,通州城里的那些窝囊废,占了人家陈燮的军功,就给留下这些东西。人家还看不上,转手给了我们。”秦良玉这么一说,秦翼明也明白了,一拍大腿道:“没错,城下多有血迹,可见是一场激战刚过去不久。通州城门都不敢开,不就是怕建奴打回来么?”
“老了,老了,人也糊涂了。不说了,这次丢人丢大了。”秦良玉多少有点后悔,可惜已经拒绝了陈燮的建议,只能继续上京去了。建奴往东而去,她就得赶紧去京城报道。
这一夜秦良玉睡的有点不踏实,凌晨天还黑着呢,就听到喇叭声。这种喇叭声,她可从来没听过,赶紧起来,走到塔楼上朝村子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灯火摇曳,人家这是要出发了。
秦良玉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去看看这支军队。带上秦翼明和马祥麟,还有十几个卫士,大步走到村口,看见正在出村子的一个步兵队。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自从穿上了军装,就责任重大。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是青春年华,都是热血儿郎。说不一样,一样的足迹留给了长高水长。”这首《咱当兵的人》,经过陈燮的稍稍改动,就变成了一首团练营官兵们喜爱的歌曲。
看着这支唱着军歌出发的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举着火把前进。秦良玉的心头涌起一股腾腾热血!rs
意外的惊喜!
又是五更,我说到做到。这个状态能持续多久不知道,但是坚持一天就是一天。
老断从来就不是一个手快的作者,这一点老读者都知道。很多时候,就是一口气,这空气松了,就很难提起来了。
我一定会坚持到自己能坚持的极限,不为别的,就为了大家今天的月票。
坦白讲,我都没想到会有那么多读者给了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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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气话就不说了,明天还是五更,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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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事情有变
第一百一十八章事情有变
等秦良玉看见陈燮的炮队之后,眼珠子有点不太会转了。她这个人没那么讲究,也不跟陈燮摆什么官架子,之前没把陈燮的部队放在心上,这会上了心自然要好好的观察。
这种火炮轻便的令人发指,两匹马拉着走很轻松,后面的弹药车上还能做俩个人。白杆兵要能有火炮支援,这战斗力还不得倍增啊。实际上秦良玉认为了不得的火炮,陈燮还是很不满意的,原因就一个,这玩意最多打个五炮,就得停下来散热。就算是钢铸的,你也是前膛炮。根本就不可能像后膛炮那样,打一个基数都不用停下来散热。
总算是看见陈燮骑马出来了,秦良玉赶紧迎上去,陈燮见到火把下站着的秦良玉,赶紧的下马上前拱手:“秦将军,怎么好劳您大驾相送。”
秦良玉道:“陈将军,我看了好一会,贵军都是火器,就算是没有炸膛之虞,打的多了也会发热无法装药吧?”
陈燮呵呵一笑,心说你是没见过龙虾兵是怎么玩的。扛着对手的射击,走到对手的面前,差不多顶着面门开枪,打一轮就拼刺刀。“呵呵,这个时代,还没有哪支部队能做到在我军枪管发烫之前,能够承受住火力带来的杀伤而不崩溃。”
这句话可以说充满了自信,秦良玉迟疑了一番,没有反驳。陈燮这话她未必信,但是这个时候无疑不是反驳的机会。好在陈燮也不在意这个,笑着拱手道:“秦将军,后会有期。”
目送着陈燮的背影走远,秦良玉默默的转身,多少有点遗憾的准备回去。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疾驰而至,口中高呼:“陈将军,陈将军!”秦良玉等人发愣的时候,快马赶到村口,断后的步兵队刚出来。落在后面的莫泰,赶紧从马车上下来。
信使是保定巡抚解经传派来的,口称兵部有令给登州营。陈燮被叫了回来,部队也停止了前进。看见秦良玉,陈燮也乐了:“这后会有期也太快了点。”这贫嘴的本事,秦良玉也乐了,笑道:“还是先看看信使都说啥吧。”
陈燮问信使所来何事?信使一开口把陈燮给吓着了,感情自己搞错时间了。怎么回事呢?黄台吉这时候是分兵两路的,一路往北攻打遵化,主力往东清扫蓟州周边。就是去抢东西去了,并没有着急直接奔着山海关去。实际上他来的目的,就是来抢劫的。不先抢够本了,怎么可能会走?
搞笑的是,解经传的报捷文书送到京师后,崇祯难得高兴的多吃了半碗饭,然后找人商议。这时候朝廷在京城里已经找不到会打仗的人了,孙承宗在山海关去了,满桂挂了,兵部侍郎刘之纶,召集了一帮民壮,就敢去找黄台吉玩命,结果马世龙不配合,也把自己玩死了。
一帮大臣凑一块一商议,也别指望别人了,赶紧让保定巡抚解经传带敢于摆开阵势吓走后金军的登州营进京吧,别看京师周边有二十万大军,都叫后金吓破胆了,没一个敢上前的。要不怎么都轮不到刘之纶去玩命啊,带的还是一群民兵。
这消息是连夜从京城里出来的,到了通州是凌晨,城门都没开呢。信使还是坐箩筐上去的。接到这个命令,解经传和方大任傻眼了,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赶紧的派人出城,快马拦着陈燮,免得他跑了。好在这个信使来的及时,不然陈燮真的走了。
不管怎么说,陈燮都是打着登州营的旗号来了,这会就算想走,也走不掉了。皇帝下的命令,不遵守就是抗旨啊。没法子,陈燮只好下令部队掉头,会村子里等着。自己跟秦良玉进通州,看看解经传和方大任有什么想法。陈燮估计,这俩肯定是不会去北京的,当孙承宗来了通州,他们三个都不肯带兵进京,派的别人去的。
去往通州的路上,陈燮悄悄给秦良玉通个气,告诉她别指望两位大人会进京了,肯定是派出你我两军,然后多要点钱粮比较实在。秦良玉没有说话,心里倒是很不敢认同。这可是皇命,秦良玉素来对大明忠心耿耿,这种违抗皇命的事情想都不会去想。要不她一个土司,能带着自家儿郎东征西讨的?丈夫马千乘还是被太监害死的,可是秦良玉就是依旧忠于大明。历史上的秦家、马家,可谓 满门忠烈。这也是陈燮这个现代人见着秦良玉的时候,态度如此恭敬的缘故。
解经传和方大任这个时候也不摆架子了,杨国栋更是没那个资格。
秦良玉真是好脾气,拿着兵部的命令来驰援通州,结果不让进城,这会还是很克制的跟着进城。对于站在城门口迎接的两位大人,也是依足了礼数。陈燮就不那么讲究了,拱手作揖,就算给他们面子了。下跪这种事情,打死都不会做的。
简单的客气寒暄之后,解经传就拿出巡抚的架子道:“京师危机,二位将军当速速驰援。”
陈燮和秦良玉交换了一个眼神,来的路上就交流过意见,陈燮的判断这两位大人肯定不会这时候进京的,没有确定后金已经撤走,他们的小命还是很看重的。
现在陈燮的判断应验了,秦良玉当然就不客气了,拱手道:“我部跋涉数千里而来,士卒疲惫,需数日休整方可出征。”
陈燮很配合的行礼道:“二位大人,我军一路激战,伤亡不小,也需要时间休整。”
要在和平时期,这两文官就能拍案而起,叫嚣弹劾了。可是现在不行,指望人家带兵进京去卖命呢。所以方大任开口道:“二位将军的难处,巡抚大人与本官都是知晓的。本应由本地驻军进京,奈何通州要地,不得有任何闪失。只好辛苦二位将军了。请二位放心,粮草补给,一定尽力。朝廷方面,也会奏本言明二位将军的功劳。”
陈燮本打算继续抬价钱,没想到秦良玉实诚人一个,站起便道:“如此,烦劳二位大人了。”陈燮一看这阵势,只好跟着起身拱手,不过低着头没说话就是了。心里暗暗想着,历史上对秦良玉的一些描述看来一点都不错,胆智过人,姿态风度娴静优雅。就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死心眼啊,这帮文官就没好东西,你得当他们是牲口,拿鞭子抽他们,榨出最后一滴油水才放过他们撒。要点粮草就算了,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秦良玉是行动派,表示这就要回去整顿军队,准备开拔。陈燮也只好跟着这么表示,两人一起出了通州,路上陈燮低头不语,秦良玉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思华,你还年少,不知道这官场上的险恶。这些人现在用的上你,对你客气一点。将来一旦形势缓和,率先扑上来咬你一口的,也是这些人。”
陈燮笑笑道:“我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官军,团练而已。回到登州,他们能奈我何?”
话是这么说,秦良玉仔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陈燮不是官员,不怕弹劾。
“你就不怕他们勾结登州地方官,办你一个通奴的罪名么?”秦良玉奇怪了,心说不怕官的白身,你算一个了。我这个土司,都不敢这么嚣张。
“秦将军有所不知,在下于登州有些买卖,登州地方士绅,各级官员,都有股份在其中。他们要办我,没有个说的过去的罪名,怕是要被这些断了财路的官员士绅反咬一口滴。都不用我费心思,就能有人找他们玩命。”陈燮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话,秦良玉奇怪在心里想,这得多大的买卖才能让那些官员为了利益这么上心?
“看来陈将军做的买卖不小,我看你部的装备可不少钱粮。”秦良玉终究是老江湖,一句话就把陈燮这个得瑟的毛病给勾出来了,当然主要还是对秦良玉没什么戒备之心。
“不算太大,总的每年有个三五十万两的进项,我个人不过占了三四成,其他打打架分。”这话说的轻巧,秦良玉听着马背上摇晃了一下。这还不算太大?我白杆兵别说一年三五十万了,三五万的进项就能让这帮子弟兵去玩命了。
秦良玉彻底无语了,天明时分,城里出来一百辆大车,一半是杨国栋送来的补偿,一半是两位大人准备的粮草。秦良玉很高兴,出来检查粮草。陈燮也来了,看见亲自押车的杨国栋,半点好脸色都没有,打开一个袋子看了一眼,陈燮就跳脚了。
“混蛋,兄弟们要去送死了,就给点吃的高粱米?来人,传我的命令,这活不能干了,打道回府。”陈燮发火了,杨国栋赶紧给他抱住道:“老弟,老弟,这是给牲口吃的,你看看其他的车上嘛。”
秦良玉看出端倪来了,抱着手笑着不说话,看陈某人表演。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陈燮才算消停,最后借口没有车辆运输,把人家一百辆大车连车夫都给扣下了。rs
第一百二十章京城脚下的年三十
第一百二十章京城脚下的年三十
吃饭的时候,秦良玉看出来了,白杆兵三三两两的在路边坐着,队形什么的就不要提了。人家登州团练营的士兵,就在路边安静的坐着,一般都是三十几个人坐一起,有士兵要小便也要报告,得到批准才去。白杆兵哪有这规矩,憋急了跑远点就解决了。
整个团练营,不论战兵还是辎重兵,甚至没武装的民夫,都能自觉的遵守军纪。一看就是严格训练出来的结果,老于军伍的秦良玉,不过走了一个来回,心里就对陈燮的带兵能力给了很高的评价。这样的士兵,就算没打过仗,上了战场也不会太差,打一两仗就能成杀人不眨眼的老兵。这都是怎么练出来的?
看了一圈,秦良玉还是忍不住找到正在和军官一起研究事情的陈燮,正好听到陈燮在说:“我们的补给最多支撑一个半月,加上带的银子,支撑两个月没问题。王启年,派个人赶回天津,告诉元中,让他派人给登州送急信,一个月内,必须组织足够一万人吃一个月的干粮,还有六千件棉大衣走海路送到天津上岸。让留守的四个步兵预备队,抽调两个步兵队前来增援,让预备炮兵队也开过来。指望兵巡道和登州府是不现实的,让联合商号来组织这个事情。”
秦良玉下意识的脚下一缓,正好陈燮回头,看见她立刻站起,笑呵呵的过来:“秦姨,有事?”秦良玉心里忍着感动,淡淡道:“就是想问问,你这兵都怎么练的?”
陈燮被夸的很得意,这是秦良玉啊,明末出了名的能打的将领。“其实也没啥,就是待遇好一点,纪律严格,训练狠一点。其实练兵这个东西不难,难的是怎么保证足够的后勤。战争,很大的程度上打的就是后勤。别的我不敢吹,要说后勤,我绝对能做到大明最好。”
秦良玉只能承认这个事实,别的不说,就中午这顿,明军没有哪一支能做到。天寒地冻的,白杆兵都哆嗦着,登州团练都披上绿色的棉大衣了。人跟人不能比!好像陈燮方才说了,掉六千件棉大衣过来,不用说都是掉给她的。
吃饱喝足,队伍继续上路,陈燮跟在秦良玉边上道:“秦姨,到了京师,我就不进城了。懒得去面对那些除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什么都干不了的文官。今天是大年三十,我给兄弟们整顿好吃的过年。”
秦良玉笑了笑,没有说啥。陈燮对文官的抵触情绪,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在通州,就没给两个文官好脸色,也奇怪了,怎么就没见他们说要弹劾陈燮?还有那场大战之后,怎么没见陈燮的人带着首级?难道说打了个平手,没拿到首级?
明朝的军功,那得靠首级来证明,陈燮明明打了仗,怎么会一个首级都看不到?就看见了那些被救下来的女子,这军营里带女子,不怕惹出事情来么?心里这么想,秦良玉没去说什么,默默的看着突前的斥候掉头快马回来,广渠门就在眼前。
距离城门大概五里地,秦良玉下令停止前进,就地扎营。部队不能进京城,这是惯例了。陈燮也下令部队扎营,官道两侧的空地够大,一家各占一边,安营扎寨的时候,秦良玉呆着马祥麟和秦翼明还有十几个亲卫往城门口去了。
陈燮没有跟着去凑热闹,这个时候还没想明白,将来他是要救大明呢,还是取而代之。这个问题有点纠结,陈燮虽然勤奋并吃苦耐劳,但是给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当主人,那真是会累死人的。最后在心里还是暗暗自我安慰,咱就是现代社会偷渡来的一个穷逼,别惦记那么远大的目标了。先收拾野猪皮那帮子孙再说。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陈燮盯的很紧。可惜能找到的食材就那么一些,好在当兵都不讲究,走了一天都在忙着扎营,晚上好早点休息。陈燮看了一圈,发现士气还行,就去了对面的白杆兵营地。陈燮的出现,自然是大受欢迎,跟着登州团练营走的这一天,大家吃的都不错,自然是要感谢陈燮的。
这一顿必须吃好咯,陈燮带来的大坛子里的猪油冻的板,硬邦邦的你得先把坛子放火上烧一会。融化的过程很快,香气也够诱人。别说寻常士兵了,火头军都扛不住这个味道,使劲的吸着鼻子。这年月的百姓,寻常日子上哪去见荤腥。
明朝的北京城附近可不缺水,压水井都不用太打深,吭哧吭哧的,压水的士兵脸上都带着笑。大锅架起来,火烧的旺旺的,大勺子猪油下锅。第一锅由陈燮带来的火头军动手师范,油锅烧热后切成碎末的姜蒜干辣椒往里一倒,热油锅激出来的香味让每一个人都难以承受,口水流的叫一个海了。这还不算,午餐肉罐头切成丁,大棚里出产的青毛豆从坛子里捞出来,带着平时都不舍得吃,今天都拿出来了。
肉丁抄毛豆很简单的菜,却是这些白杆兵从来都没尝过的美味。就算是从城门口回来的秦良玉,也被这个味道吸引过来了。
看见秦良玉,陈燮赶紧过来招呼道:“秦姨,回来了?”
“你这动作也太快了点,再不回来我都吃不上热乎的。”秦良玉开了个玩笑,但是心情看着并不太好。陈燮小心问道:“这是没能进城?”
点点头,秦良玉叹息道:“京师戒严呢,城门口说是会往上汇报。广渠门一带,就我们这一支军队,宣大的边军已经丧胆,后金都出去二百里了,也不敢向京师靠拢。”
提起这个,陈燮便问了一直在心头的疑问:“秦姨,你们这个行军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瞎说,要论行军速度,哪个都比不了你的团练营。当我老眼昏花呢?嗯?我明白了,你这小混蛋。白杆兵这是奉命戍边呢,刚走到信阳,就接到了京师急报,这不我带着三千人和一部分辎重,紧赶慢赶的也没赶上大战。后面还有一万人的大队,回头你别嫌弃秦姨的人能吃就行。”这么一说,陈燮才算了然,一直都觉得解释不通,感情来的这么快是因为这个。
最近这个吴琪,怎么都无法唤醒,很多历史问题,陈燮都记不清楚。甚至都不知道,历史可能因为他的出现,是否会出现一些微妙的扭曲。
邀请秦良玉到驻地去一起吃年夜饭,秦良玉也没矫情,带上儿子马祥麟,侄子秦翼明。
远远的听到女人的笑声,秦良玉颇为无语的看了一眼陈燮,心想这个新认的侄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好色。行军打仗都带了不少美貌女子。呃,这个躺枪中的有点冤枉,红果她们长的都不错,这两年才陈燮那里,吃的好穿的好用的也都好,自然水色养的白白嫩嫩。当然她们也训练,不过强度基本谈不上。
陈燮浑然不觉,领着三人进了自己的军用大帐篷,这可不是在网上买的便宜货,这是陈燮请人专门从军队里搞到的好东西。进了帐篷,里头的宴席已经摆下,红果等人正在忙碌,看见陈燮进来便停下,招呼一声老爷。
陈燮很随意的摆手示意她们继续,红果等人忙完往后一站,陈燮邀请大家入座。今天这顿陪客的只有王启年,别人都不够资格。
四个火锅烧的热气腾腾,一个羊肉锅子,一个牛肉锅子,一个午餐罐头锅子,干贝锅子。其他的烫菜也准备了好些,这时候能准备这些可真不易。
秦翼明见了兴奋不已,笑道:“可惜没酒。”陈燮招手,红果捧着一瓶没商标的酒上来,放在桌上。陈燮道:“战时本不该饮酒,今日例外,不过只有这一瓶,喝完就没了。如果觉得不尽兴,回头打完仗去登州,想喝多少都有。”
秦翼明是个好酒的,结果拿了瓶子却不知道怎么打开,看着玻璃瓶子上的现代盖子,有点狗咬刺猬的意思。秦良玉倒是识货的,笑道:“思华,这酒我可没见过。”
陈燮当然不会告诉她,这就是五粮液,现代社会也就几百一瓶,他这种大款不缺这个钱。
“就是一般的白酒,包装上下点功夫,一下档次就上去了。有钱人吃这套,愿意掏银子喝个脸面。”说着陈燮动手开了酒瓶,每人倒了一杯。秦翼明迫不及待的干掉,一番回味后笑道:“思华,你骗我,这可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酒。”
王启年鄙夷的看他一眼,心道也土鳖。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这么看重这家人。不就是护送粮队么?该报答的也都报答过了。这也就是在登州团练营里,陈燮一言九鼎。心里有不满,大家也都收着,没人敢说出来。陈燮定的军规,从来都不说摆设。
加了辣子的牛羊火锅,最是对秦翼明和马祥麟的胃口,两人也不客气,一直就没停下嘴。看来四川那边的人天生就是能吃辣,陈燮也只能这么想了。秦良玉倒是保持了优雅风度,不紧不慢的一边吃,一边跟陈燮低声说话。
“思华,今天是个例外,明天开始我军的口粮还是照旧。你不要劝我,要是认我这个姨,就按我说的做。”秦良玉态度异常坚决,陈燮楞了一下才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了。不过我还是要提个建议。估计在京城能休息三五天的,必须抓紧把面粉都制成干粮。行军打仗,真不能就吃点高粱面,那是要误大事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