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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常在     人间仙路txt下载     人间仙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天媪子

    “浮游不知所求,魍魉不知所往。”

    张翼轸自是读过有关魍魉的介绍。这魍魉为水生之鬼,形状淡如影子,相貌如三岁小儿,喜好生吃人肝。但魍魉神智恍惚,并不如眼前的童子一般竟会以诡计和夺魄之音迷惑人。这童子长相倒是颇如书中所记载,但形貌却有七八岁!

    青丘眼中惊骇之色未去,用手一指躺在地上的童子道:“天媪子,好大的手笔,竟连这魍魉之王也为你所用。魍魉多是三岁童子模样,这个长到七八岁光景,不知被你害死了多少活人取下他们的肝让魍魉吃下才长成这般大小?”

    天媪子嘿嘿一笑,说道:“天地万物均是造化所生,你等所谓道门取天材地宝,炼化神草,便自诩为正统。这凡人生于天地间不也是和神草一般无二么?我们拿来便用又何错之有?这魍魉吃一百人的肝便长一岁,但魍魉在五岁之前神智不清,极易被道士所灭。所以我便捉住了一个养了起来,养到这么大,不容易呀。你这无知小子,竟将他打伤,今日更是不能放你活命!”

    天媪子说完,挥手将魍魉卷到一边,打开随身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把绿光闪耀的蛇形怪剑。

    黑衣人!

    张翼轸甫一见此剑不由怒火中烧,原来这老妪就是先前在林中劫持戴婵儿的黑衣人,原来她竟是消失已久的魔门中人!再看地上躺着的相貌丑陋的童子,竟是生吃人肝的魍魉,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既然在此遇到,定是不可放过以免以后再为害人间。

    “原来你便是当时在林中设计害人的黑衣人,居然还养鬼害人,今日饶你不得!”张翼轸紧握无影棍,体内道力飞运转,将潜藏在其中的龙息激,全身热气腾腾。

    “黑衣人?”天媪子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满脸的皱纹如同千年老树的树皮一样干裂开来,说不出来的恐怖和诡异。

    “我天媪子从来都不会装神弄鬼,向来都是以真面目示人。你说的黑衣人想必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弟黑风子吧?……是了,你便是黑风子口中的那个手持古怪棍子的小道士,嘿嘿,看来我老人家真是年纪大了,见你手拿一根棍子竟是没有想起来!听说你那棍子不错,莫要小气,今天就送给我了!”

    对了,若是这天媪子真是那黑衣人,应该早就认出他来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张翼轸暗暗自责一时失察,却被天媪子占了先机。不过他对蛇剑倒无多少忌惮,也并不如何担心,举棍便朝天媪子打去。

    天媪子蛇剑在手,挺剑挡下张翼轸一棍。剑棍相交,张翼轸感觉一股阴寒之力沿棍而上,便要侵入他的体内,与他体内犹如热气翻滚的龙息只一接触,便如雪入沸汤,顿时消弭于无形。龙息似乎对这股阴寒之力颇感兴趣,不经张翼轸引导,便自行溢出体内灌注到无影棍中。

    无影棍被龙息激荡之下,隐隐出雾朦朦的紫光!

    见蛇剑之上隐含的可以消融道力乃至灵力的噬魂之力无法伤这少年分毫,天媪子心道果然这棍子有些名堂,更是见猎心喜,手中癸阴剑连连刺出,剑剑直指张翼轸要害之处。张翼轸自是将全身道力提升到了极致,纵跳横跃,叮叮当当棍剑相交声音不绝于耳,眨眼间二人便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张翼轸虽没有正式学过武技,但自小打猎,跳跃纵腾,左奔右突倒也像模橡样地和天媪子斗个相当。其实修道之士并不以技击之法的精妙论长短,俱是以道力为支撑,以武器为辅助,比拼的全是道力和道法。幸得张翼轸如今道力精进不少,才得以在天媪子的攻击之下勉力支撑,否则以他的棍法,怕是早就被天媪子斩于剑下了。

    天媪子只道是少年手中的棍子有些古怪,却没想到这少年年纪轻轻,道力竟是如此雄厚。几个回合下来,少年手中的棍子愈加沉重,且有一股莫名的热息从棍上传来,将癸阴剑上的噬魂之力一丝丝融化,虽是极其细微,却让天媪子心中惊讶万分:这噬魂之力乃是取自上古之时被道门屠杀的魔门中人的魂魄,其中蕴含的不甘和求生的意念经过凝练和提纯,转化为噬魂之力,一经接触到纯粹的道力或灵力,便如噬骨之蛆非要吞食而后快,不死不休。

    癸阴剑自出世以来,不知残杀了多少道门中人,即便是修为达到化境之人也难挨一时三刻,这少年竟在癸阴剑的逼迫之下越战越勇,看来这棍子端的是一件异宝。此棍若是落到三大道观任何一个掌门手中,怕是不出片刻这癸阴剑之上的噬魂之力便会被消融殆尽。

    想到此处,天媪子更是坚定了要将棍子据为已有的念头。她虚晃一剑,负剑于身后,举手说道:“张小哥,请听我一言……”

    张翼轸哪里知道天媪子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会使诈,就停止攻击,问道:“若是想求饶,除非你……”

    话未说完,只见天媪子右手迅在空中划圈完成,得意地笑道:“无知小儿,空有宝物在手,竟是如此愚笨。还是趁早死了得好!”波旬圈呼呼风动,滴溜溜旋转不停,转眼间从天而降,竟是将张翼轸当场拦腰圈在其中。

    天媪子正暗自高兴一举得手之时,忽然心生警觉,一股巨大的威压毫无预兆地从背后袭来!什么人?天媪子暗自吃惊,刚才和张翼轸交手期间,她一直暗中留意青丘,提防他突然出手。那青丘却始终呆呆站立一旁,冷眼旁观。虽然天媪子也有些怀疑青丘为何不出手相助张翼轸,但先前听二人对话天媪子也得知青丘和张翼轸也并非一路人,也就猜测青丘想坐享其成也未可知,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只顾一心一意对付张翼轸。

    背后遇袭,不远处的青丘还是先前的模样站立原地未动。莫非又有高人前来相助张翼轸?天媪子不敢怠慢,手中癸阴剑反手刺出,也不管是否刺中对方,此剑只是虚招,只求将来人的身势阻上一阻,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躲到一旁。

    波旬圈威力虽大,但施展起来很是耗费法力,所以天媪子祭出波旬圈,自身法力便要分出大半用来催动波旬圈。她一剑刺出,身后来人竟是不躲不闪,仍然余势不减袭来,竟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第四十三章 飞仙绝无凡间子

    张翼轸平生第一次对于修道产生了迷茫和不解,迟疑一番,还是决定将亲生父母之事告诉倾颍,也好听听她的意见,看她是否知道方丈的真实所在。

    “你的亲生父母在方丈?”倾颍一脸讶色,难以置信地说。

    “这绝无可能!若是说在海内十洲还有可信之处,十洲之上所居之人多是地仙,地仙虽然体质比起常人大异,但终究未脱**凡胎。但那海外三山之上所居均是飞仙,这地仙与飞仙之间的差距便如天地,地仙终归寿命有终,飞仙便可与天地同寿。由地仙修至飞仙,必须是脱胎换骨,身体不再是**凡胎。若是你亲生父母在方丈,他们也必是飞仙。飞仙已断凡尘,极少有男女之情和生子之事,但也有少许飞仙凡心一动,也会互生爱怜,然后生子。但飞仙所生之人虽不是飞仙之体,却也必不是**凡胎,而翼轸你身为凡人,怎么可能是飞仙所生?”

    咦……惊闻此言,张翼轸顿时呆立当场!

    原本以为勤修道法,以便早日可以御剑飞空,出海寻得方丈之所在,亲见亲生父母。不料倾颍一番话却如晴天霹雳,直让张翼轸一颗存奢望的心立时全无半点希望!

    若是方丈之地全是飞仙,切莫说他如何去得,又如何修至飞仙境界,但只凭飞仙之体无法生出他这**凡胎的儿子一说,便让张翼轸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倾颍自不会骗他,但若她所言属实,他那亲生父母身在方丈之说莫非只是当时那一对客人信口开河之言?但既然他们是受亲生父母所托之人,又为何编造如此谎言骗他前向方丈所为何事?

    张翼轸百思不得其解!

    倾颍见张翼轸呆呆愣,知道他必然心受打击,定是伤心难过,不由暗责刚才不该这般果断说出,想了一想,便安慰道:“翼轸,天道莫测,天上世间万事万物并非一成不变,或许你的父母另有机缘身在方丈也说不定。我也只是听长辈说起,而方丈之所在变化莫测,并没有几人亲身去过。你也不要伤心失望才是,以后若是有机会,我……陪你前去方丈,可好?”

    倾颍轻声说完,便觉芳心乱撞,偷眼去看张翼轸,心中暗暗奇道,为何寻常话语她一说出便觉另有含意一般,到底是她自心生怪还是这少年让人心生欢喜。

    张翼轸却失魂落魄一般,只是木然地点点头,并未在意倾颍说些什么。只在心中反复琢磨,若是亲生父母身在方丈,而又不是飞仙,可有这种情况?或者只是普通凡人被囚禁于方丈,否则那客人为何要说非要让他去方丈营救亲生父母。又或者那客人是他的亲生父母,谎称他的亲生父母在方丈并让他前去寻找,只是怕他日后知道身世要寻他们,所以便随口告诉他一个虚无飘渺的所在,好让他死心?又或者那客人所说方丈并非是那传说中的仙山,乃是人间一处同名的村庄?

    张翼轸前思后想半晌,推算种种可能又都无法说服自己。

    倾颍见张翼轸这般模样,心知刚才的说法对他打击太大,不由地暗暗担心,正要开口再劝慰几句,谁知张翼轸忽然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说道:“管那么多做甚么,既然那客人告知是方丈,我便上求天道,下寻亲生父母,管它海外海内,还是天上人间,终有一日也能找到,总归不会难过那莫测的天道吧?倾颍,我还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事情,若是以后还有不知之处再向倾颍请教,还请倾颍知无不言才好。”

    见张翼轸又神色明朗,突然间恢复了神采,倾颍也展颜一笑,道:“倾颍自当无所隐瞒,就算不为报答翼轸的救命之恩,便是你我的朋友之谊,也当尽力而为。”

    张翼轸晒然一笑,说道:“眼下我便有个小小要求还要倾颍帮我……我身在渭水河底,如要出去,还得请你帮我才是,否则我连这渭水宫也出不去。”

    倾颍却得意地一笑,神秘地说:“其实你现在想出渭水宫或是以后想到颍水宫找我也可来去自如,你忘了,我先前曾赠你玄龟珠!我再教你一个口诀,以后以此口诀催动玄龟珠便可辟水而行,而龙宫的隔水术对你如同无物。”

    “这么说来,当时倾颍赠我玄龟珠便是要准备告诉我你并不是竹仙,而是龙女了!不过你先前的木石化形之说倒也不是随口骗人,只不过你这个竹仙却是假冒的,骗我骗得好苦,亏得我还在凝霞崖演说那木石化形之说……”

    “好啦,我先前骗你是我不对,不过我呼来乌云助你天降异象,也算向你认罪了还不成么?”

    “哦,原来当时是你……怪不得那乌云来得这般怪异,原来是你这龙女在暗中兴云。难怪我一个道法浅薄的少年如何引来天降祥瑞,却原来是你在暗中作怪,害我空欢喜一场!”

    “我不助你看你如何收场?你胆子也恁大了一些,这木石化形之说竟敢在极真观一众弟子面前说出,也不怕被人反驳得体无完肤?”

    “我当时也是骑虎难下!我那个便宜师傅灵空临阵脱逃,把我扔在那里,我于道法之上又并无心得体会,只好搬出来亲身体验的木石化形之说来演说一通,不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一对少年男女你来我往对答一番,气氛便逐渐融洽,显露出天真烂漫的少年心性来。二人说了半晌,张翼轸见倾颍说话间神色已不见丝毫怒意,心道心怒难消,这一会儿说了这么多话,她的怒意应该已经化解了吧。想到此处,他便话题一转,问道:

    “倾颍,这倾渭后事你还是尽快处理,莫要过于伤心才是。不知如今长安城是何时辰了,是否已然云过天晴?”

    倾颍一愣,才醒悟张翼轸这番对话原是为了让她止怒,不由地心中一暖,低声说道:“现在已经是早晨了,今日定是艳阳高照,翼轸无须担心,可以安心上路。倾渭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再加上那戴?委实让人气愤难消,我一时才动了心怒……其实神人陨落也是常事,我们龙宫的龙子龙孙除去每年折损于金翅鸟之口以外,老死病死的也为数不少。毕竟龙族还不是可以寿比天地的飞仙和天仙!”

    依倾颖所言,张翼轸念动口诀,感觉怀中的玄龟珠一热,散出丝丝水汽流遍全身。果然那将河水隔绝在外的水膜对他没有任何阻拦便从中穿过。一入水中,只觉身上压力一紧,其他再无异样。张翼轸再催动道力,身子便如一条游鱼一样在水中迅穿行,不消片刻便游到了岸上。

    上得岸后,全身衣服竟连一滴水也未沾,这玄龟珠果然妙用无比,端的是一件水中的异宝。张翼轸整理一下衣服,冲身旁的倾颍微微一笑道:“就有劳倾颍送我到长安城中的七喜客栈了。”

    倾颍点头,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张翼轸忽见脚下生起朵朵祥云,将他凌空托起,飘荡间便升到空中。张翼轸只觉脚上祥云软软绵绵犹如棉花,却疾飞如电,须臾间便降落在七喜客栈。倾颍只略一点头,便又驾云返回渭水。

    张翼轸迈步正要进入客栈,门“吱”的一声打开,店小二探出头来,一下愣住了,不敢相信地说:“张……张道长,怎的起得恁早?您是啥时候出去的,我这门还没开呢?”

第四十七章 长安古道马迟迟

    天媪子大骇,想要躲开已然来不及了,只听“噗”的一声,一剑正中身后来人。紧接着“砰”的一声,一股大力以浩然之势结实在打在天媪子的背上。天媪子惨叫一声,身子被击出几丈远,扑通一声跌落在路边的庄稼之中,激起一阵灰尘。

    正是青丘用幻影术以假象迷惑天媪子,然后乘其不备,以挨了一剑的代价以绿玉杖重伤天媪子!而青丘也被天媪子一剑刺中腹部,重伤之下丝毫提不起法力,颓然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幸好青丘一身法力非阴非阳,不正不邪,才不被噬魂之力侵蚀,只是身体受了重创,法力并未被吞噬。

    再说张翼轸这边波旬圈从头而降,正好将他牢牢圈住。波旬圈哧哧作响,一将张翼轸套在中间,便开始向内缩小,只要一接触到身体,便会将他道力束缚,然后就只能任由波旬圈将张翼轸的神识夺体而出,炼化成一缕冤魂。

    张翼轸情急之下将手中无影棍横放腰间,正好抵住不断收缩的波旬圈。波旬圈和无影棍一接触便兹兹直响,如同水火交融。无影棍自不示弱,在张翼轸的道力和龙息的双重催动下,紫光大涨,逼得波旬圈便要挣脱无影棍的控制。但无影棍却两端犹如两只强有力的手一般,牢牢将波旬圈固定其上,让波旬圈收缩不动,想要涨大逃脱也更无可能。

    波旬圈如同活物一般挣扎不停,吱吱作响,就如万鬼齐哭一样难听。张翼轸皱皱眉头,只觉一**几乎无法把持的巨力传来,波旬圈几欲脱手飞走。

    张翼轸哪里肯轻易放手,紧咬牙关,拼了全身力气却不放手。他双手紧持无影棍中间,小心地将波旬圈从身上拿出。无影棍支撑着彩光闪耀的波旬圈,被他举在手中,便如孩童过节之时手持烟花一般。不过波旬圈不时挣扎吱叫,看上去颇为诡异,令人心生惊骇。

    张翼轸虽是将波旬圈从身上取下,拼命持在手中,却不知如何收服波旬圈,只好任由波旬圈吱吱乱叫不停,还不时左冲右突,意欲逃跑。波旬圈越是想跑,张翼轸便越是拼力催动道力,一时相持不下。

    待他看到青丘击飞天媪子之后,也重伤在地,便急忙跑过去查看青丘的伤势。不管如何,这青丘还是救了他的性命,不能不管不顾。

    青丘见张翼轸十分滑稽地举着波旬圈近前,惨笑一声,说道:“你收回道力,这波旬圈自然就脱落了。”张翼轸依言而行,道力刚一收回,波旬圈便“嗖”的一声逃离无影棍的控制,飞到半空之中,犹自十分警惕地围着无影棍转个不停。只是不出片刻,失去了法力支持,又没有天媪子的控制,波旬圈终于力竭,啪的一声掉落地上,竟是一个通体黑红的手镯。

    “咳咳……”青丘连咳几声,吐出一口鲜血,咧嘴大笑,“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又让你小子逃过一次,还害我差点又死一次。我救你一命,说吧,你怎么报答我?”

    张翼轸哭笑不得,青丘救他倒也不假,但却是为了让他的身体不受到伤害,好让他有机会夺舍。不过相比之下,这青丘倒是比天媪子可爱许多,最起码是个真性情之人。想了一想,张翼轸近前将青丘扶起,坐在茶摊的凳子上,这才说道:“青丘,你几次想取我性命,只怕也算是我的敌人了,如今你受了重伤,我不杀你,也算报答你方才出手相救之恩了。”

    “呵呵,哈哈……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倒也学会了正道人士的虚伪和迂腐!不过还好,换作他人,怕是二话不说就将我杀了。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好好活着,莫让他人伤你身体,等我养好伤之后,再夺你之舍,如何?”青丘一笑之下,伤口之处又汩汩流出鲜血,他却浑然不觉,仿佛伤在别人身上一样。

    张翼轸默然无语。这青丘非正非邪,处心积虑想夺他之舍,倒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敌人。不过他行事虽非光明,但也不至于偷偷摸摸,为救他不惜牺牲性命,也算是一个至情至理之人。杀他不符合道义,留他对自己有害,张翼轸一时颇为踌躇。

    青丘自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也怕他一时反悔将他杀死,没有了肉身再想夺他人之舍便难如登天。而现在这副残躯至少还能苟延残喘几时,若是养好了伤,总比没有肉身的强。

    青丘这边正要思索如何尽早离开此地,环顾四周一看,不由暗叫不好。

    “糟糕!你我二人只顾说话,一时疏乎竟让天媪子和魍魉逃走了!没想到这天媪子这般强悍,被我的绿玉杖重击之下还能隐身遁走,倒是小瞧了她。”

    张翼轸这才注意到四周,原先天媪子和魍魉摔倒之处已经空无一人,不知何时这二人竟然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事已至此,青丘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到变成手镯的波旬圈身上,又看了一眼远处被天媪子丢弃一旁来不及拿走的鸟笼,心中有了主意,便说道:“小子,这手镯就归我了。我见你喜欢那鸟笼,你就要那鸟笼吧。我也不要你帮我治伤了,我们两相抵消,你说可好?”如今青丘重伤在身,说话也用上了商量的口气。

    张翼轸对波旬圈全无兴趣,点头同意,走过去将鸟笼拎起。

    笼中两只鸟儿竟似认识张翼轸一般,不再浑身颤抖,神情之间颇为欢悦,在笼中跳跃不止。张翼轸心道这鸟儿莫非与他有缘,怎的心中感觉似乎和它们相识一样。又仔细观察了一番鸟笼,越看越觉得鸟笼希奇,用手一摸,这鸟笼根本就是用柔软的丝线编就,为何能支撑成形,确实是怪事。

    再抬头时,青丘已然以绿玉杖当拐杖,佝偻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远去了。看着他孤独、踯躅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长安古道之上,渐渐地模糊于天地之间朦胧的水气之中,被盛夏的阳光一照,终于变成了一个不可分辨的黑点。张翼轸呆立半晌,竟是丝毫提不起杀他之心。

    烈日当空,除去被波及之下一片狼籍的茶摊,还有当时魍魉用来砸他的铁锤此时已变成一节人的脚骨之外,四处再也见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迹,只有阳光明媚,蝉鸣阵阵。

    张翼轸挥去额头上的一滴汗珠,恍然若梦。这位十六岁的少年没有想到,此次华山之行竟是如此波折,遭遇了无法想象的凶险和经历,直让他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年心性终于在几次性命攸关之后,变得日益成熟、稳重起来,不再是年少孺慕的心境。

    想起方才一番恶斗,若不是那青丘舍命一搏,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救了自己性命却是真的。少年不禁心中仍自后怕不已!

    骑着马踯踯独行于长安古道之上,张翼轸心中一片空明,此番际遇,更让他坚定了修道成仙之心!不管是寻求方丈寻找亲生父母,还是上求天道只为长生久视,就只是单单为了自保,不被天媪子这般魔门中人所害,不为青丘这般亦正亦邪之人夺舍,也不让戴婵儿随意欺负,也要修得无上道法,成就天仙大道。

    这般想着,张翼轸只想早日回到三元宫小妙境中,迎朝霞送暮蔼,心思悠悠,上求天道下觅道心,早日在修为上登堂入室!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番华山论道,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不管他愿意或是不愿意,他都被卷入一场躲不过逃不掉挣不脱的争斗之中。天道浩渺无言,无人知道前方的道路是平坦还是坎坷,但终究要一直不停地走下去,哪怕中途道路中断,横亘着一条无法横渡的大河!

    长安古道漫漫,似乎没有尽头。马儿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在落日的余晖之中踢踏着路边的野草。一阵风吹来,张翼轸蓦地感觉身上一凉!万事万物盛极而衰,盛夏已过,风中竟带来秋的凉意。

    在暗中用传音术谢过玉成之后,也不管他是否听到,张翼轸恍然一笑,将挂在马身上的鸟笼绑得牢牢的,长啸一声,迎着一马一人的影子向前急奔而去……

    正是: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

    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去一云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柳永:《少年游》。

    《人间仙路》第一卷终,敬请关注第二卷:金错刀

    (祝各位今日龙抬头!)

第四十四章 祸起鸟笼

    告别店家,张翼轸收拾好行李,骑上马踏上了回三元宫的征程。正值盛夏季节,烈日当空,长安古道两侧的高柳枝繁叶茂,被如火的日头一打,也蔫蔫得没了精神。好在身下的这匹神骏的红马不惧烈日,一路飞奔,将两侧声嘶力竭的蝉鸣不多时便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不过毕竟天热烦躁,红马跑出二十余里便浑身汗水淋漓。张翼轸心疼马儿,反正也并无急事回去,便下马缓行。走不多时前面便来到一个老汉所开的茶摊处,见天色尚早,又口干舌燥,张翼轸便将马系好,坐下后向老汉要了一壶茶,慢品茶水之时正好落落汗。

    这茶摊开在古道边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正好过往旅客到此口渴难耐,需要饮水。所以这老汉生意颇好,不多时便卖出几十壶茶水。不过多数客人只停留片刻,一口气喝完一壶茶便急急赶路离去,如张翼轸一般坐下细细品茶的人却没有几个。

    喝完一壶茶,张翼轸感觉身上舒畅不少,便要起身上路。一抬头,只见一个七旬老妪身后背着一个包裹,右手领着一个六七岁大小的童子步履蹒跚来到茶摊,掏出一文铜钱,向老汉要一壶茶喝。

    这老妪和童子都无奇异之处,只是这老妪手中拎着的一个鸟笼却引起了张翼轸的注意。

    张翼轸这山村少年自然对鸟笼这些物事熟悉得很,老妪手中的鸟笼便如普通鸟笼大小,只是看上去并非由竹子制成,倒更像丝线编织而就。丝线并无支撑之力,须得由支架支撑方能成形。但这丝线鸟笼显然全部是由丝线织就,是何等丝线竟能支撑成形?更让少年心中生疑的是,每个网结之处都有一颗黝黑的珠子隐隐散出森寒之意。

    噫,曾经亲手编过鸟笼的张翼轸按压不住好奇之心,便又重新坐下,冲那位看上去颇为慈眉善目的老妪一抱拳,说道:“这位老人家,请问您这手中鸟笼可否是用丝线编织而成,如何支撑成形?小子我也编过鸟笼,一时不解,还请老人家解答一二。”

    那老妪正和童子举杯喝茶,老妪目光之中满是慈爱之意,一只手还轻抚童子头顶,让人心中一暖,立时生出祖孙情深的人间温情来。只是张翼轸此话一出,老妪的手顿时停留在童子头顶之上,一动不动,然后慢慢地转过头来,一脸和蔼地说:“这位小哥倒是好眼力,竟能看出我这鸟笼是丝线编就的。不错,我这丝线之中夹杂着金丝,所以无须支架便也成形。不知你是哪里来的小哥?来这长安城所为何事呀?”

    “好教老人家得知,我本是委羽山三元宫的道士,来这长安城是在华山极真观论道。”

    张翼轸一边答道,一边心中疑惑,金性本软,金丝并不比普通丝线硬上多少,也并不能支撑这般大小的鸟笼,况且这鸟笼之中的两只鸟看上去也有些重量,这丝线鸟笼怎能经得住这般重量而不变形?

    目光透过鸟笼落到两只鸟身上,张翼轸心中奇道,这是什么鸟儿?鸽子大小,黄翅黑嘴,神态萎靡不振。更让他不解的是,这般炎热天气,两只鸟儿却如同身处冰窖,蜷缩在一起瑟瑟抖。

    老妪听了三元宫和极真观,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愠色,随即消失。正在注意笼中鸟的张翼轸丝毫没有现老妪用手在童子头上轻轻叩了三下,而童子也轻轻点了三下头。

    正好老汉向前为老妪续水,无意中现老妪和童子之间的异状,满是皱纹的脸上忽地露出警惕之色,暗中细细打量了老妪和童子几眼,迟疑片刻,想了一想,然后又一脸笑容若无其事地给老妪茶壶续满水。

    老妪恍然未觉,抬起头来正好现张翼轸一双眼睛直视笼中鸟,心中一惊,心道莫非这个年轻的道士觉察出了什么,为何先问鸟笼现在又死死盯住笼中鸟儿。有心除去眼前的少年,又转念一想如今大事未成,不宜节外生枝与久负盛名的三元宫结敌,便与对面的童子对视一眼,打算就此离去。

    “老人家,在下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一二?”张翼轸盯了两只鸟儿片刻,心中忽有所感,怎的这鸟儿这般眼熟,似乎先前在哪里见过?正一时迷惑不解之时,见二人就要离去,心急之下便开口拦住二人,想要问个究竟。

    “不知您这笼中鸟儿叫什么名字?我记得曾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心中疑惑不解,还请老人家告知。”

    老妪眼中精光一闪,神色立时紧张万分,以为被张翼轸识破,当即冷冷一笑,说道:“哼哼!不要以为你是三元宫的人我就不敢杀你,如果误我大事,我也不怕得罪三元宫的灵动老道。你想怎样?若是要打我笼中鸟儿的主意,我劝你还是逃命去吧,你道力低微,不是我的对手。”

    老妪这番话软硬兼施,本意也是想吓阻张翼轸,能少一事自然还是少一事的好。张翼轸却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这老妪为何突然间变了脸色,还疑心他打她鸟儿的主意。这一对鸟儿能是什么希奇的宝贝,竟让这老妪这般紧张,如临大敌!

    不解归不解,张翼轸却只当这老妪是得了什么稀罕鸟儿,怕被人抢去才如此失态,晒然一笑,说道:“老人家误会了,我只是见你这对鸟儿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叫什么名字,随口问问而已,并无恶意。若是不愿告知,便请离去就是。”

    见张翼轸从容微笑,神态自若不似作伪,老妪不禁踌躇,心中难以下个判断。到底是这少年确实不知真相,还是他城府极深只是在试探于她?这一犹豫,老妪眼光一扫,却蓦然现那个卖水老汉正冷冷地站立一旁,表面是袖手旁观,却暗中右脚虚悬,脚尖正直直指向她的去路,竟是不知不觉中将她围在其中!

    糟糕,果然中了圈套!老妪脸色大变,勃然大怒,也不多说,左手拎着鸟笼藏在身后,右手平平伸出,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老妪划圆完毕,将右手收回做了一个古怪的姿势,竖立在胸前。说来也怪,那个圆犹如实质一般在空中旋转不停,如同焰火一般流光溢彩。圆圈旋转片刻,突然扩大到一丈大小,悄无声息地飞朝老汉和张翼轸套去。

    张翼轸一见老妪出手心知不妙,待她划出圆圈之后,虽然不知是何法术,但肯定不好应付,早就持棍在手护在胸前,暗中催动道力全身戒备。

    而一旁的老汉一见老妪出手空中划圈,等他再看到老妪右手结了一个古怪的姿势竖在胸前,不由地惊叫出声:“波旬圈!你是魔门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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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青天白日,魍魉诡计

    话未说完,波旬圈已经欺身近前,一丈大小堪堪将他和张翼轸圈在其中。老汉不敢怠慢,神色严肃,左手从身后一晃便取一根半截枯死半截翠绿的绿玉杖,这绿玉杖从老汉的手握之处陡然弯曲,犹如被人从中一折为二,顶端更是盛开着一朵金茎花,诡异无比。

    绿玉杖在手,老汉“嘿”的一声将绿玉杖竖在地上,顶端盛开的金茎花忽地出万道金光。金光亮如太阳,映得张翼轸一时为之眩目,再定睛看时,这金光凝聚成一丈大小的一面光镜,正好将波旬圈实实地挡在他和老汉身前,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老妪见老汉这般手段,“咦”了一声,目光中满是惊讶之色,看了绿玉杖几眼,忽然大笑道:“死生绿玉杖!我道是谁,原来是青丘老儿。数百年前你不是早就死了么,怎的这副鬼模样在这里装神弄鬼地卖茶?”

    老汉一愣,盯着老妪看了半晌,冷冷说道:“你是何人,怎会施展波旬圈这种魔门法术。这人间魔门数百年前不是早被天魔下令全部归顺道门,自从人间再无魔门,你又从何学会这魔门不传之秘?”

    “天魔魔主是何等神通,岂是你这等俗人可以猜测他的神机妙算?如今时机已到,我等便要重返人间。既然你不识趣,就只好先将你炼化到我的波旬圈中做一个冤魂吧。”

    老妪冷哼一声,嘴上答话,手下却无丝毫放松,竖立在胸前的右手手势连连变化,顿时波旬圈流光大盛,一时威势大涨,竟生生向前推进了半尺。

    张翼轸眼见绿玉杖出现,也便立时想到了青丘。但这老汉与青丘形象大为迥异,还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却听老妪叫破青丘名字,老汉也未反驳,显然就是默认他就是青丘,又想到青丘的夺舍术,张翼轸也就想到定是青丘又夺了这老汉的舍,假装卖茶在此候他。看来这青丘为他倒也是煞费苦心,不过青丘眼下和这老妪突然大打出手又所为何事?

    虽说青丘也非什么善类,但至少目前看来,他挡下这波旬圈也是帮了他的忙。张翼轸见青丘被老妪逼退半尺,额头浸出汗水,情知他已拼了全力,怕也不是那老妪的对手。青丘若败,他必然也难逃老妪之手。当下也不再犹豫,纵身向前便要出手帮助青丘。

    不料脚下一动,青丘便有所觉,竟扭头目光坚决地制止了他。

    “张翼轸,不用出手帮我。若是你保存好你的肉身,便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哈哈!你也不必谢我,我不是帮你,只是不想让她伤害到你的肉身,好让我夺舍之后得到一个完整的身体。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心那个童子!”

    张翼轸脚步一滞,闻言转身一看,老妪身边的那个童子正一脸天真的笑容看着他,目光纯洁无暇,正是烂漫无邪的七岁小儿能有什么危险?这般想着,张翼轸忽见童子蹦蹦跳跳地绕过老妪和青丘,来到离他不远处,冲他挥挥手说道:“小哥,他们打架恁没意思,我们一起玩耍玩耍,好不?”

    这童子说话声音稚嫩,语气之中透露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量,张翼轸下意识点点头,迷糊之中也不知怎么回事,三步两步就来到童子眼前。童子一伸手便拉住张翼轸的左手,恳求地说:“小哥,我看你十分面善,一定是好人喽,我们一起来玩五子棋好不好?”

    说着,童子另一只手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刷刷几下便在地上画出一个五子棋棋盘来,又蹲在地上找来大小不同的十粒石子,五五分成两份,便示意张翼轸坐在他的对面,与他下棋。

    张翼轸迷糊中竟对童子之话言听计从,依言老老实实盘腿坐在地上,将棍子放到一边,拿起石子便和童子下起棋来。童子喜形于色,一边和他下棋一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童子说话语极快,吐字又含糊不清,张翼轸听不清楚他具体说些什么,只觉得越听越头昏脑胀,渐渐地眼皮愈加沉重,浑身乏力,就连举手移动一粒石子便如举动千钧巨石一般,只想就此昏昏睡去,再也不想这般劳累。

    就在张翼轸昏昏欲睡之时,那滔滔不绝的童子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嘴上仍然说个不停,一只手却悄悄伸向张翼轸随手放在地上的无影棍。眼见就要将无影棍拿在手中,张翼轸几乎就沉沦于黑暗之中的神识之上忽然一股清凉之意袭来,让他为精神为之一振,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翼轸醒来,万万不可睡去!这童子有古怪,魅惑之音夺人心魄,切不可迷失心智。”

    自出华山以来,玉成第一次主动传音示警!

    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全身,张翼轸道力运转间,立时恢复清醒。睁眼一看,那童子之手已经抓住了无影棍的一端。张翼轸当下也不犹豫,一把抓住无影棍的另一端,手下用力,便要将无影棍从童子手中抢夺回来。

    不料这七岁稚子竟是力大无比,张翼轸使出五成力气,以为定会手到擒来,却用力一拉之下竟是纹丝未动。童子见功亏一篑,大是愠怒,脸上露出与七岁年纪完全不相符的阴森的表情,声音变得尖细难听。

    “倒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也能躲过我的夺魄之音,看来还是小瞧了你。不过不要以为你侥幸逃过失魂落魄的下场就能如何,凡是和天媪子作对的都难逃一死,莫说你这个小小的凡人,便是那自命不凡的神人……”

    童子忽然闭嘴,自知多言,神情紧张地看了正在和青丘僵持不下的天媪子一眼,见她似乎并未注意他在说些什么,方才轻松下来,一伸手从身后拿出一个一尺长短的铁锤,向前一跳,举锤便朝张翼轸的双脚砸去。

    此招阴险之极,他一手握住无影棍,一手举锤砸向张翼轸。张翼轸不想丢下无影棍,就势必被童子的铁锤砸中脚面。看着童子人小鬼大手举一尺多长的铁锤凶巴巴的样子就令人毛骨悚然,张翼轸心道这一锤要是砸实了,怕是两只脚就废掉了。

    怎么办?

    张翼轸心思一闪,也顾不上许多,双手紧握无影棍,暗中全力催动道力将身向上一纵。若以张翼轸估摸他一纵之力即便三尺多高,躲过童子的铁锤自是无忧。孰知全力运转道力之下,张翼轸这一纵竟然跳到空中一丈多高,仍觉体内道力流转不止,犹有余力。

    好在这并不是第一次升空,也并无多少慌乱,低头一看,那童子一手紧紧握住无影棍一端不肯松手,竟是被他凛空提起!

    张翼轸的经脉自上次被温玉借月光之力,连同体内的龙息呼应之间扩大之后,又在渭水宫中因救倾颍而一时干涸,险些成为废人,却被倾颍以养神芝重新恢复道力,如今道力之精纯和深厚自非昔日可比。张翼轸人在空中,想起平常打猎之时,用木棍挑起毒蛇,扬手扔得远远的情景,便双手用力提起无影棍,一个漂亮的空中翻身,一扬手,更将无影棍朝身后抛去。

    这一抛之力非同小可,这童子力气再大,毕竟状如小儿,又是一只手抓着棍子。这一甩之下再也无法把持,手一松,只听“嗖”的一声便被张翼轸远远地抛了出去。

    童子在空中就如翻转的风车一般,直直地朝天媪子和青丘二人之间撞去。人在半空,童子哇哇乱叫,犹如小儿啼哭惹人生怜。若是不明真相之人听到,定会心生怜悯,直欲飞身向前不顾一切救下童子。

    张翼轸这一棍之威竟也颇具威力,童子眨眼间飞奔到天媪子和青丘二人中间,无巧不巧正好撞在波旬圈和绿玉杖上。

    天媪子和青丘二人僵持多时,虽是天媪子稍占上风,但青丘后力绵长,一时也难分胜负。这童子从侧面撞来,正好打破二人之间全力相拼的平衡。只听“轰”的一声光芒大盛,久持不下的天媪子和青丘正好乘机各自收回法宝,唯恐被余力波及,急忙退到一旁。而童子受二人强大的余力波击,惨叫一声,在空中翻了几个滚,“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却已不再是粉嫩的童子模样,通身黑里透红,耳朵长长,眼睛红红,一头乌黑的长披散开来,端的是丑陋无比。

    青丘一见此童子现出真身,顿时脸色一变,失声惊叫:“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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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天媪子

    “浮游不知所求,魍魉不知所往。”

    张翼轸自是读过有关魍魉的介绍。这魍魉为水生之鬼,形状淡如影子,相貌如三岁小儿,喜好生吃人肝。但魍魉神智恍惚,并不如眼前的童子一般竟会以诡计和夺魄之音迷惑人。这童子长相倒是颇如书中所记载,但形貌却有七八岁!

    青丘眼中惊骇之色未去,用手一指躺在地上的童子道:“天媪子,好大的手笔,竟连这魍魉之王也为你所用。魍魉多是三岁童子模样,这个长到七八岁光景,不知被你害死了多少活人取下他们的肝让魍魉吃下才长成这般大小?”

    天媪子嘿嘿一笑,说道:“天地万物均是造化所生,你等所谓道门取天材地宝,炼化神草,便自诩为正统。这凡人生于天地间不也是和神草一般无二么?我们拿来便用又何错之有?这魍魉吃一百人的肝便长一岁,但魍魉在五岁之前神智不清,极易被道士所灭。所以我便捉住了一个养了起来,养到这么大,不容易呀。你这无知小子,竟将他打伤,今日更是不能放你活命!”

    天媪子说完,挥手将魍魉卷到一边,打开随身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把绿光闪耀的蛇形怪剑。

    黑衣人!

    张翼轸甫一见此剑不由怒火中烧,原来这老妪就是先前在林中劫持戴婵儿的黑衣人,原来她竟是消失已久的魔门中人!再看地上躺着的相貌丑陋的童子,竟是生吃人肝的魍魉,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既然在此遇到,定是不可放过以免以后再为害人间。

    “原来你便是当时在林中设计害人的黑衣人,居然还养鬼害人,今日饶你不得!”张翼轸紧握无影棍,体内道力飞运转,将潜藏在其中的龙息激,全身热气腾腾。

    “黑衣人?”天媪子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满脸的皱纹如同千年老树的树皮一样干裂开来,说不出来的恐怖和诡异。

    “我天媪子从来都不会装神弄鬼,向来都是以真面目示人。你说的黑衣人想必是我那不争气的徒弟黑风子吧?……是了,你便是黑风子口中的那个手持古怪棍子的小道士,嘿嘿,看来我老人家真是年纪大了,见你手拿一根棍子竟是没有想起来!听说你那棍子不错,莫要小气,今天就送给我了!”

    对了,若是这天媪子真是那黑衣人,应该早就认出他来了,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张翼轸暗暗自责一时失察,却被天媪子占了先机。不过他对蛇剑倒无多少忌惮,也并不如何担心,举棍便朝天媪子打去。

    天媪子蛇剑在手,挺剑挡下张翼轸一棍。剑棍相交,张翼轸感觉一股阴寒之力沿棍而上,便要侵入他的体内,与他体内犹如热气翻滚的龙息只一接触,便如雪入沸汤,顿时消弭于无形。龙息似乎对这股阴寒之力颇感兴趣,不经张翼轸引导,便自行溢出体内灌注到无影棍中。

    无影棍被龙息激荡之下,隐隐出雾朦朦的紫光!

    见蛇剑之上隐含的可以消融道力乃至灵力的噬魂之力无法伤这少年分毫,天媪子心道果然这棍子有些名堂,更是见猎心喜,手中癸阴剑连连刺出,剑剑直指张翼轸要害之处。张翼轸自是将全身道力提升到了极致,纵跳横跃,叮叮当当棍剑相交声音不绝于耳,眨眼间二人便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张翼轸虽没有正式学过武技,但自小打猎,跳跃纵腾,左奔右突倒也像模橡样地和天媪子斗个相当。其实修道之士并不以技击之法的精妙论长短,俱是以道力为支撑,以武器为辅助,比拼的全是道力和道法。幸得张翼轸如今道力精进不少,才得以在天媪子的攻击之下勉力支撑,否则以他的棍法,怕是早就被天媪子斩于剑下了。

    天媪子只道是少年手中的棍子有些古怪,却没想到这少年年纪轻轻,道力竟是如此雄厚。几个回合下来,少年手中的棍子愈加沉重,且有一股莫名的热息从棍上传来,将癸阴剑上的噬魂之力一丝丝融化,虽是极其细微,却让天媪子心中惊讶万分:这噬魂之力乃是取自上古之时被道门屠杀的魔门中人的魂魄,其中蕴含的不甘和求生的意念经过凝练和提纯,转化为噬魂之力,一经接触到纯粹的道力或灵力,便如噬骨之蛆非要吞食而后快,不死不休。

    癸阴剑自出世以来,不知残杀了多少道门中人,即便是修为达到化境之人也难挨一时三刻,这少年竟在癸阴剑的逼迫之下越战越勇,看来这棍子端的是一件异宝。此棍若是落到三大道观任何一个掌门手中,怕是不出片刻这癸阴剑之上的噬魂之力便会被消融殆尽。

    想到此处,天媪子更是坚定了要将棍子据为已有的念头。她虚晃一剑,负剑于身后,举手说道:“张小哥,请听我一言……”

    张翼轸哪里知道天媪子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会使诈,就停止攻击,问道:“若是想求饶,除非你……”

    话未说完,只见天媪子右手迅在空中划圈完成,得意地笑道:“无知小儿,空有宝物在手,竟是如此愚笨。还是趁早死了得好!”波旬圈呼呼风动,滴溜溜旋转不停,转眼间从天而降,竟是将张翼轸当场拦腰圈在其中。

    天媪子正暗自高兴一举得手之时,忽然心生警觉,一股巨大的威压毫无预兆地从背后袭来!什么人?天媪子暗自吃惊,刚才和张翼轸交手期间,她一直暗中留意青丘,提防他突然出手。那青丘却始终呆呆站立一旁,冷眼旁观。虽然天媪子也有些怀疑青丘为何不出手相助张翼轸,但先前听二人对话天媪子也得知青丘和张翼轸也并非一路人,也就猜测青丘想坐享其成也未可知,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只顾一心一意对付张翼轸。

    背后遇袭,不远处的青丘还是先前的模样站立原地未动。莫非又有高人前来相助张翼轸?天媪子不敢怠慢,手中癸阴剑反手刺出,也不管是否刺中对方,此剑只是虚招,只求将来人的身势阻上一阻,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躲到一旁。

    波旬圈威力虽大,但施展起来很是耗费法力,所以天媪子祭出波旬圈,自身法力便要分出大半用来催动波旬圈。她一剑刺出,身后来人竟是不躲不闪,仍然余势不减袭来,竟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第四十七章 长安古道马迟迟

    天媪子大骇,想要躲开已然来不及了,只听“噗”的一声,一剑正中身后来人。紧接着“砰”的一声,一股大力以浩然之势结实在打在天媪子的背上。天媪子惨叫一声,身子被击出几丈远,扑通一声跌落在路边的庄稼之中,激起一阵灰尘。

    正是青丘用幻影术以假象迷惑天媪子,然后乘其不备,以挨了一剑的代价以绿玉杖重伤天媪子!而青丘也被天媪子一剑刺中腹部,重伤之下丝毫提不起法力,颓然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幸好青丘一身法力非阴非阳,不正不邪,才不被噬魂之力侵蚀,只是身体受了重创,法力并未被吞噬。

    再说张翼轸这边波旬圈从头而降,正好将他牢牢圈住。波旬圈哧哧作响,一将张翼轸套在中间,便开始向内缩小,只要一接触到身体,便会将他道力束缚,然后就只能任由波旬圈将张翼轸的神识夺体而出,炼化成一缕冤魂。

    张翼轸情急之下将手中无影棍横放腰间,正好抵住不断收缩的波旬圈。波旬圈和无影棍一接触便兹兹直响,如同水火交融。无影棍自不示弱,在张翼轸的道力和龙息的双重催动下,紫光大涨,逼得波旬圈便要挣脱无影棍的控制。但无影棍却两端犹如两只强有力的手一般,牢牢将波旬圈固定其上,让波旬圈收缩不动,想要涨大逃脱也更无可能。

    波旬圈如同活物一般挣扎不停,吱吱作响,就如万鬼齐哭一样难听。张翼轸皱皱眉头,只觉一**几乎无法把持的巨力传来,波旬圈几欲脱手飞走。

    张翼轸哪里肯轻易放手,紧咬牙关,拼了全身力气却不放手。他双手紧持无影棍中间,小心地将波旬圈从身上拿出。无影棍支撑着彩光闪耀的波旬圈,被他举在手中,便如孩童过节之时手持烟花一般。不过波旬圈不时挣扎吱叫,看上去颇为诡异,令人心生惊骇。

    张翼轸虽是将波旬圈从身上取下,拼命持在手中,却不知如何收服波旬圈,只好任由波旬圈吱吱乱叫不停,还不时左冲右突,意欲逃跑。波旬圈越是想跑,张翼轸便越是拼力催动道力,一时相持不下。

    待他看到青丘击飞天媪子之后,也重伤在地,便急忙跑过去查看青丘的伤势。不管如何,这青丘还是救了他的性命,不能不管不顾。

    青丘见张翼轸十分滑稽地举着波旬圈近前,惨笑一声,说道:“你收回道力,这波旬圈自然就脱落了。”张翼轸依言而行,道力刚一收回,波旬圈便“嗖”的一声逃离无影棍的控制,飞到半空之中,犹自十分警惕地围着无影棍转个不停。只是不出片刻,失去了法力支持,又没有天媪子的控制,波旬圈终于力竭,啪的一声掉落地上,竟是一个通体黑红的手镯。

    “咳咳……”青丘连咳几声,吐出一口鲜血,咧嘴大笑,“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又让你小子逃过一次,还害我差点又死一次。我救你一命,说吧,你怎么报答我?”

    张翼轸哭笑不得,青丘救他倒也不假,但却是为了让他的身体不受到伤害,好让他有机会夺舍。不过相比之下,这青丘倒是比天媪子可爱许多,最起码是个真性情之人。想了一想,张翼轸近前将青丘扶起,坐在茶摊的凳子上,这才说道:“青丘,你几次想取我性命,只怕也算是我的敌人了,如今你受了重伤,我不杀你,也算报答你方才出手相救之恩了。”

    “呵呵,哈哈……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倒也学会了正道人士的虚伪和迂腐!不过还好,换作他人,怕是二话不说就将我杀了。对你我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好好活着,莫让他人伤你身体,等我养好伤之后,再夺你之舍,如何?”青丘一笑之下,伤口之处又汩汩流出鲜血,他却浑然不觉,仿佛伤在别人身上一样。

    张翼轸默然无语。这青丘非正非邪,处心积虑想夺他之舍,倒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敌人。不过他行事虽非光明,但也不至于偷偷摸摸,为救他不惜牺牲性命,也算是一个至情至理之人。杀他不符合道义,留他对自己有害,张翼轸一时颇为踌躇。

    青丘自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也怕他一时反悔将他杀死,没有了肉身再想夺他人之舍便难如登天。而现在这副残躯至少还能苟延残喘几时,若是养好了伤,总比没有肉身的强。

    青丘这边正要思索如何尽早离开此地,环顾四周一看,不由暗叫不好。

    “糟糕!你我二人只顾说话,一时疏乎竟让天媪子和魍魉逃走了!没想到这天媪子这般强悍,被我的绿玉杖重击之下还能隐身遁走,倒是小瞧了她。”

    张翼轸这才注意到四周,原先天媪子和魍魉摔倒之处已经空无一人,不知何时这二人竟然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事已至此,青丘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到变成手镯的波旬圈身上,又看了一眼远处被天媪子丢弃一旁来不及拿走的鸟笼,心中有了主意,便说道:“小子,这手镯就归我了。我见你喜欢那鸟笼,你就要那鸟笼吧。我也不要你帮我治伤了,我们两相抵消,你说可好?”如今青丘重伤在身,说话也用上了商量的口气。

    张翼轸对波旬圈全无兴趣,点头同意,走过去将鸟笼拎起。

    笼中两只鸟儿竟似认识张翼轸一般,不再浑身颤抖,神情之间颇为欢悦,在笼中跳跃不止。张翼轸心道这鸟儿莫非与他有缘,怎的心中感觉似乎和它们相识一样。又仔细观察了一番鸟笼,越看越觉得鸟笼希奇,用手一摸,这鸟笼根本就是用柔软的丝线编就,为何能支撑成形,确实是怪事。

    再抬头时,青丘已然以绿玉杖当拐杖,佝偻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远去了。看着他孤独、踯躅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长安古道之上,渐渐地模糊于天地之间朦胧的水气之中,被盛夏的阳光一照,终于变成了一个不可分辨的黑点。张翼轸呆立半晌,竟是丝毫提不起杀他之心。

    烈日当空,除去被波及之下一片狼籍的茶摊,还有当时魍魉用来砸他的铁锤此时已变成一节人的脚骨之外,四处再也见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迹,只有阳光明媚,蝉鸣阵阵。

    张翼轸挥去额头上的一滴汗珠,恍然若梦。这位十六岁的少年没有想到,此次华山之行竟是如此波折,遭遇了无法想象的凶险和经历,直让他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年心性终于在几次性命攸关之后,变得日益成熟、稳重起来,不再是年少孺慕的心境。

    想起方才一番恶斗,若不是那青丘舍命一搏,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救了自己性命却是真的。少年不禁心中仍自后怕不已!

    骑着马踯踯独行于长安古道之上,张翼轸心中一片空明,此番际遇,更让他坚定了修道成仙之心!不管是寻求方丈寻找亲生父母,还是上求天道只为长生久视,就只是单单为了自保,不被天媪子这般魔门中人所害,不为青丘这般亦正亦邪之人夺舍,也不让戴婵儿随意欺负,也要修得无上道法,成就天仙大道。

    这般想着,张翼轸只想早日回到三元宫小妙境中,迎朝霞送暮蔼,心思悠悠,上求天道下觅道心,早日在修为上登堂入室!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番华山论道,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不管他愿意或是不愿意,他都被卷入一场躲不过逃不掉挣不脱的争斗之中。天道浩渺无言,无人知道前方的道路是平坦还是坎坷,但终究要一直不停地走下去,哪怕中途道路中断,横亘着一条无法横渡的大河!

    长安古道漫漫,似乎没有尽头。马儿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在落日的余晖之中踢踏着路边的野草。一阵风吹来,张翼轸蓦地感觉身上一凉!万事万物盛极而衰,盛夏已过,风中竟带来秋的凉意。

    在暗中用传音术谢过玉成之后,也不管他是否听到,张翼轸恍然一笑,将挂在马身上的鸟笼绑得牢牢的,长啸一声,迎着一马一人的影子向前急奔而去……

    正是:

    长安古道马迟迟,高柳乱蝉嘶。

    夕阳鸟外,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

    归去一云无踪迹,何处是前期?

    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柳永:《少年游》。

    《人间仙路》第一卷终,敬请关注第二卷:金错刀

    (祝各位今日龙抬头!)

第一章 秋风一醉

    话说张翼轸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秋风初来之时赶回了三元宫。

    一路上平安无事,有两只鸟儿相伴,倒也不算寂寞。只是这两只鸟儿不太安分,时常扑棱着翅膀,张着嘴啼叫个不停,似乎要对张翼轸说些什么。虽说张翼轸也颇是精通鸟兽之言,可以听音辨义。但这两只鸟儿的叫声颇为怪异,少年自小熟知百鸟,却从未听闻,是以一时也无法猜测它们急急的叫声是何含义。

    一对鸟儿看上去甚是惧怕这鸟笼之上的黑珠,只要碰上黑珠便会惨叫一声,然后便会半天萎靡不振。几次之后,这两只鸟儿见张翼轸听不懂它们的啼叫,也便不再折腾,其中那只小一些的鸟儿更是偶而会翻着白眼儿看着张翼轸,一副颇为不服气气呼呼的样子,惹得张翼轸大笑不已。

    张翼轸将马在山脚下放回山林,徒步上山。刚到山门之处,往常见他爱理不理的两位守护山门的道士一见他,立时笑容满面迎向前来,长揖一礼,说道:“师叔回来了,一路辛苦了!掌门有令,请师叔回山之后不必再住小妙境,可去清宁宫居住!”

    清宁宫为少数二代弟子所居之处,此番让张翼轸去清宁宫,等同于三元宫正式承认了张翼轸二代弟子的身份。

    张翼轸不明所以,回了一礼,说道:“不必,我在小妙境住得甚好,倒也无须再搬来搬去。掌门师叔和灵空道长是否回来了?”

    见张翼轸回礼,两位守门道士唬了一跳,急忙跳到一边,连连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师叔这是要折杀我等了……掌门师祖和灵空……师叔祖尚未返回,几日前,掌门师祖特意从王屋山清虚宫飞剑传书告知三元宫上下,三元宫已正式将师叔收录门墙,执二代弟子礼!”

    张翼轸听了却疑惑不解,虽说他也知道先前灵空收他为徒,掌门也并未真正点头将他列入三元宫辑录,所以只让他独自居住小妙境。名为小妙境,实为荒废之所,也是有意将他弃之一旁之意。此番就算掌门师叔在灵空的美言之下将他正式收录门墙,却也不必如此着急非要千里飞剑传书告示三元宫上下。

    莫非是因为灵空掂记他身上所背的百两黄金,怕他私吞才出此主意?

    胡思乱想一番,张翼轸一笑置之,告别两位门人,一个人赶往后山小妙境。一路上虽说众人见他无一不肃然见礼,但等他走过之后,又悄悄议论纷纷。张翼轸知道他一根棍子挑着一个鸟笼的样子也确实有些不伦不类,不过也并未在意。不多时便转入后山,山路狭窄,人迹罕至。

    快到小妙境时,忽见前面山路之上走来一个清瘦老道,年纪约五十上下,须皆白,飘飘乎神仙之气,皎皎乎冰雪之肠。

    这老道踏歌而行,唱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歌声古朴苍凉,听闻之下便觉千万载岁月悠悠而逝,天地变幻间,不变的是人间一代代生生死死的传承。

    张翼轸闻歌心生凄凉,一时竟呆住了!

    老道来到张翼轸面前,鼻息朝天,语带不满地说:“你这小道士,恁没礼貌,见我老人家也不知让路,傻站在路中间莫非是要我老人家给你让路不成?这尊老爱幼的礼节,你师傅没教你么?”

    张翼轸悚然惊醒,急忙让到一旁,施了一礼说道:“……道长莫怪,在下只是一时听道长歌声激越,有些痴了。我名张翼轸,乃是灵空道长徒弟,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老道见张翼轸态度恭敬,这才晒然而笑,说道:“老夫姓郭名子禅,指掌三元宫全宫上下所有人等生死大事……张道友,我素来平易近人,你直呼我道号‘九灵’即可,无须客气。”

    张翼轸一听立时肃然起敬,三元宫中除了掌门之人,怕是就该这位郭子禅权势最大,也最应受人景仰,如何敢直呼其名!只是未曾听灵空说过,三元宫还有如此一位厉害人物。这郭子禅又没有告知他身处何职,张翼轸迟疑片刻,便只好以九灵道长相称,心中疑惑未去,三元宫并无“九”字辈,不知这九灵道长的道号从何而来。

    絮叨几句,九灵道长便对张翼轸手中鸟笼大感兴趣,也不客气直接从他手中抢过,笑逐颜开地吹出无名小曲逗弄笼中鸟儿。只是笼中鸟儿看也未看九灵道长一眼,任凭他如何使劲卖弄他的口哨,竟是丝毫不予理睬,甚至那只小鸟还不耐烦地冲张翼轸叫了两声,像极了对九灵道长表示强烈的不满,惹得九灵道长讪讪而笑,将鸟笼还给张翼轸,说道:“你那师傅灵空与我相交甚好,可惜他至今未回。我左右无事,不如随你去小妙境坐上一坐。”

    说完,也不等张翼轸是否同意,便当前一步朝小妙境走去。张翼轸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紧随其后。

    小妙境一切依旧,竹林婆娑,竹屋和无烦居相对无言,院中杂草长势喜人。几十日间无人居住,其内灰尘满地。

    张翼轸向九灵道长告罪一声,便动手打扫房屋,一连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将里外弄得整洁一新。

    九灵道长倒也没有闲着,趁他打扫之际竟是生火烧好一桌酒菜,又烧水泡开一壶上好的高山云雾茶。待张翼轸收拾完毕推开无烦居的门,看着眼前一桌丰盛的酒菜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茶水,不由得张口结舌,竟愣在当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九灵道长却嘻哈一笑,邀张翼轸入座,说道:“你师傅平常常与我对饮,饮酒也好饮茶也罢,我二人在这三元宫中算是最谈得来的。眼下他不在三元宫,偌大的三元宫可与我饮酒谈天说地者竟无一人!既然灵空眼光如炬收你为徒,想必翼轸你自有不同之处,来来来,且与我老道畅饮三杯。”

    张翼轸暗自惶恐,如九灵道长这般在三元宫中仅次于灵动掌门的高人,竟是亲自下厨为他做饭,这如何担当得起。正要客套几句,九灵脸色一沉,说道:“莫要讲究那些个虚礼,修道之人,随意而为,辈分高低,年纪大小都不可成为二人道心相近相知相交的障碍,否则这无为之道,便成有为的世俗之法了。”

    张翼轸心中释然,那倾颍与他交往又何曾顾忌仙凡之别了!既然九灵道长已然亲手做好饭菜,再推脱则是矫情和虚假了,如今只能大快朵颐才对得住九灵道长的一番辛苦和好心。想通此节,张翼轸便大马金马地坐下,先和九灵道长连喝三杯黄酒,也正好一路奔波又饥又饿,便毫不客气地大嚼大咽起来,也不管吃相是否雅观,只顾一顿海吃填饱肚子。

    九灵见张翼轸一顿猛吃,也不落后,风卷残云一般和张翼轸抢夺盘中饭菜。二人犹如饿狼下山,好一顿山吃海喝,不消片刻便将一桌饭菜消灭得一干二净。

    这秋风一吹,张翼轸不禁便有了微微醉意,瞧见眼前九灵道长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中好奇又起,趁着酒意开口相问:“不知九灵道长在三元宫中身居何职?三元宫似乎并无‘九’字辈,那道长的辈分从何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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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剑气纷飞

    九灵一听此言,脸色的笑容立时消失不见,脸色一沉,说道:“怎的?这好酒好菜还堵不住你的嘴么?莫非非要知道我的身份,才会称赞我烧的饭菜好吃不成?”

    张翼轸见九灵转眼翻脸,心道也是,若是知晓了九灵道长的身份尊贵,他哪里还能安心坐在这里大吃大喝。既然九灵道长不便透露,自己也就只吃不问便是。

    也正好已经吃饱喝足,又得空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张翼轸这才赞道:“九灵道长勿怪,我以后不问便是。不过道长的手艺确实非凡,这饭菜烧得如同仙肴,当真是好吃得很。”

    却又一想,这小妙境上久无人居,哪里来得饭菜可烧?

    得张翼轸一夸,九灵道长又转瞬满脸堆花,得意地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我九灵无数年浸淫此道,也就是你那师傅不肯夸我手艺高,非说他才是三元宫中第一人。哼,这灵空虽说烧了十几年的火,但比我玩火的年头还是差了太多,竟然自不量力要和我比试烧菜,当真是痴人说梦……嘿嘿,这下好了,他的宝贝徒弟也夸我的手艺群,等他回来看他如何应对!”

    “方才趁你清理小妙境时,老道我突奇想,便跑到三元宫里弄了些饭菜过来,就顺手烧了,嘿嘿,我这一手当真是神来之笔!”

    嗯……原来如此!张翼轸听了不由得暗暗好笑,看不出来这九灵道长倒也童心未泯,原来烧饭给他吃只是为了将灵空比下去。

    张翼轸只好据实说道:“好教九灵道长得知,我……其实并未吃过我师傅烧的饭菜,所以他的手艺是否高,还不得而知。”

    “无妨,呵呵!”九灵一挥手,胸有成竹地说,“你先吃我烧的饭菜,先入为主,再吃灵空烧的饭菜,定是索然无味。这下灵空老儿必输无疑了,全三元宫上下便只有他一人自认比我烧菜好吃,哈哈……”

    九灵开怀大笑,便如平空得了一件威力无比的法宝一般,看得张翼轸暗暗好笑,心道这九灵道长倒也是性情中人,和灵空却有相似之处,只是他既非“灵”字辈高人,又不是“光”字辈的二代弟子,如此看来三元宫应该还有“九”字辈的隐世高人!

    先前张翼轸也曾听灵空说过,三大道观每家都有隐藏不出的绝世高人,非逢有大变或道门面临危难灭门之灾才会突然现身,挽狂澜于一瞬,莫非九灵道长便是那隐世高人?一想如此凡脱俗的高人必定行事不拘一格,而九灵道长不拘常礼,随心而为,正是符合隐世高人的风范。

    张翼轸便在心中认定了九灵定是那隐世不出的绝顶高人!

    初次醉酒的少年被九灵勾起了话头,滔滔不绝地讲起他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听得九灵惊讶不已,在为少年担心之余,不免对灵空这个不够格的师傅大加责备,指责他不该扔下少年一人独自上路,万一被贼人所伤如何是好。

    责备完灵空,九灵又自告奋勇要教少年技击之法。

    “虽说道门以道力为主,寻常遇敌多以法力抵挡,但学些技击之法可以弥补法力转化之时的不足。任你法力高深无比,若是一不防备被平常武功高手近身,万一不及祭起飞剑或施展法术,被普通武夫所伤也不足为奇!”

    微醉之下,再加上心中认定九灵乃是那绝世得道高人,少年听闻他自愿教他技击之法,自是点头应允。见张翼轸点头,九灵四处寻找一番,从杂草之中寻得一根三尺长的树枝拿在手中,说道:“天下武器以剑为王,道门之中也以飞剑为尊,我便教你一套击剑之法。且以此树枝代剑,就在这秋风之中演练一套剑法传授给你。”

    九灵也有了几份醉意,步履踉跄间身形陡然一滞,浑身气势一涨,竟是激得周围的杂草以九灵为中心,向四周以圆形倒伏了一大片。九灵手持树枝,神色肃然,斜斜地向上一挑,指向青天,然后又反手挥向身后。接下来身形轻灵如燕,纵横开阖间一套如行云流水的剑法便施展开来。剑法大开大阖,静极生动,动极静生,当真翩如惊鸿美若矫雁。就在这秋风初起之际,和着山涧潺潺的流水,配着竹林沙沙的响声,九灵鹞起兔落,展示在张翼轸眼前的竟是一套惊世骇俗的美妙剑法。

    “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

    伴随着悠扬苍劲的歌声,九灵缓缓收势,一套精美绝伦的剑法就此收幕。

    张翼轸兀自张大了嘴巴,看得如痴如醉,不敢相信九灵只凭一根树枝便舞这种美妙这般气势的精妙剑法,当真是“一舞剑器动四方”!

    “啪”的一声,九灵的树枝轻轻地打在张翼轸头上,惊得张翼轸一激灵,这才醒来,忙长身而起,一揖到地,说道:“九灵道长剑法无比精妙,翼轸愿学此剑。不知剑法何名?”

    九灵捻须而笑,说道:“此剑名‘天云’,取天云变幻莫测之意。你要学此剑也不难,我只有两点要求:其一,即便灵空回来烧饭给你,你也必须说我的烧菜手艺为第一;其二,不管灵空有没有教你剑法,我教你的剑法必定比他教的要高上一筹。牢记以上两点,这套‘天云’剑法便全部传授于你,你可同意?”

    “这……”张翼轸心道有趣,莫非这些隐世高人真的都反璞归真,便如孩童心性一般,计较一些小事的高下之分。这一分神,九灵以为张翼轸觉得他的条件有些苛刻,所以迟疑,心中着急,这么大好的可以彻底打败灵空的机会岂可放过,即便这少年不答应他的条件又如何?只要看到灵空那挫败之后的沮丧神情便可大慰平生了,所以九灵不等张翼轸回答,便又急急说道。

    “也罢,我九灵是何许人也,既然传你剑法又何必计较些许小事?翼轸,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自明天开始,我每天教你七招‘天云’剑,七日之后便将七七四十九招剑法全部传授于你,至于日后你能领悟多少便是你的造化了。”

    张翼轸急忙拜谢九灵,心中暗暗称赞,高人果然是高人,行事常出奇不意。本来他要点头应允的,因为他也猜测灵空应该并不在意烧菜是否高过九灵,至于剑法之上,似乎并未见过灵空会使剑,所以也没有谁高谁低之说。不料还未开口这九灵已然主动降低要求,高人行事,果然不可以寻常度之。

    酒意上涌,再加上这般绝妙剑法唾手可得,张翼轸一时脸色红晕,竟是醉倒在微凉的秋风之中。

    目睹张翼轸这般模样,一旁鸟笼中的两只鸟儿皆一起摇头,不知是不屑于九灵的剑法,还是对张翼轸的这般表现深感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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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大风起

    此后,那九灵每日如约来到小妙境教张翼轸剑法。张翼轸也无剑可用,便以无影棍代替。九灵初见无影棍颇为惊讶,拿过仔细观看一番,在得知原是灵空所赠,九灵哈哈大笑之后说道。

    “我说这般眼熟,你这一说我才想起,这根本就是跟随了灵空十多年的那根烧火棍么!”

    略过这番笑谈不提,九灵的剑法确实轻灵飘逸,张翼轸想到受戴婵儿欺负,受天媪子性命相逼,自然尽心学来,一招一式都铭记在心。山中无岁月,转眼间七七四十九日便已过去,一套“天云”剑法张翼轸也全部学会,尽管舞动起来颇为笨拙吃力,但多少也像模像样练得七八分火候。只是以棍代剑看上去总有些不伦不类,气势倒是不小,舞动起来呼呼直响,却没有剑的飘逸和灵动。

    若是不学剑法,张翼轸便修练道力,参看典籍,闲时整理院中杂草,或是逗弄一下笼中鸟儿。这两只鸟儿倒给这小妙境增加不少生气,尽管它们并不鸣叫,平时大部分时间只是闭目养神,丝毫不理会张翼轸做些什么。

    有一件事情让张翼轸一直百思不得其解,这两只鸟儿从长安至小妙境,至今过了近两月时间,始终未吃过任何食物,不管是粮食还是他特意捉来的小虫,两只鸟儿瞧都不瞧一眼,神态高傲得如同帝王。好在虽然它们不进食,只偶而饮些水,但始终活得有滋有味,让张翼轸咂咂称奇:据说道力高深之人练至地仙境界,便可朝饮朝霞暮食云气,不吃食物也可活命,难道这两只鸟儿也是得道的神鸟不成?

    和九灵道长接触下来,张翼轸愈加感觉到他的神秘莫测。

    九灵道长每每教完剑法,便要和张翼轸对饮一番,而且他总是花样百出地烧出各种名目繁多的饭菜来,其手段之高,饭菜之精美,种类之众多让张翼轸叹为观之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九灵道长的烧菜本领绝对过临海城中望江楼的大厨!当然,这也只是因为以前张翼轸去过的最豪华的酒楼便是望江楼,吃过的最好吃的饭菜便是望江楼的珍珠鱼。

    似九灵道长这般高人,或许真的是修为通天,所以便一通百通,连带烧菜这些俗事也做得如此精致。不过每次当张翼轸旁敲侧击问起九灵道长在三元宫的具体职务时,九灵道长虽不再生气,却总是支吾一番,然后略过不提。同时对于张翼轸所问为何他对烧菜也是这般精通,九灵道长也是以“天生精通”一语以概之。九灵道长越是含糊作答,便越让张翼轸心生向往,心道等灵空回来,定要向他好好问问九灵道长之事。

    这一日,秋日渐浓,中秋将近,张翼轸送走九灵道长,心中忽升思乡之情。转眼离家数月有余,不知爹娘身体是否安康,家中收成可好。如今他虽是三元宫的二代弟子,却只是自己一人独住小妙境,从不参加早晚课,也无人前来请去正殿听法。若是他下山回家,怕是也无人拦他。只是此番出来,一事无成,连亲生父母究竟在何处也不得而知,又有何颜面面见爹娘?不过出来日久,总要给家里报个平安才是。张翼轸便修书一封,只简略说他一切都好,让爹娘不要挂念等等,托下山的道童交给驿站转寄到家中。

    想罢爹娘,又想起远在渭水的倾颍不知现在何处,倾渭的后事应该早已办妥。倾颍的封地在颍水,离此虽有千里之遥,但以她的飞天之能,半个时辰就能到此。只是如今一直未见她露面,或许有其他事情无法脱身也未可知。

    想到自己的身世,无意中看中笼中鸟儿,张翼轸忽然心生怜惜,就想将鸟儿放飞。养在笼中剥夺了它们的自由,终日不见它们欢喜跳跃,甚是可怜。张翼轸便提起鸟笼,就想打开笼子放鸟。不料一看之下才赫然现,这鸟笼自上而下竟是没有开门之处,整个鸟笼竟无一处缝隙,浑然天成,犹如一体编织而成。

    若是一体编织而成一只鸟笼倒也不算希奇,只是通体无开口之处的鸟笼,这其中的鸟儿又是如何放到里面的?

    张翼轸想不通此节,但既然要放鸟出笼,他也不爱惜这鸟笼乃是金线织就,找来柴刀便想将鸟笼割断。谁知一割之下鸟笼柔韧无比,柴刀无法损伤丝线分毫。张翼轸不禁气馁,将鸟笼翻来覆去察看一番,想无可想,只好放弃。

    先前见他有所动作时,两只鸟儿都不再闷闷不乐,雀跃一番,欢喜异常。最终见张翼轸徒劳无功,都又垂头丧气起来。尤其是那只小鸟儿更是眼睛翻了几下,白了张翼轸几眼,一副气愤不平、痛恨张翼轸无能的表情。

    张翼轸研究了鸟笼半日,也没有想出好办法来,心中猜测恐怕这鸟笼乃是一件法宝,不懂其中的诀窍断然是无法打开鸟笼,正好九灵道长又拎着酒前来寻他,张翼轸便将鸟笼之事告诉了九灵。

    九灵上下打量了半晌,也是无计可施,便随手将鸟笼放在桌子上,二人开始饮酒。张翼轸这些时日跟随九灵学剑之余,听他吹嘘烧菜之道之时,倒也学会了品点饭菜的优劣,更是增加了酒量。二人喝了小半日,九灵又是照常天南地北地说了一通,张翼轸虽在道法之上有一些不明之处,但依照平常惯例,九灵向来不回答张翼轸道法上的问题,所以他也就没有提及,只等九灵走后自己慢慢消化便是。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张翼轸喝酒之余始终思索前日读到的这两句话,始终不明为何洪钟大吕一般的音声会是无声无息呢?还是说真正的无上妙音乃是不可听闻的?一抬头,只见九灵醉眼朦胧,摇摇欲醉,正要笑他几句今日为何这般不济,才几杯酒下肚竟然醉成这样,忽然瞧见远处的竹林被狂风吹得东倒西伏巨烈摇动,一片狼籍。

    怎的会有如此大风?

    张翼轸一下子酒醒了一半,猛然立起,四下一看,周围不知何时竟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非但竹林被吹得不成样子,远处的山崖上的树木也被巨风压得歪斜在地,无法直立。远山之间的云海也是翻滚不停,如同沸腾的热水一般!

    奇哉,何来这般天地威力的大风?

    张翼轸惊醒间蓦然脑中灵光一闪,为何这般大风只见其形不闻其声,莫非这便是大音希声么?

    环顾四周,整个小妙境上只有秋风缕缕吹过,和不过百米之遥的竹林便如两个世界一般,非但没有狂风乱吹,竟连呼啸的风声也听不到分毫,真是咄咄怪事!

    大音希声,难道真的就是如此境界?任凭外界风起云涌,却无法动摇一颗道心之上的三寸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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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云变

    此时,张翼轸体内道力轰然一声自行运转起来,和远处的大风一呼一应,在体内左冲右突,随意游走,便如群山之间忽东忽西的大风一样没有章法。而大风就是这天与地的呼吸,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按照天地的规则自然流通。所谓天法道,道法自然,以自然无为之心行有迹可循之法,这便是天地大象无形之道。

    张翼轸道力在体内忽而头顶忽而脚底乱窜一通,一连运转了半个时辰才渐渐回归各处经脉之中。道力经此四处游走一遍,虽是还在各处经脉之中运行,但似乎全身上下无处不有细微的道力存在,并不是全以经脉为通道。而细微道力所经之处并无经脉也不知是如何互相呼应,张翼轸只是感觉似乎体内多了一张密密麻麻却又不可察觉的网,一些细微的道力便在其间任意流动,生生不息。

    张翼轸这边忽有所悟,体内道力突破经脉而又另僻蹊径遍布全身,心中却不知是福是祸,正忐忑不安之时,伏桌而醉九灵忽然醒来,说道:“奇怪,我今日怎的只喝了几杯便醉成这样?这酒难道还会变化不成?……翼轸,你在什么呆?”

    张翼轸四下一指,就将这般异象告诉九灵。

    九灵听了急忙站起,飞快跑到竹林处便又迅返回,被风吹得须皆张却兴奋不已,伸手便向张翼轸怀中探去,说道:“翼轸,你定是藏了什么宝物,是不是?快交我看看,我方才查看一下,方圆十丈之内大风所不能动,定是你身怀定风珠才能不惧这世间八风!”

    张翼轸躲闪到一旁,摆手道:“九灵道长说笑了,我哪里有甚么定风珠!这定风珠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哪里会有这般神奇的宝物?道长一说我倒奇了,这定风珠为何能定狂风?”

    九灵见张翼轸神情便知他没有作假,心道这般情景与那传说中的定风珠出现一般无二,翼轸身上没有,那又在何处?见张翼轸一脸的不解,只好按捺住心中疑惑,耐心解释道:“这定风珠乃是取自土之精魄炼化而成。这土载万物,负载江海山林屋宇而巍然不动,自然坚固凝重,八风所不能动。土之精魄炼化成定风珠,八风绕道而行,全因大地坚固之力。”

    九灵边说边四下查看,目光停留到鸟笼之上,脸上忽现欣喜之色,愣了片刻,却又失望地摇摇头,说道:“我初看之下以为这鸟笼上的黑珠便是定风珠,只是这定风珠乃是土之精魄,色泽土黄,这鸟笼上的珠子其色黝黑,形状相似,但颜色不对……”

    说着,九灵径直走到鸟笼前,一伸手,竟然将顶上最大的一颗黑珠取在手中,仔细端详一番,暗运道力查看,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说道:“这黑珠竟然真是定风珠!其中蕴含的土精之力深厚无比,只是不知为何被人又以阴寒之力重新炼化,所以才显露黑色,土精之力斑驳不纯,才有丝丝微风吹来。”

    九灵说完,暗中运转道力,只见手中升腾而起一团红光,闪烁跳跃间将黑珠包裹在内。不出片刻,红光散尽,一颗土黄色的珠子现在手心。

    此珠一现,四周陡然一静,方才的丝丝微风立时消失不见,周围纤尘不起,微风不生,一股祥和之气弥漫开来,让张翼轸精神为之一振。

    皇天厚土,厚德载物,这定风珠果然不同凡响!

    九灵将定风珠交给张翼轸,又逐一将鸟笼上面的小黑珠全部摘下,依次将它们重新净化为黄色的宝风珠。大珠如拇指大小,小珠则如小指大小,一一数来小珠竟有四十九颗之多。

    九灵哈哈大笑,将四十九颗小珠子紧紧攥在手中,说道。

    “翼轸,我帮你净化这定风珠,大珠归你,这四十九颗小珠便归我所有,你不会像你的师傅灵空一般小气吧?不过我倒是对你羡慕得紧呀,路上捡了个鸟笼,竟然平白得了五十颗定风珠,这般运气,可不是你那个便宜师傅所能相比的。”

    张翼轸自是不会贪图那四十九颗小定风珠,有这一颗大珠便已是天大的便宜了,不过他见九灵一脸的贪求之色,不由心中一乐,便要诚心逗他一逗,沉吟一下,说道:“这些珠子即便全数送给道长也无妨,毕竟道长教我那‘天云’剑法,也算是我半个师傅了。不过,灵空师傅才是我的真正师傅,我这做徒弟的身怀宝物若不能献给师傅,不合尊师之道。九灵道长,你说该如何是好?”

    九灵见宝心喜,见张翼轸略一迟疑,心中担心他要反悔,便急急许诺道:“灵空那里由我去说,翼轸你自不用担心。虽说灵空是你师傅,但他也并未教你多少本领。我既教你剑法,你又并无飞剑可用,我手中正好有一把上好的宝剑,索性好人做到底,回头将宝剑连同御剑之法一并送你,可好?”

    这般好事张翼轸自是不能错过,当即一揖到底,谢过九灵的赠剑之恩。九灵见张翼轸答应,喜不自禁,将四十九颗珠子数来数去,好不兴奋。

    “不知九灵道长要这四十九颗定风珠有何用处?”张翼轸心道这般宝物一颗足矣,四十九颗定风珠在手,怕是世间再无风可动。

    “呵,翼轸你所不知,我与那灵空老儿下棋,他的乾坤袖颇有些火候,每每他下棋处于劣势之时,常暗中乘我不备以风吹乱棋盘,害我大好棋局毁于一风。有了这四十九颗定风珠,我回去后稍加炼化做成棋子,再和灵空老儿对弈,任他乾坤袖功力如何了得,又怎能吹动这不惧世间八风的定风珠,哈哈……灵空老儿,这下你输定了!”

    啊……

    张翼轸听得目瞪口呆,也就是九灵这般隐世高人才有如此奇思妙想,竟将这绝世宝物炼化成棋子下棋之用,只为防止他人以风力作弊,当真是匪夷所思。又见他说到妙处眉飞色舞的模样,不禁莞尔,心道这不世高人当真如三岁孩童,这九灵手捧四十九颗定风珠的样子还真与小儿手捧糖果的神情一般无二。

    九灵宝珠在手,一刻也不想停留,急忙告辞而去,忙着将宝珠炼化成棋子去了。

    张翼轸目送九灵远去,忽然觉那惊天动地的狂风突然在一瞬间消失殆尽,正被狂风压得无法抬头的树木突兀间失去威压,竟一时收势不住,反向弹回,咔嚓几声,好几颗大树竟被自身的反弹之力从中折断。竹林也是因狂风骤停,粗细不等的竹子弹性不同,顿时互相击打,乱成一团。

    这大风,倏忽而来,倏然而止,端的是诡异无比,犹如天威概莫能测!

    张翼轸看得张口结舌,一时心悸:这风来无影去无踪,却又狂暴无比,绝非是人间自然之风!

    一转身,却又觉桌子上的鸟笼突生异变,更让张翼轸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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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无天山

    其上黑珠被全部摘空的鸟笼突然间出一道青光,青光缭绕间鸟笼犹如漏气的气球,软成一团,再也不复是鸟笼形状,散落成一张网覆盖在两只鸟儿身上。张翼轸大奇,走过去将网提起,两只鸟儿重获自由,也不理会张翼轸,欢叫一声,一飞冲天,瞬间消失不见。

    张翼轸远远望着天上消失的鸟儿,呆立片刻,忽然心有所悟,大叫一声:“啊……它们,它们竟然是金翅鸟!”

    被张翼轸放飞的两只鸟儿正是被天媪子的徒弟黑风子设计擒获的戴婵儿和戴?!

    张翼轸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戴婵儿和戴?被天媪子所制又被他带到三元宫这一段时间,上至龙宫,下至王屋山清虚宫,生了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大事!

    话说中土幅员辽阔,方圆不知几万里,若从中土一直北去,跨越千山万水之后,忽见一片海洋,便是那传说中浩瀚无边的北海。

    北海不比东海、南海和西海,地域倒是宽广无边,只是气候极端恶劣,狂风暴雨伴随滔天巨浪,时刻不停。若是深入北海一万里后,却又是晴空万里,一片风和日丽的景象,但海面却是万里冰封,一片银白。若是再北行一万里,海面全被迷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而且迷雾更有蚀骨巨毒。

    若是再北行一万里,迷雾消失,一眼望去便在那海天相连之处,一座大山突兀地拨地而起。其山纵横不知几万里,山高不知几万仞,自半山之间终年云雾缭绕,不见其顶不见青天,故名无天山。

    无天山最高峰之上有一座巍峨壮观的黄金七宝殿,名曰无事宫。无事宫宫主戴风乃是天下所有金翅鸟之王,膝下两男一女,长子戴?,次子戴戢,幼女戴婵儿。

    无事宫数千年来在戴风的带领之下,在与龙族的争斗中从来都是胜多败少,所以戴风也深得所有金翅鸟的敬仰。但数千年的争斗金翅鸟也死伤无数,龙族也日益壮大起来,最终在天帝的调停之下,龙族主动提出和亲之议,以求两族放弃争斗。尽管内部反对的声音众多,戴风深谋远虑之下力排众议接受和亲之议,命令所有金翅鸟一律不得轻易与龙族争斗,违者斩无赦。

    由此,戴风也被许多好斗的下属指责为软弱可欺。其实戴风却是心里清楚得很,虽说天帝以德服人,很少以武力调停治下之间的纠纷,但此次天帝态度颇堪玩味,若是他不应允,怕是终有一日会在空中看到天兵天将从天而降。

    至于天帝此次为何这般威压,戴风猜测不到,毕竟无论法力还是境界,他都无法与高高在上的天帝相提并论。

    且说这一日戴风正在无事宫与一众下属商议事情,忽然接到禀报,说是戴?竟是不听他的命令私自下山去渭水寻那倾颍而去。戴风闻言不由大为震怒,正要派人将戴?索回,却被一人上前制止。此人虎背熊腰,生得无比威猛,正是无事宫中第一猛将戴蛸子。

    “金王,少主毕竟年轻,听说那龙宫公主倾颍乃是四海第一美人,我家少主私会美人也非大过,乃是少年情种,说起来也是一桩美谈,无须为虑。”

    众人皆一起哄笑,只有戴风脸色不善,半晌沉默不语。

    “诸位可知我为何将我等所居之处命为无事宫?”戴风不怒自威,目光一扫,众人均摇头不语。

    “想我金翅鸟一族,乃是天生神鸟,力大无比,御风飞天,居这物产丰富的无天山之上,衣食无忧,财宝众多,再者寿命数万年,可谓福德深厚。再加上我等天生一颗玲珑心,能存天下之宝。除了与龙族有些恩怨之外,我等便在这无天山之上逍遥自在,是何等快乐。所以我便将这宫殿命名为无事宫,是希望我金翅鸟一族无忧无灾,更无事烦心。”

    “只是我等虽神通广大,但天下能人异士众多,别看那腾云驾雾的龙王拿我们没法,人间却自有修道之士上窥天机,以凡人之躯得无上道法,只须炼就一张天罗网便可有机会将我等拿下,更遑论若有大神通者可得定风珠,专门克制我等的御风之术。金翅鸟之心可以炼化成如意珠之秘便是在凡间恐怕也有不少高人得知,万一其中别有用心者以有意算无心,任凭我等再神通广大,在定风珠和天罗网这些法宝面前,也断难逃命。所以我一向约束诸位,无事不下无天山。只是婵儿这丫头自小被我惯坏,近来常跑下山去,所幸她性格多变,自保应是有余。这两日我心神不安,怕的就是你等再私自下山,这戴?竟不听我命令偷偷下山,他的个性憨直,远不如凡人狡诈善变,怕是要吃亏的。”

    众人一时不敢言语,正思忖其中凶险之处时,忽又来人禀报,说是戴婵儿和戴?自渭水河出来后,曾金翅传讯回宫,但片刻之后讯息便突然消失,再无丝毫联系。

    这金翅传讯乃是每个金翅鸟都在无事宫传讯殿中留下一根羽毛,不管相隔多远,只要灵力催动,传讯殿中的羽毛便会出光芒,传递信息。戴婵儿的金翅光芒闪动,其上信息显示她和戴?即刻返回无事宫,信息未完却忽然中断,再无联系。传讯官不敢怠慢,急急前来禀报。

    戴风闻言脸色一变,呼地站起。他深知戴婵儿虽行事乖张,但在大事之上丝毫不会任性,传讯意外中断,必有巨变。戴风运用法术搜索他暗中遗留在戴婵儿和戴?身上的封印,却丝毫不见回应,心道不好,二人被完全隔绝了形迹,怕是被威力强大的法宝给束缚了。

    一是长子,一是爱女,戴风不禁心急如焚,向众人扫了一眼,说道:“既是从渭水出来便不见了踪影,我便去龙宫一趟,问问那老龙怎么说!”

    戴蛸子站起,一脸气愤,说道:“我愿随金王同行!若是那老龙敢加害少主和公主,我戴蛸子定叫四海翻腾,龙子龙孙永不得安宁。”

    戴蛸子向来对和龙族和亲一事心中不满,认为平白堕了金翅鸟的威风。戴蛸子确实也是法力广大,四海之中也就是东海龙王倾东可与他战成平手,其他三海龙王皆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一向认为以金翅鸟之威大不可与龙族结成亲家!

    戴风略一沉吟,便点头同意戴蛸子随行。作为金翅鸟第一猛将,戴蛸子的神通仅次于戴风,就是戴?也逊他三分。

    二人也不耽误,当即御风飞天,直朝东海飞去。

    东海离无天山不下十万里之遥,但金翅鸟天生飞天之能迅疾无比,便是号称捷疾第一的夜叉也多有不及,二人飞天不消半日便驾临东海上空。戴蛸子自不客气,便要现出真身分开海水露出龙宫,威慑龙宫一众水族。

    戴风挥手制止道:“不必鲁莽!如今我等与龙族毕竟禀承天帝之意和亲,算是一家人,还是和气一些为好。戴蛸子,前去通报一下,就说戴风前来拜见东海龙王倾东!”

    戴蛸子老大不愿,无奈金王的命令不得不从,只好降落到水面,抱拳冲水下说道:“无事宫宫主戴风及属将戴蛸子前来拜见东海龙王倾东!”

第一章 秋风一醉

    话说张翼轸一路马不停蹄,终于在秋风初来之时赶回了三元宫。

    一路上平安无事,有两只鸟儿相伴,倒也不算寂寞。只是这两只鸟儿不太安分,时常扑棱着翅膀,张着嘴啼叫个不停,似乎要对张翼轸说些什么。虽说张翼轸也颇是精通鸟兽之言,可以听音辨义。但这两只鸟儿的叫声颇为怪异,少年自小熟知百鸟,却从未听闻,是以一时也无法猜测它们急急的叫声是何含义。

    一对鸟儿看上去甚是惧怕这鸟笼之上的黑珠,只要碰上黑珠便会惨叫一声,然后便会半天萎靡不振。几次之后,这两只鸟儿见张翼轸听不懂它们的啼叫,也便不再折腾,其中那只小一些的鸟儿更是偶而会翻着白眼儿看着张翼轸,一副颇为不服气气呼呼的样子,惹得张翼轸大笑不已。

    张翼轸将马在山脚下放回山林,徒步上山。刚到山门之处,往常见他爱理不理的两位守护山门的道士一见他,立时笑容满面迎向前来,长揖一礼,说道:“师叔回来了,一路辛苦了!掌门有令,请师叔回山之后不必再住小妙境,可去清宁宫居住!”

    清宁宫为少数二代弟子所居之处,此番让张翼轸去清宁宫,等同于三元宫正式承认了张翼轸二代弟子的身份。

    张翼轸不明所以,回了一礼,说道:“不必,我在小妙境住得甚好,倒也无须再搬来搬去。掌门师叔和灵空道长是否回来了?”

    见张翼轸回礼,两位守门道士唬了一跳,急忙跳到一边,连连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师叔这是要折杀我等了……掌门师祖和灵空……师叔祖尚未返回,几日前,掌门师祖特意从王屋山清虚宫飞剑传书告知三元宫上下,三元宫已正式将师叔收录门墙,执二代弟子礼!”

    张翼轸听了却疑惑不解,虽说他也知道先前灵空收他为徒,掌门也并未真正点头将他列入三元宫辑录,所以只让他独自居住小妙境。名为小妙境,实为荒废之所,也是有意将他弃之一旁之意。此番就算掌门师叔在灵空的美言之下将他正式收录门墙,却也不必如此着急非要千里飞剑传书告示三元宫上下。

    莫非是因为灵空掂记他身上所背的百两黄金,怕他私吞才出此主意?

    胡思乱想一番,张翼轸一笑置之,告别两位门人,一个人赶往后山小妙境。一路上虽说众人见他无一不肃然见礼,但等他走过之后,又悄悄议论纷纷。张翼轸知道他一根棍子挑着一个鸟笼的样子也确实有些不伦不类,不过也并未在意。不多时便转入后山,山路狭窄,人迹罕至。

    快到小妙境时,忽见前面山路之上走来一个清瘦老道,年纪约五十上下,须皆白,飘飘乎神仙之气,皎皎乎冰雪之肠。

    这老道踏歌而行,唱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歌声古朴苍凉,听闻之下便觉千万载岁月悠悠而逝,天地变幻间,不变的是人间一代代生生死死的传承。

    张翼轸闻歌心生凄凉,一时竟呆住了!

    老道来到张翼轸面前,鼻息朝天,语带不满地说:“你这小道士,恁没礼貌,见我老人家也不知让路,傻站在路中间莫非是要我老人家给你让路不成?这尊老爱幼的礼节,你师傅没教你么?”

    张翼轸悚然惊醒,急忙让到一旁,施了一礼说道:“……道长莫怪,在下只是一时听道长歌声激越,有些痴了。我名张翼轸,乃是灵空道长徒弟,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老道见张翼轸态度恭敬,这才晒然而笑,说道:“老夫姓郭名子禅,指掌三元宫全宫上下所有人等生死大事……张道友,我素来平易近人,你直呼我道号‘九灵’即可,无须客气。”

    张翼轸一听立时肃然起敬,三元宫中除了掌门之人,怕是就该这位郭子禅权势最大,也最应受人景仰,如何敢直呼其名!只是未曾听灵空说过,三元宫还有如此一位厉害人物。这郭子禅又没有告知他身处何职,张翼轸迟疑片刻,便只好以九灵道长相称,心中疑惑未去,三元宫并无“九”字辈,不知这九灵道长的道号从何而来。

    絮叨几句,九灵道长便对张翼轸手中鸟笼大感兴趣,也不客气直接从他手中抢过,笑逐颜开地吹出无名小曲逗弄笼中鸟儿。只是笼中鸟儿看也未看九灵道长一眼,任凭他如何使劲卖弄他的口哨,竟是丝毫不予理睬,甚至那只小鸟还不耐烦地冲张翼轸叫了两声,像极了对九灵道长表示强烈的不满,惹得九灵道长讪讪而笑,将鸟笼还给张翼轸,说道:“你那师傅灵空与我相交甚好,可惜他至今未回。我左右无事,不如随你去小妙境坐上一坐。”

    说完,也不等张翼轸是否同意,便当前一步朝小妙境走去。张翼轸只好无奈地摇摇头,紧随其后。

    小妙境一切依旧,竹林婆娑,竹屋和无烦居相对无言,院中杂草长势喜人。几十日间无人居住,其内灰尘满地。

    张翼轸向九灵道长告罪一声,便动手打扫房屋,一连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将里外弄得整洁一新。

    九灵道长倒也没有闲着,趁他打扫之际竟是生火烧好一桌酒菜,又烧水泡开一壶上好的高山云雾茶。待张翼轸收拾完毕推开无烦居的门,看着眼前一桌丰盛的酒菜和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茶水,不由得张口结舌,竟愣在当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九灵道长却嘻哈一笑,邀张翼轸入座,说道:“你师傅平常常与我对饮,饮酒也好饮茶也罢,我二人在这三元宫中算是最谈得来的。眼下他不在三元宫,偌大的三元宫可与我饮酒谈天说地者竟无一人!既然灵空眼光如炬收你为徒,想必翼轸你自有不同之处,来来来,且与我老道畅饮三杯。”

    张翼轸暗自惶恐,如九灵道长这般在三元宫中仅次于灵动掌门的高人,竟是亲自下厨为他做饭,这如何担当得起。正要客套几句,九灵脸色一沉,说道:“莫要讲究那些个虚礼,修道之人,随意而为,辈分高低,年纪大小都不可成为二人道心相近相知相交的障碍,否则这无为之道,便成有为的世俗之法了。”

    张翼轸心中释然,那倾颍与他交往又何曾顾忌仙凡之别了!既然九灵道长已然亲手做好饭菜,再推脱则是矫情和虚假了,如今只能大快朵颐才对得住九灵道长的一番辛苦和好心。想通此节,张翼轸便大马金马地坐下,先和九灵道长连喝三杯黄酒,也正好一路奔波又饥又饿,便毫不客气地大嚼大咽起来,也不管吃相是否雅观,只顾一顿海吃填饱肚子。

    九灵见张翼轸一顿猛吃,也不落后,风卷残云一般和张翼轸抢夺盘中饭菜。二人犹如饿狼下山,好一顿山吃海喝,不消片刻便将一桌饭菜消灭得一干二净。

    这秋风一吹,张翼轸不禁便有了微微醉意,瞧见眼前九灵道长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中好奇又起,趁着酒意开口相问:“不知九灵道长在三元宫中身居何职?三元宫似乎并无‘九’字辈,那道长的辈分从何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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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东海龙王

    不出片刻,海水犹如滚烫的开水一般沸腾起来。又过少许,方圆百丈范围之内缓缓升起无数虾兵虾将,皆银甲长枪,威风凛凛。更有鱼蚌宫女手捧幢幡,龟鳖等文官围绕左右。中间一人,相貌古朴,身着黄袍,一眼望去便如凡间七旬老人,却正是那统领天下水族四海称王的东海龙王倾东!

    一见倾东现身,戴风也忙降到水面,与倾东等身相立,当前一步说道:“好教龙王得知,我戴风不请自来,多有冒昧!”

    倾东自是不敢怠慢,急忙向前拱手道:“不知金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金王不在那无天山无事宫享清福,来我这东海之地定有要事吧?”

    戴风点头,见倾东以礼相待,心中稍安,心道见他一脸静定,莫非此事与龙宫并无干系?若一双儿女并非龙族掳走,被人间修道之士所擒,怕是凶多吉少。心中一沉,正要实言相告,在一旁被龙宫这般声势弄得心头火起的戴蛸子猛地站出,大声喝道。

    “老龙,你休要装腔作势!我家少主和公主从渭水宫出来,在前向长安的路途之中突然失踪,怕是你这老龙所做的好事吧?”

    倾东看了戴蛸子一眼,先是一怔,然后惊讶万分地说:“戴将军何出此言?我刚刚接到倾颍的传讯,说是我那可怜的小女儿倾渭已然身亡,她正将倾渭尸身运来东海,应是即刻就到。这些仪仗正在准备我儿的丧事,惊闻金王突然来访,也不及更换便匆匆上来迎接,还请金王勿要见怪才是!”倾东说着向戴风一拱礼,流下了几滴老泪,神色之间甚是悲伤。

    戴风乍闻倾渭身亡也大为惊讶,莫非渭水宫中有异变,戴婵儿和戴?莫不是真的遭遇了不测?

    “而我女儿倾颍所言,倾渭之所以身亡乃是受了戴?的惊吓所致!老龙我正打算等倾颍回来好问个明白,再上奏天帝,还倾渭一个公道。正好金王来此,来来来,便随老龙一起到龙宫做客,等倾颍一到,正好大家一起当面说个清楚!”

    倾东说完,以手试泪,悲伤不止。周围随从也是一个个哀伤满面,更有兵将们对戴风和戴蛸子二人怒目而视。

    戴风这才听出倾东话里话外原来已经认定戴?便是那杀害倾渭的元凶,不成想来此找人,竟被老龙反咬一口,当面质问一番!戴风一时揣测,若真是戴?吓死了倾渭,他们兄妹二人出得渭水宫之后被老龙以诡计拿下也顺理成章,当下脸色一变,正要答话。

    “咄,你这老龙倒会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用阴谋诡计拿了我家少主和公主,却反咬一口,说我家少主吓死了你家女儿。我呸,就算是少主吓死了你家女儿又能如何?便是我戴蛸子也吃了你几十条龙子龙孙,你又奈我何?快快交出我家少主和公主,否则定叫你东海龙宫永无宁日!”

    却是在一旁的戴蛸子见倾东并不理会于他,心中怒火中烧,立时出言不逊,便要向前一步伸手去揪倾东的胡子。

    倾东却不躲不闪,只是冷冷地看着戴蛸子。戴风心知多半戴?吓死倾渭一事属实,如果任由戴蛸子胡闹,坐实了先杀人后寻上门来蛮不讲理的罪名,最后闹上天庭,绝对讨不了好去,便咳嗽一声,狠狠瞪了戴蛸子一眼,说道:“放肆!还不退到一边!”

    戴蛸子无奈,只好瞪了倾东一眼,悻悻地退立到一边。戴风先告了个罪,然后将戴婵儿和戴?失踪一事详细告知倾东。

    倾东听罢,久久无语,半晌才说。

    “戴婵儿和戴?失踪绝非我龙宫所为!莫说我龙宫并无拿下他二人的法宝,便是有,也自会光明正大地请他们到天庭请天帝处置,断不会蛮不讲理妄动武力。”

    倾东话里话外自然暗指戴蛸子,戴蛸子气得正在作,被戴风暗中制止。戴风惴测片刻,心知就算是戴婵儿和戴?为龙宫所制,但无凭无据,不好贸然行事,何况戴?吓死倾渭一事事出突然,虽说不至于惊动天帝,但若是龙宫以此为要胁,倒也不太好办,所以一时踌躇。

    忽然天上飘来一朵白云,倏忽间降落到众人面前,正是驾着天马天车拉着倾渭尸身的倾颍。倾颍虽未见过戴风和戴蛸子,但见二人是金翅鸟且来势汹汹就气愤难平,且方才戴蛸子出言不逊也被她听到,竟是要伸手去抓父王胡子,却也欺人太甚。当下也不客气,将天马天车交于随从,招手间元水剑凝聚在手,冲戴蛸子挺剑便刺。

    “还我妹妹命来!”

    戴蛸子见倾颍手中元水剑晶莹透明,不识是何宝物,以为只是普通龙宫水精剑,嘿嘿一笑,亮出兵器便迎了上去。戴蛸子手中兵器乃是一柄酷似金翅鸟巨爪的三爪金爪,旋转起来金光闪动,呼呼风生。倾颍一见金爪,心中更是怒火难抑,想到不知有多少同族都丧生于金翅鸟的巨爪之下,暗中使出全部灵力,狠狠一剑刺中戴蛸子的金爪中央。

    只听“叮”的一声,戴蛸子只觉眼前一片蓝光闪动,便如整个东海之水扑面而来,其中蕴含的水势与无与伦比的沛然力量竟让戴蛸子平生第一次感到心悸和不安!原来以为倾颍不过女流之辈,法力不过尔尔,所以才使出五成之力的戴蛸子在元水剑的重击之下,抵挡不住,噔噔噔连退三步,差点一**坐在地上,脸涨得通红,便要恼羞成怒,飞身向前就要拼命。

    戴风定睛一看,识得倾颍手中之剑乃是元水剑,心知如今不是打斗的时候,当即拦住戴蛸子,令他不得停于海面,飞空遁形等他。戴蛸子用手一指倾颍道:“好,好!倾颍公主,以后有机会我戴蛸子一定讨回今日之败!”

    倾颍自不示弱,冷冷地说:“随时奉陪!”

    戴蛸子飞身走后,戴风强忍心中的不快,说道:“倾颍,你这元水剑威力无比,不知能否伤得了戴??我乃戴?之父戴风!呵呵,久闻倾颍公主为四海水族仰慕,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倾颍一听来人原是戴风,也不敢怠慢,忙施一礼,不等戴风相问,便主动将戴?和戴婵儿在渭水宫中之事细细道来,自然其中隐瞒了张翼轸出现等细节。说完,倾颍双目通红,神情凄惨,说道:“金王可否评判一下,那戴?是否是罪魁祸?又该如何处置呢?”

    戴风了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暗暗责怪戴?鲁莽行事,险些酿成大祸,好在只是死了一个倾渭,幸好没有惹得民怨沸腾,否则还真无法收场。倾渭之死虽然麻烦,倒也无须惊动天帝便可解决。主意既定,戴风便将戴婵儿和戴?失踪一事详细说出,想从倾颍口中得出一丝蛛丝马迹,所以他态度倒也诚恳。

    “不知倾颍可否现异常?听你所说,婵儿和你始终在一起,若有丝毫线索还请告知,好教我寻得他们兄妹二人。如今戴?失踪,倾渭之事也无法找他对证。若我寻到他,听他亲口证实,定会给龙宫一个交待。”

    倾颍忽然间笑了:“只需金王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会告诉你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什么条件?”戴风一愣,没料到倾颍竟和他谈条件,不过戴风是何许人也,自有定力,点头微笑。

    “好,我答应你,只要能救得了戴?和戴婵儿!”

    倾颍脸色一沉,一字一句地说:

    “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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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剑气纷飞

    九灵一听此言,脸色的笑容立时消失不见,脸色一沉,说道:“怎的?这好酒好菜还堵不住你的嘴么?莫非非要知道我的身份,才会称赞我烧的饭菜好吃不成?”

    张翼轸见九灵转眼翻脸,心道也是,若是知晓了九灵道长的身份尊贵,他哪里还能安心坐在这里大吃大喝。既然九灵道长不便透露,自己也就只吃不问便是。

    也正好已经吃饱喝足,又得空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张翼轸这才赞道:“九灵道长勿怪,我以后不问便是。不过道长的手艺确实非凡,这饭菜烧得如同仙肴,当真是好吃得很。”

    却又一想,这小妙境上久无人居,哪里来得饭菜可烧?

    得张翼轸一夸,九灵道长又转瞬满脸堆花,得意地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我九灵无数年浸淫此道,也就是你那师傅不肯夸我手艺高,非说他才是三元宫中第一人。哼,这灵空虽说烧了十几年的火,但比我玩火的年头还是差了太多,竟然自不量力要和我比试烧菜,当真是痴人说梦……嘿嘿,这下好了,他的宝贝徒弟也夸我的手艺群,等他回来看他如何应对!”

    “方才趁你清理小妙境时,老道我突奇想,便跑到三元宫里弄了些饭菜过来,就顺手烧了,嘿嘿,我这一手当真是神来之笔!”

    嗯……原来如此!张翼轸听了不由得暗暗好笑,看不出来这九灵道长倒也童心未泯,原来烧饭给他吃只是为了将灵空比下去。

    张翼轸只好据实说道:“好教九灵道长得知,我……其实并未吃过我师傅烧的饭菜,所以他的手艺是否高,还不得而知。”

    “无妨,呵呵!”九灵一挥手,胸有成竹地说,“你先吃我烧的饭菜,先入为主,再吃灵空烧的饭菜,定是索然无味。这下灵空老儿必输无疑了,全三元宫上下便只有他一人自认比我烧菜好吃,哈哈……”

    九灵开怀大笑,便如平空得了一件威力无比的法宝一般,看得张翼轸暗暗好笑,心道这九灵道长倒也是性情中人,和灵空却有相似之处,只是他既非“灵”字辈高人,又不是“光”字辈的二代弟子,如此看来三元宫应该还有“九”字辈的隐世高人!

    先前张翼轸也曾听灵空说过,三大道观每家都有隐藏不出的绝世高人,非逢有大变或道门面临危难灭门之灾才会突然现身,挽狂澜于一瞬,莫非九灵道长便是那隐世高人?一想如此凡脱俗的高人必定行事不拘一格,而九灵道长不拘常礼,随心而为,正是符合隐世高人的风范。

    张翼轸便在心中认定了九灵定是那隐世不出的绝顶高人!

    初次醉酒的少年被九灵勾起了话头,滔滔不绝地讲起他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听得九灵惊讶不已,在为少年担心之余,不免对灵空这个不够格的师傅大加责备,指责他不该扔下少年一人独自上路,万一被贼人所伤如何是好。

    责备完灵空,九灵又自告奋勇要教少年技击之法。

    “虽说道门以道力为主,寻常遇敌多以法力抵挡,但学些技击之法可以弥补法力转化之时的不足。任你法力高深无比,若是一不防备被平常武功高手近身,万一不及祭起飞剑或施展法术,被普通武夫所伤也不足为奇!”

    微醉之下,再加上心中认定九灵乃是那绝世得道高人,少年听闻他自愿教他技击之法,自是点头应允。见张翼轸点头,九灵四处寻找一番,从杂草之中寻得一根三尺长的树枝拿在手中,说道:“天下武器以剑为王,道门之中也以飞剑为尊,我便教你一套击剑之法。且以此树枝代剑,就在这秋风之中演练一套剑法传授给你。”

    九灵也有了几份醉意,步履踉跄间身形陡然一滞,浑身气势一涨,竟是激得周围的杂草以九灵为中心,向四周以圆形倒伏了一大片。九灵手持树枝,神色肃然,斜斜地向上一挑,指向青天,然后又反手挥向身后。接下来身形轻灵如燕,纵横开阖间一套如行云流水的剑法便施展开来。剑法大开大阖,静极生动,动极静生,当真翩如惊鸿美若矫雁。就在这秋风初起之际,和着山涧潺潺的流水,配着竹林沙沙的响声,九灵鹞起兔落,展示在张翼轸眼前的竟是一套惊世骇俗的美妙剑法。

    “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

    伴随着悠扬苍劲的歌声,九灵缓缓收势,一套精美绝伦的剑法就此收幕。

    张翼轸兀自张大了嘴巴,看得如痴如醉,不敢相信九灵只凭一根树枝便舞这种美妙这般气势的精妙剑法,当真是“一舞剑器动四方”!

    “啪”的一声,九灵的树枝轻轻地打在张翼轸头上,惊得张翼轸一激灵,这才醒来,忙长身而起,一揖到地,说道:“九灵道长剑法无比精妙,翼轸愿学此剑。不知剑法何名?”

    九灵捻须而笑,说道:“此剑名‘天云’,取天云变幻莫测之意。你要学此剑也不难,我只有两点要求:其一,即便灵空回来烧饭给你,你也必须说我的烧菜手艺为第一;其二,不管灵空有没有教你剑法,我教你的剑法必定比他教的要高上一筹。牢记以上两点,这套‘天云’剑法便全部传授于你,你可同意?”

    “这……”张翼轸心道有趣,莫非这些隐世高人真的都反璞归真,便如孩童心性一般,计较一些小事的高下之分。这一分神,九灵以为张翼轸觉得他的条件有些苛刻,所以迟疑,心中着急,这么大好的可以彻底打败灵空的机会岂可放过,即便这少年不答应他的条件又如何?只要看到灵空那挫败之后的沮丧神情便可大慰平生了,所以九灵不等张翼轸回答,便又急急说道。

    “也罢,我九灵是何许人也,既然传你剑法又何必计较些许小事?翼轸,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自明天开始,我每天教你七招‘天云’剑,七日之后便将七七四十九招剑法全部传授于你,至于日后你能领悟多少便是你的造化了。”

    张翼轸急忙拜谢九灵,心中暗暗称赞,高人果然是高人,行事常出奇不意。本来他要点头应允的,因为他也猜测灵空应该并不在意烧菜是否高过九灵,至于剑法之上,似乎并未见过灵空会使剑,所以也没有谁高谁低之说。不料还未开口这九灵已然主动降低要求,高人行事,果然不可以寻常度之。

    酒意上涌,再加上这般绝妙剑法唾手可得,张翼轸一时脸色红晕,竟是醉倒在微凉的秋风之中。

    目睹张翼轸这般模样,一旁鸟笼中的两只鸟儿皆一起摇头,不知是不屑于九灵的剑法,还是对张翼轸的这般表现深感不以为然。

    (明日三更,请诸位朋友推荐加收藏支持常在,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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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
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柯游帝都。
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一丈夫兮一丈夫,平生志气是良图。
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
且看一个懵懂少年,如何在世间一路走来一路歌,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人间仙路!满腹心情一腔热情,且与君徐徐道来此中真意……
正是:良辰美景何常在,人间仙路记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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