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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风紧     乌纱txt下载     乌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段七九 大车

    身披双层铁甲的铁军营队列训练有素,就跟一块块钢板似的,阿拜的突击营就像一支支利箭,硬是把钢板日穿了。阿拜手下的骑兵绝非浪得虚名,特别是近战之后,瞬间就致使铁军营前面几列死伤惨重。

    大地在咆哮,铁军营士兵不是没有感觉的铁板,在一层层铁的覆盖下,他们仍然是人,是人就有感觉,会有恐惧,会怕死。面对急冲过来的沉重铁蹄,他们的牙关都在咯咯直响。

    “面对着敌人!死也要站着死!”一个提着长枪的将领把长枪举向空中,嘶声高喊。就在这时,只见一骑向着那将领猛冲过去,马上的骑兵伏着身子,手里长矛以千钧之势指向那明军将领的胸膛。

    周围的亲兵已来不及救援,大惊道:“千总大人小心!”

    当此电光火石之间,什么武功都没作用,最后还得靠反应和运气。千总不假思索就伸手抓向那敌兵刺来的长矛,同时身体一偏。

    他暴吼一声,一下子就抓住了长矛,但是长矛来势太猛,矛杆从他的手中急滑了过来,粗糙的长矛杆子磨得他的手全是血。

    “砰!”矛尖刺进千总左肩,巨响之后,甚至能听见矛尖刺破锁子甲时金属之间摩擦出来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一股鲜血流了出来,同时敌兵的长矛冲力也被千总的手和肩膀抵消了,千总受了大力,后退一步,跨出弓步站稳脚跟,不顾手上的剧痛和鲜血,紧紧抓住长矛。

    马上的敌兵向后一抽,现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只见那明军千总怒瞪双目,右手抓着自己的长枪,身体向右猛地一扭,幅度相当大,他的右肘几乎都要碰到地面了。

    “霍!”随着千总大吼一声,他的身体扭了回来,同时右手抓住长枪猛刺过去,长枪顿时获得了身体和右臂给予的巨大的冲力。长枪犹如风驰一般斜向上插了上去,“砰!”铁枪头直接从敌兵的马胸穿过,又插?进坐在马背上的敌兵的小腹,枪头洞穿了敌兵的后腰才停下来。

    “嘶……”马蹄高高扬起,敌兵绝望地惨叫了一声。千总刺出的那杆长枪,已经像从血湖里捞起来的一般,同时马血人血彪了他一身。

    千总急忙放开长枪,就地一滚,这时那匹战马的铁蹄“砰”沉重地踏在了雪地上,人马侧翻。

    见到千总大人亲手手刃了一名骑兵,周围的众军便大声欢呼,他们才刚刚喊了一声,突然就见一杆重枪从空中飞了过来。

    那杆重枪比箭羽还要快,千总根本来不及躲,刚刚意识到危险时,枪头已经到了他的胸膛。

    一声“哐”地巨响,重枪刺破了那千总的胸甲,从他的后背贯穿出来,冲击还没有消失,直到叮地一下深深?插?进雪地,这才停下来,枪尾还在“咯咯”地颤抖。

    千总直接被钉在地上,他大睁着双眼,一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这只是一刹那间生的事情,他的亲兵们怔怔地看着被钉在地上的千总:千总大人这样就战死?

    “呀!”一个亲兵双手操?起一把面阔背厚的大刀,大叫着向前猛冲了过去,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投枪的敌将。

    侧翼里冲出来一个建虏骑兵,提枪便刺,那明军亲兵身子一矮,脚下并没有停下来,同时将大刀猛地向右一甩,瞬间又向左全力劈过去,“喀!”那匹马的马腿断了,滚?热的血喷了出来,建虏骑兵从马头那边摔了下来。

    刚才投枪击杀明军千总的虏将一踢马肚子,“驾!”他拔出一把弯刀,就向那明军亲兵快冲了过来。

    虏将在马上居高临下,俯下身子,正欲攻击那亲兵时,那亲兵突然暴呵一声,犹如惊雷当头一炸,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把大刀举上头顶,迎着战马一刀斩了过去。

    在明亮的雪地上,刀光一闪,“啪!”那虏将的头盔连着脑袋立刻一分为二,半边脑袋飞了出去,带着白花花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洒向空中,另外半边脑袋还在脖子上,那跟辫子也连在后脑勺上,被风吹得横了起来,迎风飘荡。

    就在瞬息之间,虏将座下铁骑并没有停,转瞬便“砰”地撞到了那明军亲兵的身上。战马惨嘶了一声,那亲兵也倒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喷出了一股鲜血,力量迅从身体各部位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觉得四肢已经不属于他了。他没有闭上眼睛,反而睁大了眼睛,想最后看一眼这个他熟悉的世界。他的眼睛里满是留恋……世界很美好,天上飘荡着洁白无瑕的雪花,就像家里那新娶娘子身上白花花的肌肤……

    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他也看到了雪地上用尽所有生命力量奋战的兄弟。一切都定格在这个瞬间了,有的兄弟身上被捅穿,有的大叫着眼看就要被铁蹄践踏……那么,黄泉路上不会寂寞,有那么多每日相处的好兄弟作伴,还有先走一步的千总大人。

    ……

    建虏亲王阿拜率领后续骑兵继续跟进,冲破了最前面的铁军营前哨防线,疯狂的厮杀,铁军营前哨千总以下凡两千一百余人,全部战死。

    十几辆用红布覆盖的大车就在眼前!那些大车上一定就是红夷大炮!

    三面明军正在涌上来,建虏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大车。阿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马车,不断吼道:“看住大炮,不能有任何闪失!”

    争夺红夷大炮的血战疯狂地展开了,杀声震天,鲜血横飞。就在这时,突然前方有个虏将高喊道:“秉政大人,车上的大炮是泥烧的!”

    “什么?”阿拜愕然。

    那虏将抓住覆盖在大车上的红布,使劲一拉,一樽巨大的大炮出现在眼前。那虏将提起一个大锤,一锤敲了过去,那樽大炮顿时土崩瓦解……

    阿拜呆呆地看着车上的一堆土块,瞪圆了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来。

    其他虏兵依法炮制,拉开红布,用刀枪去戳,那些所谓的“大炮”无不脆弱不堪。

    就在这时,南边突然响起了“咵嚓……咵嚓……”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只见对面又有一支明朝重甲步兵推进过来。

    阿拜背上立刻凉飕飕的,他回顾四周,只见战场正在一处“儿”字形的地形中间,左边是薄冰覆盖的大河,右边是陡峭的山脉。阿拜顿时大叫道:“不好,中了南人的奸计!快撤!”

    这时,“儿”字形的南边已经被明朝重步兵队列堵得死死的,建虏要撤只能掉头向北。他们此前是从北面攻击,用骑兵和重步兵硬磕,本身也打得吃力,不是为了红夷大炮,阿拜傻?比了才和重步兵正面斗狠。这时他现红夷大炮是假的,自然不愿意再去冲那些身披重甲手执长兵器的铁人。

    于是建虏纷纷调转马头,沿着薄冰河向北狂奔。

    就在这时,只见北面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突然出现了一条黑线!马蹄声从无到有,渐渐在天边轰鸣起来。

    虏将惊恐道:“秉政大人,我们被包围了!明军恐怕有十万!”

    阿拜瞪着双眼道:“西大营总共才六万,哪来的十万?”

    虏将极目望去,说道:“没有十万,起码也有八万!南边的两股步兵不少于三万,咱们北面过来的骑兵,您看看,会没有五万骑吗?”

    阿拜猛然道:“对了,他们在京师城外还有七八万边军,南……南人不要他们的京师了?”

    众虏将面对几倍于己的明军,恐慌不已,有虏将忍不住说道:“英明汗不是在北面伏击援军吗?这些骑兵从哪里来的?”

    “咱们起攻击才多久?北面的骑兵不可能是从京师出来的!”

段八十 辉煌

    寒风烈烈,白雪恺恺,但是寒冷无法浇凉人心中的热血。无数铁甲骑士头上的羽毛在风中飘荡,与空中悠然飞舞的雪花相应成辉,分外壮观。

    在众多红袍文官和黑甲将帅的簇拥中,有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黄金骑士,背上的血红斗篷被风吹得高高飘起,就如旗帜一般。能穿黄金甲的人,自然就是张问,这场由他一手布置的战役,他要亲自参加。

    张问迎着风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建虏骑兵群,说道:“黄先生说得不错,代善身边肯定有汉人。”

    黄仁直捻?着胡须甚是得意地说道:“今年春天辽东就因连续大旱而饥荒,他们如果有实力入关,早就该入关劫掠了,何以要等到现在?要是没有了解大明局势的汉人出谋划策,建虏不可能掌握住时机。有汉人了解大明,自然会关注大明火力最强的红夷大炮。”

    张问冷笑道:“现在这局面,是‘使敌分兵,聚而歼之’;运动作战,集中局部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建虏不是最善长这招吗,现在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时朱燮元说道:“张阁老,建虏主力在通州以南,距离此地不足一天行程,此战咱们还得战决,如果稍有不慎,建虏主力从咱们背后过来,攻守易势,反而对我军极为不利。”

    “我军精锐三倍于敌,一天时间足可解决。”张问喊道,“传令各部,加前进,准备对建虏起冲击!”

    只见两个彪悍的大汉策马向张问走过来,一老一少,正是丑脸刘铤和他的儿子刘彪。刘铤长得是真***又黑又丑,他儿子刘彪的面相却要好得多,大概是刘铤娶了漂亮老婆的原因。现在刘铤在熊廷弼部下,统帅一支辽军骑兵,张问为了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临时从熊廷弼那边抽调的一支骑兵,点名要了刘铤;而刘彪是西大营骠骑营的一个将领,跟张问混的。

    父子俩在一个战役上相遇,便走到了一起。

    一听到要开始进攻了,刘铤就贴上来了,眼巴巴地看着张问……刘大刀就活脱脱一个战争狂。

    张问看了一眼刘铤,立刻就明白了,不等刘铤请缨,当下便说道:“不让你打前锋,我也不会专门向熊廷弼要人。刘铤、刘彪听命。”

    父子俩从马背上跳下来,抱拳道:“末将在。”

    “着令刘铤为左翼前锋,刘彪为右翼前锋,一起向建虏起第一波冲击!”

    “末将得令!”

    刘铤听罢重新上马,向左翼奔去,一边跑马一边还笑道:“格老子的,张阁老就是比熊瞎子干脆!”

    万马纵横,广阔的雪地让张问豪气顿生,他忍不住踢了一脚马肚子,“驾”地吼了一声,奔出阵营,在雪地上狂奔了一阵。

    以洁白的平原为背景,张问的黄金甲在雪地上闪闪光,他的红色斗篷也是十分张扬,众军举着兵器,对张问出了一阵阵欢呼。

    张问抽出腰间的牡丹重剑,这把剑是年轻太后张嫣亲手所赐,张嫣也就是他的小姨。张问拔剑的时候,心情非常好,仿佛能闻到张嫣手上的芳香。

    战马在狂奔,张问临时想到要鼓舞一下士气,顺便喊两声抒胸中那股子气,他便举起重剑高喊道:“兄弟们……”

    刚喊出半句,大片骑兵群里立刻就出“吼吼……”的欢呼,犹如惊雷阵阵。张问在军中的声望不是一般的高,特别在西大营,章照等将领每天都向将士煽动对张问的个人崇拜,把他传得就像战神下凡一般。

    此时张问身上的黄金甲,还有他矫健的身影,让众军认为他仿佛真的就是天上下来的天将,他的金甲上还有一圈光环……

    好不容易声音小了下来,张问便继续喊道:“百年以来,蛮夷频频入关,杀害我们的族人,抢劫我们的财产,凌?辱我们的女人,我们大明的男人都死光了吗?”

    瞬间,骑兵群里犹如被浇上了火油,群情激愤,喊声震天,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而远处的建虏看到明军阵营里的刀枪乱舞,一个个像是吃了炸弹一样疯狂……建虏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张问举着剑在骑兵群前方横向飞奔,每到一处,都受到了将士的疯狂欢呼,他们的眼神火热,伸出双手就像想去抱张问。他们听说,张问百战不殆,有神仙眷顾,对待这样一个人,将士们只能用崇拜来对待……

    倒是朱燮元等文官冷静一些,他们看到面前的情况,心道:如果明朝皇帝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皇帝对张问这样的大臣该有多恐慌?

    千军万马的疯狂崇拜让张问几乎忘乎所以,他兴奋地高喊道:“我……张问,就是族人的领!跟随我!我会让大明帝国充满荣光,我会带领你们走向辉煌!”

    明军的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昂,骑兵群高声喊叫着直取建虏,章照见到这样的士气,完全不顾事实,更加添油加醋地喊道:“兄弟们知道张问为什么姓张吗……”

    此时众军直呼张问其名,不是因为无礼(明朝直呼姓名一般就是骂人),恰恰是因为爱戴,军中都是直接叫张问,也没人阻止。

    章照大声道:“天帝姓张,天帝不是蒙古人,不是女真人,自然就要派天将下来帮助咱们!”

    ……既然章照说天帝姓张,那张问是天帝派下来的,不就是天子?反迹太明显了!章照是有恃无恐,反正张问不会因此问他罪,于是章照张口就来。

    北部明军马队从两面推进到“儿”字形的北部,将道路堵死,前锋两营骑兵已经开始冲锋,喊声震天,铁蹄几乎要把山河踏碎。

    建虏那边,众将眼看无路可去,大惊失色,爱新觉罗?阿拜也有些慌乱,眼见明军骑兵已加冲来,阿拜咬牙喊道:“传令前锋营冲上去,别丢了先机,处于被动!”

    阿拜的前锋十二队骑兵准备妥当,迎着明军的来势开始启动马蹄,他们身体前弓,紧紧注视着对面那群奔腾的战马,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惧色。

    只见明军骑兵飞奔而去,队形呈现出一个三角形,就像一把剑的剑尖一般,以猛烈的姿态攻击。剑尖的最前方,一个手提镔铁大刀的将领,正是刘铤,他冲锋在最前端!

    马蹄踏在雪地上,只见雪片溅起,大地一片轰鸣。建虏那边的骑兵也开始了冲锋,两军对冲,以飞一般的度接近,众军爆出了一阵阵的怒吼。

    “轰!”一瞬间,两军撞在了一起,在雪白的大地上,只见黑漆漆的人影就像爆炸之后的碎片一样四处乱飞。

    刘铤和第一个建虏骑兵擦身而过,在一瞬间,他突然抓住了那建虏的胳膊,随着战马的冲力,一下子就将那虏兵从马上扯了下来。“啊!”那虏兵毫无准备,脚下就是一空,感觉自己飞到了空中。

    刘铤提着他的胳膊,顺势一甩,那虏兵就像鸟儿一样飞了出去,正撞到后面的一个虏兵身上,“砰”地一声,两人一起从马上摔了下去。

    长刀的刀柄搁在刘铤的背上,他的右手抓着大刀长柄的中间,这样稳住力道,一刀向侧翼的一个骑士扫了过去,只听得一声巨响,鲜血从刀锋上飞溅而起,那敌兵被拦腰斩为两截,肠子顿时流满了整个马背。

    “哈呀!”刘铤的粗嗓子里吼出一声,飞快地冲进了密集的敌群,大刀在前方扫出一个半圆,劲风之下,刀断枪折,落马者数人。

段八一 围杀

    旷野里上演着残忍的激?情,当重刀劈开那些仇人的胸膛,看见他的内脏、肠子、白骨时,那种刺激难以言表。明军将士被点燃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们的格斗显然比建虏骑兵差了一个档次,死伤在冲锋的途中一路攀高。但是,充满恐惧反而是建虏,因为建虏面对的是一群不怕死的疯狂人群。

    特别是冲在最前面的刘铤,最是恐怖,没人能挡住他,他手里那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人当杀人,佛当杀佛。在他的眼里,敌兵的脑袋就像大瓜,敌兵的身体就是土狗,一刀斩下,淋漓畅快。

    “是刘铤!”有建虏老兵曾经见识过刘铤的厉害,把他认了出来,于是大喊起来,刘铤这两个字,仿佛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刘铤引起了周围所有的敌兵的注意。“着!”突然一个敌将将手里的长枪奋力向刘铤投了过来,枪头擦着寒冷的空气,还在旋转。就在这时,刘铤突然伸出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枪杆,“咯咯……”长枪突然停了下来,枪杆还在剧烈地颤?抖。

    敌兵愣愣地看着刘铤:一下就把比弓箭还快的投枪抓住?

    “死!”刘铤怒吼了一声,将接住的长枪反投向扔枪那敌将,这时正有两骑斜冲上来,枪头率先飞到了前面那虏兵身上,“哧!”带着劲风的长枪直接从那敌兵的脖子上穿过,留下一个血窟窿!敌兵还没来得及叫,就大睁着眼睛惊恐无神地瞪着前方……

    长枪势头依然没停,“砰!”第二骑虏兵的脸上顿时开花,枪头穿过他的脑袋,直直地插在那敌兵的头上,敌兵仰面摔下马去。

    那头上插?着长枪的敌兵哐地撞在地面上,“嘶……”后面那匹战马受惊长嘶了一声,马背上的敌将就是对着刘铤投枪的人,他见刘铤一枪连杀二人,也惊得脸色煞白。

    刘铤见那敌将还没死,大怒,提着大刀“驾”地喊了一声,猛冲过去。

    那敌将慌忙之下张弓搭箭,对准了刘铤,这时边上一个人喊道:“将军,先射马!”

    敌将听罢将箭头下移,拉满弓,一箭向刘铤座下的战马射去,明军骑兵的马匹是没有带甲的,“砰!”强劲的箭羽从马胸穿进去,几乎淹没了箭尾。

    “嘶……”战马惨嘶了一声,前蹄跪倒,刘铤从马上摔了出去,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

    由于刘铤冲得太快太猛,他的亲兵没有他那么强悍,被敌兵挡在后面进展缓慢,以至于刘铤现在成了一个人。他身后的亲兵见到刘铤摔下了马,大急,拼命向前冲杀,在一瞬间功夫,又战死了两人。

    周围一大群敌兵见刘铤落马,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纷纷策马上前,俯身用各种兵器攻向刘铤。这时刘铤从地上爬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霍!”刘铤暴呵一声,身体一转,大刀像锯轮一般扫出半个圆圈,周围的马匹顿时惨叫一片,带血的马腿滚落雪地。

    刘铤没有停留,飞奔向前,他怒视着对自己射冷箭的敌将,愤怒到了极点,大吼道:“老子不砍了你就不是刘大刀!”

    敌将被震慑不已,拍马欲走,就在这时,刘铤暴呵一声,重重一脚踏在地上一个敌兵的肚子上,人已跃了起来。“噗!”被踩中肚子的敌兵仿佛听到了肠子断裂、骨头破碎的声音,一大口鲜血从他的嘴里、鼻子里喷?射而出。

    “呀!”只见刘铤跳了起来,他的一柄大刀举到头顶、挥向半空,身体呈现一个“丿”型,一声大叫就像当头一声巨雷,黑漆漆的大刀在雪花中就像收割生命的镰刀。大刀扫得劲风呼啸,以万钧之势犹如一道闪电似的竖劈下去。

    “砰!”一声巨响,那敌将连人带马从中间分开,雪珠子飞溅到空中,和洁白的雪花相应成辉,红白鲜明。

    周围的虏兵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场景,牙关咯咯直响,手上的兵器微颤颤地直抖。

    雪地上,积雪被劈开一道“丨”的痕迹,深色的泥土从雪面下翻了起来。

    刘铤没有丝毫停顿,大口喘过一气,便收起大刀,斜在背后,“呀”!他大吼一声,斜斜地奔到左边的敌群面前,背上的大刀“呼”地一下转了一圈,将面前的两匹马的马胸砍出一道大大的口子,鲜血乱涌,敌兵从马上滚了下来。

    周围的骑兵张弓搭箭,对准刘铤,但是手却在颤?抖。

    “呼呼……”十几支箭一齐飞向刘铤,刘铤站住马步,将大刀舞得呼呼生风,多数箭羽被扫落在地,只有两只箭射到了刘铤的头盔上,“钉钉”两声,弹开了。

    这时,刘铤的干儿子们总算杀出血路冲了过来,在一句句“干,日,格老子去死……”等污言秽语中,敌兵纷纷落马。

    如果说两军冲锋之时犹如两把利剑撞到了一起,现在建虏的剑尖已经被撞折了,而且被刘铤带着一股锐士撕开了口子,一股明军骑兵跟随刘铤直穿敌营前锋,很快就对穿而过!

    这时明军大股骑兵已经压了上来,凭借绝对优势的人数,打得建虏步步后退。但是,他们有退路吗?没有,在南边,明军重步兵排成了一排排整齐的队形,踏着沉重步伐开始从建虏后方突击!

    建虏被重重围困,激烈的厮杀蔓延四方。

    阿拜绝望地回顾四周,人头攒动中,只看见白花花的羽毛闪来闪去,大片的羽毛在晃动,就像火焰在跳舞一般……明军骑兵的头上才插这种羽毛。

    “秉政大人!您快突围吧!”虏将大喊。

    突围?向哪里突围?阿拜望向左边,只见有几骑被逼到河边,马蹄一踩到冰面上,立刻就“轰”地一声破冰掉进了水里。他看向右边,那满是积雪的高山,显然不是行马,手脚并用爬吗?那不是给别人当靶子练?

    “驾!”阿拜只得向北边冲,正撞见大股明朝骑兵,只见远处旌旗如云,有一大群穿着红黑衣服的人簇拥着一个身披黄金甲的人,很明显就是明军的统帅张问。阿拜用马鞭指着张问,恼怒道:“塔察,去杀了那个穿金甲的人!”

    名唤塔察的络腮壮汉号称“大金国第一勇士”,是阿拜最得力的大将之一,当下就提着一柄大号狼牙棒,对阿拜说道:“喳!”

    塔擦带着一股骑兵对着张问所在的地方猛冲过去,刚冲出几步,立刻就遭遇了大群骑兵的拦截,塔察挥舞着狼牙棒直冲进人群,锐不可挡。

    “哐!”一声巨响,塔察又是一棒,一个骑士的铁盔立刻破碎,脑浆四溅。塔察身边的骑兵也是勇猛异常,明军落马者甚众。

    张问也现了前方有一股虏兵疯狂地向这边冲杀,他细看之下,只见有个拿狼牙棒的虏将一棒就敲死一个,杀伤极强,便左右一看,并没有看见猛将刘铤,不知道他冲到哪里去了。

    张问用剑鞘指着塔察说道:“谁去杀他?”

    “末将愿往!”章照马上拱手道。

    “你要小心。”张问提醒了一句。

    章照一拱手,策马冲上前去。只见虏将带领的那股人马已被明军重重围困,却武功了得,杀得正欢。明军用箭射之,但他盔甲很厚,仍然没被射死。

    远处的张问注视着章照,心里竟然有些紧张,因为章照是他的得力干将,而且忠心耿耿,万一不慎战死实在可惜。

    就在这时,只见章照从马肚边上取下了一杆鸟枪,开始慢慢装填起来……张问和众将面面相觑。

    章照用鸟枪瞄准正在奋力格斗的金国第一勇士塔察,“砰!”地一声,铅弹在一二十步的近距离里,直接击穿了塔察的胸甲,塔察惨叫了一声,手里的狼牙棒也脱手飞了出去。

    章照骂了一句:“蠢驴。”

段八二 败绩

    林间银装素裹,雪花悠然飘落,“沙沙沙……”的声音那么轻柔,一天多了,京师那边并没有调出援军的动静。代善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天儿不动动要冻死人!”一个金国将领拉拉衣领,搓着手,嘴里“嘻嘻……”地吸着寒冷的空气,转眼又呼出了一口白汽。

    就在这时,雪地上有一个黑点向这边快移动过来,大概是一个骑士。代善和众将的目光都被那骑士吸引过来,刚才抱怨天儿太冷那将领皱眉道:“是明朝从京师调援军的消息?不对啊,斥候怎么从南边过来?”

    过得一会,那骑士跑了过来,他从马上跳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道“大事不好了……启禀英明汗,秉政大人的三万骑兵被**万明朝军队重重包围了!”

    “什么?”代善瞪圆了眼睛,“阿拜被包围?怎么可能!”

    旁边的亲王莽古尔泰冷冷道:“你亲眼所见?”

    跪在雪地的骑士哭丧着脸道:“奴才是镶黄固山额真(旗)斥候营的,牛录额真(队长)是古额图大人,古额图大人就在后面,因军情紧急,就派奴才先向英明汗报信。明朝人用泥烧的红夷大炮诱敌,诱使秉政大人的队伍到了一个狭长的谷地……这时突然从北面冲出来几万骑兵,将秉政大人重重围在谷地中,无路可去……”

    代善大怒:“明朝哪来的**万人?!他们从哪里过去的?”

    过了一会,南边又有一队骑兵赶来,是斥候营的人,他们的牛录额真向代善详细描述了南边战场的状况……

    事实就是,吏部秉政、亲王阿拜以下三万精锐的八旗军被明军几倍的优势兵力围攻。

    代善情绪崩溃,举止慌乱,他的脸上写着不敢相信。

    汉人范忠孝道:“奴才明白了!红夷大炮,一开始就是一个诱饵!他们早就选好了伏击地点,埋伏下了大军,?个消息时,一时急火攻心,竟然从马背上晕倒下去。

    “英明汗……英明汗……”众将急忙救起,手忙脚乱地给他喝了口水,代善才渐渐恢复过来。

    一下子就损失三万精锐!代善知道这对金国意味着什么,满人组成的八旗军一共才多少人?如果八旗军不够强盛,什么蒙八旗、汉八旗能控制住?

    还有这场大败仗,代善的决策原因肯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代善有些后怕,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和脑袋其实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稳靠。

    代善颓然地说道:“退兵,才是上策……”

    这时莽古尔泰抱拳道:“英明汗,咱们还有一万兄弟在明人手里,定要设法救回来才行。”

    代善看着白茫茫的雪地,说道:“如何救?”

    莽古尔泰道:“议和吧,以释放俘虏为条件退兵。”

    “议和?”代善皱眉道,“现在我们刚打了败仗,这种时候议和能讨得着什么好?”

    莽古尔泰正色道:“此番让南人奸计得逞,才致使阿拜三万人马覆没,南人出动了多少人?**万!咱们只损失了三万,主力尚在,要打下去,谁怕了谁?议和对明朝没有坏处,只要咱们从容应对,救出阿拜和那一万俘虏,还是有希望的。”

    众亲王纷纷表示赞同。代善见状,当此关头不愿意和众人争执,再说派人试试议和也没什么损失,便道:“那行,派出使臣,和明朝和谈。谁去?”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汉人范忠孝……范忠孝顿时生出一种被人论斤卖肉的快感,他的价值要被建虏压榨到最后一点才能罢休。

    代善也说道:“那就范忠孝带使者过去,你是汉人,懂汉人的规矩,知道怎么该怎么谈,你去最好。别怕,你身后有我大金国十余万大军给你撑腰,去吧。”

    范忠孝没有选择,只好跪倒道:“喳!奴才定不辱使命。”

    ……

    于是准备了一番,第二天早上,范忠孝便带着十几个满人组成使团,前往明军大营。建虏的部队距离明军还有一段距离,范忠孝走到中午才到达。

    在靠近明军的白茫茫雪地上,范忠孝远远看去,只见明军阵营里旌旗如云,带甲之士黑压压一片分外壮观。一队骑兵从雪地上向范忠孝这边奔了过来,那些骑士浑身装备鳞甲,铁盔上插着高高的白色羽毛,在雪花中还有几分好看。

    范忠孝说明了来意,并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云云,骑兵队便把范忠孝等人带往明军大营。

    进入大营后,一路上范忠孝看到那些甲兵队形整肃,站在寒冷的雪地里竟然一动不动,军纪十分严明,范忠孝暗叹这支军队确实是精锐之师。

    范忠孝等人被留在一座大帐前的雪地里,过了一会,从大帐里就走出一群穿长袍的文官来,在文官的簇拥下,却是一个穿黄金甲的武将打扮的人物,范忠孝掐指一算,这个带甲的人应该是明朝内阁大臣张问。

    范忠孝见罢那阵仗,心道:明军还是有诚意的,因为他们的官员从大帐里迎了出来,礼节算是比较隆重的。

    却不料张问走过来后态度十分傲慢,他也不执礼,直挺挺地站着冷冷说道:“建虏使臣?正好,老子正要出来观看好戏,你们随我一起去看吧。”

    范忠孝眉头一皱,冷冷说道:“贵国既然接待了大金使臣,岂能自称老子,张口建虏?如果你们不愿议和,老夫这就告辞!”

    “你们议和?”张问回顾左右,大笑道,“求和吧?求和就要有求和的样子,跪下!”

段八三 使臣

    范忠孝怒道:“阁下就是明朝内阁辅臣张大人吧?阁下饱读诗书,岂能不明礼仪?”

    张问上下打量一番范忠孝,见他说话和举止很像一个读圣贤,“哦,我明白了,你是……汉?奸!呵呵,你还好意思和我谈诗书礼仪?先看看你自个身上穿的是什么狗皮,再看看这里真正的读书人穿的啥?圆领,圆领懂吗?”

    范忠孝涨红了脸,就在这时,张问身边的一个文官走上前来,“呸”地一下,将一口痰吐到了范忠孝的脸上,骂道:“狗奴才!”

    范忠孝身边的满人大怒,嚷嚷着要冲上来,立刻就有一队全副武装的明军端起了鸟枪,对准了他们,他们只得站在原地。

    张问哈哈大笑:“冲啊,不怕死就冲过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你们以为是来劫营的呢?”

    范忠孝回顾四周的无数明朝士兵虎视眈眈,遂深吸了一口气,忍了……这是他的强项,忍气吞声这种事儿范忠孝经常干。

    “大家不要急。”范忠孝沉声对身边的满人说道。

    他用袖子抹去脸上的口痰,抬头对张问说道:“张大人,今天老夫等人是来和谈的,和谈对大明没有坏处,张大人应该清楚。要是把机会错过了,我大金国十万铁骑就在几十里开外,两军野战,张大人就敢保证一定能胜?您这支人马如果有所闪失,就敢保证京师没有危险?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范忠孝的眼神很真诚,乍一看,给人的感觉就是:他好像真的是设身处地为别人作想。这时张问却冷笑道:“我倒是要问一句,如果建虏可以灭掉咱们西大营,他们还会来求和?贵使要明白,咱们汉人和建虏没有道理可讲,更没有仁义可谈。如果要讲道理,关内数以十万计惨遭杀戮劫掠凌?辱的百姓,找谁讲道理去?”

    所谓出门看天色,进门看天色,范忠孝已经感受到了明军的态度,情知多说无益,还是想法脱身是大事。范忠孝便拱手道:“既然张大人主意已定,在下多说无益,这就回去禀报英明汗,咱们改日战场上见,告辞!”

    “谁说要放你们走的,啊?”张问突然变脸道,“明军大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范忠孝愕然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张大人何必把事儿做得太过分?”

    张问阴沉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没说要斩你们啊,是这样,咱们正想送点东西给代善,既然你们派人来了,不如顺便带回去如何?”

    范忠孝情知没啥好东西可带,但身在别人的地盘上,没有办法,只得警惕地说道:“张大人要带何物?”

    张问道:“随咱们来吧,本官这不正要去看好戏吗,你们一来,把时间都给耽搁了。”

    一行人在军队的护卫下向南边走去,走了一炷香功夫,就看见雪地上有许多官兵围成一个圈……走近了一看,被围着的那些人,不正是被俘虏的建虏将士么?

    只见那些建虏被绑着,有的被绑在战车上,有的被绑在木桩上。虽然地上烧着几堆大大的篝火,但是那些建虏这么暴露在风雪中,依然被冻得簌簌抖。里面还站着许多明军士兵,手里拿着短刀,不知道要干什么。

    范忠孝的额上露出三根黑线,心道:莫非他们要杀俘?

    就在这时,一个明军将领骑着马过来,下马拱手道:“禀大人,东西都准备好了。”

    张问道:“那好,动手吧,都给骟了!”

    “什么?”范忠孝等人大惊失色,他身边的女真人已经怒不可遏,大声叫骂,就像张问冲了过来。

    “砰砰……”两声铳响,两个女真人中弹,摔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惨叫起来。其他女真人愕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一排黑洞洞的枪口,不敢动了。

    一个女真人怒道:“你们南人欺人太甚!要是在战场上,老子杀你们就像杀猪一样……”

    “砰!”又是一声铳向,那女真人惨叫了一声,捂住胸口,鲜血马上就浸透了他的手指。

    开枪那明军将领冷笑道:“老子杀你就像杀猪一样。”

    范忠孝怔怔地看着张问,张问却对他说道:“你是汉人,看着现在这状况,应该高兴才对,不是吗?”

    范忠孝道:“我是大金国的使臣!你们一朝得志,便如此过分,我大金国铁骑定然让你们加倍奉还!”

    张问淡淡地说道:“你不过就是建虏的奴才,在他们眼里和一条狗没有区别,你自个品品那滋味。”

    旁边的章照笑道:“哟霍,还威胁咱们,老子是吓大的?老子告诉你,加倍奉还这话应该咱们说,总有一天,老子要带着铁骑打到建虏老窝去!”

    就在这时,雪地上被绑着的人大声惨叫起来,一时声如闹市,此起彼伏,热闹非凡。那些明军士兵开始用刀子对绑着的俘虏行刑了。

    眼前的场景让范忠孝等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阵营边上有个建虏扯着嗓子嚎了起来:“给老子一个痛快!***,有种一刀砍了老子!”

    范忠孝等人听声音耳熟,顺着方向看过去,那大叫的人不就是阿拜吗?范忠孝脸色比纸还白:“张大人,阿拜将军是亲王,岂能受此侮辱?”

    张问道:“亲王更要多尝尝滋味。”

    “啊!”阿拜一声惨叫盖过了所有的嘈杂,他扬起头,大张着嘴,叫得比杀猪还要响,两行浊泪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雪地上,还有明军将领在吆喝:“割完插?根鹅毛,洒些香灰止血,先别让他们死了!”

    范忠孝彻底无话可说了,因为明军上下根本就不讲理,说啥也没用,他垂着脑袋一言不,本来以为没他什么事儿了,这时章照却突然说道:“大人,我看这狗奴才放着好好的汉人不当,偏要做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要不趁现在刀子快,也给他割了?”

    “你……你……”范忠孝指着章照,脸色变得纸白。

    张问道:“我看行,如不让他也受刑,他带着几箱子东西回去如何交差?”

    范忠孝大急,撒腿要跑,边上的明军士兵冲了上去,将其按翻在地。张问冷冷地看着范忠孝身边的女真人,此时居然表现得很淡定,只管眼看着范忠孝被抓住,张问不由得笑了一声。

    “放开我,放开我……”范忠孝大急,他向张问伸出手来,“张大人,张大人有话好说,我是金国使臣,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章照冷冷道:“兄弟们,动手!建虏在各城乡的兽行,你们都见识了,连婴儿都被他们穿到长矛上,对待这样的人,就要以暴制暴!”

    士兵们听罢,死死按住了范忠孝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其中一人抓着一把锋利的短刀走了上去,一手抓住范忠孝的腰带一扯,然后脱下了他的亵裤。

    “不要!不要……”范忠孝的五官已经夸张地扭曲,裤裆立刻湿了,他使出全身的力气挣扎,但是他一个文人有多少劲,可以从四五个强壮的铁军士兵手里挣脱?

    “张大人,看在都是汉人的份上,您砍手砍脚都行,饶我一条狗命吧……”范忠孝已经口不择言,哪里还有大金国使臣的风范?事实证明,在暴力面前,一切道理都是扯淡。

    “不要……啊!”范忠孝的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他扭曲的面孔就像惨死的尸体一样恐怖。

段八四 对决

    明军轻骑兵押送范忠孝等人前往建虏大营,随军押送的还有几口大箱子,里面装着一万坨血淋淋的玩意。距离建虏军队几里地的时候,明军轻骑兵放下箱子,正欲回去,却见有几骑斥候正向这边过来。

    那几骑建虏现是明军,有一百来骑,便不过来,一面叫了一个人去禀报,一面远远地站着。

    明军将领高声喊道:“孙子……”众军顿时爆出一阵哄笑。

    建虏斥候大怒,取下弓箭策马过来,欲用弓箭射杀几个人泄愤。明军将领骂道:“傻?叉,要和咱们比射程呢!”

    明军这边前面的轻骑兵抬起了一排鸟枪,瞄准那几个建虏。那几个建虏才冲近一百步,弓箭远远够不着,正吆喝着继续冲。这时,“砰砰砰……”一阵巨响,浓烟腾起,一阵马嘶惨叫,建虏纷纷摔落下马。

    有两个建虏的马被打死了,人还没死,急忙连滚带爬地向后跑。明军骑兵策马冲上去,因为移动中不便装填鸟枪,也不便瞄准,他们换了弓箭,一顿乱射,那两个逃跑的建虏斥候很快就变成了刺猬。

    待明军骑兵下马割下那几个建虏头颅,只见远远的一大群建虏骑兵冲过来了,明军将领喊道:“咱不陪他们玩了,兄弟们,撤!”

    建虏大队骑兵赶到范忠孝等人面前时,明军轻骑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建虏马队便护送范忠孝等人和几口大箱子回去。

    代善等人看到箱子里恶心的玩意时,勃然大怒。一时大帐中群情激愤,大声怒骂明军,将领们纷纷请缨复仇,只有范忠孝萎靡地蜷缩在角落里哭泣,他对明朝人充满了怨毒的仇恨。

    代善咆哮道:“南人就是一群猪,一定要让他们臣服在我大金国的铁骑下!传令全军,明日一早即刻南下!”

    第二天上午,七八万建虏骑兵部队来到明军阵营北面。还是那个“儿”字形的地??乱军携带着盛土的草袋,冲到壕沟旁边就把草袋往沟里填。

    “放!”一个明军将领大吼了一声。瞬间之后,“轰轰轰……砰砰砰……”明军的火炮和火枪一齐怒吼,浓烟四起,火光闪烁。

    建虏乱军成片地倒下,雪地上的爆炸使得积雪和碎片向空中腾起,马匹惊恐地嘶叫。许多人和马的尸体都倒在了壕沟里面,后面上来的乱军还在不停地往壕沟里丢土袋。

    “铛铛铛……”明军火炮的内炮管被掏出来,雪水浇在上面,白烟四起。又有许多士兵往外炮管上倒雪水降温,很快装填好的新炮管又从前端塞进了火炮中。明军这种子母火炮,射相当快,是中短距离的主力火炮。还有众多的鸟枪手变换队形对着阵营前方轮?射,建虏死伤甚众。

    壕沟慢慢地被土袋和尸体填上来了,越来越浅,后面的乱军顺利地通过了壕沟,从马上跳下,去拆除阻马桩,他们又遭受了一顿猛烈的铅弹炮弹。白色的雪地变得深色了,上面黑漆漆的一片全是尸体。

    乱军面对这样的伤亡率惊恐万分,不敢上前,后面的建虏骑兵开始用弓箭射杀驱赶,前面的人被迫拥挤着上前送死。

    由于明军火力太猛,建虏驱赶的炮灰大队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依然没能完全破坏明军步兵营前方的障碍物。最前面那些负责拆除障碍物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建虏的第一波骑兵队只得就此冲锋。

    第一波建虏冲到阻马桩前面时进展缓慢,只得一边用弓箭还击,一边继续下马拆除障碍,大大影响了冲击度。不出两炷香功夫,第一波骑兵就死伤殆尽,紧跟在后面的第二轮攻击踏着无数尸体冲了上来,此时距离已经相当近了,建虏从马上跳下来,继续拆除障碍和用弓箭射击,

    双方用远程互?射,明军的火枪手和炮手为了射?击度,不可能身披重甲,在箭雨的攻击下,同样不断有人倒地死亡。

    张问站在高处,把前面的战场看得清清楚楚,眼看建虏第三波骑兵驰骋而来,他忙喊道:“下令刘铤部从侧翼出击!”

    中军的鼓声响起,在“咚咚咚……”的声音中,一面写着“刘”字的大旗在空中挥舞。

    刘铤听见鼓声,回头看时,见到了旗帜,便操?起大刀吼道:“该咱们上了,杀!”喊罢便带着一股铁骑斜冲上去,直驱建虏的第三轮骑兵群。

    “哐!哐……”两股骑兵冲到了一起,疯狂地厮杀起来。

    建虏的冲击被刘铤骑兵给打残了,第三轮攻击完全没有力度,只有稀稀疏疏的一些人冲到了明军步兵前方,全被鸟枪射杀。

    远方传来了号角声,已经就位的建虏最后两轮冲击撤了回去,继而涌上来了大片建虏骑兵,蜂拥而上,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

    张问喊道:“击钲!令刘铤部立刻后撤!”

    鸣金之后,山坡上的旗帜再次挥舞起来,刘铤骂骂咧咧地带着骑兵队从满是尸体的战场上撤离,向步兵纵队的东面通道转移。

    建虏大股骑兵接近,炮声响成一片,在敌骑人群中炸得人马翻滚,碎片乱飞。

    此时明军步兵营前方的三道壕沟几乎已被草袋和尸体填满了,阻马桩也遭到了严重破坏,已经无法有效抵挡大股骑兵。

    张问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上奔腾的战马,当机立断道:“传令,铁军营前哨突击!轻步兵后撤至第二营。”

    片刻之后,重步兵前哨将领拔出佩剑,高喊道:“兄弟们,杀敌报国的时候到了!”

段八五 浊酒

    冬天夜长日短,光线开始渐渐黯淡。厮杀依然在继续,血流成河,尸体布满了狭窄的谷地。

    只一天时间,建虏光算正规八旗军就损失了几千,这样的代价让所有人都十分肉疼。报复,需要付出代价。

    莽古尔泰忍不住说道:“英明汗,天色已晚,不如收兵明日再战。”

    如此快的兵力消耗,同样让代善心中十分恐慌,他便趁着有台阶下,说道:“传令收兵,明日再来复仇。”

    其实打到现在这个份上,没能直接冲破明军的阵营,代善已经不想这么打下去;但是收到的那几箱子东西是奇耻大辱,代善不好意思说就这么算了。

    其他亲王将领也是这么个心思,不想打又不好意思说。

    当他们撤出战场后,在十里地外扎在阵营休息,众将不约而同地来到了代善的中军大帐。他们想劝说代善就此作罢,但是实在不知怎么开口,因为太憋屈了。

    终于有人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怎么瞧着这场大战像一个套子?”

    “哪里像套子?”周围的人很配合地问道。

    那人说道:“大伙想想,咱们为什么要用骑兵和他们的重步兵对冲拼消耗?咱们大金国最大的优势是灵活机动,南人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现在可好,咱们拿骑兵和南人的重步兵对耗,怎么想怎么感觉亏得慌……我瞧着,他们故意激怒咱们,不就是等着咱们上当?”

    立刻就有人点头附和道:“南人跑不过咱们,想打也追不上咱,这不想出一个法子,让咱们主动送上门,可不能中了他们的奸计!”

    代善不动声色地听着众将说话,心道找那么多理由干甚,不就是因为打不赢吗?

    他今天见识了明朝的西大营三军协同作战,要说有什么新花样,却是没有,还是明军的老一套干法,依靠火器和装备,机动能力不怎么样。但是和以往比起来,西大营明显军纪严明,更能拼命。建虏想要像以前那样凭借强力冲击冲散明军阵营,实在不太容易。

    代善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气,心道这次入关之后,以后还有能力可以入关吗?京师那座梦想之城,也许永远只是一个梦……

    现在连野战都无法吃掉明军主力,还提什么攻城?代善想要退出关外的主意已定,当狂热的热情冷却之后,他还是能够准确审时度事,知道怎么做才是明智的选择。不过这种话不能他说出来,得找个适当的机会。

    于是代善便假意道:“如此强冲不是办法,要不先打探好别的道路,等待机会,待明军运动之时再予以突然袭击?”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一个声音道:“报!”

    “传进来。”代善说道。

    一个建虏将领走进大帐,先甩了甩袖子,单膝跪倒道:“启禀英明汗,斥候营来报,现德州一带有大批明朝援军北上,约莫有十万人!”

    “十万?什么地方来的?”代善吃惊地问道。

    将领道:“看旗帜是应天府那边来的兵。”

    “知道了,你先下去。”代善挥了挥手。

    “喳!”

    这时众亲王忍不住说道:“时间拖下去,明朝各地的援军都要来,咱们的兵力每况减少,稍有不慎还得被包围堵截啊。”

    代善叹了一口气道:“传令京师外围的各部兵马,明日一早撤往通州吧……”

    第二天一早,建虏撤离。一骑斥候飞驰到明军阵营,禀报张问:“禀大人,斥候营现建虏大股人马拔营北去。”

    旁边的刘铤马上就说道:“大人,末将请兵追击建虏!”

    张问沉吟片刻,说道:“他们歇了一晚才撤退,肯定已经有断后的从容布置,人少了追过去也讨不着多少好处。”

    另外一个将领拱手道:“建虏作战向来变幻莫测,咱们得防着他们是诱敌之计。”

    张问摇摇头道:“兵部侍郎扬州杨鹤协凋南直隶、中都兵马十万,援军已到德州,这种时候,建虏已无战心,不太可能再有什么诡计,他们是要退兵了……传令,全军拔营推进。咱们驱赶一下,让他们早日逃出关外。”

    建虏要跑,明军也没什么办法,混合部队的度明显跟不上,而现在的明军光是依靠骑兵,无论在数量和战斗力都无法和建虏在野战上一决高下。

    西大营和辽军骑兵一部尾随建虏骑兵北上,建虏撤得很快。不到一天时间,京师外围的建虏各部已经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张问随军在沿途看到了无数变成废墟的村庄,十室九空的人家,雪地里被冻僵的尸体……

    胜利了,但是侵略者却可以从容地跑掉。俘虏了一万建虏,俘虏了一个亲王,如何能和百万计受伤的百姓相比?

    不过战争总算告一段落了,京师一带,上到官府,下到庶民,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总算结束了……张问心里有一种轻松的疲惫,同时看到代价不对等的战争,又一种悲哀。

    张问指着道路旁边被焚烧成废墟的村庄,冷冷地对左右说道:“这样的悲剧,我们也要施加到建虏的身上!”

    众人感受到了一股冰冷的毫无人性的杀气,身上都是一寒。只有章照很是激动:“大人东征建虏时,请让末将做前锋,末将定让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张问定住情绪,浅笑道:“好,咱们就把狠话说到这里,希望有那一天能兑现。”

    ……

    明军大军继续向北施加压力,建虏放弃了通州,留下了一座残破的空城。

    当明朝大军开进通州,收复失地时,孙承宗也随军到了通州,入眼处,残桓断壁,尸横满地,惨不忍睹。

    通州城的城墙内外,全是明军官兵的尸体,被寒冷的天气冻得硬邦邦的,就像一块块石头;而城内,百姓几乎无一幸存。房檐下挂着尸体,大街中间的木竿上甚至挂着许多竹篮,竹篮里盛装的是头颅!

    西大营官兵默默地开始挖坑,好让战死的兄弟入土为安,土地被冻得犹如石头一般坚硬,官兵拼命地用铲子挖掘地面,有的人手上已经鲜血长流,依然没有停止。

    孙承宗提着一罐酒,拿着两个碗,走上谯楼。站在窗户前,寒风凛冽。

    战争远去了,建虏退了,通州安静了下来,但是孙承宗的耳边分明响起了知府汪在晋的声音: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

    “汪大人啊,追封你为兵部尚书衔,老夫一定帮你办,还有你家里的老母妻女,老夫也会请奏朝廷给予抚恤……来,干了。”孙承宗自言自语地说着,他抱起酒罐,把放在地上的两个碗倒满,一手端起一个,“嘡”轻轻碰了一下,仰头将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把另一碗洒在地上。

    孙承宗用袖子抹去花白胡须上的残酒,“哈”地叹了一声,眼眶里竟然流出几滴浊泪,他继续倒满两碗酒,说道:“汪大人,你用性命证明了你是一个有气节有骨气的读书人……知音少啊,黄泉路上走好,来,干了!”

    他仰头又喝了一碗,正要洒下另一碗时,突然一个微弱的声音道:“孙老,您既然请老朽喝酒,别老是倒地上啊……”

    孙承宗吓了一跳,大白天莫非有鬼?但是他转瞬就定住了心神,心道老夫一生从未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人,何惧鬼魅?他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这破败的房间里杂乱一片,而墙角的破木片和枯草之间,仿佛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又说道:“老朽……被冻僵了……老朽的兵部尚书衔……忍着一口气没死,孙老,给口酒。”

    孙承宗大喜,急忙脱身上的大衣,他的手指都在颤?抖,一面大喊道:“来人!来人!”

段一 血祭

    德胜门,火炮斜向天幕,铁甲如云。城楼下跪着一万名建虏俘虏,一排排扛着大刀的大汉站在建虏身后,围观百姓更是人山人海。

    此刻建虏被赶出关外,叛军覆灭,明廷威胁解除,京师各大城门大开,城中胆战心惊的百姓也都纷纷走上街头了。

    一个身穿蟒袍的太监走上城楼,高声道:“皇上圣旨,太后娘娘懿旨,建州起兵造反已属大逆不道,今番又入关荼毒关内百姓,血债难偿!一干俘虏,斩示众!”

    “杀死建虏,杀死建虏……”无数愤怒的百姓挥手大喊。

    一个将领拔出佩剑,对着天空喊道:“前祭黄天后土,后祭战死的……兄弟!”

    “轰轰轰……”城头上的大炮齐鸣,然后一排排鸟枪手对着天空放了三排枪,硝烟中,一个长长的声音喊道:“行刑!”

    城楼下顿时刀光闪烁,鲜血飞溅,头颅纷纷纷纷滚落一地……无数的官民再次大声欢呼起来,喊声响彻云霄。

    就在这时,一支整齐的军队从尸身断头旁边走过,向德胜门走去。军队中间,押送着十几辆囚车,囚车上装的是重要战犯,包括建虏亲王阿拜、福王的重要文武官员……而福王并没有在囚车上,反而被看押在一辆平常的马车上,因为他是朱姓王爷,除了皇族,谁无权定他的罪。

    在旌旗烈烈中,铁骑群最前面,那个身穿太后御赐黄金甲的人便是张问。在众军的簇拥下,在这种气势的烘托下,张问看起来愈英武。他因为赢得了保卫京师的战争,又有一帮谋士幕僚控制舆情,以至于百姓都认为他是救世主,对着他疯狂地欢呼尖叫。

    其实,如果没有内战,明朝要守住京师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在这场战争中,张问最大的收获是击败了福王军团,赢得内战才是奇迹。内战的胜负,只对权力更替有影响,和老百姓有多大的关系?

    张问权倾天下,舆情被引导,那些胆敢散布不利张问舆情的人,全部都“莫名消失”。

    所以说,舆情有时候是一种很可笑的东西,只有权力才有说话权。张问在欢呼和爱戴中,木着一张脸,他突然想起好几年前被下放浙江做地方官,被一群百姓用鸡蛋白菜扔,被人们大骂奸臣的事情来了。

    在街边的一辆马车里,王体乾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热闹,回头对他的大管家覃小宝说道:“张问必篡位称帝!”

    覃小宝被王体乾冷不丁说这么一句话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王体乾:“为……为什么?”

    王体乾道:“你不是长着眼睛吗,自己看,我大明的精锐军队全部拥护张问,还有普通老百姓……甚至朝野内外的官员,党羽遍布天下,这样的势力,不称帝干什么?他如果不称帝,死后必定会被说成十恶不赦的奸臣,子孙绝无好下场……”

    覃小宝紧张地说道:“张问势大,他会不会知道咱们以前和福王奸细有来往的事儿?”

    王体乾闭目养了一会神,皱眉道:“游击将军宋虞已经被砍了,英国公张维贤……你们处理善后做得干净吧?”

    覃小宝忙道:“老爷放心,尸体已经化成灰了,他的心腹奴婢也一个不剩!”

    王体乾叹了一口气道:“人在其位,哪能有不背黑锅的时候?咱们得设法得到张问的信任,这是关键……”

    押送战犯的军队一路到了午门,宫门打开,只见里面一大片文武官员已经站定,城楼前的广场上站满了人。远远地看去,午门楼前楹正中的黄伞分外华丽,伞扇下面有一道屏风,屏风前设有御座,太后和皇帝大概已经坐在那里了。

    俘虏和军队停留在宫门前,一个拿着拂尘的太监疾步跑了出来,喘着气说道:“太后懿旨……宣内阁次辅张问觐见,准宫中带剑行马!”

    张问谢恩之后,重新上马,腰间挂着张嫣给他的牡丹重剑,身着黄金战甲,从无数文武官员的正中策马缓缓向楼前的御座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张问的身上,此刻,他荣光无限。

    鲜红的斗篷在风中飞舞,英武的身影在战马更显高大。大家都没有说话,心情复杂看着他……也许很多人心中也有忧心,因为当今朝野上下,人们只知次辅张问,不知皇帝,用“功高盖主”来说他已经完全不够了。

    倒是张嫣没有什么忧心,当她看到万众瞩目的张问时,什么皇朝社稷在她的心里都退居二线了,因为在危险的时候,只有张问在全力保护她。张嫣有些呼吸困难,强自压抑住激动,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只是她的目光片刻也没有从张问身上移开。

    和张嫣有同样感受的,还有默默站在御座一侧的遂平公主朱徽婧,朱徽婧两腮泛红,几乎不敢正视金光闪闪的张问。

    “滴答……滴答……”清晰的马蹄声在安静的青石地板上响起,那声音,就像是踏在女人的心坎上。

    张嫣的身边坐着一个一岁多的小孩,正是当今大明皇帝朱慈炅,小孩“啊啊……”地甜甜一笑,完全不懂面前的场景意味着什么。有一个太监跪在地上,用手护着皇帝,以免他出现什么意外。这个太监便是乾清宫执事牌子李芳,最近最得太后信任的太监。

    张问策马走了一段距离,远远的就从马上跳下来,他的身形十分矫健,“啪!”铁鞋踏在地上的清脆声响仿佛向众人说明他正值壮年,前途无限。

    他往前步行了一段,便对着御座的方向跪倒,众官见状也纷纷跪倒。

    张问高声喊道:“臣,内阁次辅、户部尚书张问,受命节制天下兵马,外御建虏、内伐乱臣,终于不负王命,斩二十余万,一举铲平叛乱,击退外寇……从此以后,皇上和太后可以高枕无忧了;大明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了!吾皇万岁!”

    一时广场上的文武百官都高呼万岁,声势十分壮大。

    张嫣面对满朝的文武官员,不能露出什么破绽,她只得继续保持着威仪,慢慢地伸出带着金玉指甲的纤手,缓慢地说道:“众卿平身。张阁老劳苦功高,宣旨。”

    只是她的声音有些颤音。

    太监李朝钦走上前,展开一卷圣旨,尖声喊道:“制曰:赐张问太师位,赏金千两、银千两、缎前匹……一应有功官员将士,着内阁票拟封赏,钦此。”

    四下里十分安静,因为给张问太师这个头衔太诡异了,大概是没官职可升的原因吧……封爵不能入庙堂参与朝事,所以暂时不能封爵;而张问这个次辅的权力已经远远高于辅,升作辅也无意义,没人弹劾辅顾秉镰,把他弄下来让张问做辅没有必要,顾秉镰和张问并没有什么争斗。

    所以,只好给个三公虚衔。其实给张问什么头衔现在都没有意义了,权力才是最实质的东西。

    张问叩喊道:“谢皇上隆恩……臣请皇上太后下旨,福王如何处置?”

    李朝钦听罢忙低声提醒张嫣道:“娘娘,现在皇家是您说了算,为防宗人闲言,让娘娘有个好名声,最好以守陵的名义把福王软禁到中都……”

    张嫣愤愤地对李朝钦说道:“我的名声全给这个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福王给害了,谁对不起我,我凭什么要手下留情?传旨,将福王斩!籍没家产!”

    “娘娘……”李朝钦忙跪倒在地上,他正要晓之厉害劝说张嫣时,这时跪在旁边照顾小皇帝的太监李芳阴阴地说道:“怎么?您有王公公撑腰,连太后娘娘的话都敢不听了?”

    “你……你说什么?”李朝钦一脸愤怒。

    今天张嫣竟然没有叫王体乾来参见这个盛典,嗅觉灵敏的李芳,已经感觉到博得太后信任而上位的机会来了,不然他根本不敢和李朝钦对着干。

    “大胆!”张嫣冷冷说道,“当着这么多文武大臣,你们是想存心给我丢脸?李朝钦,还不去传旨?”

    李朝钦只得说道:“奴婢遵旨。”

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二 平衡

    李朝钦听到懿旨,只得无可奈何走上前来,高声说道:太后懿旨,福王以下犯上,罪无可恕!着锦衣卫押至西市,斩!家产籍没充实国库!

    众文武官员听罢脸上都有些变色:万历最喜爱的儿子,就这样被砍了?虽然福王犯的是谋逆大罪,杀掉并无不可,但是太后完全可以看在福王的地位的份上,法外开恩软禁起来,这样既展示了太后对朱氏血脉的宽厚,也消除了福王的威胁。

    现在太后居然直接就下旨砍了福王,她为什么不顾朱家宗室了?

    而张问却和众官的感受完全不同,他觉得非常爽,他愿意看到福王被砍头:当一个敌人曾经想方设计要把自己置之死地,脑子有毛病才不想看见这个敌人去死!

    张问心里还想:既然福王被判处斩刑,他就注定是一个牺牲品自己应该再叫人收集福王平时为非作歹的证据,制造舆情,彻底把他搞臭,让天下渐渐对朱家的人失去信心!

    这种手段很老旧,当初嘉靖皇帝继位,因为不是正德皇帝的嫡系血脉,就想方设计丑化正德,使其变成荒淫无度的形象,这样才显得嘉靖皇帝即位是顺应天命。正德实录里就有个桥段:正德皇帝看见紫禁城起火,高兴得拍手叫好,好大一盆火啊!

    很明显,在张问的心里,已然有自立的打算,只是还需要时间制造更有利的形势。他现在军政大权在手,难道要傻逼到把权力还回去?张居正曾经权倾朝野,死后权力不在了,几个儿子什么下场?

    经过了一系列礼仪上的过场,张问离开了午门,他刚上马车,玄月就走到旁边低声说道:东家,玄衣卫查到蛛丝马迹,英国公张维贤死得很蹊跷,请东家明示,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张问一边解身上的盔甲,一边疲惫地说道:这些事儿三天之后再和我说,我得先回去睡一觉,再休息两天。

    是,东家。

    马车刚走了一段路,张问就看见一队锦衣卫正在把福王从舒服的车里粗暴地拽出来,张问冷冷道:停车,让我看看福王是怎么死的!

    很显然张问对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福王怨念很大。

    这时福王正恼怒地对锦衣卫吼道:大胆奴婢,你干什么?

    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校尉冷笑道:您现在不是王爷了,得去菜市口砍头。来人,除去顶戴,穿上囚服!

    放开我,放开我福王恼羞成怒,大喊大叫,本王乃神宗皇帝嫡子,皇亲贵胄,尔等宵小之辈,谁敢无礼!

    龙落平原被犬欺,一旦倒霉没有了权位,管你什么皇亲贵胄,朱家之所以高贵,不就是因为有权?福王义正辞严的呵斥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锦衣卫校尉笑道:福王,您犯了谋逆罪,宫里要砍您的头,小的们只是奉旨行事,您要面对现实,啊。

    福王朱常洵悲怅地仰头长叹了一声,几乎要伤心得哭出来,低下头,世事沉浮,人情冷暖,大概此时福王已经悟道了。

    就在这时,福王现面前多出了一条十八幅襦裙,他抬起头,就看见一张美丽的少女的脸,他觉得十分眼熟,指着那少女:你你

    啊啊少女想裂开嘴想笑,但是她没有舌头。福王顿时想起来是谁了。

    许若杏。

    许若杏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披战甲的年轻壮汉章照,章照说道:妹子,哥说了带你看福王怎么死的,这不兑现了吧。

    许若杏使劲地点点头,很感激地看着章照,她不能说话,但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能说话,看得章照豪气顿生,说道:再给你出口恶气

    章照看了一眼正在愤怒地挣扎的福王,便向旁边的亲兵招了招手,那亲兵附耳过来,章照一阵低语。亲兵点头道:总兵大人,小的明白!

    这时章照突然喊道:福王想要逃跑,兄弟们,给我抓住!

    众亲兵一拥而上,锦衣卫校尉惊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这时章照就走了过去,低声说道:都要死的人了,让咱们出口恶气。

    锦衣卫校尉认识章照,是西大营的总兵官、张问的嫡系武将,这锦衣卫校尉是在京师里面混的,哪里看不清形势?便一招手,让其他锦衣卫侍卫和狱吏让开。

    章照的那队亲兵冲上去按住福王,把里面围得死死的,过了一会,只听得一声惨叫,从人群里飞出来一条舌头!

    汪汪一条黄狗突然奔了上来,叼起舌头就跑。

    许若杏立时明白了,那条被狗吃掉的舌头是福王的舌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怔怔地看着章照。她虽然恨死了福王,恨不得生吃其肉,但是她却不希望章照这么残暴。

    章照没有察觉她的脸色,见到这个情况,哈哈大笑,妹子,谁对不起咱,咱就让他还回来,这样才痛快!哈哈

    远处的大街上,张问在马车里将眼前的情况看了个一清二楚,他突然觉得,这个章照和自己有某些相似之处。

    张问揉了揉疲惫的脑袋,冷静了一下,心道:章照是西大营的总兵官,如果他统帅西大营太久,难不保官兵们都会拥护他?

    虽然现在章照对张问忠心耿耿,但兵权被一人独掌显然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张问沉思了片刻:现在他需要章照这样忠心耿耿的部下,但是又不能让章照的权力过大。

    如果解决?张问想起了少年时自己请教父亲的一件事,张问问他父亲:高位是什么?张父道:搞平衡。

    以前他以为父亲是张口乱说,现在张问想起来,这句话却是十分深奥。

    搞平衡,权力的最高境界但同时又多么冷漠无情,这三个字是要上位者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

    张问心里豁然开朗,他对玄月低声道:找人随意打听一下,章照身边那个女子是什么来历。

    玄月道:是。

    福王嘴角鲜血长流,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如此对待?此时已经晕了过去。锦衣卫不管那么多,就算死了也没多大问题,他们直接给福王套上囚衣,装上了囚车。

    在一大队官兵的护卫下,福王被押解到宣武门外。宣武门的门洞上有三个字:后悔迟!意思就是死囚走到这里,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宣武门外菜市口刑场就是专门处决人犯的地方,入口处又叫死门。

    一大群百姓跟着福王的囚车过去看热闹,章照和许若杏也在其中,走到门口,许若杏看着兴致很高的章照,突然拉住他,对他摇摇头。

    章照皱眉道:怎么了,不想去看杀福王么?

    许若杏点点头,她的眼睛水汪汪的,还真是很少有姑娘的眼睛能这么水。

    章照不解道:你不是很想看到福王的下场,好泄心头之恨?

    许若杏张嘴啊啊地想说什么,但是她却说不出来,心里十分着急,只得拼命地摇着头。章照见状道:好了,不看便不看,哥依你。

    许若杏想说:哥哥不要这么嗜血残暴

    许若杏觉得章照对她很好,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看待,所以她也想章照好。

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三 折枝

    张问在家里休息了两天,拒绝所有访客,也不去管朝廷里的事。难得张府那园林式的府邸,风景优美,雪落无声,身处其中就像世外桃源,张问积压的紧张情绪渐渐舒缓了过来。

    腊月初五,他换了一身布衣,想出去走走。天上正下着小雪,张问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瑞雪兆丰年啊。

    战争刚过,京师街面上又恢复了繁华景象,因为京师有近百万人口,许多人家都靠做点生意维持生计。店铺那些自不必说,开张一日就有进帐,就是那些小摊小贩,也很快摆了起来。

    除了官家宅院密集的纱帽胡同等街,其他百姓的生活区基本没人管,也就是每条街口的牌坊下面,有两个皂隶另设一个小型看押房,主要是逮捕那些在大街上打架滋事的青皮,其他的官府顾不过来更没有城管一说。于是京师的大街小巷热闹非凡,摆摊的、表演戏耍的看得人眼花缭乱,表面看去真正一个太平盛世。

    前面的爷,让一让,让一让啊一个挑着两大筐蔬菜的菜农吆喝着,路人也随口笑骂:菜市场在南边,你把菜挑这边干甚?

    挑菜的人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这位爷,话说隔行如隔山,您就不懂了,这边离菜市远,大伙儿买菜得走多远啊,我送过来卖,就算高个几文钱,大伙儿是不是也能接受呢?

    张问听罢回头对玄月笑了笑,说道:这菜农真是有趣。

    玄月茫然地看着张问,不知一个卖菜的有什么有趣的。张问叹了一声,他喜欢热闹的地方,因为这些地方可以让他感觉到生活的气息。

    不知不觉间,张问突然想起了先帝天启皇帝,他总喜欢溜出宫来卖他的手工品张问心里有些添堵,他又想起前不久下令坑杀的五万汉人俘虏,他们卸下盔甲,大概也是这个菜农一样普普通通的百姓吧?

    张问默默地在大街上走着,侍卫紧跟其后。玄月见张问低头不语,眉头紧皱,也不敢多说话,只管跟着。

    张问突然又没头没脑地问道:玄月,杀人对不对?

    玄月怔了怔,说道:杀坏人就对。

    不是坏人呢?

    不知不觉,一行人走到了棋盘街,棋盘街的更是热闹非凡、繁华似锦,这里寸土寸金,能在这里开店铺的,都非寻常人家。

    在一家店铺面前,张问不由得驻足不前,因为这里以前是一家古董店,张问和余琴心在这里见过两次面。

    但是现在不是古董店了,变成了丝绸铺。张问后退了两步,左右看了看:没错啊,就是这里,没想到都换主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道:张大人,没弄错,就是这里,两个月前就变成丝绸铺了。

    张问闻声转过头去,就看见一张秀丽的瓜子脸,下颔尖尖、瑶鼻挺拔、两腮较瘦、嘴小眼大,一眼看去就十分秀气,不是余琴心是谁?余琴心朱唇轻启,忙用纤手掩住小嘴,眼睛变得弯弯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大人不用看了,就是这里。

    呵呵张问在这里遇到余琴心,顿觉十分奇妙,忍不住笑了一声,他甩了一下头,将髻上的方巾甩到脑后,抱拳道:不期在此相遇,真是巧啊。

    余琴心笑道:不巧不巧,这家店我已经买下了,这不每天都要来一趟么。

    为何买下?张问脱口道。

    余琴心暧昧地看着张问的眼睛,柔柔地说道:你觉得呢?

    张问心中一荡,目光随即被余琴心那高耸姣好的胸部给吸引了,虽然她穿着厚厚的毛皮大衣,但是这么厚的衣服依然被顶了起来,可知里面的风光如何无限啊!

    却不料这时余琴心笑道:趁着现在手里有点钱,买个店铺,以后也不怕突然没了生计来源不是,但是古董店需要鉴定各种物品的价值,我本身不太内行,嫌麻烦,开丝绸铺就简单一点了;而且我有个熟人在运河上跑船,专门运丝绸等货,所以我就把古董店换成丝绸铺了。

    哦,原来如此,哈哈。张问笑道,琴心姑娘逗人的趣儿一直没变呢。

    余琴心嘟起嘴,你以为是为什么买这店呢?

    罢了,罢了。张问摇摇手,心道这女人活泼风趣,认识她倒是多了几分情趣。

    余琴心又道:大人既然到此,不如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琴心姑娘的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张问抱拳说道。

    余琴心随将张问等人带进绸缎铺里,外边是做生意的,她便将人直接带到后院去,后院以前是调试古琴,鉴赏古董的地方,现在大概成了谈生意的地方了。

    刚走进内院,余琴心又轻轻撩拨了一下张问,她低声说道:大人用头甩那方巾的模样,也尽显风雅呢。

    张问笑了笑,心道她挑逗人的手段实在老道,不愧是数年前名满大江南北的当红歌姬,几句话几个动作下来,张问已方寸凌乱,心动不已。

    只见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正傲雪绽放,张问不由得走上前去,伸手欲折,这时只听得余琴心吟道:花开堪折只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张问的手停在梅枝旁边,心道:她是在暗示我什么?

    既然心动,何不采之?现在溥天之下还有张问不敢拿的东西么?这时只听得驳地一声轻响,张问把手边的那枝梅花折下来了。

    余琴心见状,颇有深意地看着张问甜甜一笑。二人遂踏着积雪走到了一栋阁楼前面,张问让玄月等在楼下休息,自和余琴心一起上楼。

    刚进一间屋子,张问便反手闩上房门,二话不说,抓住余琴心的手臂一拉,余琴心樱地轻呼了一声,猝不及防,柔软的纤腰就撞到了张问的身上,随即而来的,是她弹性十足的胸部,张问感受到那软软的东西,立刻怦然心动。

    余琴心被张问拉过去时,小嘴险些直接撞到了张问的嘴上,此刻张问已闻到一股清人心脾的幽香张问长袍内的长东西已经充血了。

    而且余琴心没有丝毫反抗,她的两腮泛红,低着头一副任人鱼肉的样子。张问遂无顾虑,心情很好,动作也十分温柔,他伸手到她的头侧,刚一触即那脖子上的肌肤,顿时觉得嫩滑如缎,从纤白的脖子看上去,一只耳朵就像白玉一般。他的手指轻轻滑过时,只见余琴心的肩膀微微在颤抖,皮肤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只见余琴心轻轻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什么东西,张问遂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一张床。

    张问顿时会意,也不再磨叽,便拉了余琴心走到床边,把她轻轻放下。美人在前,张问十分兴奋,他吸了一口气,看见那床上的杯子是一副戏水鸳鸯图,更增气氛。

    他把刚才在院子里折的那束梅花轻轻放到旁边的:花开堪折只需折啊

    二人遂宽衣解带,钻进被窝,张问抱住余琴心时,只觉得肌肤相亲之处,柔滑异常,他的活儿立刻涨得犹如铁棍,几乎可以敲得叮当作响。

    余琴心如此玉体横陈,张问只需看一眼就兴致大,自然不需要前戏,他的心情有些急迫,伸手在余琴心的腿间一摸,咦,怎么还是干的?这倒是有些出乎张问预料之外,在他的印象里,和女人脱光之后,女人早已流水汩汩了。

    张问摸到一丛卷曲的芳草,本想顺手往下帮助余琴心有所感觉,但是他的身下实在难受,遂不管如许多因为余琴心曾经是歌妓,想来功夫还是到位的,所以张问不需要太麻烦。他便抓住自己的活儿放置于河蚌开合之处,这时余琴心突然颤声道:大人慢一点。

    张问心道老子管你那么多,一会就好了,便放准地方,轻轻往里面一塞,竟然没塞进去!余琴心咬牙闷声痛哼了一声。

    你不会是处子之身吧?张问愕然道。

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四 琴心

    张问抓住余琴心的双手,手心相对,余琴心好似觉得有一股暖流从手心流往全身正在这时,一阵撕裂的剧痛袭来,险些让她昏迷过去。

    那冰雪一般的大腿上,嫣红点点,就像飘落的花瓣。张问有点懵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转头一看,余琴心的眼睛清泪滑落,滴在张问手背上的正是眼泪。只见她疼得脸色都白了,紧咬着银牙没哼出声来。

    张问感觉自己那活儿就像被一双手使劲捏着一般,里面粗糙干涩,使他动弹不得。他见余琴心痛苦的表情,便欲把自己的活儿退出来,却不料余琴心伸手按住他的后腰说道:别你给我个孩子

    敢情真有卖艺不卖身这回事儿?张问忍不住说了一句。在他的印象里,那些青楼的歌妓虽然不专门接客,不过要是客人喜欢,出高价钱,还是要接客的,什么卖艺不卖身都是矫情装处的幌子,目的不过是提高身价罢了。

    余琴心幽幽说道:以前有客氏的人护着我,我不愿意没人敢强逼我虽然身在风尘,但只是琴师,不是歌妓。

    张问心下大快,更觉得余琴心纯洁可爱,想想这女人大概已过二十岁了吧,这么大年龄了居然保持着处子之身,定是一个洁身自好之人。

    他伸手去抓余琴心胸前的一个坚挺的大白兔,他的大手一抓之下竟然连一半都抓不住,淡红的乳晕中间,那颗可爱的小东西倔犟地翘着,他忍不住埋下头便含在了嘴里。

    来吧,不用管我。余琴心咬着牙说道。

    花瓣之中,只有少量雨露,而且又紧又糙,张问因许久没碰过女人,被这么一磨,每一下都要打个冷颤。没多久,张问就倒在了余琴心丰沃的胸上,大口喘着气。

    他缓过气来的时候一看,被面已经被余琴心撕烂了,她的头凌乱,脸色苍白,青丝已被汗水打湿了粘在额头上。

    余琴心十分虚弱,她却爱恋地抚摸着张问的肩膀,甜甜地一笑:我要个孩子女人要是不能生孩子做娘,可不是白做了一回女人么?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亲生子,可是出身不好,是贱籍,有点来头的男人想纳妾都只是想着玩乐,平常人家我又不甘心,所以我一直都留着清白,等我看得上的男人给我一个孩子

    张问听罢有点心虚,因为他家里三妻四妾的,至今只有个女儿,这余琴心想做娘不知道行不行其实张问心里也急,如果没有儿子,怎么对得起张家的列祖列宗,自己的大把家业传给谁呢?

    他们家是三代单传,张问实在不知为何几代人要个儿子都如此困难。

    这时余琴心又抱紧张问,轻轻说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个不本分的女人?

    张问道:这也怪不得我,你的身份是歌妓琴师,最先是魏忠贤一党的细作,后来又待在王体乾府里,这么复杂的身份,和本分有半点关系么?不过张问指着她腿上的嫣红道,至少你是个洁身自好的女人。

    余琴心道:那你把我接到府中住几个月,每天找人看着我,免得我怀孕了你不承认,让孩子没有父亲

    张问听罢脱口而出道:你不会是为王体乾来打探消息的吧?

    余琴心给了张问一个白眼:我真是要为王体乾做事,上回会对你说那密事么对了,这次我这么容易就献身于你,其实也有王体乾的肯,他想把我送给你。

    为何?

    余琴心道:王体乾现在都不信任我了,他留着我也没什么用处,而且把我送给你,还能向你示好。

    哦张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王体乾心虚了。

    余琴心道:其实王公公并不想和大人作对,大人要对付他吗?

    张问摇摇头笑道:最后在宣武门驻军哗变的时候,王体乾站在了朝廷这边,可见他并不是存心想和我作对,就算他曾经和福王有联络,也可能是为了留条后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况且,如果稍有疑心,就要对付不够忠心的人,此等作为非上位者所为,我没那么小的度量。

    但是有些话张问是不会说出来的:就算不把王体乾置之死地,起码也要在宫中培植新的势力,与王体乾平衡,不然他在内廷的权力就太大了。

    窗外光线明亮,还是白天,张问不想白天在床上躺太久了,他便起身穿好衣服,回头对余琴心说道:你受了伤,先休息一下,等会玄月会把你送到府上。

    大人余琴心高兴地唤了一声。

    张问笑道:以后别叫大人了,叫相公吧。我张问对自己的女人,并不会薄情寡义。

    相公!余琴心甜甜地叫了一声。

    张问说罢便走出门。玄月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便出来见礼,一见到张问,玄月就闻到了一股女人身上的香味,顿时就明白张问刚才干了什么

    张问对玄月交代了一阵,便准备回府。

    刚走进张府的外院,张问就听见有女人苦苦的哀求声:夫人,您饶了他一回吧,奴婢什么也没拿、什么也没做,奴婢就是看他可怜,给他的都是奴婢的例钱啊

    这时又传来张盈的声音:你不要说了,这样的人我一定要让他长点记性!

    张问听到张盈的声音,便循着说话声走进了一间倒罩房,只见房里的正上方坐着张盈,旁边站着绣姑,两边垂手低头站着许多丫鬟奴仆,中间跪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众人看见张问进来,都急忙躬身道:奴婢见过东家。

    张问道:盈儿,生了什么事?

    因为在众多的奴婢面前,张盈也得讲究夫妻常纲,她忍住怒气,站了起来给张问作了一个万福,然后指着那个女的道:她是咱们府上的奴婢罗氏,旁边那人是她的前夫。罗氏已经被前夫休了,签了卖身契在府上为奴,但是她居然和前夫私会,还给钱财!

    跪着那丫鬟罗氏见了张问,脸上一喜,如同见到了救世主一般,挪了过来一下子抱住张问的腿,哭道:东家,您再帮奴婢一次吧!奴婢是被人陷害的!

    张问听见再字,有点纳闷道:你是

    罗氏哭道:在通州府大堂,奴婢快要被冤枉定罪了,是东家救了奴婢呀。

    哦!我想起来了。张问恍然道。这个罗氏就是上次张问到通州散心,在府衙里遇到的。当时她因为被同村的流氓强暴,案子闹到了府衙,不料公婆和丈夫反而认为她招蜂引蝶不守妇道,罗氏差点被杖刑枷示。张问认为她冤枉,这才救了下来带回家里做丫鬟。

    张问还对她有点印象,是因为绣姑的二哥袁大勇当时好像还看上了这奴婢

    张问想罢便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给我说说。

    罗氏说道:通州遭了建虏劫掠,村里被抢个精光,前夫无法过冬,就到京师乞食。当时他都快饿死了,奴婢念着以往的夫妻恩情,就把存下来的月钱悄悄给了他,不料平日里和奴婢不和的人竟然惊动了夫人。夫人要打断他的腿,东家您劝劝夫人,饶了他一回吧!奴婢只帮他一次,以后就再无瓜葛

    这时张盈道:战后朝廷开了太仓,在京师内外广设粥棚,还有许多书香门善施粮食,是我亲眼所见,哪里有饿死的人?分明就是她的前夫贪婪无度!罗氏,他都不顾夫妻情分,把你休了,你岂能如此犯贱,给我张家丢脸?今天我给你出这口气!

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五 青成

    张盈冷冷地说道:别说打断一条腿,就是随便杀几个人,我张府也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就是看这个人不顺眼,来人!

    两个带剑的玄衣女人拱手道:属下在。

    这时那罗氏的前夫吓得手脚颤,咚咚在地上磕着头,大呼:夫人饶命,夫人绕过草民一回吧。

    张问对这罗氏的前夫也没啥好感,因为他以前薄情寡义,抛弃了自己妻子,现在又来纠缠,实在可恨。但是张问转念一想,通州被建虏劫掠,百姓是最大的受害者

    想罢张问便说道:我有一个办法。

    众人都看向张问,只见他把腰间的钱袋解了下来,往桌子上一倒,顿时啪啪地倒出几锭金子来。

    张问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汉子,说道:对了,我还没审你的名字。

    那人战战兢兢地答道:回老爷话,草民名叫王德财。

    张问指着桌子上的金子道:这事儿这么办,给你两个选择:一,你拿了这些金子滚蛋,回家去买块地买点粮食,再娶一个媳妇好生过日子;二,如果你们尚有夫妻之情,古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对人,张府不会强行拆散你们,咱们就做件善事,把罗氏的卖身契还她,让她摆脱奴籍,你把罗氏带回去,好生持家过日子,但是金子一分也不能给你。你自个选吧。

    王德财怔怔地看着桌子上黄灿灿的金子,眼睛里闪着金光,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草民草民拿了金子能走出去?这,不会真的给草民吧?

    张问哈哈一笑:本官乃朝廷内阁次辅,说一不二,岂是在乎这点金子的人?你放心,随你如何选择,我定不食言。

    王德财连一眼都没看罗氏,只是呆呆地看着金子,过了一会,他脸上一红,小声道:草民要金子。

    张盈听罢冷笑了一声,那声笑让王德财听得心惊肉跳。

    这时张问挥了挥手:来人,把金子送给王德财,让他走。谁也不准为难他,否则定不轻饶!

    一个奴仆将金子小心捧在手里,递到王德财的面前。王德财收了金子,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谢老爷仁德,谢老爷善施,草民告退。

    张问挥了挥手,王德财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就出去了。

    张问叹了一口气,十分同情地看了一眼罗氏,心道所谓情义在人们眼里,值得几个钱呢?

    他想起上回在通州袁大勇好像看这奴婢挺对眼的,便大方地说道:成,我这回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袁家兄弟也缺个人

    就在这时,绣姑突然把手帕丢到了地上,哎呀轻呼一声,急忙弯腰捡手帕。张问回头一看,见绣姑脸色不对,显然是看不上这罗氏,觉得给袁大勇做妻子太亏待袁大勇了。

    张问会意,便说道:罗氏,你刚才不是说在咱们府里与人不和?那你就去袁大勇的府上,给他做丫鬟,卖身契还在咱们府里,你就是一个奴婢,要懂得本分,明白吗?

    绣姑听罢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罗氏只要还是奴籍,给她二哥暖暖被窝也是无妨,就算生了孩子,最多做个妾,并不影响袁大勇娶个好姑娘做正妻。

    既然东家话了,罗氏这样没有人权的丫鬟是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只得叩头道:奴婢谢东家恩赏。

    张问满意地挥了挥,去收拾一下,搬过去吧。

    袁大勇的宅子是张问送给他的,就在纱帽胡同后面,挨着张府。有个与罗氏不和的奴仆见那个王德财不仅没受罚,还白得了这么多金子,心下十分不爽,当即就悄悄跑到了袁大勇府上告密。

    此时袁大勇正和骠骑营游击将军叶青成在家里喝酒,桌子旁边已经扔着好几个空酒罐了,叶青成喝得有点高了,正和袁大勇胡说八道。

    那张问府上的奴仆被人带进来,便把刚才在张府里生的事说了出来,还说了张问要把罗氏送给袁大勇的事儿。

    袁大勇骨子里还带着庄稼人的淳朴,没啥架子,听了这事,十分高兴,说道:王德财不见待她,我会好好待她的。

    告密的奴仆愕然。

    叶青成听了马上勃然大怒,骂道:他|娘|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有胆子到咱们头上找麻烦?

    袁大勇忙劝道:叶将军息怒,王德财也是庄稼人,不是没饭吃了哪里会来京师乞食?算了,让他回通州。再说只要我对罗氏好,她还不向着我么?

    叶青成醉醺醺地指着袁大勇的鼻子道:袁大勇你个大傻逼!那女人不是送给你了?留着她以前的男人干甚,你他|妈以后做了乌龟都不知道!憋屈的慌,这酒老子不喝了!

    叶青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把桌子上的头盔歪歪斜斜地戴在头上,提了剑便要走。旁边的奴仆扶他,被叶青成一把推开。

    来人,送送叶将军。袁大勇喊道。

    叶青成摇摇晃晃地出了宅子,亲兵把他的马牵了过来,他爬了半天爬不上去,袁大勇派出来相送的奴仆又要扶他,被叶青成踢了一脚:滚!老子不信上不了这马。

    他摇摇昏沉的脑袋,定住心神,一脚踏在马镫上,往上一用力,总算翻上了马背。他左右看了看,指着那告密的奴仆道:那个王德财住在何处?

    奴仆道:小的给将军牵马。

    叶青成铁青着脸道:带我去,老子非杀了这***!

    叶青成平日里都很冷静得体,但是喝了酒就不一样了。赌钱、酗酒,他最爱的两样但听人说叶青成少年时是一个文武双全的翩翩佳少年,吃喝嫖赌一点都不沾,十好少年的典范。

    他的改变,是因为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有一次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爱得死去活来,都准备找人提亲了,偏偏那女孩被一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哥的几情诗给哄骗得春心荡漾,而且还去私会把肚子给搞大了!

    世家公子哥的族人认为这女孩不守妇道,拒绝娶进门来,那女孩就跳井自尽了当时叶青成怒火中烧,提了一把剑冲进那家人的宅子,以一人之力杀了一百余口人,然后逃亡天涯。最后到了辽东,加入了辽东军,因为战功一步步升为千总,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张问的赏识,这才追随了张问。

    所以叶青成对于王德财这种类型的人痛恨至极,这次又喝了酒,牵动了他内心的某根神经,受了刺激,让他愤怒到了极点。

    告密的奴仆把叶青成带到了一个胡同,指着一道门道:王德财就住里面,这是他租的地方,叶将军您想想,一个都快饿死的人,还有钱租屋子?分明就是这王德财铁了心想缠上罗氏,讨便宜。

    操!叶青成大吼了一声,众人现他的眼角竟然流下泪来!叶青成哭什么?

    扑通一声,叶青成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嗷淘大哭:小悦!小悦啊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众人以为他酒疯了,正要来劝他,不料这时叶青成唰地一声拔出了重剑,众人吓了一大跳,赶忙让开。

    刚才摔落下马,叶青成的头盔已经掉了,头也散了。只见他满脸泪痕,披头散,就像一个疯子一般。叶青成抓着胸口嘶声大哭:小悦小悦我帮你报仇!

    他使劲抹了一把眼泪,杀气腾腾地盯着那道木门,提着重剑走了上去,砰一脚侧踢,门板呼地一下就飞了进去,连门方上的砖土都塌了,灰土簌簌直掉,门口顿时灰尘弥漫。

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六 杀人

    叶青成一脚踢飞了门板,踢塌了半堵围墙,身上全是灰土。他也顾不得许多,灰头土脸地冲了进去,只见里面是个小院,没见着人,他便昏昏沉沉地到处乱闯。

    正在一间屋子里的王德财听到巨大的声音,知道是找他算账的,突然从屋子里狂奔而出,拼命奔向围墙,猛地一跳,双手攀住墙顶,就开始往上爬。

    叶青成见到人影,提着剑飞快地向围墙那边跑过去,见到一个人和一个影子正在往上爬叶青成因醉酒而眼花,王德财在他的眼里成了两个人,叶青成也分不清楚谁是真身,谁是影子。

    妈|的跑哪里去?他操起重剑,跳了起来,对着一个人影就一剑猛劈过去。

    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重剑劈在了围墙上。叶青成手里这把剑是斩马斩车纵横沙场的巨剑,这么一堵民家土墙哪里承受得住如此万钧一击?人没砍到,立时把墙给轰垮了。

    王德财大叫了一声,摔在地上,身上全是土灰,眼睛也被灰尘搞迷了。他吓得差点没尿出来,从土堆里爬起来,不管东西南北,拔腿就跑。

    叶青成看到一个人影从自己的身边一晃而过,他猛地一跃,跳到空中,身体在空中一个侧翻,重剑随着身形刮着一股飓风呼啸而下,砰!

    王德财被一剑从头顶到胯下劈开,分成了两瓣,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地上的石板也裂开了一道竖缝!肠子内脏一起混杂在血泊之中。

    啊杀人了!只见一个老头站在内院门口,大叫了一声,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叶青成杀得兴起,哪里管你谁是谁,提起大剑,暴呵了一声,一剑就向那老头当头劈去。

    爹!突然一个女孩哭喊了一声。

    小悦?叶青成的心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硬生生停住了猛烈的剑势,那柄重剑就像突然被冻住了一般,猛地一动不动了。

    呼!老头只觉得一股劲风从头顶上猛灌下来,他的狗皮帽已经一分为二,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束在头上的髻也被劈开,花白的头飘散到空中。

    老头腿上一软,目瞪口呆地坐倒在地上。

    爹您怎么了?那姑娘急忙扶住老头。因为快过年了,她穿着一件小红袄,她的额前留着刘海,应该还在闺中。

    老头怔怔地说道:吓死老夫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哐嘡一声,叶青成丢下重剑,突然抱住了这姑娘,姑娘大急,拼命挣扎,快放开我,你想做什么?救命啊

    小悦,小悦,你别怕,我会保护你。叶青成昏昏沉沉地说道。

    我不是什么小悦,你快放开我!姑娘喊道。

    老头也在旁边使劲拉叶青成,大喊道:朗朗乾坤之下,提剑杀人,强抢民女,这世道还有王法吗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姑娘反复说着她不是小悦,叶青成总算放过了她,摇摇脑袋,只觉得眼前人影乱晃:你真不是小悦?哦,对了,小悦已经死了啊啊啊!

    那姑娘逃脱魔掌,怔怔地看着这个大男人哇哇乱哭,只见他披头散,灰头土脸,身上还穿着盔甲,乍一看十分吓人,不过他的五官却是周正,鼻梁挺拔,线条刚毅。姑娘闻到一股酒气,顿时明白了,她说道:爹,这人酒疯,弄桶冷水给他浇浇就醒了。

    她正要去打水,这时才突然看到院子里躺着的两瓣血肉模糊的尸身,吓了一大跳,急忙奔回老头的身后。

    老头护着自己的女儿,小心地后退,回头时看见院子门口站着一些披甲的军士,以为是官府的人,忙喊道:官爷,还不快捉了这疯子!

    一个军士苦着脸道:老丈,他是咱们的将军,咱们不敢以下犯上啊。地上那人叫王德财,冒犯了张阁老的人,死了就死了,没伤着您就谢天谢地了,咱们叶将军总算没闯出啥大事儿。

    就在这时,只见院子里冲进来一群皂隶,嚷嚷道:谁大白天的闹事?

    老头忙指着地上的叶青成道:官爷,这疯子杀了人,快捉拿他!

    站前边的捕头一挥手道:看住案现场,谁也不准走!把疑犯给我绑了,拿回府衙再说!

    旁边的军士忙道:慢着!你们有啥资格绑叶将军?等等,咱们已经派人通知西官厅的人,很快就会有人来,先等一下。

    那捕头冷冷道:在京师地界杀人,顺天府不能管了?

    军士道:您知道这位将军是谁?他是咱们西大营的游击将军,西大营的事儿,只有西官厅的官管得着,什么顺天府算哪根葱?就是你们知府见着西官厅的人,磕头捣蒜自称孙子还差不多。

    捕头旁边有个皂隶也低声劝道:这西官厅的人全是内阁张阁老的人,没人惹得起,咱们还是算了。

    算了?捕头听到那军士牛哄哄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说道,不管怎样,在京师杀人就犯了王法,给我拿下再说!上边怪罪下来就说是我叫你们绑的。

    众皂隶听罢只得拿着绳子小心地走上前去。门口那军士忙道:叶将军喝醉了,又受了点刺激,你们最好别惹他,等等再说。

    绑了!捕头喝道。

    众皂隶走上去把绳子往叶青成身上一套,叶青成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顾在那里大哭。众人松了一口气,把绳子一拉绑住叶青成。

    叶青成感觉身上一紧,手臂无法动弹了,他抬起头来,见一群拿着绳子的人,显然是要对付自己。叶青成顿时大怒,腾地站了起来,暴呵一声,猛地一用劲,身上的绳子立刻绷断!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

    皂隶们见到叶青成的猛力,吓得倒退了几步。这时叶青成已经挥起大剑奔了过来。

    只见剑光闪处,劲风乱灌,人头落地,鲜血飞溅,在惨叫声中,地上很快就躺下了十几具尸体

    哐!捕头的腰刀掉到了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手脚颤。

    旁边那些军士也是西大营的,见惯了战场上血肉纷飞的场面,倒是没多少惊讶,先前说话那亲兵说道:这位捕头,我没说错吧?咱们叶将军和建虏干仗的时候,一柄重剑下杀了多少人你没见识过,你要叫你的兄弟们上去送死,谁也没办法了这下叶将军有点麻烦了

    叶青成仰天大笑一声,提着剑又向门口的人走来。他的亲兵们说道:快溜!说罢便一溜烟跑出门去。

    捕头和另外剩下的几个皂隶吓得双腿软,犹如灌铅,跑也跑不动。

    就在这时,突然一桶水从后面浇了过来,把叶青成淋了个浸湿。原来是那个姑娘提了水来,她可真不是一般的勇敢胆大,在叶青成连杀十几人的情况下,见他要继续杀人,急忙提了水浇他。

    叶青成甩了甩脑袋,只觉得头疼欲裂,总算清醒了一些,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才看见地上躺着许多尸体。

    谁杀的?叶青成脱口道,说完才慢慢意识到这些人好像是自己杀的他一拍脑袋,说道:闯大祸了!

    身后那姑娘听到叶青成说了这句话,知道他清醒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看到地上的尸体,这时才觉得后怕。

    老头急忙拉了那姑娘一把,颤声道:招弟,你不要命了!

    就在这时,一队拿着鸟枪全副武装的军士冲进了小院,随之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红袍的老头。

第七折 率土之滨 即将包月上架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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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折 率土之滨 段七 布子

    西官厅的长官的兵部尚书朱燮元兼任,但是朱燮元主要是处理兵部事务,而西官厅的权力基本上都由张问以前的两个幕僚黄仁直和沈敬掌管。

    黄仁直听说叶青成闯了祸事,便亲自带着人把叶青成抓回了西官厅。黄仁直怎么处理这个案件十分明显,因为叶青成是张问的嫡系将领

    他制作了两份卷宗,一份留西官厅成为密档;另一份则呈报三司法。

    黄仁直干脆利索地处理完之后,想着这事儿应该知会张问一声,便备轿来到内阁。此时张问已经休息了好一段时间,因朝廷政务繁杂,他又开始了每日到内阁办公的生活。

    张问的值房里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官员,那官员穿着红袍,职位不低,黄仁直却看着面生,作了一揖:您是

    那年轻人急忙躬身回礼道:下官新任户部左侍郎商凌,表字寒之,以前在扬州做知府,承蒙张阁老知遇之恩,得以就任中枢。

    哦,久仰大名。黄仁直恍然道,寒之就是固守扬州一月有余,名动朝野的人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岂敢岂敢,张阁老常常说起黄大人是辅国良臣才华横溢,晚辈敬佩之至啊。

    捧人的话谁都爱听,黄仁直摸着胡须哈哈大笑。却不料这时张问说道:都不是外人,客套的话就少说了,黄先生此来何事?

    哦黄仁直有意无意地看了商凌一眼。

    商凌心道这老头面子上说得热乎,一涉及核心机密,就开始做眼色了。他便知趣地说道:张阁老,下官到外面清静的地方再将账目汇总一下,一会进来禀报张阁老。

    待商凌出去,之后,黄仁直便将两份卷宗给张问过目。张问一看是关于叶青成的,他在上午已经得到玄衣卫的禀报了,不过此时佯作不知。

    张问心道:有宋以来的汉人王朝数百年,都是以文官节制武将,再用定期调动武将的办法防止武将在军中根基太深,并非没有道理。因为这个时期的战争,军队的战斗力和主将关系很大,频繁调动武将对战斗力没有好处,可见文官节制武将的先例是迫不得已。

    这次叶青成的事件,正好有了调动大将的借口,而且又能达到不寒心腹将领之心的目的!

    张问看罢卷宗,顿时就故作勃然大怒:王德财碍着叶青成什么事了,他跑去杀王德财干甚?我不是说了不准为难王德财,否则定不轻饶?

    黄仁直摸着胡须眯着眼睛看着张问,不动声色道:怎一个情字了得,下官听说过叶青成的往事,这事和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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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介绍:
宦海沉浮,谈笑间不过半尺乌纱;
金银亿两,抵不过笑靥如花。
翻开,一副大明朝的山水人物画卷就在眼前,如身临其境;机杼声声,丝竹管弦,娇娃轻唱,如在耳际。
沉思,暗藏杀机,盛衰难料;江山零落,谁人参破玄机,一手把玩日月,尽在乌纱。
……乌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乌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乌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