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爱心和希望（下）
萧宸打开门进去，转身招呼了一下：“抱进来吧。”
燕微雨一进来，看地下是铺了瓷砖的，便问了一句：“要脱鞋吧？”
萧宸头也没回往里走：“不用，我也没怎么拖过地，就这么进来吧。”
燕微雨进来看了看，区委三号的房间装修还是不错的，地下铺的不是这个年代常见的预制板，而是乳白底色带花纹的方块瓷砖，墙上是喷塑的，下半部分为深色木质。燕微雨一看便知道萧宸的卧室多半应该是木地板，不过她自然不会去证实，而是老老实实来到客厅。
“我要洗手。”燕微雨把小狗放在客厅的地板上以后说道。
“喏，那边就是洗漱间。”萧宸朝里面一指，然后便看着那只小狗，琢磨起它的伤势来。小狗先是朝他摇着尾巴，见萧宸并不跟它玩，就跑过来了一点，用小爪子按了按萧宸的脚。萧宸笑起来，轻轻抬抬脚。小狗顿觉有趣，又按了按，这下萧宸没动，小狗就凑过去，轻轻咬了一下。
萧宸佯怒，小声斥道：“不准咬！”
狗狗就呜咽一声，乖乖退了两步，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萧宸，尾巴都快摇起花来了，根本不像是被训斥以后的样子，倒像是以为萧宸要给它东西吃一样。萧宸就哭笑不得，这小家伙，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太精明，居然还会这样。
燕微雨从里面洗手出来，看见萧宸和小狗这副模样，问道：“它的伤怎么办？那脓流得好吓人。”
萧宸苦笑：“咱们朗柳现在有没有宠物医院？”
燕微雨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呢，好像没见过。”
萧宸想想也不奇怪，1994年的朗柳就算在潇南，经济也不过是中游水平，宠物医院这种地方，大城市里倒是有不少，可现在的朗柳……说不定真没有。
他想了想，道：“要不你跟你们警犬基地联系一下，先询问一下，看是什么情况？”
燕微雨摇头道：“那还不如你问呢，警犬基地不在市区，在你们鼎清，平时的管理和维护都是你们区公安局负责的。我一个小警察打过去，哪有你打过去效果好呀。”
萧宸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我又不知道号码，还是让你表哥问吧。”说完就拨了个电话给顾乐，把事情跟他说了一下。
顾乐在那边很是错愕了一番，心说小雨闲得慌瞎管闲事也就罢了，怎么萧书记也掺和上了，心里想：萧书记抱个小狗的模样，不知道还威严得了不？不禁有些好笑，但萧宸的电话他可不能不当回事，连忙把狗狗的症状记下来，然后道：“我马上就打电话询问一下，萧书记你稍等。”
萧宸嗯了一声，道：“麻烦你了。”然后挂掉电话，看看时间，没说话。
燕微雨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要上班了？”
“还有时间，不过有点饿了。”
燕微雨点点头：“我也有点饿了，你去买点东西来吃吧。”
萧宸没说话，燕微雨就在他身边坐下，拿手肘顶了他一下：“喂，叫你呢。”
萧宸往后面一靠：“我不忙，等下去了区委，让黄睿给我补要一份去办公室就行。”
“你！”燕微雨气道：“那我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萧宸懒洋洋地道：“女孩子家家的，要勤快一点，自己下去买嘛，还要我伺候你呀？”
燕微雨恨得牙痒痒，却忽然展颜一笑：“说得也是，我就自己去买吧。”说着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萧宸等她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忽然道：“你反正是要去买，不如也给我带一份好了。我这人不挑食，你吃什么就给我也带一份什么就是。”
本来萧宸还以为燕微雨肯定不同意，心里都已经准备好一番说辞了，不料燕微雨十分痛苦地应了一声：“好。”然后就噔噔噔噔下楼去了。萧宸坐在那里还了一下愣，心说这丫头怎么忽然这么好说话了？嗯，这样的话，刚才倒是不该让她做客的姑娘家去买的，下次我给她买两次好了，不能欠人家的。
电话这时响了起来，萧宸接通：“喂，我是萧宸。”
“萧书记，我是顾乐。刚才那只小狗的情况，我问了警犬基地的驯养员，驯养员根据描述，认为小狗可能感染了一种叫做……呃，叫做蠕形螨虫的寄生虫。这是一种比较麻烦的皮肤病，而且根据描述来判断，他们认为小狗的病症可能已经很严重了，如果不立即得到妥善治疗和养护，很可能危及生命。至于腿的状况，他们一时不好判断，不论是被人打断还是被车压断甚至摔断，都是有可能的，不过相对来说反而不如蠕形螨虫致命。萧书记，你看现在怎么处理好？”
萧宸倒抽一口凉气，有些沉重地问道：“顾乐，我们朗柳有没有宠物医院？”
顾乐沉吟了一下：“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萧书记，要不这样吧，我叫警犬基地的人带药过去治疗一下，你们现在是在区委宿舍还是在小雨的宿舍？”
萧宸道：“在我区委宿舍。”
“那行，我立刻通知他们派人过去。”顾乐连忙道。
萧宸点点头：“那好，我在这里等一下吧。”
萧宸刚挂掉电话，燕微雨就在外面踢门了。萧宸忙过去开门，只见她一手提一个塑料袋，里面各装着一碗凉面。她提到客厅的茶几上放好，道：“凉面，不嫌弃吧？”
萧宸笑了笑，坐下就准备吃，拿着筷子拌了几下，脸色就有些变了：“怎么这么红？”
燕微雨却是不客气，已经开始吃了起来，一听萧宸的问话，“讶然”道：“怎么？一点辣椒油而已，有什么奇怪的。”说着就是一口凉面吃进去，脸上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萧宸闻着，觉得还是挺香的，心说她吃得，我自然也吃得，于是也就开始吃了起来。不料一口凉面进嘴，还没嚼几下，眼睛已经瞪起老大，飞快地拉过垃圾桶，一口吐了进去。
“咳！咳咳咳！”萧宸连续咳了好几下，“这面……这也能吃？”
燕微雨心里都快笑开花了，脸上却十分不满地道：“这是什么话？我不就在吃吗？你要是觉得不好吃，那你就别吃，浪费我两块钱，还给你买了牛肉的呢，哼！”这时候消费还不高，两块钱已经能吃到牛肉码子的凉面了。
萧宸一时顾不上跟她说话，忙去倒了一大杯冷水，呼呼哈哈地喝了，这才道：“别的……都挺好，就是太辣了！这，这跟直接吃野生辣椒差不多了啊！”
燕微雨哼了一声：“你自己说要跟我吃一样的，这可不能怪我，我的也是这样，不信你……不信算了！”她本来打算说“不信你吃”，还好马上想起来自己的已经开始吃了，怎么能再给他吃？所以赶紧改为“不信算了”，不过就算这样，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红。
萧宸自然知道她是故意整自己了，可也没什么办法，这话还真是自己嘴里说出去的，只好摇了摇头：“孔夫子说：‘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才知道古人诚不欺我。”
燕微雨哼了一声：“胡说八道。”她斜睨了萧宸一眼；“你有养我吗？”
萧宸愕然，顿时语塞。燕微雨就得意一笑，埋头吃起她的凉面来。
萧宸忽然道：“臭臭？”
燕微雨一愣，这厚脸皮脑子抽了？臭臭？手里的筷子顿时停下，转头一看，却见他正用手指逗着那小狗玩呢。
萧宸把手指伸到小狗嘴边，挑动它的小胡须，小狗就用肉嘟嘟的小爪子轻轻地搭他的手指，但它的后腿却是伤了的，有些站不稳，一下就翻在地上了。看见小狗呜咽一声，萧宸就准备抱它起来，却见它四脚朝天，仍然用小爪子“抵抗”自己的手指，才知道在这小狗的眼里，关心它、陪它玩才是最重要的，或许，这正是它失去的吧。
燕微雨不知怎的，看见翻在地上的小狗，就有些心酸，对萧宸的语气也就有些不满了：“谁让你叫它臭臭的？”
萧宸笑道：“它现在本来就臭臭的啊，不叫臭臭叫什么？”
“它是病了，才会臭的，等它病治好就不臭了，不准叫它臭臭！”燕微雨瞪起眼睛道。
萧宸笑得越开心了：“那叫什么？香香？还不知道是公的母的呢。”
燕微雨道：“不叫臭臭，也不叫香香。它叫……叫希望！”
“希望？”萧宸一愣，心说哪有给狗取这种名字的？狗狗嘛，名字不都是要简单好叫吗？比如来福、财……
“对，就叫希望。”燕微雨很认真地道：“全名叫希望之星。”
萧宸彻底无语，还有全名？干脆奥尔夫莱特·希望·希望之星特洛夫斯基好了，这多气派。
但燕微雨却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再次强调：“就叫希望之星了，简称希望！……来，希望，过来，姐姐抱你啊。”她说着，凉面也不吃了，却跑来把萧宸眼前的小狗抢走，逗她玩去了。
萧宸直接木掉。
第031章 扶贫帮困（上）
萧宸最后还是没等到警犬基地的兽医赶到，因为谢书记的秘书临时通知黄睿，请萧宸下午提前到区委大院，谢书记要分配一下明天区委领导分别下乡为贫困五保户送爱心活动的区域。萧宸只好让燕微雨留在那里等着，自己先去上班。
等到了区委，果然见人来人往，旁边区政府院子里的几个副区长也都往这边来了。萧宸在走道上碰到郑之鹏，两人笑着打了个招呼，郑之鹏笑道：“萧书记，你这儿有没有内幕消息，知道今年过年能回家不？”
萧宸笑了笑：“我哪有什么内幕消息啊，这还得看谢书记的意思。”所谓过年回不回家，是指每年过年的时候，区委的主要领导经常都得出席一些活动，譬如到某些乡村贫困户中“送温暖”之类。
郑之鹏笑着道：“我看今年应该能回，这现在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呢，谢书记就要安排送温暖的区域了，估摸着这几天就能把事情办了，到时候正过年的时候就有空。”
萧宸点点头，含笑不语。
郑之鹏又问：“珍珠加工厂的事情……？”
萧宸微微一笑：“资金基本上问题不大吧，第一期应该能到位3o%—4o%左右，可以先做一期工程，另外在把专家和技术员的事情处理一下。我觉得这个事情，我们是不是联系一下省农科院，我记得农科院有专门研究珍珠这一类的人员。”
郑之鹏点点头道：“萧书记考虑得是，这个我已经跟省农科院和潇南农大有过初步接触了，省农科院表示愿意派专家为我们做技术指导，另外农大也十分欢迎我们做这个珍珠加工厂，他们有专门学习水产类养殖加工的应届毕业生，不论是分配下来还是我们出资聘用，都可以协商。”
萧宸听了这话就有些欣慰：“好，好，这就好，做这些事情，技术人才是个关键，因为技术是个前提，没有技术是不行的。另外我们还需要一些管理类的人才，我看这个事情是不是可以通过……”
“萧宸同志。”一个声音忽然笑着打断了萧宸和郑之鹏的谈话，两人一齐转头看去，原来是谢阳书记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谢书记。”萧宸和郑之鹏一齐客气地招呼了一声。别看谢书记不大管事，但在华夏现在的体制之下，再不管事的书记，他也是书记，是无可争议的一把手，不尊敬一把手的后果，那是很严重的。哪怕你二把手三把手才高八斗、政绩斐然，而一把手才能平庸，你也别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因为那政绩在上级看来，也是你在一把手的领导下取得的，妄图凭这些资本蔑视一把手权威，下场通常十分不妙。有句话说“一把手说一不二，二把手说二不一，三把手说三道四，四把手是是是是，五六七**把手，光做笔记不张口。”这话虽不全对，但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人人平等喊了这么多年，实际上在体制内，等级之分是非常严格的。在体制内的人都知道，下级和上级是臣属关系，上级整治下级是天经地义，以下犯上十有**没有好果子吃。即便是上级有错误被你掀翻，你今后也必被新上司视为不忠不孝“脑后有反骨”，终身得不到重用。而同级之间是兄弟关系，即便有矛盾，一般也不伤害根本，若你真的把同僚掀翻在地，也多半会被视为不仁不义，而遭人防备。
谢：“上午郝书记打电话给我，说了一下你们正在搞的那个珍珠加工厂的事情。郝书记说了，这个事情是符合中央、省、市三级领导机关的精神的，他要求我们鼎清区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切实为当地群众谋福利……萧宸同志的报告我也看了，写得非常好，对于各种困难都作出了预计，也提出了解决的办法，是非常完善的……嗯，加紧去做，放手去做，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为你们这些年轻干部保驾护航，站好这最后一班岗的信心还是有的，啊哈！”
“感谢谢书记的支持，我们相信，在谢书记的正确领导下，珍珠加工厂一定能保质保量的建成，为今后鼎清区的经济腾飞起到良好的促进作用。”萧宸谦虚地谢道。
郑之鹏则道：“有谢书记的支持，我们就什么困难都不怕了。”
谢阳书记看看萧宸，又看看郑之鹏，脸色看起来仿佛很欣慰，笑了笑，又道：“萧宸同志和之鹏同志都不是朗柳人，过年还是要回去吧？嗯，其实这也是我把今年为贫困五保户送爱心工作提前一些所特地考虑过的原因，我们区委里面，还是有不少同志——特别是年轻的同志——家不在朗柳，我们中华民族有句老话，叫‘百善孝为先’，工作固然重要，可孝道也是要尽一尽的嘛。所以呢，我就把今天送爱心活动提前了几天，大家到各个乡镇的贫困五保户家里慰问一下，然后也好过个好年……”
萧宸笑道：“这段时间为了熟悉新的工作岗位忙里忙外的，还真没考虑到这件事，还是谢书记考虑周到啊，我这里就代诸位同志先谢过谢书记的关心爱护了。”
谢书记一听，笑容就越好看了一些，心里觉得萧宸这个小家伙，虽然脾气有点硬，动作有点快，跟林志立很不对付，但是看来对自己这个书记还是很尊重的嘛。这样一想，谢书记就忽然觉得，萧宸倒是比林志立要“可爱”多了。
别看萧宸年轻，但他见过的各级领导可不知有多少，所以他十分清楚体制内的一个原则：要绝对相信拍马屁是一种不容易掌握的高级艺术。
比如他刚才这句话，先点明了自己这段时间为了熟悉工作，那是十分繁忙的。但是呢，因为自己是年轻人，考虑事情不周到，所以有些细节问题就被忽略了。这个时候谢书记这样的老领导就挥作用了，什么作用呢？就是事情考虑得全面、周到。那么这句话就不仅小捧了自己一把，更重要的是也捧了谢书记。而最后那句代诸位同志谢过谢书记的关心爱护，则把自己放在了所有的年轻同志一起，似乎已然便是这批年轻同志的领头羊，而同时又显得这批同志都是感谢和支持谢书记的。——这就叫艺术。
谢书记笑容满面，领着萧宸和郑之鹏一边往会议室走去，一边道：“这一次扶贫帮困，我们还要搞一个捐款，不仅区委、区政府，每个机关党委都应该组织一个类似的活动，募捐一些款项，用于改善一些贫困乡、村的生产生活条件……我想了一下，这个事情总得来说还是跟经济挂钩的，萧宸同志，就由你负责起来，你看怎么样？”
萧宸点点头，坚定地道：“组织上交代的任务，我一定坚决完成。再说，扶贫帮困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是我这个管经济的副书记分内之事，义不容辞啊。”
谢书记就笑着拍拍萧宸的肩膀：“好，好，萧宸同志担起这个重任，我就放心多了。”
这话一出口，萧宸心里就有些嘀咕，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担起这个重任你就放心多了，难道别人担起这个责任你就不放心？
谢：“萧宸同志不知道吧，这个事情以前都是林区长经手的，不论是上面拨下的扶贫款项，还是我们区里的捐款，都是由林区长一手操办，落实到地方的。林区长也忙啊……我看萧宸同志年轻力壮，正是干事业的时候，这次就帮林区长分担一些责任……同时，这也是体现党委的领导和对群众关心的一阵方式嘛。”
萧宸笑着点头应了，心里却警觉起来。原来这件事情以前是林志立操持的？居然不是齐书记办的？嗯，这样的话，谢书记忽然把这件事情转交到自己手上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呢？萧宸看着领先自己和郑之鹏半步，走在前面的谢阳书记，心中一跳，莫非谢书记打算推我出来跟林志立作对，他好坐收鹬蚌相争的渔利？
萧宸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没错，谢书记虽然不大爱管事了，但那是因为他家里儿子侄子都是在鼎清区做生意的，一旦他退下去，影响力消退，有很多事情毕竟就少了许多办法。要想自己退下去以后区委区政府里面还有人愿意照顾，就只能现在就开始施恩，别的施恩办法都有危险，最简单安全的莫过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甩手掌柜一般的谢书记。
可是现在，或许谢书记也有些怀疑日后林志立是不是能顺利接手鼎清区了，所以才会改变策略，从对林志立的完全不闻不问，变成推出自己来跟林志立打对台，而他则稳坐钓鱼台，坐看涛生云灭，直到最后关头才如当年东北军介入中原大战一般，一举决定胜负……
萧宸心中微微一笑，谢书记啊谢书记，你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只是你恐怕不知道，不是谁都甘当棋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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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扶贫帮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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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会议实在无甚可说，区委常委加上副区长们，一共十八个人，而鼎清区下辖三十六个乡镇，所以每个领导正好可以“负责关怀”两个乡镇，实在是公平公正，童叟无欺，谁也没有二话可说。
萧宸的任务范围是黄店和草场两个镇，听到这个安排之后，在旁席列席会议的黄睿有些错愕，他之所以能出任萧书记的秘书，并且成功升任区委办副主任，靠的就是比较好的回答了萧宸的即兴提问，而萧宸所提的问题便是黄店镇从展这里的角度来看，分别具有哪些优势和劣势。
这只是个短会，对于这种关于工作布置的会议，大家一般都不会有什么意见，所以几乎就是听谢书记强调了一下扶贫帮困的重要性，统一一下思想，然后就是等着他安排分区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散会的时候，林区长离席不再像以前那样，身后除了三个常委紧紧跟随之外，还有七个普通副区长亦步亦趋。这一次，只有两个常委跟他一起出门，身后的副区长也只有四个。
谢书记固然是第一个离席出门的，但他除了区委办杜主任以外，一个常委都没有跟着。奇怪的是，宣传部长胡明和统战部长赵放赫然站在张邦成副书记旁边，三个人窃窃私语着走了出去，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最让区委机关列席会议的大小干部惊讶的是萧书记身边，竟然汇聚了包括纪委书记李云新、政法委书记刘文军、人武部长赵雷三个区委常委，以及分管农业等方面工作的副区长郑之鹏、分管工业等方面的副区长张洋、分管安全维稳等工作的副区长彭业三个副区长，而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林成南也是先跟萧书记打了一声招呼才离开的。所有的干部心里都不禁讶然万分，萧书记来鼎清区不过一个月，怎么就有这么多领导都围在他身边去了？这，这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现在看来，萧书记和林区长虽然身边都是围着六位领导，可是萧书记这边那可是多了一位常委呢！……这鼎清，怎么好好的就忽然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了呢？
这些大小干部在旁边琢磨的时候，刘文军正在跟萧宸说话：“萧书记，这次事情我刘文军承情了，今天您要是有空，我做东，我们会个餐怎么样？”
“诶，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就是打几个电话，算不得什么。”萧宸摆摆手笑道，然后又苦笑了一下：“不过会餐的话，今天恐怕是不行了……要不这样，这个扶贫帮困搞完之后，我们几个一起吃个饭好了。”他说着，用手示意了一下，所谓我们几个，恐怕就是他们四个常委和三个副区长了。
李云新对此最热心，一点没有纪委书记平时的矜持，笑呵呵地道：“萧书记说得是，这个注意好，我同意。”
赵雷还是军人脾气：“萧书记，听说你不喝酒啊，这个……我老赵要是没酒喝，那可是不上桌的，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办？”
萧宸哈哈大笑：“有你赵政委在，我就是再不会喝，也得意思一下吧？再说，我就算喝不得，也不能不让别人喝啊，这本事我可没有，那得看嫂子……”
众人一齐大笑。郑之鹏和张洋、彭业自然不会推托，这个饭吃吃下去，那才是真正站了队呢。郑之鹏是原本就跟林区长有些不对付，张洋和彭业在林区长的阵营里是比较边缘化或者说受排挤的对象，早就想换个点了，这次不过正好有机会。
刘文军自然一听就明白萧宸的意思，他也觉得萧宸真要站稳脚跟的话，就肯定要跟原本就几乎大权独揽的林志立有冲突，要想在斗争中光明正大的取胜，光靠省委有王副书记照看都还有些不够，只有自己团结一批人才是王道。而且他欠下萧宸这么大一个人情，日后也总是要还的，这个还法大家都知道，这样的话，也只有希望萧宸能够取胜，自己今后也才好过。于是点了点头，笑道：“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家可都得空个时间出来啊。”众人自然连连点头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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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回去，萧宸才想起来一件事，整个下午老韩都没把车动一下，恐怕是看见里面燕微雨的行李箱还在，觉得自己还要车吧？看来老韩虽然是部队转业的，但给区委领导开车这么久以后，还是很“懂事”的。
等他开门进房，就看见燕微雨正在沙上趴着，两手支着下巴，面前摆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纸箱，看封面好像是个批柑橘的，也不知道燕微雨哪里来的。
燕微雨转头看了萧宸一眼，就没再理他，继续看着那纸箱里头。萧宸自然一下就能猜到“希望之星”肯定是在这纸箱里了。
不过萧宸的目光这时却被燕微雨吸引，她此刻已经把先前被希望之星尿湿的牛仔裤换掉了，穿的是一条米黄色的休闲裤。但说是说休闲裤，却颇为紧身，至少那圆融挺立的翘臀和修长纤弱的美腿被勾勒得淋漓尽致，而且这时她的姿势也格外诱人，s型的身材正是完美展现，两手支着下巴，胸脯就自然而然地挺了起来，而这样趴着的时候，那屁股也更显得圆挺，看得萧宸一阵神迷目眩。
萧宸下意识地走过去一些，隔着纸箱对着燕微雨，她胸前的双峰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好像在跟萧宸打招呼一般，萧宸心里就有些可惜：这要是在夏天多好……忽然一警醒，这是在想什么呢？
虽然燕微雨并没有现什么异常，但萧宸还是自己觉得有些尴尬，干咳一声：“狗狗怎么样了？”
燕微雨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奇道：“你不会自己看呀？”见萧宸愣了一愣，她就仿佛有些无可奈何，没好气地道：“打了一针伊维素菌，后腿包扎前上了点云南白药，身上感染的部位抹了……那个什么什么药，忘记怎么说了。”
萧宸哦了一声，这些药他是不大懂的，不过心里有点奇怪，原来狗断腿也能用云南白药，这个药还真是蛮“万能”的。他看了希望一眼，奇道：“咦？他脑袋上带的是什么东西？喇叭？”
燕微雨给了萧宸一个鄙视的眼神：“还是区委书记呢，真没见识，这叫伊丽莎白圈，或者说伊丽莎白保护套，就是这样戴在颈子上、像反过来灯罩一样，专为猫猫狗狗和各种小动物在手术后或病患期间佩带专用，以达到防止他们自己抓挠伤口和患处的效果的东西。这个伊丽莎白圈带上以后类似于伊丽莎白时期的时尚英式脖套，所以叫做伊丽莎白圈。”
萧宸愣了一愣，心说狗用的东西，居然跟人用的脖套一个名字，也算“众生平等”了一把。他笑起来道：“我是副书记，可不是书记。——另外，这个东西你以前知道它叫伊丽莎白圈？我看也是人家警犬基地的兽医告诉你的吧？”
燕微雨瞪了他一眼：“就算是，那又怎么了，总之比你先知道，不服气呀？”
萧宸摸摸鼻子：“服气，服气得很。”然后把外套一脱，看了看希望之星，却见它早就站起来，正朝自己死命地摇着尾巴呢。看这样子，搞不好自己还在门口它就已经这样了，萧宸不禁好笑，这家伙尾巴倒是锻炼得不错。
他就伸手去逗它，燕微雨“哎”了一声，一下伸手把萧宸的手打掉，瞪了他一眼：“兽医说了，小狗刚换一个环境，不能一直逗它玩儿，要让它休息和适应环境。”
萧宸悻悻收手，讪讪道：“这小东西，讲究得还挺多的。”
燕微雨哼了一声：“那是，这可是个小公主呢，你以为像你们男人那么随便？”
“这是什么话，我很随便么？”萧宸大为不服，不过他看见“希望”现在还在看着自己摇尾巴，不禁得意道：“你看看希望，它很粘我呢，嘿！”
燕微雨呼地一下坐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吓得希望就往后面一躲，尾巴都吓得夹到屁股下面去了。抬头见是燕微雨，这才犹豫了一下，又朝她摇起尾巴来。
燕微雨伸手在它脑袋上摸了一摸，叹道：“乖希望，你可别被他给骗了，救你的可是我啊，你不能见异思迁啊……”
萧宸直接无语，无力地呻吟了一下，道：“燕大小姐，您今天是不是打算就住我这儿了？我这里房子倒是有空的，不过……”
“谁要住你这儿了？我才不呢，你别催，我马上就走……哎呀，天都这么晚了，完了完了，我先走了……我，我的东西先丢你这，你找个时候再给我送去啊，我走了！”
萧宸愣住，呆呆地看着燕微雨忽然跳起来，飞快地跑了。这丫头不去跑短跑，真是咱们国家的一大损失。转头一看希望，它也呆呆地看着燕微雨逃走的方向，尾巴翘着都忘记摇了。
萧宸忍不住哈哈一笑，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什么。
第031章 扶贫帮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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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微雨从萧宸那里逃也似的跑了出来，心里咚咚咚咚乱跳一阵，她拍了拍胸口，转头朝萧宸住的那间房恨恨地瞪了一眼，心里咒道：厚脸皮，还想趁我关心希望之机让我睡在你这，哼，万一你晚上变成大灰狼怎么办？本姑娘可没这么容易上当受骗，敢打本姑娘的主意，祝你晚上洗澡摔到屁股……
94年的鼎清区的士还不是很多，燕微雨走到区委宿舍门口，等了十来分钟才拦到一辆的士，冻得直抖，心里又忍不住怪萧宸，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穿这么少？
萧宸在房里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嘟囔道：“奇怪，我不冷啊。”摇摇头，摸了希望几下，看见那纸箱里放着一些吃的，就凑近看了一下，估计是什么狗粮之类的东西，想必是警犬基地的兽医送的，也就没多想。打了个电话给顾乐，让他代自己谢谢人家专程跑来一趟，又顺便告诉他燕微雨已经回去，这才去洗了个澡，看了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就去睡觉了。萧宸对焦点访谈很关注，只是有些奇怪，似乎焦点访谈应该是94年4月1号开播吧，怎么现在就已经提前开播了？想想也许是自己的到来出现蝴蝶效应了，反正这样的节目早出现倒也是好事，也就懒得多想。明天还要去乡下，还是早点睡好。
第二天一早，鼎清区区委、区政府组织的“扶贫帮困送温暖献爱心”活动现场上，前来捐款的机关干部和企业络绎不绝，现场气氛活跃。在鼎清区区委书记谢阳、区长林志立等区领导的带动下，不到半个小时，全区6oo余名机关干部、数十家企业，现场捐款24.75万元。
“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伴随着充满温情的旋律，区领导谢阳、林志立、萧宸、张邦成等纷纷走上捐款台，带头捐款。捐款箱前，排起了长队，大家纷纷慷慨解囊，奉献自己的爱心。
面对记者的采访，区委书记谢阳说，举行这场捐款活动，一方面是想向困难群众表达区委、区政府全体工作人员的心意；另一方面也想动社会各界力量关心、帮助困难群体，借这个活动，在全区范围内形成“扶贫帮困送温暖献爱心”的良好氛围。据谢书记介绍，1994年，鼎清区区委、区政府多渠道投入1.32亿元资金改善民生，进一步密切了党群干群关系，受到群众的广泛赞誉。
“这笔捐款，将全部由鼎清区区委直接负责管理和使用。主要用于帮助困难群众，让他们能度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鼎清区民政局有关负责人表示，今天的现场捐款将用于启动“情暖五保户”活动，帮助孤寡老人、社区弱势群体等。春节前，鼎清区主要领导同志将会亲自把这笔捐款送达各地五保户手中。
区委副书记、区长林志立表了热情洋溢地讲话，表示鼎清区领导班子在谢阳书记的带领下，历来十分重视民生，并将在新的一年里继续扬这一优良作风，使更多的困难群众感受到党和政府的关怀……
萧宸始终面带微笑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实际上他根本懒得听这些话，他此刻心里正在考虑的是春节期间“菜篮子”工程的任务安排和落实。这是关系到兴陵镇城区居民甚至朗柳市区居民的春节生活质量的大事，作为分管经济的副书记，这是他必须要考虑到、安排好的事情。
终于等到林志立言完了，区委办和民政局的负责人又把话筒对准萧宸拿过来，萧宸摆摆手，道：“谢书记和林区长已经讲得很全面、很详细，方方面面都已经说到，我就不不补充什么了，大家早点把事情落实就好，好吧。”
区委办和民政局的这几个，本来是听说萧书记最近很有一种强龙能压地头蛇的威风，正打算趁这个机会，不说巴结一下他吧，起码给领导留点印象不是？哪知道人家不是猛龙不过江，这种露脸的机会都不要，要知道来采访的可是市电视台的记者呢。
萧宸既然不说话，张邦成自然就也不好说什么了，于是行程陡然加快，没多久就已经把这事情办完，钱都按照列表分成n个红包装好，交给一干领导的秘书了。
萧宸知道自己这个管经济的副书记到这年末的时候时间很紧，也顾不得许多，看看现在才十点不到，干脆叫上黄睿，让老韩直接往草场和黄店去了。
按照路途来说，先到草场，下一站才是黄店，所以草场镇政府这次很是忙乱了一下，他们本来觉得区委既然上午搞捐款活动，那么就算萧书记再怎么急性子，也该是下午才能到草场不是？安排一下卫生和接待工作，时间绰绰有余了。
不料这位萧书记果然不是一般的性急，正当草场镇党委正在开常委会、商讨今天对萧书记的接待和安排行程，居然就接到区委办黄副主任的电话，说萧书记马上就下来了，让他们做好准备。
草场镇一干头头脑脑听得脸色大变，飞快地结束会议，赶紧咋呼着让下面的人立刻行动起来，最后整理一下区委区政府院子里的卫生，然后飞快的制定萧书记的行程计划，又连忙派人到萧书记可能出现的五保户家中安排。
要说在这些五保户家里搞安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个绝对是十分必要的事情。不仅五保户家里的卫生必须赶紧搞一下，而且对于萧书记可能问到的话题，镇里的领导们也得事先跟他们唠叨好多遍。
一直唠叨到达到这种程度，只要一有人问：“老人家，今年日子过得怎么样？”，那五保户就能立刻回答：“谢谢领导同志关心，在镇党委和政府的关心关怀下，我今年过得很好。衣服有穿的，饭也有吃的，经常还有肉和蛋吃，现在领导们又特意为我接通了电，现在也有电灯用了，我打心里感谢党，感谢政府啊！”这样才叫过关。
三辆桑塔纳鱼贯驶出区委大院，萧宸坐在中间的黑色桑塔纳上，心里想着事情。黄睿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心里就有些感慨。萧书记要说年纪吧，比自己还小一点，可偏偏不管在任何场合下，举手投足之间都能散出一种平和淡然地气质，这跟其他领导那种四平八稳的感觉其实有区别，但究竟区别在哪里，黄睿又觉得自己也说不上来。不过萧书记虽然看着平和淡然，仿佛久居高位的样子，但一旦行动起来，却又是雷厉风行，一点不打折扣，一副年轻干部敢闯敢干的模样。有时候想想，倒也真有些奇怪。
“萧书记。”黄睿轻轻唤了一声。
“嗯，什么事？”萧宸睁开眼问道。
“要过年了，区委机关要组织一个春节联欢会，您有空参加吗？”黄睿带着一点希冀地问道。
萧宸问：“二十几？”
黄睿答道：“二十六晚上。”
萧宸轻轻摇头：“那我参加不了了，二十五我就得走。”
听见萧宸说不能参加，黄睿就有些失望。今天他因为成了萧宸的秘书而被提拔为区委办副主任，竟然一下就跟孙叔一个级别了。虽然在平时他一点也没显露出什么得意的样子，私下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自喜，而且今年这次的春节联欢会正是由他负责组织，他还是很想让领导和同事们看看自己的能力的，尤其是想让萧宸看看，但萧宸竟然没有时间，这自然就让他有些失望了。
不过作为领导的秘书，一定要能时刻调整好心态，想领导所想，急领导所急，所以黄睿很快就帮萧宸想好了理由：是了，萧书记年纪轻轻就能得到这样的重用，在春节的时候肯定要回京给赏识他的领导拜个早年的。
这时萧宸问道：“对了黄睿，我听说你今年要结婚？”
黄睿一听萧宸问起这个事，竟然有些脸红，带着一丝腼腆，点了点头道：“嗯，本来还要等一两年的，不过现在她家里觉得可以了，就催我们早点结婚了。”
萧宸自然明白这里头的意思，黄睿之前虽然也还混得不错，年纪轻轻就到了区委办，但毕竟只是个小科员，现在却一下子走了大运，直接升到区委办副主任，为区委三把手服务，对于一个出身乡镇的孩子来说，已经很有出息了，这时候女方家长要是不催，那才奇怪呢。要知道黄睿现在这种身份，在农村或者乡镇里来说，可完全能够称得上是金龟婿了，这样的女婿自然要早点弄进屋才行，万一不小心飞了，那不是亏大了？
萧宸点点头：“早点结婚也好，有个贤内助打理家事，也好安心工作。”
黄睿点点头，想起女朋友王晓兰，心里顿时一阵甜蜜。
这时车有颠簸起来，萧宸皱眉叹道：“这时xo7国道吧，竟然都烂成这样了。要致富先修路，这样的路，农村怎么富得起来啊。”
黄睿道：“上次去石桥的时候萧书记提到过这个路的事情，我回去之后了解了一下，上面省里和市里给我们区是拨过保养和维修路面的经费的。”
萧宸就皱了皱眉头：“那事情落实下去了吗？或者是修缮了别的路段，我们不知道？”
黄睿摇了摇头：“刘副区长只说钱都是做了正当之用了，但没说究竟用到哪里去了，我也不好多问。但后来了解，公路局只收到了上面拨下来的款项不到二十分之一。”
萧宸就不再说话，这意思已经很清楚了，钱到区政府就不见了一大半。心里则默念了一句：“又是一桩。”
第032章 基层见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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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场镇党委院子里，两条欢迎的人群，不管心里如何想，反正脸上都露出了“自内心”地笑容，以此欢迎区委副书记萧宸同志的到来。
别人对萧宸欢迎不欢迎暂且不说，草场镇党委书记胡成对萧宸倒是真二八经地欢迎，不为别的，就因为胡成跟林志立很不对付，他是被林志立从区水利调下来的，美其名曰到基础锻炼的。水利局虽然不是什么福利特别好的单位，但在这种三线城市的非市区来说，兴陵镇这样的区委区政府驻地还能勉强叫做城市，其余乡镇要说城市，那还真有些当不得这个词。在城里上班和在乡里上班，在这个时代差别那可是很大的。哪怕局长外放镇党委书记，也实在不能算什么好事。
萧宸这一行三辆车，第一辆坐的是区委办的几个人，责任是负责联系安排领导出行；最后一辆车是宣传部的，负责记录领导的重要指示。本来按照一般来说，是应该还有其他“随从”跟着的，不过一来萧宸自上任以来似乎下基层都不喜欢大张旗鼓，二来这次十八个领导一齐下去，区里用车略显紧张，没奈何，这排场也就讲不得那么多了。
镇党委大院——这个院子称之为大院其实有些名过其实——此刻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固然谈不上，可那地面绝对有人非常细心地扫过不下三次。要不然的话，在这种隆冬肃杀的北风之下，党委大院的水泥坪上居然能落叶都没有几片？
萧宸下车后，随意打量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多话，直接对胡成道：“胡成同志，趁现在时间还不晚，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直接下去，好吧。”
胡成微微错愕了一下，知道萧书记可能是不了解农村情况的，犹豫了一下，道：“萧书记，现在已经十一点了，这个时候下去……恐怕要一点才能到，不如先吃个工作餐吧？您看怎么样？”
萧书记下基层只吃工作餐，而且定价还有明确规定，胡成也是知道的，他虽然心里对此并不怎么当回事，觉得这不过是作秀罢了，但萧书记既然要作秀，自己自然也只能陪着作，要不然自己一顿大餐弄过去，人家不买账还是小事，万一惹萧书记火，那才是大事不妙了。所以他也是早就打招呼做了准备，今天只准备工作餐，绝对不搞特殊化——当然，他事后又悄悄地交待了管后勤的老赵，让他准备点好菜，今天就当是年前镇党委院子里改善生活了。
萧宸皱起眉头：“从这里到那些五保户家里有这么远吗？居然要走两个小时？从区委到你这里也不过五十分钟，这还是路不好呢。”
胡成尴尬一笑，他又不好说萧宸不了解基层，有些领导还特别讨厌下面的人说他不了解基层，但此刻他作为党委书记，萧宸问话，第一个应该回答的就是他，只好道：“这个……呃，村里都是泥巴路，最近下了几场雨，恐怕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这个……小轿车只能到国道边，里面只能换了雨靴走路，所以时间上就有些来不及了。”
萧宸一愣，点点头道：“嗯，胡成同志考虑很全面，是我太心急了。那我们就稍微提前一点把午饭吃了，下午再下去吧。”
其他人自然不会在这上面有什么意见，于是便一起到了食堂。随意要了份工作餐，萧宸一边吃着，一边问坐在他身边的胡成：“各个村里的路都是稀烂的？”
胡成道：“也不是所有的村路都烂，嗯，这么说吧，离镇上近的，路就好一点，离镇上越远的，路一般就越差。”
萧宸点点头：“嗯，这也算是常情了。不过胡成，要致富先修路，这路一直烂着可不行，镇里财政如果能挤出一点钱来，应该像这方面倾斜。如果困难，也可以上报到区里，区里也会想想办法。”
胡成听了，苦笑了一下：“萧书记，修路的重要性，中央和各级领导机关都说得很多了，我们虽然水平不高，可这个还是能够理解的。关键问题不是我们不修，主要还是没钱。镇里就两个资本不过二十万的小厂，年收入不过两三万，靠着各村的那点利税吃饭，镇政府一年才几个铜板啊？萧书记，我跟您交个底，像修路这种事情，靠我们镇政府那是一点指望都没有，我们就算能挤一挤，也不过就是三五千，大伙要是勒紧裤带呢，可能有个三五万，可是萧书记，三五万给一家人，那算一笔大钱，可拿去修路……挖开一个村路的钱都不够呢！”
胡成说这个话的时候，他身边的其他镇里领导一个个听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么跟区委副书记说话，你这个镇党委书记怕是干腻了吧？你这不是典型的心有怨望、口出怨言，对工作挑三拣四、畏苦畏难么？这还有一点**人的风范么？难怪会被林区长弄到这乡下来，果然是眼不见为净啊。
不过让他们意外的是，萧宸听了虽然眉头深皱，但偏偏是连连点头，仔细听完之后，才微微一笑，道：“看来草场镇的工作难度很大啊，我们区委也关心得不够，这个也是有责任的嘛。”
胡成话一说完，自己也吓出一身冷汗，ma的，这不是犯傻么，萧书记说什么，自己甭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再说才是正理啊。至于最后修不修，天知道萧书记到时候还记不记得？再说，就算记得又怎么的？您萧书记是说让咱们挤一挤，财政朝这边倾斜一下，又没硬性规定要怎么怎么，咱们财政倾斜是倾斜了，可总共就这点钱，倾斜了也就这样，难道萧书记就这么不通情理，因为没倾斜出个样子来就把自己撸了？
胡成心里正后悔，这个时候一听萧宸这么说，当时就理解错误了，以为萧宸说反话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自己已经搞成镇党委书记了，可不能再降了，再降回家都没法交代了！要是回老家，那更别说，指不定人家背后怎么说呢。
“萧书记，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工作畏难……”胡成的嘴巴就有些结巴起来。
萧宸呵呵一笑，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嗯，说实话，修路要花的钱，相对于一个镇政府来说，的确是太多了，承担不起也是常理……还是要看区里甚至市里啊。”
胡成见萧宸不怪罪，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不知道怎么，又冒了一句：“我在区里的朋友那里听说，区里是有上面拨下来的修路款子的，不过……又哪里会把这钱给咱们呢。”
萧宸的目光猛然锐利了一下，胡成一霎间感觉似乎眼睛都被他刺疼了一般，连忙把目光挪开，心里猛然跳了起来，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林区长对自己很不待见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萧书记虽然才来，但说不定也知道了，这时候自己说这么一句话，感觉就像是气量不足，非要给林区长造谣一般，实在是不智啊。胡成心里沮丧，自己这辈子，坏事就坏事在这张嘴上了。
萧宸其实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上面拨了修路的专款给区里这件事，连胡成都知道，可见绝对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但这个钱林志立却敢不拿出来用，究竟是什么道理呢？既然是市里下拨的修路的钱，那就绝非什么三万五万，最起码也是百万级的，这么大一笔巨款，林志立不可能敢贪了，那这笔钱干嘛去了？
“区里自然有区里的考虑，区里不光是草场镇一个镇，凡事总得有个先后顺序，胡成同志，你这样的思想可不行。”萧宸按下心头的疑惑，不轻不重地批评了一声。
“是是，萧书记批评得是，我糊涂了，我糊涂了，我像您做出检讨。”胡成连忙借势下坡道。
萧宸点点头，放下筷子，站起来，又笑了笑：“镇里财政不好，食堂伙食倒是不差嘛。我看这又是鸡又是鱼的……哦，还有腊肉呢……这日子过得可不怎么紧呀。”
胡成苦笑道：“萧书记，这也就是要过年了，咱们借这机会改善一下生活而已，平时哪有这么好的伙食啊，能见到一点肉星儿，那是不错了。”
萧宸笑着摆摆手：“嗯，这个我相信你，从你们这个党委院子的小楼和食堂就看得出来。”
草场党委院子不大，办公楼仅两层，大概一共也就不到三十间房，外面斑斑驳驳的，一看就是至少有二十年以上的房子了。至于这食堂，估摸是个老仓库改建的，练顶都没吊，脑袋顶上就是房梁和瓦片，萧宸抬头望去，还能看见几点光亮，估摸是下雨还得漏雨的那种。这比十几年后那些镇政府大楼修得能跟白宫比的，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要说财政不富裕，看来倒也像这么回事。
不过，路还是要修的。萧宸心里暗暗道。
第032章 基层见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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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宸放下碗筷站起来，眼力好的干部们就连忙跟着放下碗筷，有些吃得慢的，或者实在被今天菜式吸引的，也赶紧加快度，打算三下五除二扒干净了事。
萧宸早就见识过这种作风，体制内的人就是这样，不管干什么事，你等领导那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可你要让领导等你，那就是典型的不会做人了，更别说做官。
不过萧宸对这些看得不重，他只要下面的人肯办事、能办事，吃饭让自己等等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当下就冲他们笑笑：“你们慢慢吃，吃好吃饱，下午还要走路呢，可别这时候不吃饱，一会儿倒抱怨我不让你们吃饭，啊哈。”
干部们听了就善意地笑了起来，心说这位萧书记倒是挺客气，不像有的领导，一点点“不尊重”都看得很重。又想起萧书记是京城外放、省委王副书记钦点，不禁暗暗点头：京里来的领导，别看年纪不大，可人家就是有器量。这一来，这些干部望向萧宸的目光竟然亲切了不少。宣传部这次来的人里头，有两个女同志，区委办也有一位，三个女人倒是很快打成一片，吃饭都是坐在一起的，这时候正凑在那里边吃边朝萧宸这里看，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有时候似乎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人说朗柳水好所以出美女，这个倒是不假，只是一点，机关单位这个地方却不是什么美女云集的点，不过一般来说，五官端正这些还是有保障的，凤姐那一类极品还是极少极少出现。而且这次挺难得，这三个女人居然都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尤其是宣传部那个最年轻的、穿花格子短风衣的女孩，更是娇柔清秀，配上颇为时尚的正装，格外显得出众。此刻那另外两个女孩正在她身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她脸上却有些红，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不过萧宸倒是没注意这些，因为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拿出来一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他便走到食堂门外，接通到：“你好，我是萧宸。”
“萧宸，你在不在家，我要过来喂狗狗。”燕微雨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甜甜的，似乎她今天心情不错。
“呃……”萧宸的语气有些错愕：“我在乡下……狗狗不是有狗粮吗？还要喂？”
燕微雨的声音就大了一点：“你下乡了？那狗狗怎么办？我不光是要喂狗狗，还要给它抹药啊。”
萧宸就有些头疼，让人专门去送一下钥匙？萧宸摇摇头，这事他做不出。便道：“要不你下午下班再给它换药吧，到时候我留一片钥匙给你，我中午这个时候经常都是回不去的。”
燕微雨哦了一声，虽然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办法了，她中午休息时间也就是两个小时，要说去乡下拿钥匙，那也不可能。听见萧宸那边挂了电话，燕微雨忽然有些愣，自己跟他可没什么“关系”呢，拿他房间的钥匙好像有些……
燕微雨脸有些红，自己安慰自己道：我又不是跟他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去照顾狗狗而已，怕什么？反正他中午也不在家，没关系的。
萧宸挂了电话，胡成立即走了过来，道：“萧书记，大家都吃好了，您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下去？”
萧宸转头一看，果然一个个都已经吃完了，看样子正等着自己吩咐呢。他心里就有些无奈，虽然自己让他们不用在意，可下面的干部又哪敢真不在意？
“那就下去吧，也好早一点把区委区政府的关心送到五保户的手里。”萧宸点点头道。
临上车的时候，宣传部办公室主任欧阳东忽然匆匆来到萧宸这边，有些郝然道：“萧书记，有个事情……呃，想请示一下您。”
萧宸点点头，微笑道：“说吧。”
欧阳东指了指镇党委和政府的两辆破面包，道：“草场镇的车不够，我们车稍微大一点，大家挤一挤，但还是差一个位置，您看……”他说着，有些为难的看了萧宸的桑坦那一眼，萧宸自然立即明白过来，这是打算让他的座驾也载一个人呢。
萧宸立即就笑了：“那就选一个同志来我车上好了，反正我也没那么大个屁股，非得一个人坐两三个位置嘛。”
欧阳东感谢道：“谢谢萧书记，我这就调度一下，您稍等片刻。”
萧宸点点头，就先上车了。欧阳东立刻去安排，匀一个人过来。他走到他们宣传部的九座面包车面前，看见车里坐的人，忽然心中一动，叫道：“徐菲，你出来一下。”
穿格子风衣的女孩听见主任叫她，连忙应了一声，从里面出来，问道：“主任，叫我有事吗？”
欧阳东笑吟吟地道：“徐菲啊，咱们现在人多车少，你也看见了，这个我也不好办啊……”
徐菲心中有些狐疑，欧阳主任这话什么意思，不会是欺负我是新来的，让我留在这里不去了吧？不禁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
“你不要着急嘛，听我说完。”欧阳主任微微皱眉，心说要不是看你漂亮，像你这种一点门路都没有的新人，我犯得着去跟萧书记请示？直接扔下让你在这等咱们了。
“但是我考虑呢，你虽然是新同志，但是也正处于需要锻炼、见识的时期，如果不让你下去看看领导是怎么说话、怎么办事的，你怎么能够成长得起来呢？所以，我是豁出了一张老脸，向萧书记请示之后，才给你争取到这么好一个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知道吗？”
徐菲心里有些莫名其妙，欧阳主任平时挺有范儿的一个人，怎么今天这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稀奇古怪的，机会？什么机会？我把握什么呀？
她就有些迷惑：“主任，我没……没弄明白，您是说？”
欧阳东轻咳一声：“你等下就自然明白了。好了，去萧书记那里上车吧。”
徐菲吃了一惊：“什么？萧……去萧书记那里上车？我？”
欧阳东见了她这个样子，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好像上车的是他一样有面子，摸了摸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嗯，去萧书记车上吧，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给你争取到的，一定要好好把握。你虽然来单位不久，但是平时为人处事还是得人喜欢的……你要知道，你在单位表现再好，也不如萧书记说一声好，所以趁这个机会，一定要让萧书记对你有所了解，有所好感，这对你今后的道路，那是很有帮助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哦……明白了。”徐菲还有些没从惊讶中完全回过神来，顿了顿，忙补了一句：“谢谢欧阳主任。”
欧阳东这才腆着肚子点点头，大手一挥：“去吧，别让萧书记久等。”
徐菲就连忙朝萧宸的车那边小跑过去。
欧阳东看着徐菲曼妙的背影，暗中咽了一口口水，心里叹了一声：“美女虽好，还是不如升官好啊，萧书记眼下在区委可是厉害得很，趁着这个机会，要是能让萧自己不仅懂事，而且会办事，也就不用一直呆在这个办公室主任位置上五年挪不了窝了……不过，这小妮子还真是漂亮，萧书记年纪轻轻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这么一个大美人坐在身边，他应该会有想法吧？”
萧宸坐在车里，手里拿着一张内参报纸看着，上面写的是中央开始讨论要不要跟西方国家一样，实行周末双休日制度，这份内参上正反两面的观点都有。
其实早在1986年，原国家科委中国科技促进展研究中心的一位主任就率先提议实行双休日。他因为经常出国考察，现几乎所有西方国家都实行五天工作制度，不但没有影响国家展，反而拉动了旅游等产业的展，于是请示科委主任，希望在国内实行五天工作制度。科委主任批示可先行研究，同时划拨了课题经费。
这一建议浮出水面后，质疑声音不断。当时最普遍的观点就是，“实行一周六天工作制度，尚感觉时间不够用，如果减少一天，四个现代化何时才能达到？”
到1987年，课题组有了初步调查结果，缩短工时不会影响国家建设。此外，8o%的受访者对五天工作制表示了支持。
研究中心的调查结果得到了科委主任林南康的支持，但一位副主任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认为资本主义国家搞的东西，在中国推行不适合。另外，国家还在建设期间，不应该减少工作时间。
由于遭到反对，原计划上报政务院的五天工作制，在科委内部被否决掉了。
但因林南康的支持和提出该建议的研究中心方主任等人的努力，研究工作更加系统地展开。这次，研究人员兵分数路，进入京城、东方、穗仙等大城市的大型国企，对六天工作制的效率比展开了全面统计。
调查现，国内一周六天工作制的效率并不高。比如，上班时间织毛衣、嗑瓜子的现象比比皆是，加上周六迟到早退等，工人实际的工作时间比实行五天工作制度的欧美国家还要少。
小规模的五天工作试点，于是也在科委内部展开。尝试中现，五天工作制非但没有影响工作成绩，得到充足休息的员工工作效率反而更高。
1993年前后，方主任再次将实行五天工作制度的想法上报到科委，随后科委联合劳动部等部门向政务院汇报了上去。
萧宸对此事是很清楚的，因为这个报告就有经过他的手，他知道双休肯定会搞起来，还特意将报告的优先级提高了一点送上去。现在内参已经开始放风出来，看来双休就开推行了。
“萧书记……我能上来吗？”一个怯生生地温柔女声响了起来。
第032章 基层见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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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宸转头望去，车门外一个身穿格子风衣的女孩正弯腰凑在车窗外微笑着询问自己。她长得十分清丽，也没有化什么妆，就是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不像是机关单位的干部，倒像这个时代大学里的学生。
萧宸就笑了笑，伸手过去把车门拉开，和气地道：“外面挺冷吧，快进来。”
“谢谢萧书记。”徐菲甜甜一笑，很轻快地钻进了车里。
萧宸于是吩咐开车——其实不用吩咐，前面带路的草场镇破面包和区委办的老普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萧宸这里一切ok，他们自然就带头走了。做下级的，一定要时刻注意领导的情况，领导方便了，有些事你才能做。要不然领导这里还有事没处理完，你那里倒是潇潇洒洒开车走了，你让领导怎么看你？
徐菲坐下来，心里越跳得快了，咚咚咚咚地，她感觉自己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忍不住眼睛偷偷向萧书记那边挪了一挪，却见萧书记拿着一份内参在看，内容似乎是关于双休日的争论。
她心里就有些犹豫，想着欧阳主任的话，觉得自己应该找个话题跟萧书记说说。可是又一想，偏偏又有些不服气，这个萧书记平时看上去都是一副悠然自若、清清淡淡的模样，自己找他说话，万一他懒得理会怎么办？那可就真是太丢脸了。
她是潇南大学刚刚毕业的应届毕业生，大一就在学校入党，历任学生会宣传部长、副主席和团支书、团委组织部长、团委副书记，因为政治、成绩双优异，所以被安排回了朗柳，到鼎清区宣传部上班。要说怎么接触领导，她不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只是萧书记年纪实在太轻，看着就像跟自己差不多一样，而她在学校早就习惯了被众多男生围着转，忽然要反过来去巴结一个年纪跟她差不多的年轻领导，少女的矜持让她心里实在有种不自在地感觉。
萧宸其实也有些不自在。要说面见领导、团结同志甚至玩弄权术，他自问自己毕竟耳濡目染了一些经验，问题还算不大。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未免有些尴尬。
他倒是能够理解欧阳东的行为，既然是车坐不下，一定要安排一个人和领导同坐，自然不能安排一个领导一看就不舒服的人，总得安排一个领导见了高兴的不是？那么今天这批人里头显然这位女同志最合适了，毕竟美女在任何场合几乎都是受欢迎的。
只是，他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美女打交道，高高在上的领导？年轻类似的同龄人？冷淡？热情？一时间就有些头大。
“呵呵，这位同志是宣传部的吧？叫什么名字？”萧宸琢磨了一下，心说还是自然一点吧，别整的神秘兮兮地，也就是同坐一次车而已。
徐菲压住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点点头，乖巧地道：“嗯，我叫徐菲。”
“以前是学什么专业的？在宣传部工作还习惯吧？主要有哪些工作？”萧宸现自己只要一开始问话，倒是多余的心思就淡了，也不觉得不自在了。
“学的是中文系，在宣传部新闻协调中心。工作……还好吧，主要是关心一下区内主要广播电视和报纸的内容是不是符合中央精神和各级上级领导部门的指示。也就是指导和协调全区新闻舆论工作，提出各个时期宣传报道工作的指导思想和报道要点；策划和组织全区重大宣传报道活动；制定完善新闻管理办法，加强对全区新闻工作的监管；加强与上级新闻媒体的联通工作；指导新闻队伍的业务建设之类。”徐菲非常流利地答道。
萧宸笑着点点头：“嗯，看得出来，徐菲同志对本职工作的了解程度相当高啊，是吧黄睿？”
黄睿在前面就笑道：“是啊，是啊，萧书记说得没错，这么多责任，记得这么清楚，徐菲同志平时的认真可见一斑，我也应该像徐菲同志学习啊。”
徐菲吓了一跳，忙道：“黄主任说笑了，我只是尽力把本职工作做好罢了，哪里当得萧书记和黄主任这么夸奖。”
黄睿就在前面笑了笑，不过没再做声。做秘领导让你说话或者需要你说话的时候才说话，否则这个秘书是不称职的，多半也做不长。
萧宸就又问了一些宣传工作的事情，徐菲也都一一作答。因为萧宸一直都是在问她工作上的情况，以及一些工作中现的问题，慢慢地，徐菲也就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但是转念一想，她心里又觉得这个萧欧阳主任安排自己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一样，一点跟暧昧沾边的话都没有提到，难道自己就一点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想到这里，又不禁有些不服气，她可是当初中文系的系花、学校的三朵金花之一呢，怎能忍受一个年轻男子的漠然无视？不自觉地就挺了挺胸，让那饱满鼓胀的胸脯将开了一粒纽扣的风衣撑得有种要涨破的感觉，然后再偷偷地注意了一下萧宸的神色。
可惜萧宸这时的目光已经回到那份内参上去了，根本不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徐菲顿时就有些泄气，想这个萧书记太不解风情了……然后倏然一惊，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她心中暗自提醒自己，父母给自己物色的那个男朋友虽然自打两人见了一面之后，怎么都觉得不满意，可是毕竟算来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可不能在外面乱来。
到下面村子的国道没走多远就已经到了，再看进村的路，的确很烂。路是稀泥巴路，大概只有两米来宽，两步一坑，三步一洼的，虽说桑塔纳算是轿车里面底盘比较高的，可别说桑塔纳，就连那些面包车也不能走，这样的路，只能靠11路。
萧宸在柏油路边上下车，眉头就有些皱了起来，叹了一声，没说话。老韩已经跑到车后箱打开尾箱，拿出两双雨靴，跑过来递给萧宸和黄睿，道：“萧书记，黄主任，来，换上靴子吧，这里穿皮鞋可走不得。”
萧宸结果雨靴问道：“靴子谁准备的？”
黄睿道：“哦，这个我昨天晚上买的，我是农村出身，知道乡下路烂，这几天下了雨，更是走不得路，就去买了来。”
萧宸点点头，把雨靴一换好，就看见徐菲脸色有些微红的跑过来，不禁问道：“怎么？落下东西了？”
徐菲有些忸怩，支吾道：“欧阳主任说让我紧跟萧书记，随时记录萧书记的言行。”
萧宸愕然一下，笑了起来：“我又有什么好值得记录的言行了？”不过他也没说不让徐菲呆在自己这边，毕竟如果这么说的话，徐菲回去肯定会被欧阳东责怪，就算他口头不说，心里也肯定有什么小心思，想想刚才徐菲说的，她从小成绩优异，大学又是学校主要干部，想来也是矜持高傲之人，如此赶她回去，对她也是一个重大打击，这样是不好的，年轻干部还是要以多鼓励多锻炼为主。
他忽然苦笑了一下，自己也才二十出头，怎么就这副心态了，自嘲一笑：“那你就跟着吧，希望我今天不要说错什么话，要不然这脸可就丢大喽。”
这时胡成和枫林、花叶两个村的村支书、村长等人已经围了过来，萧宸和两名村支书握了握手，把两人激动话都说不利索了，尤其是后面那个约莫五十来岁的老支书，双手握着萧宸的手用力地摇了又摇，好像生怕萧宸感受不到他的诚意一般，道：“书记，您能来我们花叶村，我们都很感激您，您是大领导，您帮我们种田的说说话，让上头不要一下子收这个费，一下子收那个费好不好？我们前几年通了电，我们感谢党啊，感谢政府啊，可是现在我们除了要交电费，还要交一个电什么改造费，什么维护费，一个一百二十块，一个六十块……要差不多两百块钱啊，我们稻谷要上交，剩下的自己吃了根本剩不得几个钱，又要供小孩读书，到哪里搞两百块去啊？这还只是一桩，还有……”
萧宸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住，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但他并没有作，反而点点头，脸上又浮现出温和地笑容：“老支书，你贵姓啊？”
“我啊，我……免贵姓朱。”老支。
萧宸点点头，也双手握住他的手，感受着这双粗糙得仿佛枯树皮一样的大手，萧宸心里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柔声道：“老支书，你有什么心里话，觉得平时想说出来又说了没用的，只管跟我说。我不敢说每一个问题都能为你们解决，但是我保证，在我的职责和能力范围之内，你们的事情，我一定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办！”
第033章 哀民生之多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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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干部们脸色都变得有些阴沉，镇里的干部尤其恼火。花叶村这个朱大春，平时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这才选了花叶村来让萧书记视察，想不到这老东西以前全是装样子！萧书记一来，他就巴巴地来诉苦告刁状了！
区委办和宣传部的干部则是有些不满草场镇的领导办事不利，萧书记这次来是干什么的？是扶贫帮困送温暖送爱心的，不是下来管你们这些三姑六婆狗屁倒灶的事的！这现在倒好，萧书记正事还没说上一句半句，就碰上这种屁事了，你叫我们这些人回去怎么做记录、怎么做报告？真是晦气！
镇党委书记胡成沉着一张脸，但没有开口说话，可镇长刘江却忍不住了，瞪了朱大春一眼，用力咳嗽了一声。
朱大春的脸色就有点白，都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吓回去了。
萧宸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去，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不见，瞥了刘江一眼，嘴里不咸不淡地道：“刘镇长要是身体不适，我批你的假，回去休息看病吧。”
刘江讪讪道：“萧书记误会了，我没事，刚才……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萧宸就没再理他，转过头朝朱大春道：“朱支书，现在不光我在，我们区委办和宣传部的同志们也在，你把你们花叶村遇到的情况，你觉得不公正或者说可能不公正的，都拿出来说一说，不用害怕。这天下还是**的，是人民群众的，没有什么不能拿出来说！”他说着，还鼓励式的拍拍朱大春的肩膀。
朱大春其实的确是个老实人。当年他能入党，除了那时候花叶村他们这个年纪读过小学的一共只有三个人这个原因以外，就是因为他老实，在村里有人缘。当时动乱刚过，需要这样的村干部维持基层稳定，所以他就做了支书。
朱大春看了一下胡成和刘江，刘江虽然不敢再瞪他，可那脸色难看得吓人，见他望过来，直接把眼神移开一边，根本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的模样。胡成倒是没有为难他，虽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还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的神色，其实萧宸都用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刘江暂且不去说，胡成跟这个事情想是关系不大，他微微点头显然是示意朱大春这个话可以说。至于脸色难看，这倒不奇怪，不管事情跟他有关无关，草场镇出了事情，他这个一把手再怎么也跑不掉干系，起码是个领导责任吧？
朱大春心里一琢磨，刘镇长是镇长，镇里的事还是归他管，而萧书记虽然是大官，可人家难得下来一趟，这次就算把事情给花叶村解决了，没准下次刘镇长就要花叶村好看，那就不划算了。但是既然胡书记也点头，那就好办多了，刘镇长再大，也只是二把手，最后总得胡书记说了算。
“书记，事情很多，我先说这个电表改造（实际是电网改造）的事情，事情是这样的……”
萧宸朝黄睿和徐菲招呼了一下：“都记一下。”
徐菲是特意来记录萧书记言行的，纸笔随身，立即拿出来准备做记录。黄睿本来今天是不用记录什么的，但萧宸一说，他也连忙回车里拿了纸笔过来做记录。
朱大春的叙述能力不是很好，有时候有些废话和偏题，不过萧宸却也不怪他，只是时不时要出言打断一下，然后把话题拉回来。经过萧宸的反复询问，基本上弄明白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草场镇供电所副所长刘强代表鼎清区电力公司在未开具任何票据的情况下，收取了花叶村村民2oo元/户+5o元/人（按户口人数计）的现金，另外利用职务之便，将村里的土地征用补偿款按3o元/人扣取，声称总共收取的8o元/人是用于此次电网改造的“伙食费”，并且威胁村民：“哪个敢不交，我就不给他安电，自己摸黑、点蜡烛。”
1993年12月23日，朱大春代表花叶村找到鼎清区电力公司户改办主任反映这个问题，户改办主任一开始给他的答复是“这个收费是合理不合法的，但还是必须要收的，我们改造的钱不够用”，后来又说“这个收费不是电力公司收的，哪个收的你找哪个”。
有些村民交不起，就跟刘强商量能不能先把电装好，日后有钱了再补交。刘强就跟他们说：“不交钱不安电，这个没得商量。”
事实果真如此，1994年1月13日，其他村民都已经改造完毕，而没有缴纳费用的这几家至今未通电。对此，鼎清区户改办竟然无比荒唐地回答：“其实我非常想给这几家接线通电，但就是你们供电所的刘副所长阻止我们给这几家接线，我们的生命受到威胁，所以没办法，不能给这几家接线。”
1994年1月16日上午，花叶村村民朱英等人按照区信访办的指示，到草场镇街道办事处要求处理镇供电所刘强副所长与鼎清区电力公司在农村电力“一户一表”改造中乱收费、乱摊派的问题，以及刘强阻止鼎清区电力公司给这几户人进行电力“一户一表”改造的问题。
为此，村民朱英等人向草场镇街道办事处的陶部长出示了国家计委在《关于制止在农村电网建设与改造中乱收费行为的通知》文件，然而陶部长却以“国家政策是不假，文件也不假，但具体怎么执行就看我们怎么操作”这种与国家政策法规明显对立的语言和行为，为鼎清区电力公司和刘强开脱，对受害群众的正当要求和合理意见置之不理，并且态度相当蛮横，“随便你往哪里告”。
萧宸听完，默默地点了点头，转头问道：“记下来了吗？”
黄睿和徐菲都立刻表示已经记好，黄睿还好一点，徐菲怕萧宸不信，还把手里的笔记本递过来要给萧宸过目，萧宸微笑着推回去了：“记好了就行，我不检查。”
然后回头环视了身后近二十名干部一眼，问道：“都听到了，你们怎么看？”
不出所料，没人回答他。
胡成犹豫了一下，正要答话，萧宸自己却已经开口，语气有些怅然：“小时候，我的老师告诉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以后努力建设四个现代化。到那时，我们就可以过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新生活。”
他看了朱大春一眼，面色一沉，语气渐渐严厉：“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电网明明都已经铺开了，居然还有群众因为这种乱收费的现象而用不到电！居然还有公职人员威胁电力公司不准给群众装电！……同志们，我请你们放下领导的心态好好想一想，这是一种什么现象？国家公职人员，你吃着老百姓给你的粮食不给老百姓办事，反过头来还吃拿卡要、威胁群众，国家要你干什么！群众要你干什么！”
萧宸一番话说出来，草场镇的一干干部都把头低下，老老实实接受批评。胡成上前一步，一脸惭愧：“萧书记，我队伍没带好，班长干得不称职，您批评我吧。”
萧宸盯着他，但没说话。胡成心里颤了颤，想：萧书记不会真把这责任就顺口安到我头上吧？这刘强可是他刘江的侄儿，我胡某人可没管过这一茬。
刘江犹豫了一下，也站出来，上前一步道：“萧书记，这个事情，我们政府也有责任，我立刻亲自联系供电所和区电力公司，让他们马上帮这些群众把电装上……”
“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这里了！”萧宸打断他的话，环视了所有干部一眼，严肃地道：“现在的问题是：第一，原先多收的不合法的费用，究竟是收到哪个口袋去了；第二，这笔多收的费用必须尽快退给村民；第三，原先因为此事而没有装电的村民家里，必须尽快帮他们把电装上，都要过年了，连个电都没有怎么行；第四，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也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如果有，也必须严格按照前面三条办法尽快办理；第五，刘强和区电力公司的责任，必须追究！我倒想看看，是哪路神仙这么厉害，居然敢大言不惭，‘随便告到哪里’都行？”
周围的干部有些面面相窥，有些年轻一点的倒是有点雀跃，比如徐菲就听得眼睛放光，手里的笔头子沙沙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萧宸的话。
刘江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而胡成反而眼中喜色一闪，立即表态道：“萧书记，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们镇党委一定当成当前的头等大事来抓，我向您保证，年前一定把装电完成，退款的事情也会立即追究下去，尽快落实。嗯，还有其他村，我也会逐个查明，如果涉及乱收费，一定坚决处理，绝不手软！”
萧宸点点头，瞥了刘江一眼：“刘镇长的看法呢？”
刘江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这个……自然是萧书记说怎么办，我们镇政府就怎么办。”
第033章 哀民生之多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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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书记说怎么办，镇政府就怎么办。普通人看起来很了不起的一件大事，求爹爹拜奶奶、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都恨找不到屁股可贴，但只要上头有人说一句话，那么ok，什么事情都好办了。无论萧宸怎么想，怎么感慨，但体制内就是这样，他自己也非常清楚，他也只能心里感慨一下。
“嗯，朱支书，我听你的口气，应该还有其他的不满，对吧？我看这样，咱们今天时间有限，就一边走一边说，好吧？”萧宸笑着对朱大春道。
朱大春自然不敢跟萧宸说不，连忙应是，然后头前领路。
萧宸这一路走来，才知道乡下农民的不易。那路面本来就窄，是最平常的土路，原本就已经高低不平，再经过前两天下雨，整条路坑坑洼洼，一脚踏过去，全是泥浆水。要不是穿了雨靴，麻烦就大了。估摸着要是穿着皮鞋一脚踩下去，上来就全是黄泥巴色，一脚都是灌进去的泥浆。
就算穿了雨靴，这路也难走得很。这路原本是土加卵石压成的，经了雨之后，那些泥浆粘附在卵石上看不出来，一脚踩下去就可能猛地一滑。萧宸经验不足，走路不怎么看路，反而往两边荒着的田地和远处的连绵起伏的青山左看右看，没走多远就滑了一下，吓得他旁边的黄睿、徐菲连忙伸手欲扶，身后跟着的一群干部也是猛地把心揪了一下，萧书记要是在这摔一跟头，负责安排行程的这些人恐怕都得心惊肉跳一段时间。
不料萧宸虽然滑了一下，但他的反应度却极快，竟然还没等黄睿和徐菲的手扶到，就已经自己站稳。
“萧书记小心！”
萧宸回头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担心。朱大春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有些不知所措：“萧书记，您没事吧？”
萧宸笑起来：“没事，就是心里想事情，走神了一下，脚没落稳，滑了一下。”
朱大春这才放心了一些，萧宸已经摆手道：“咱们继续走。”大家就再次行动起来，黄睿担心萧宸再来一次，有意识地走近了一点。徐菲在刚才萧宸脚滑的一瞬间心里大急，这时却又在心里偷笑：就算你再稳重，没走过烂路，一样要脚打滑，要是刚才这一屁股摔下去，嘻嘻……不过想归想，她也刻意走近了萧宸一点。
萧宸这时开口问道：“朱支书，这些山上的树，就是油茶树吧？”
朱大春应道：“是啊，都是茶子树呢。”
“这么大的山，每年村里的茶油可以打出不少吧？”萧宸笑着问：“我听说茶油价格还是比较不错的。”
朱大春听了，就憨厚地笑起来，抓抓头：“还好吧，一棵树算起来大概能出二两到三两油，现在茶油要卖八块钱一斤呢。”
萧宸又问：“一户人家，大概有多少油茶树？一年能出多少油？”
“这个就不好说，油茶树这个东西没谱，有的地方油茶果出得多，有的出得少，再一个就是，有些人家摘茶果摘得干净，有些就马虎一些……这里面就有差别了。要是按一般来说的话，差不多一户人家能有一两千斤茶果，打出茶油大概一百到一百五十斤吧。”
萧宸嗯了一声，问：“那这些茶油怎么用呢，自己吃还是卖了？”他心里琢磨，八块钱一斤，一百斤可也有八百块钱了呢。现在城里的一般职工每个月差不多也就是四百多块，略好一点的五百块左右，八百块钱在农村可算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当然是自己吃了，不吃自己的，难道还去买油吃啊？”朱大春好像很奇怪萧书记会问这么个问题，又补充道：“买来的菜籽油不如茶油好吃的。”
“哦，是这样啊。”萧宸点点头，他忽然现一个很无语的问题，他不知道一户人家一年要吃多少油。不过朱大春可不知道，朱支：“不过也有的人家觉得菜籽油其实也差不多，他们就把自己的茶油卖了，然后买便宜的菜籽油吃，这样每年可以省三百来块。”
萧宸点点头，心里琢磨，这茶油能不能形成一个产业呢？正琢磨着，朱大春就叫了一声：“萧书记，你看前面，那里就是我们村的榨油场，不光我们村的油在这里榨，周围好几个村都在我们这里榨油呢。”朱大春说这个话的时候有些自豪，这个榨油场还是二十几年前他领人盖起来的，是他的“政绩”呢。
萧宸抬头一看，吓了一跳，那所谓的榨油场不过就是用农村常见的那种自家烧纸的土砖堆砌成的，别说什么装修了，就连墙面都没砌平整。面积大概最多一百五十个平方，也就两个教室大的样子，看上去破破烂烂不说，而且感觉好像随时会垮掉似的。
萧宸忍住心头的震惊：“这就是你们的榨油场？周围几个村的油茶果收了以后都到你们这里榨油？”
朱大春看见萧宸的样子，明白他是在想什么，就有些不服，道：“萧书记，您别看我们榨油场看着寒酸了一点，榨油那可是不含糊的。”
萧宸也不跟他争执，道：“走，反正顺路，我们看一下。”
朱大春便引他到了那榨油场的门口，萧宸走到门口往里一看，里面乌七吗黑，隐隐约约看见地面流着脏水，一些台子上面都是黑漆漆的，仿佛是一层油垢，萧宸的眉头就有些皱了起来，这榨油场里出来的油，除了油质本身的确是新鲜茶油以外，卫生恐怕就跟十几年后被曝光的地沟油差不多了吧？
朱大春看见萧宸的样子，就知道他怕是对卫生不满，他还是有些不服，乡里人吃个油，哪有城里人那么讲究的？听说城里有些人家，进门还要脱鞋，真是不怕麻烦。
“萧书记，您别看咱们这里看着不干净，我们的油还是很干净的，那都是我们自己榨的。”朱大春这话说得就有些急了，榨油场可是自己的一份政绩，可不能给抹杀了。
萧宸不置可否，问道：“榨油收费吗？”
朱大春一愣：“钱倒是不收，榨出1o斤油收一斤，卖了维持榨油场运行，多的钱大家分掉当补贴。”
萧宸点点头，这个听起来倒还算公道。“嗯，走吧，去五保户。”萧宸一转头，差点撞到徐菲身上，徐菲这次格外认真，萧宸的一言一行她几乎都在做记录。
萧宸就笑：“小徐同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记《起居注》一样？”然后就自顾自地先走了。
徐菲在后面愣了一下，然后看着萧宸的背影，心里道：你以为你是皇帝呀，还《起居注》呢，真不怕羞。
一行人继续往山里走，路越来越窄，越来越烂，很多干部已经累得直喘气，尤其是区委办和宣传部的一些中年干部们，更是在心里抱怨镇政府不会办事，安排见个五保户吧，安排这么远，这不是害人么？
让他们惊讶的是，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萧宸，居然是一副一点都没觉得累的样子，但队伍的度因为不少干部有些跟不上，仍然变得慢了起来。
花叶村的民居是分开建的，走一段就能看见一户人家，这里的村民不知道是有些害怕这些城里来的领导还是不愿跟他们面对面，反正看见萧宸他们过来，都是老远就避开，这让萧宸的心情又是一阵沉重。
别看已经94年，村里的房子依然是平房居多，而且也没有什么装修，别说瓷砖和888了，刷一层石灰算不错的。还有几户，居然还是木板房，是堂屋门口还有门槛的那种，让萧宸对草场镇或者说鼎清区农村的经济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等到了五保户家中，萧宸才完全震撼了，在这九十年代中期，居然还有木板加茅草搭成房子来住人。萧宸上前一些，就看见几名村干部和提前来到这里的镇里的干部引着一个估计七十多岁的老妇迎上前来。
看见那老婆婆有些颤颤巍巍地动作，萧宸就觉得让她过来迎自己简直是一种罪过，连忙快步迎了过去。
萧宸还没说话，几名干部已经开口：“萧书记辛苦了！”
“萧书记，您里面请。”
……
萧宸随意应了一声，看着那老婆婆，大声道：“老人家，您好啊，我叫萧宸，是代表区委区政府来给您拜个早年来的！”
那老婆婆早就一脸笑容，听了萧宸的话，连连点头：“小陈啊？嗯，好好，麻烦你了啊。”
萧宸和周围的干部都是一愣，小陈？？
胡成顿时瞪了提前来招呼五保户的几名干部一眼，那几个人心里就是一抖，这老妈子怎么这样呢，早跟她说了，要叫“萧书记”，人家自己介绍说萧宸，你就顺着杆子爬上去叫人家小陈，你当你谁啊。
几个离得近地连忙偷偷拉了那老婆婆一把，老婆婆一下反应过来，忙道：“哦，哦，我搞错了，小书记，你里面请。”
萧宸这会儿真有些哭笑不得，一会儿小陈，一会儿小书记，就没一句叫对的，可还不好解释，人家这个年纪，估摸一时半会只怕还解释不清，算了，小书记就小书记吧，人家老婆婆这个年纪，叫自己一声小书记也不算错。
第033章 哀民生之多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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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宸走到五保户家里，顿时有些不适应。家徒四壁那是肯定的，几件老旧的家具估计是别人家里淘汰了以后，可怜这老婆婆才送来给她用的。被子倒是挺新，不过在外面这张被子后面，萧宸还看见一张又薄又黑的旧被子，他心里默然，这新被子该是之前区委捐献的物资之一吧，虽然其实也是机关单位上的同志用淘汰的，可放在这里却跟新的一样。
萧宸格外不适应的是地面，这五保户老婆婆家的地面完全不平整，根本不是水泥地板之类，而是土地面，并且还没有压过，全是高低不平的，走在上面极不舒服。
萧宸一进屋，老人家就给搬了个凳子过来，往边上一放，嘴里招呼道：“小兄弟……哦，小书记，你坐啊。”
跟着萧宸来的一群干部看了那凳子，恨不得自己趴在那里让萧书记当凳子算了，这个凳子黑漆漆一层污垢油垢也就算了，而且摆下去那一下明明不重，居然还“咯吱”一响，横看竖看都是高危产品，万一萧书记一屁股坐下去凳子垮了，大家脸上都过不去啊。
萧宸倒是一点没介意，笑笑呵呵地就坐了上去，然后吩咐了一声：“给老人家搬个凳子。”连忙有人迅给老婆婆搬个凳子来，请她坐下。
萧宸坐近了一点，微笑着大声道：“老人家，您老高寿啊？”
那老婆婆愕然了一下，萧宸又笑：“我是说啊，您老今年多少岁了啊？”
“哦哦。”老人家这下明白过来：“我今年六十九啊。”
萧宸心里叹了一声，六十九岁就苍老成这样，看着能有八十开外，还是生活条件太差啊。又问道：“今年过得怎么样啊？快过年了，有没有什么年货的？”
老婆婆笑了起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过得还好，村里每个月都米啊。过年大队（村）送了三斤腊肉呢。”萧宸正要说话，老婆婆又好像想起什么，补充道：“哦，那个镇里的领导今天也送东西来了，五斤腊肉，一条腊鱼，还有一只活鸡。”
萧宸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笑着问道：“党和政府是关心着你们这些孤寡老人的，除了镇里、村里给你的这些，我们区委区政府机关的一些同志，也捐了一些钱物，托我给您送过来。”他摸出一个红包，递给老婆婆道：“东西一会儿我们会给您搬进来，这里是五百块钱，虽然钱不多，但是代表了我们党和政府以及机关单位上的各位同志的一片爱心，希望您能收下。”
老人家一听有五百块，手都有些抖了：“五百块啊？……你怎么不悄悄给我啊……我这里没地方藏啊。”
萧宸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下，敢情五百块在这老人家眼里已经是一笔巨款，非得小心藏好，还不能给别人知道才行。
“没关系没关系，您放心吧，谁都不敢打您这个钱的主意的。”萧宸只能这么说了。
老婆婆听了，安心了一些，连忙贴身收好。萧宸又笑着问：“要过年了，您家里吃的用的都够吧？”他现自己这已经算是没话找话了。
老婆婆有些高兴：“够呢，够呢，一到要过年就够了。队上（村上）说了，领导们过年要来，肯定会东西呢……小兄弟（当地话，同：小哥儿），你就是领导吧？”
萧宸的心情今天这算是跟老婆婆家的地面一样高低不平了，一会儿欣慰一点，一会儿又沉重起来。听这老人家的话就知道，她的“够”，只怕也就是每年领导们下乡意思意思的时候就够，其他的时候那可就不好说了。
周围的干部们也有些无语，或多或少有些感触，但几个负责安排今天行程的几个干部就有些惶然了，这老婆子说话咋神志不清似的，看来明年是不能再安排领导来她这了。这样想着，面色也就差了起来。
萧宸则只能无言地对老人家笑了笑，然后他转过头，站起身来，对周围的干部叹了口气，道：“同志们，我记得在《礼记·礼运篇》中说过‘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儒家的社会伦理学说都要求人们‘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要让人们在年老时有人奉养，以终天年，年轻的时候，社会提供条件来挥自己的作用，让年幼的未成年的孩子在社会的爱护下成长，鳏寡孤独的老人及有疾病残疾的，皆能有所养。这只是一种古代的社会理想，但也是人们对社会道德的要求，是儒家社会伦理的主张。”
他的声音从这里开始大了一点：“而我们呢？我们是**、社会主义，虽然还在初级阶段，可难道就不该让这些无依无靠的老人老有所养吗？他们不应该是无依无靠的，党和政府应该成为他们的依靠！……我想问问，全镇有多少这样的五保老人？是不是可以考虑建一个敬老院，集中政府和社会的力量，让他们的晚年过得好一点呢？”
众人也不知道萧宸这番话究竟是说真的，还是只是顺口这么一说，反正萧书记言，大家鼓掌欢迎然后口称“萧书记说得是”、“萧书记的指示我们一定照办”就好。
胡成一边鼓掌一边道：“萧书记的指示非常及时，原本我也觉得对于这些五保老人，政府是应该给予一些积极的帮助的，不过事情一多，就耽误了。今天幸得萧书记来了，才有了这样的好政策，我们镇党委会全力支持镇政府，办好这个养老院！”
胡成这话一说出来，刘江就仿佛吞了一只苍蝇。拍马屁也就算了，反正大家都得拍，可你一个马屁拍下去，只要“全力支持”就行，办事的可是我们镇政府，办个敬老院？行，可钱谁来出？你胡书记出，还是您萧书记出？指望镇里……我好歹也是个镇长，还坐个破面包，怎么也得先买个新车吧？
他心里虽然极为不满，但萧书记做出指示，胡书记赞同并表示全力支持，这个时候他要是反对，那纯粹就是不想干这个镇长了，只能强打笑颜鼓掌道：“萧书记和胡书记既然都支持，镇政府没理由不同意啊，不过这个经费问题……”
“经费问题，区里会给你们拨一部分，镇政府自己担一部分。”萧宸淡淡地道。
“好，只要区里支持，我们草场镇自然绝不含糊。”刘江知道，萧宸既然都表示区里会拨款了，那么这事情就算是定了，再说别的也没用，还不如痛快点答应。
萧宸见这里事情已经差不多，就转头朝着那老婆婆道：“老人家，我还要去其他五保户家里看望，今天就先告辞了，您多保重啊。”
老婆婆站起来，有些讶然道：“小书记，你这就走啊？我炖了那只鸡呢，吃了鸡再走吧！”她连忙拉萧宸到旁边房间，看她已经炖着的鸡。
萧宸一来不饿，二来一看那黑漆漆的锡锅，哪里还有胃口，忙道：“麻烦您了，麻烦您了，不过我真的时间比较紧，这鸡我就不吃了，您自己吃了，养养身子吧。”
老婆婆听萧宸说不吃，倒是松了口气，笑道：“哦，那好，那好，小书记你慢走。”
萧宸心里就有些奇怪，怎么她听了我不吃倒是如释重负了一样，莫非本来就不打算让我吃的？一直到走出来，他还在奇怪，这老婆婆还真是古怪。
他却不知道，他前脚一出门，老婆婆在屋里就自言自语了：“真是浪费，早知道你不吃，我就留着过年了……那些当官的也是讨嫌，人家小书记根本不吃，你们非得叫我今天炖了，硬是浪费一只鸡……”
这话要是萧宸听了，也不知道该是一副什么表情。
等从这家出来，又走访了旁边枫林村的一户五保户，一群人才算完成任务，再回到国道上的时候，许多人竟然连脚都被新雨靴磨起水泡了。这也不是奇怪的事，毕竟这些干部们平时哪里需要穿雨靴？
萧宸倒是有些奇怪，自己毕业出来就没怎么有空锻炼了，今天走了这么远的路竟然一点不累，当真古怪了。他换回皮鞋，就看见徐菲过来，招呼她进了车里，笑道：“我没说错什么话吧？万一要是有，你可得UU小说留情一点啊。”
徐菲噗嗤一笑：“萧书记这么才高八斗，孔夫子的《礼记》都记得，哪里会说错话呀。”
萧宸笑着摆摆手：“我也就记得这么几句罢了，你还当我能背诵不成？我可不像你，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呢。”然后他的目光就透过车窗，望着那片连绵不绝的油茶林去了。
徐菲笑了笑，没接着说，顿了一顿，却问道：“萧书记，我看您对这里的油茶树很感兴趣？”
萧宸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看见经济作物，职业习惯起来了，总觉得这么好的油茶林，就这么随意的采摘、榨油，有些浪费资源优势……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菲眼睛一眨：“领导的想法，我自然要揣摩一下啦。没有敏锐的眼里，怎么能处理新闻这一类的事情？”虽然只同坐了一次车，同走了一段路，但徐菲似乎已经感觉到萧宸是个不难接近的领导，所以说话也就随意了不少，似乎还有些少女的娇意在里头。
萧宸果然不介意，只是笑了笑，不过也不答话，心里却开始琢磨起这些油茶树的利用办法来了。
第034章 电话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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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的车厢里多了个年轻女孩坐在身边，萧宸觉得似乎总有一种清新的栀子花香在撩拨着他。他忽然想起大学时代借人家的摩托车载着女孩子飞驰的时光，那种时候，只要把度加快一点，身后的女孩定然会尖叫着抱紧自己的腰，用力靠在自己背上，两团柔软顶在后面，是那么的刺激。若是再来一个急刹，那身后的波涛汹涌就更加振奋人心了。
可惜这事情现在已经只能想想，如今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去弄个摩托车到处飙？更别说还载一个年轻女孩，那几乎是拿自己的政治形象开玩笑。
眼下老韩开车也是越来越稳，指望一个急转弯让徐菲趴到自己身上来也是几乎没有可能的事，萧宸似乎觉得有些遗憾。心里想着，不自觉地就瞟了徐菲一眼。
徐菲心里的思绪可不比萧宸少，她一会儿觉得欧阳主任给自己创造了这么好的接近领导的机会，真不应该浪费；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实在做不出那种靠着长相甚至身体而获得领导赏识的事情来，哪怕萧宸的自身条件让她下意识觉得就算真的跟他生一点什么，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可她仍然不愿意因此就巴巴的凑过去任人轻薄。
女孩子的敏感不是男人能想象的，萧宸不过轻轻瞥了一眼，徐菲就完全捕捉到了，她转过头看过去，大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疑问，虽然没有说话，但萧宸分明就能看出她是在问：“干什么呀？”
萧宸干笑一声：“听说你们胡部长对下面的同志很照顾？”
徐菲面色微微一变，笑容隐去了不少：“是啊，都照顾得过了头了。”她心里还以为萧宸是听见外面对胡明的一些说法，所以连带着把自己也怀疑进去了。胡明这个人，其他也还过得去，就是为人有些好色。因为管着宣传这一摊子经常接触的都是美女，胡明趁机得了不少不用言传的好处，因为胡明的原因，宣传部有些年轻漂亮一点的女孩子颇为恼火。虽说其中有一些人不介意胡部长有点秃头外加死鱼眼，但还是有很多收到骚扰的女孩不愿意的，这其中徐菲就是一个。其实胡明一般很精明，一旦勾不到手的，他倒是不会用强，只是平时会给些小鞋穿而已。但徐菲长得实在太漂亮，以至于胡明暗示几次都被拒绝之后仍然不死心，昨天安排任务之后又私下跟徐菲提了提，却又被徐菲拒绝了。
不过徐菲听见萧宸这么一问，就不自觉地想岔了，因为她当时刚到宣传部上班的时候，第一次胡明约她出去吃饭她是去了的。只是后来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才有些警觉，胡明喝了点酒以后借着酒意掩盖说了些露骨的话，徐菲就推说家里找她有事先回去了。她现在就是以为萧宸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有此一问。
徐菲自然是多心了，萧宸来鼎清区两个月还不到，时间都花在工作和“团结同志”上去了，哪里会知道宣传部机关里面的这点事情。不过他这时听了徐菲的话倒是有些察觉，笑了笑：“领导对下面的同志关心照顾，这个也能过头？”
徐菲明知道有些话不该跟萧宸说，可不知怎的，就是忍不住：“快五十岁的人了，吃个饭能扯到现在的姑娘家都爱穿什么蕾丝……内裤上面去，恶心死了。”
萧宸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然后想想，这怎么能笑呢，又生生憋了回去。前面黄睿好一点，他只要憋着不出声音来就行，脸上笑出来后面看不见，只是那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正在大笑。
老韩见萧宸没说话，插了一嘴，笑道：“徐小姐，这你就是少见多怪了。这男人喝了酒啊，那就是口无遮拦，不管嘴里跑出什么火车来，那都不稀奇。”
徐菲不服道：“他明明就是故意的。”她这话说完就后悔了，萧是什么关系，而且再怎么说胡部长也是自己的领导，自己这么说他，只怕萧书记要生气了。想到这里，徐菲心里就有些沮丧，之前在大学的时候，团委书记就跟她说过，说她性格有些硬直，日后难免会因为一些事情的处理或者一些话说得不够圆滑而得罪人。当时她还有些不服气，觉得自己行得正站得直，不用担心这些，出来以后才知道这世道果然不是在象牙塔里就能预料的。就说胡部长吧，他再这么苦苦相逼，也是一个月两个月自己能忍、能拒绝，可若是他继续纠缠呢？恐怕自己若非顺从了他，就只有调离一条路了。今天却又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居然把心里话说给了一个刚认识没几个小时的年轻书记，真是着了魔障了。
萧宸此刻却逐渐严肃了下来，手里的内参卷起来，右手的几个手指在上面轮流敲着，顿了顿，才缓缓地道：“胡明同志这个事情做得是有些过分了，不过……毕竟他也只是言语上有些不检，我会私下跟他招呼一声，希望他日后能够注意。”
这话从萧宸嘴里说出来，车上的另外三个人就都有些惊讶了。黄睿和老韩跟徐菲可不同，他们可是久坐机关的，对一些领导的套路熟悉得很。像徐菲刚才所说的，胡明这样的套路做法其实很平常，作为下属，徐菲应该是忍忍就过去了才对。
但徐菲偏偏莫名其妙地就说了出来，而萧宸更奇怪，他居然表示会对同样是区委常委的胡明“打声招呼”，这就让两人不禁有些揣测了。尤其是黄睿，领导的心思是他作为秘书不能不猜的。可是他却觉得，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萧宸似乎都不应该这么做才对。
虽说萧书记这段时间以来不仅没有被边缘化，反而很快的让李云新、刘文军和赵雷三位常委站到了他这一边，可是要全面压制林区长的话，最好还是得跟张书记取得默契，正如前面两次所做的那样。然而胡明部长可是从上次开会起就已经和张书记站在一起了的，要是现在萧书记忽然跟胡部长起了冲突，张书记为了保证手里的一个常委票，会不会改变立场不再与萧书记保持一致呢？如此从这个角度来看，萧书记答应这么做就未免有些考虑不周了吧？
黄睿有些皱眉，难道萧书记也是见不得漂亮女子，听见徐菲这么一说，就忍不住要英雄救美了？他却又有些不能相信，从萧书记最近这些日子的表现看来，不像是这种做事欠思量的人才是。
徐菲见萧宸居然这样说，那可真是惊喜不已，连忙道谢：“谢谢萧书记，这真是……太谢谢您了。”
萧宸笑了笑，摆摆手：“呵呵，不用谢，保护同志，理所应当。”其实他自然不是纯粹的“理所应当”，只是有信心能把事情处理妥当而已，再者说，从内心而言，他也不想看见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孩受到这种困扰，能帮的时候，顺手帮一把也不算什么。
在草场镇停车之后，萧宸的车队又往黄店镇而去。按说这时候宣传部的车就已经有空位置了，徐菲应该回去才是。徐菲也的确是这么说了，但萧宸却当着欧阳东的面让徐菲继续坐他的车，说是有事情要询问她。
欧阳东自然没有不肯，徐菲能去萧宸的车，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自然知道胡部长对徐菲的态度，可他并不担心，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干了这么久，自问还是很“关心”领导的，可依然就在这个位置死也不挪窝了，他对胡部长可没有什么好态度，如果能借此机会跟萧书记搭上线，虽说好处最大的肯定是徐菲本人，可他这个牵线搭桥的也少不得会得到萧书记的器重不是？
徐菲这一路心情就有些忐忑，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同事们会怎么说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心里却没有被胡部长调戏的时候那种气氛，她自己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我也很好色，看见胡部长那么又老又丑就很不舒服，而萧书记这样年轻潇洒，我就对他抱有好感了？那要是他也……徐菲只觉得自己的脸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这个时候偏偏萧宸忽然凑近过来，小声道：“我刚才是故意的，这样你回到单位上以后，说不定会少一些麻烦。”
徐菲被他的呼吸喷在耳边，只觉得一股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既有些暖洋洋的很舒服，又有些忍不住想逃跑的感觉，脸红红地：“哦……”
萧宸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让她更不知所措了，萧宸这才反应过来，她怕是有些害羞了，不禁有点好笑，又道：“这样，下次胡部长如果约你出去或者什么别的，你就说你要找我有事。我想……胡明应该会聪明一点。”
萧宸这话说到最后，似乎有些霸气，但徐菲却听得特别舒服，乖乖点头，小声地嗯了一下，表示同意。
萧宸笑了笑，就坐回去了。徐菲心跳慢慢降下去一些，忽然轻轻一咬嘴唇，偏过去凑到萧宸耳边，道：“可是，要是他不信怎么办？……要不，要不……你把电话号码给我一下好不好？”
萧宸愕然回望了她一眼，只见她脸上已经通红，被萧宸这一看，立即吓得缩回去了不少，但仍然没有要收回这句话的意思。
他就笑了笑：“好。”
第035章 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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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在黄店的送温暖行动比在草场镇顺利一点，萧宸这是第一次来黄店，却可以看出黄店的展程度要好于草场，这可能正是五县通衢的优势。只不过黄店镇的路一旦出了“城区”，也一样是泥巴路，唯一的进步是路面比草场那边的路略宽了一点。
如草场一样，这边的山林9o%都是油茶树，这让萧宸更加觉得应该将这一农业资源充分的利用起来。华夏历来重农业，有无农不稳之说，但却忽视了农业利润。农业利润不够，则极大的挫伤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不仅严重影响经济平衡展，而且可能导致一些社会不稳定因素的出现。
而要想农业利润能够提高，作为政府一方，萧宸认为主要还是要加大对农业产业化的引导和推进。必须以市场为导向，以经济效益为中心，以主导产业、产品为重点，优化组合各种生产要素，实行区域化布局、专业化生产、规模化建设、系列化加工、社会化服务、企业化管理，形成种养加、产供销、贸工农、农工商、农科教一体化经营体系，使农业走上自我展，自我积累、自我约束、自我调节的良性展轨道的现代化经营方式和产业组织形式。
看来有必要找郑之鹏和张洋谈谈了，在回程的途中，萧宸坐在车里，暗暗想着。
徐菲时不时偷偷地朝萧宸看去，她有些不明白，似萧书记这样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正应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却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面色沉重、愁眉不展呢？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让萧书记也为难了？或许，胡部长在鼎清经营日久，连萧书记也觉得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他退步放手？那……他会不会改变主意不管自己了呢？徐菲一时有些心乱。
萧宸又哪里知道身边的女孩心里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他一向言出必行，却也没想过自己说过的话，在这敏感的女孩心里也是有可能产生怀疑的。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萧宸的手机忽然想起了军歌的旋律。
“喂，我是萧宸。”萧宸看了下号码，这个号码上午见过，他知道可能是燕微雨。
“喂，我要下班了，你什么时候回家？”燕微雨说道。
萧宸有些挠头，这话听上去怎么有点怪怪的？但他知道燕微雨的意思，只能答道：“已经在车上了，大概还有半小时到四十分钟吧。”
“哦，那我过来了。”
“嗯。”
萧宸挂掉电话，徐菲犹豫了一下，问：“萧书记，女朋友催了？”
萧宸笑了笑：“不是。”
徐菲心里就觉得放心了不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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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区委停了一下，徐菲从车上下去。
“萧书记，再见。”徐菲笑着跟萧宸告别。
萧宸也笑着挥挥手：“再见。”
徐菲一走，桑塔纳便朝区委宿舍开去。
区委宣传部也在区委大院办公，只是不在同一栋大楼而已。徐菲从萧书记的车上下来，还跟萧书记那么“亲密”的告别，这让不少年轻女同事们投来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往常胡部长找她谈话，也会引起这样的一些目光，徐菲很是厌恶，但今天不知为何，她却觉得感觉很好，下意识地还有些抬头挺胸，越显得漂亮清丽。
胡明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脸色冷，紫砂茶杯被他紧紧的捏着，若非指力不够，只怕这价值不菲的紫砂茶杯就要被他捏爆了。
萧宸一路让徐菲与他同车，这件事自然已经有人向他汇报，他今天是跟着谢走的，谢书记负责的两个镇一个是兴陵镇城区，一个也就是周边的镇，回得极早。胡明接到报告之后就在这里等着，果然萧宸的车上就坐着徐菲。看着徐菲下车后那张清秀的脸上浮现出来的神采，胡明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徐菲回到办公室，明显的感觉一路上跟自己打招呼的人都似乎比以前客气了不少，就连其他科室的主任、副主任见到自己，也是笑笑呵呵的，以前动不动“徐菲”长、“徐菲”短的领导们，现在开口闭口都成了“小徐”、“小徐同志”了。当徐菲心中有些小得意，但转念一想，这样不会给萧书记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吧？心里又不禁有些忐忑起来，好像欠了萧宸很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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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宸的车只到了区委宿舍门口，他便叫黄睿和老韩回了，自己走到一号宿舍楼下，果然看见三单元楼下站着一个警装丽人，正是燕微雨。
见到萧宸走来，燕微雨就有些不满，冲他道：“不是说半小时就到吗，怎么这么久？”
萧宸拿出手机看看时间，道：“我说半小时到四十分钟，现在距我说话的时间正好三十九分钟，所以我并没有失言，你的抱怨是没有道理的。”
燕微雨语塞了一下，有些生气道：“你不知道只有男等女，没有女等男吗？”
萧宸直接往楼道里走，一边走一边撇撇嘴：“那是说恋爱的男女吧，我的燕大小姐。”他转过头，看着她：“难道说燕小姐你想……”
“想你个头，你才想呢，走你的吧！”燕微雨瞪了萧宸一眼，凶巴巴地道。
萧宸呵呵一笑，也不计较，直接上楼开门。
一进门，萧宸就嗅嗅鼻子，眉头大皱：“怎么这么臭？”
燕微雨一进来，秀气的小鼻子也是皱得厉害，但脸上却笑了起来，笑嘻嘻地道：“小希望给你拉BB（读“便便”）了。哦也！”
萧宸瞪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它拉BB，你高兴个什么劲？”
燕微雨嘻嘻笑道：“臭死你呀。”
萧宸无力地翻个白眼，把外套一脱，往沙上一丢，道：“我洗把脸，它拉的BB你赶紧处理了。”
“喂！”燕微雨瞪大眼睛：“你叫我去清理小希望的BB？”
萧宸道：“那是自然，你捡的小狗，难道BB还要我来清理？”
“你！”燕微雨柳眉竖起起来：“这种事自然是男人来做，我才不做呢。”
萧宸撇撇嘴：“凭什么啊，你捡的狗，自然是你负责了，我可只提供它的住宿，别的我可不负责。”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爱心啊！”燕微雨瞪着萧宸：“明明是我们一起捡的，你不准赖账！”
“我没有！”萧宸严肃纠正。
“你就有！”燕微雨也不示弱。
“我绝对没有，是你主动的，我只是顺了你的意思而已。”
“胡说，你要是没有，我怎么会来你这里的？”
“我只是看你当时那么急，所以一时报着做好人好事的态度……”
“胡说！胡说！你就是故意的，就是你带我来的！”
两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着，门外忽然砰地一声响，萧宸和燕微雨都是一愣，还是萧宸反应迅，一把拉开门，就看见李云新满脸尴尬的笑容看着自己。
“云新？你这是……？”
李云新干笑一声：“那个……没事，没事，现在没事了，你们……你们继续，我先回去吃饭了。”他说着，逃也似的走了。
萧宸和燕微雨面面相窥，燕微雨问道：“这是谁？”
“李云新，区纪委。
“哦。”燕微雨好像没放在心上，忽然，她睁大眼睛：“他就是你们区纪委书记李云新？”
萧宸点点头，有些惊讶于她的诧异：“干什么这么惊讶？”
燕微雨拍拍胸脯：“还好，还好，他是跟你一伙儿的吧？那还好。”
萧宸莫名其妙：“什么叫他是跟我一伙儿的？这是什么话！”
“你就装吧。”燕微雨脸色微微一红：“他要不是跟你一伙儿的，刚才那些话，换个纪委书记听了，你说会怎么样？特别是，如果这位纪委书记是你们林区长的人的话。嗯？”
萧宸皱眉道：“那又怎么，我又没说什么……哎呀！”萧宸面色大变。
燕微雨虽然脸色还有点红，却是嘻嘻笑了起来：“堂堂区委萧副书记，居然把一个可怜的人民女警骗到家里，然后……唉，事后居然还不承认，真是太没有担当了！”
萧宸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笑，怒吧，对着明显是恶作剧的燕微雨，他又怒不起来；笑吧，自己明明跟她什么事情都没有，两个人谈的乃是那只小狗，却偏偏很可能在李云新听来就是萧宸“敢做不敢当”，这又叫他如何笑得出来？
只好狠狠地瞪她一眼：“笑，笑，笑！你就笑吧！我是男的，我无所谓啊，云新要误会就让他误会好了，我不觉得丢人。倒是你呀，燕大小姐，你今后这名声……”
燕微雨面色变了变，叫道：“不好，哎呀，我亏了！我亏大了！……萧宸！都怪你，都怪你说话不清不楚的……你刚才为什么不解释？哎呀你讨厌死了，你快去追上李云新，快去给他解释清楚，快去呀！”
萧宸这下子却是不急了，懒洋洋地道：“我洗脸去了。”
燕微雨气道：“你到底去不去解释？”
萧宸手捏着下巴，似乎很是斟酌了一番：“这样吧，你把希望的BB清理一下，我就去找云新解释一下。”
燕微雨咬咬嘴唇，指着萧宸：“算你狠！”
第036章 “追尾”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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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宸洗脸出来，客厅里的臭味已经小了很多，燕微雨再次如上次那样趴在沙上，逗弄着希望之星。萧宸始终觉得这个名字很古怪，要他起名的话，还是旺财、财、升官……这些比较好，希望之星……希望一屋都是狗屎的味道么？
不过他一走近过去，看见小狗睁着纯真的眼睛朝自己摇尾巴的时候，又觉得一点臭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嘛，有很多事情，习惯了就好。
萧宸伸出手指，指着希望之星的小鼻子：“你个小东西，吃了就乱拉BB，搞得我满屋都是狗屎味，下次乱拉我就……哼哼。”
小狗自然不知道萧宸在说什么，但萧宸说话的声音并不凶恶，这是它能够听出来的，一见到萧宸的手指伸了过来，它的尾巴就摇得更欢了，伸出舌头就舔过去，还用小爪子搭了搭萧宸的手，看上了倒有些像撒娇，仿佛在说“来跟我玩呀”的模样。
萧宸就有些哭笑不得，悻悻地抽回手，虚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臭臭，脸皮还挺厚的。”
燕微雨心里嘀咕：你才是厚脸皮呢。
她忽然现现在这个姿势有点暧昧，萧宸站着而自己趴着，倒有些像是自己故意把屁股翘起来让人家看一样，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萧宸见了，问道：“它的伤怎么样？”
燕微雨看了希望一眼，见它正巴巴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拿了一点点狗粮在手上，伸过去喂它吃，嘴里道：“兽医说情况应该已经控制住了，你看它腿上，绑了两个小东西固定骨头呢。现在就是皮肤病有些麻烦，兽医说它这个可能是蠕形螨虫和真菌交叉感染，治疗起来需要的时间比较长，要求主人有耐心。”
萧宸看了看希望之星，它的身上虽然上了药，但显然还没有什么明显的康复状态，只是流脓的情况似乎稍微改善了一点，但仍然散出一种特别的怪味，想来刚才的臭味不光是它的BB，还有它身上这烂掉的皮肉。
萧宸见自己一朝它望去的时候，它就朝着自己摇尾巴，看眼神还很高兴的样子，心里叹了一声，它这么小，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危险吧？就点点头：“小家伙真是挺可怜的。”
燕微雨就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兽医说伊维菌素隔断时间还要继续打的，他过几天就来看看。”
萧宸就想起来开始说过的事情，站起来道：“对了，我去拿片钥匙给你。”跑进自己卧室拿了一片钥匙递给燕微雨，道：“我绝大部分情况下中午都回不来，你要是不放心，就自己过来照顾它。”
燕微雨犹豫了一下，接过钥匙，道：“你倒是挺放心我的。”其实她上午挂了萧宸的电话心里就犹豫了很久，自己跟萧宸并没有什么关系，朋友都不知道能不能算，贸贸然拿了人家的房门钥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他又是单身男子，自己一个女孩子家，拿他的房门钥匙，传出去似乎很有些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的可能。只是，现在的情况又是这么一个样子，如果不拿的话，希望之星每天中午就没人能给它换药了。她一想起小狗狗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就是一软，想自己只要不是大张旗鼓的，又有谁知道呢？再说，就算真知道了又怎么样？身正不怕影子斜。
萧宸可不知道她心里有这么多心思，笑了笑：“我这里除了我本人以外，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至于我本人嘛，倒是不怕你会偷。”
燕微雨横了他一眼，小声嘟嚷道：“厚脸皮。”然后拿起药来，开始给希望之星换药。萧宸看了一下，小狗竟然非常乖巧，似乎知道燕微雨是为它好一般，一动不动地让燕微雨随意施为，有时候明明疼得一缩，却也不躲不叫，只是拿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燕微雨和萧宸，仿佛在说：“我疼了。”
这个时候，燕微雨就心疼的帮它吹吹，嘴里哄着道：“不疼哦，不疼哦，小希望最勇敢了。”
萧宸在旁边直翻白眼，干脆站起来道：“我先去洗个澡。”
燕微雨这时候正忙，也没功夫跟萧宸多说，哦了一声，算是答复。萧宸就去卧室拿了衣服，自己施施然去洗澡了。
过了一会儿，他正搓得舒服，心里琢磨自己也没见搞什么锻炼，怎么好像肌肉倒是越明显了，看看腹部那不知道是六块还是八块的肌肉垒块，萧宸心里就不禁有些男人天生的得意，咱现在也算钢铁般的男人了吧？又看了看下面那话儿，更是连嘴角都笑歪了，心里阴阴地笑：下次见了苏凝，定要她连续三天起不得床，如此方能显示本大爷的神威……嘿嘿。
正白日做春梦，忽然浴室门被人用力拍了几下：“你洗澡洗睡着了啊？还不出来？”
萧宸被这冷不丁来的一下子吓得一哆嗦，听清楚声音之后顿时大怒：“我洗个澡你也要管？老子下乡弄得满身泥巴和汗，能那么容易洗干净吗？吵什么吵，要不要我开门让你进来帮我洗啊？”他被打断美好的绮思，恼羞成怒之下未免有些口无遮拦，连“老子”都冒出来了。
燕微雨本来是打算叫他快点洗完了好出去吃饭，哪知道萧宸陡然怒，顿时就有些委屈，不就是叫你一声吗，要这么凶人家？嘟着嘴不理他，自己去客厅生闷气去了。
萧宸一句话出口，也有些后悔，看来今天的见闻让自己下意识的心情很沉重啊，都开始迁怒他人了。他苦笑了一下，把水关了，擦干净身子，穿了内衣和睡衣出去。
燕微雨本来坐在沙上生闷气，希望在纸箱边上，用爪子拍着箱子边缘想引起她的注意她都不理，这时一见萧宸出来，直接把脸偏过一边去。
萧宸干咳一声：“叫我干什么？”
燕微雨自然不理他。
萧宸就走过去一点，坐到她旁边的沙上，打个哈欠，道：“你不说我睡觉了。”然后等了三秒，见燕微雨没有反应，他还真的倒头就在沙上躺着睡下，顺便把那烤火的小被子搭在身上，一副休闲惬意的模样。
燕微雨本以为他出来会给自己道个歉，却不料萧宸竟然完全没那个意思，当下就气得不行，站起来就往外走。
萧宸在后面道：“现在外面没公交了，打车要走到前面那个路口。另外，顺便跟你说一声，一个女孩子家，在男人洗澡的时候敲卫生间的门，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的。”
燕微雨气得顺手抓起一个沙垫朝萧宸砸过去，萧宸顺手接过，笑着站起来道：“好啦好啦，是我不好行吧？没吃饭吧，等我一下，一起去吃了。”他说着，就自顾自往卧室去换衣服去了。
燕微雨大声道：“谁要和你吃饭去了？”但话是这么说，人却是在门口停了下来。而且这话显然一点效力都没有，萧宸照样不急不忙地进去，连头都没有回。
燕微雨便有些沮丧，自己干嘛要听他的跟他一起去吃饭？
她有心要走，但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心里给自己找个借口：要是把这厚脸皮弄生气，万一他把火撒到希望之星身上怎么办？我可不是怕他，只是怕他伤害狗狗……
萧宸换了衣服过来，看见燕微雨一副痴痴的样子，不禁奇道：“高兴傻了？要不我再买支玫瑰，让你开心开心？”
燕微雨心知自己说不过他，干脆别过脸去，懒得理他。
萧宸笑了笑：“这才对嘛，女孩子就要有个女孩子样，这样秀秀气气多好。”说着就往前面走。燕微雨一声不吭地跟着，过了一会儿，萧宸忽然转头问道：“想吃什么？”
燕微雨心里想着小心思，哪知道萧宸会忽然站住，一下就撞进他怀里，，只觉得一股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连忙一把推开，往后退去，怒道：“你这人怎么说停就停的！”
萧宸正回味那一阵香风和两团柔软挤向自己胸腹的感觉，听了燕微雨的话，顿时大叫撞天屈：“有没有搞错，我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你居然……你好歹也是警务人员，难道不知道凡是追尾都是后车的责任吗？就算要怪，也是我该怪你撞了我才对，你怎么反而倒打一耙？”
燕微雨羞气之极：“人能跟车比吗？”
“为什么不能？很显然这是‘同理可得’的事情。”萧宸义正言辞，然后摆摆手，十分大度地道：“好了好了，我就不跟你小女孩子一般计较了……想吃什么？”
燕微雨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在他腰里揪下一块肉来，瞪他半天，却见这厚脸皮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终于知道自己的目光杀伤力有限，恨恨道：“你请客呀，问这么大方？”
萧宸无所谓道：“随便啊，我请就我请。”
“好，这可是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燕微雨连忙把话给他堵死。
萧宸心里暗笑，在这鼎清区，你也想把我吃穷？当下大方万分，颇有盖茨哥的气势：“那是自然。”
燕微雨笑起来：“好，那去夏都。”
第037章 暗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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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都大酒店，原名夏都宾馆，其建筑风格别致典雅，设施完备舒适，是全朗柳市第一家被旅游局评为三星级涉外定点酒店。酒店主楼高28层，雄伟挺拔、豪华气派，以潇南省西北第一高楼的美称享誉省内外。
虽说只是三星级，可在朗柳，夏都的消费那可不是一般般的高。哪怕只是两个人一顿饭，吃个两三百你都不好意思进门，某些效益一般的企业，拿三百块一个月职工可是多了去了。只是燕微雨却不知道，萧宸又哪里会在乎这点钱？虽说这时还没有实行高薪养廉、公务员也还没有后来的数次加薪，可这跟他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根本不是靠工资过日子的人。上次来上任前，小姨秦沁就给他打了十万美元，折合华夏的RmB足足八十多万呢。而且就算真用工资付账也没关系，他萧书记上任以来根本就还没花过几块钱，吃喝住行全部有安排，连电话费和香烟都有公家出钱，属于业务津贴。他又不用买什么衣物之类，工资几乎没动呢。
按照一般领导的习惯，出去吃饭自然要司机把车开来。不过萧宸却知道老韩读大学的儿子今天放寒假，刚从星城回来，这时应该正是父子团聚的时候，他就不打算叫老韩跑一趟了。
老韩这个人，说起来也比较霉。在部队受伤复员回来，因为读书不多，只好进机关做司机，按说在那个时代，司机提干还是有希望的，不料跟的第一任领导居然没多久就栽了，老韩虽然没被抓到问题，可毕竟受牵连，“冷藏”了不少时间。后来难得又跟了大领导，就是齐书记，偏偏人家齐书记是个快到站的老领导，一点脾气没有，权力影响也有限，他也只好继续小心翼翼。现在换了萧书记来，居然没把他换下去，他已经很是感激了，甚至上次出了事之后萧宸也没说什么，就更让他心里暗自打算，这样的领导才是值得卖命的领导。
萧宸和燕微雨便走到前面的路口打车，到了夏都门口，那两个门童见惯了坐小车来的大领导、大老板，见是打车来的客人，就有些不冷不热，随便招呼了一声欢迎光临，顺手推开门之后就没了下文。
燕微雨有些不满，这素质也是三星级酒店的门童？当下板起脸就往里走。
萧宸却对这些不甚在乎，确切的说，他已经过了在乎这些事情、这些人的阶段。这其实也就是那些小领导们喜欢挑三拣四讲排场，而真正到了一定级别的大领导反而好说话的原因。层次不同了，站的位置高了，往下俯视的人，根本无须动不动就摆脸色给人家。就好像在萧宸印象中，爷爷似乎从来没有对他们自家人以外的人摆过脸色一样。——对自家人严格，那叫肃肃家风，对外人和善，那叫亲切关怀。位置决定心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种心态的。
萧宸正打算进去，忽然看见外面一辆熟悉的车开过来，那是一辆三菱越野，萧宸凝目望去，车牌号十分熟悉，正是区长林志立的车。
萧宸心中一动，转身跟上燕微雨，道：“我们去那边。”然后匆匆朝一边的休息茶座过去。燕微雨有些莫名其妙，跟上他，调侃道：“怎么，萧书记没带够钱？打算只喝个晚茶？”
萧宸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燕微雨就有些意外，不过萧宸这副模样还真很少见，她就先不跟他作对，跟着他去那边坐好。
萧宸透过玻璃窗望去，这时才看到，原来林区长的车后面还跟着一辆桑塔纳，这车也是萧宸熟悉的，正是宣传部胡明部长的车。
萧宸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凝重，想了想，又冷笑了一声。燕微雨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也安静了下来。
那两辆车停车之后，各从后面下来一个人，正是林志立和胡明，两人下车之后笑着说着，在秘书的“开路”下从外面走了进来。萧宸借着前来送单的服务员遮拦，看着他们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往楼上去了。
萧宸收回目光，燕微雨已经点好了东西，问道：“怎么，你们区委的？”
萧宸微微点头，却不多说，顺手接过菜单，随便道：“金香凤爪，蜜*汁烧麦，虾饺皇，白灼菜心，萝卜牛腩……再一个蒜蒸小排吧。”
燕微雨撇撇嘴：“你就奢侈吧你，点这么多吃得完么？”
萧宸毫不犹豫道：“吃不完打包回去，正好当宵夜。”然后又笑道：“怎么，怕我付不起帐会把你抵押在这？”
燕微雨哼了一声：“要押也是押你，你等着洗盘子吧。”
萧宸哈哈一笑：“你别说，洗盘子这事儿我还真不在行，留我洗盘子，那他们肯定要亏了。”
燕微雨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话，却又问道：“看你模样，好像跟刚才这两个很不搭调啊，我想想，以你的身份，居然躲他们一躲……要么就是你的领导，要么就是你的对手。可在鼎清区你的领导应该只有一个谢书记，谢书记年纪跟刚才那两人不对，那他们就只应该是对手了。嗯，我再想想，那辆三菱越野车，跟市里领导的车差不多了，显然比你那破桑塔纳强，坐三菱车的是你们林区长吧？”
萧宸微微有些惊讶：“小丫头不愧是干警察的，分析得还头头是道。”
燕微雨难得听他服气一次，不禁有些洋洋得意：“那是自然。”忽然又脸一板：“你说谁小丫头呢？”
萧宸就笑起来，却不解释。
燕微雨又问：“听说林区长跟你关系不怎么样？”
萧宸知道她的听说，肯定是听顾乐说的了。也不说是不是，看着她，认真地反问道：“我可以把你这一问理解成关心不？”
燕微雨忍不住直接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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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燕微雨上车之后，萧宸自己打车回到区委宿舍，看看时间还早，拿出手机给李云新拨了个电话。上次李云新就跟他说过，会暗中准备一点材料，反正对某人的举报信本来就不少。两人谈话快完的时候，萧宸就提了一句，说刚才在他家的那女警就是上次被撞的那位，是顾乐的表妹。李云新呵呵笑了笑，他其实自然不会关心这个，是不是顾乐的表妹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萧宸本来就没结婚，谈个女朋友也不奇怪不是？
跟李云新通话完之后，萧宸又给顾乐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几件事情给顾乐去处理。
之后看看希望之星，这小家伙好像已经累了，侧睡在那边，看见萧宸过来，惺忪着睡眼，摇摇尾巴，萧宸见它哈欠连天，也就不折腾这可怜的小狗了，便抱了本《市场经济体制下的公有制经济》坐到床上去看了。
第二天一早，萧宸下楼的时候，老韩已经开车在楼下等他了。萧宸看了一下院子里，十来辆小车停着，都是在等领导的，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上了车，黄睿这时还不在，萧宸就笑着对老韩道：“儿子还好吧？”
老韩一提儿子就很开心，有些自豪，也有些感慨道：“还行，这小子还算争气，在学校入了党不说，还一直做着干部。听说明年去报名之后就没什么课了，主要是自己找地方实习，现在正在争取再拿个优秀学生干部之类的东西，实习的时候也好找单位一点。”
萧宸笑了笑：“学什么专业的？”
“经管系。”老韩憨笑着解释道：“选专业的时候他们都说以后这个吃香，我反正也不大懂，就听他们的了，好在小崽子自己也喜欢。”
萧宸点点头：“经管系不错，年后他要是愿意，可以来我们区锻炼一下嘛，你问他是想在机关上还是在企业去，我帮他打个招呼。”既然是真有本事的，又是“自己人”，随便帮个忙，也是有好处的，司机可也是重要部下呢。
老韩喜出望外，连连感谢不已。萧宸却又问道：“老韩，我记得那天听黄睿说，你的干部编制还没拿到？”
老韩心里猛跳了一下，直觉自己要转运了，点头道：“是啊，现在这个干部编制，是越来越难拿到了。”
萧宸笑了笑，摸出手机，给林成南拨了个电话，接通之后便笑着道：“林部长，我是萧宸。”
林成南在那头爽朗地笑着，道：“萧书记，有什么指示？”
萧宸呵呵一笑：“看你说得，这么见外做什么，你这么客气，我可不好找你帮忙了。”
“萧书记有事，那不就是我林成南自己的事一样吗？只要是我林某人力所能及的，萧书记尽管吩咐。”林成南现在是打定了主意跟着萧宸走，自然是毫不含糊的。
“我的司机老韩，干部编制还没解决，我觉得组织部门可以考虑一下。”
林成南在那头其实也松了口气，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他主要是怕萧宸直接让他出面跟孟炎部长对着干，那样的话就有些难办一点。要知道，组织部是个特殊部门，有一个特殊惯例，就是组织部的正职只能异地使用，而且只能任一届，而常务副部长只要书记和常委会没有意见，是可以一直担任的。孟炎靠着林志立，把组织部抓得很紧，可是他毕竟只能干一届，等他走了或者换位置了，自己就算不能成为下一个部长，可也说不定下个正职也跟孟炎一样不是？所以跟这萧宸没关系，但和孟炎闹太僵就犯不着了。
第38章 班底聚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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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2月23日，腊月二十三，星期三。
上午，全区农业展规划与展望专题会议在区政府大会议室召开，会议书面传达了全市农业展规划工作会议精神，总结和回顾鼎清区去年工作，分析当前农业展面临的形势与任务，部署本年度全区农业工作的任务和要求。区委副书记、区长林志立、区委副书记萧宸出席会议并讲话。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岳生宪，区政协副主席吴荣日出席会议，副区长郑之鹏主持会议。
区委副书记、区长林志立指出，各地各部门要加强协调和配合，抢抓机遇，强力推动我区农业事业的大展。
区委副书记萧宸指出，要认真贯彻党的十四大和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央农村工作会议精神，以郑南巡理论为指导，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展观，把统筹城乡展作为根本要求，把展特色现代农业作为重大任务，把促进农民收入快增长作为主攻目标，把夯实农业农村展基础作为重要内容，把深化农村改革作为根本动力，按照“稳粮食、抓增收、强基础、惠民生”的基本思路，扎实有效地抓好农村、农业工作，努力实现农村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展，全区上下要切实增强事业心和责任感，站在统筹城乡展的高度谋划农村和农业工作，进一步振奋精神、坚定信心、再接再厉、再鼓干劲，着力夯实农业农村展基础，在统筹城乡展上迈出更加有力、更加坚实的步伐，取得更大成绩。
会上，萧宸还特意将鼎清区重要油料经济作物油茶树的种植和产业化作为例子，畅谈油茶以及各类经济作物的种植、养殖应该形成科技化、产业化的展观，以打造全国优秀知名品牌为目标，以切实为农民增收为目的，在区委区政府的指导下快展。
上午11点5o分，郑之鹏副区长宣布本次会议圆满闭幕。
通过本次会议，许多干部惊讶的现，萧书记的言既贯彻了中央和省市各级工作会议的精神，又切实讲到了实际工作中应该注意的各项要点，并且针对一些现阶段出现的主要问题一一做出了分析，整个言既有理论，又有实践，而且还不枯燥。而反观林区长的言，却大多是大家听腻了的空话、套话，通篇几乎没有一句实际，让人昏昏欲睡。
而且更重要的是，整个会议几乎成了萧书记的主场，仿佛这里不是区政府的大会议室，而是区委大会议室，甚至连主持会议的郑之鹏副区长也成了萧书记的应声虫，而林区长若非坐在主席台正中央，则恐怕要被人遗忘掉了。
一众基层干部原本是不太清楚上次常委会上生的情况的，但今天见到这一幕之后，他们的心里自然就琢磨开了。
下午萧宸的工作比较消停，毕竟已经腊月二十三，年前该办的事差不多也都办了，都是一些文件上的整理和扫尾工作，这些事情自然有黄睿去做，萧宸自己倒是闲了下来。他虽然时刻提醒自己要勤政，可勤政并不等于事必躬亲，领导抢秘书的事做，那是吃撑了，诸葛亮怎么死的？就是这么累死的。萧宸可不觉得自己比诸葛亮还能干，所以这些事情该放手的他绝对放手。
中午，按照萧宸的习惯，仍然是在区委食堂用餐。区委的大小干部和食堂内的工作人员现在对此倒也见怪不怪了，没准是萧书记才来不久，现在应酬还不多吧。他们却哪里知道，眼下想请萧宸吃饭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大多还没找到门路开口才是真的。
下午刚上班，电话就响了，黄睿接了一听，是政法委刘文军书记，自然立刻给萧宸转了进去。萧宸接过电话，“喂”了一声，里头刘文军已经爽朗地笑着道：“萧书记，今天晚上有空没？我在夏都订了大包间，打算敬萧书记几杯呢。”
萧宸笑笑，道：“刘书记请客，我一定到。”
刘文军就又说了两句客套话，然后道：“其他几位同志那里，还是萧书记通知一下吧？”
刘文军请客，却让萧宸来通知，这里自然不是支使人的意思，而是说这次吃饭，谁能去，谁不能去，那得是他萧书记说了算。
萧宸笑着说好，然后挂了电话之后，就分别跟李云新、赵雷、郑之鹏、张洋、彭业和林成南挂了电话过去，告诉他们今天的会餐地点。然后想了想，又跟周平和顾乐也去了个电话，把他们两人也叫上。周平和顾乐自然大喜，尤其是周平，心里那个美啊，悬了好一段时间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四个区委常委、三个副区长、一个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这表示什么？表示这是一个区里的高层会面，在这种时候萧书记能把他老周叫去，那是什么意思？是把他真真正正的当成亲信、当成自己人了！
周平一激动，这班也上不安心了，想着反正每年这时候财政局都是整理账目，实际上他这个局长倒是没什么事情可干，干脆一步三摇仿佛喝了酒一样地回了家里。
一回家，周平的老婆就有些意外：“老周，你们放假了？……你又喝酒了？”
“没呢，你看我这像是喝了酒吗？”周平把外衣一脱，就过去开空调。这个时候的空调还不大普及，可再怎么不普及，财政局长家里能不普及吗？根本都不用他什么贪污，需要找他“求钱”的单位和企业就哭着喊着给他送来装上了。
周平的婆娘就横他一眼：“你这一步三晃，脸上还红光满面，不是喝酒了，那就是去鬼混了，指不定都干了。”
周平瞪了她一眼：“你少胡说八道，我不过就是高兴了点，说什么东西呢……”
“你都这年纪了，还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你这位置还能往上动动？要是不能，我瞧着就你现在这样挺不错了，万一换到别的口子，那还不如财政局呢。”周平婆娘一边整理年货一边道。
“你知道什么你？”周平没好气地道：“我年纪怎么了，我年纪很大吗？四十三四岁，不正是干工作的时候吗？这年纪叫‘正当年’……不知道别瞎说！”
“哟，你还德性上了。”周平婆娘放下手里的活，也跑来往沙上一坐：“说说看，有什么喜事？”
周平下意识地挺挺胸，下巴一抬：“萧书记请我晚上去夏都吃饭。”
周平婆娘一愣：“萧书记？那个单位的？没印象啊，你啥时候认识的？”
周平就像显摆的时候被人鄙视了，当时就有些不爽，瞪了老婆一眼：“区委的萧书记！”他在外头自然一向是沉稳老练的，可回了家里对着自己老婆还那副样子，那就是纯粹有毛病了，所以在外面不能显示出来的得意，就全留在家里显示了。
“哎呀，就是那个二十多岁的萧书记？萧副书记？”周平婆娘一下子惊讶起来，在沙上猛一弹。
周平心里得意，脸上却直皱眉，怪罪道：“哎哎哎，跳什么跳，几十岁的人了，有点样子好不好！”
周平婆娘被老公说两句自然不放在心里，坐过去一些，拉着周平问道：“老周，我听我们单位上的人说，这萧书记那可是很有来路的，听说省委都有人呢！”
周平得意起来，好像在省委有人的是他老周，腆着肚子道：“那是自然，省委没有人，能这么二十出头就来做区委副书记吗？我跟你说个话，你别到处嚷嚷……咱们萧书记是省委王副书记亲自点将的，从中央下来的干部！那可是到中央党校培训过的！能简单吗？”
周平婆娘一听中央党校和王副书记，顿时肃然起敬，咋舌道：“难怪了，我说萧书记哪能这么厉害呢，一来就让林区长靠边站了，原来有这么大的背景！”
周平本来很是得意，一听这话却不禁皱起眉头：“谁跟你说萧书记让林区长靠边站了？”
“不是吗？”周平婆娘有些奇怪地看了自己男人一眼：“我听我们局里今天开会回来的人说的，整个会议几乎都是萧书记在说，林区长就一开始讲了几句。他们还说了，林区长的水平跟萧书记一比，那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行了行了！”周平皱着眉头打断道：“这些话你们也敢乱传，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周平婆娘一撇嘴：“又不是我说的，怕什么？”顿了顿，又道：“等等，萧书记请你吃饭？这个反了吧？”
周平不知道怎么，就想起萧宸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竟然学着他的习惯摆摆手，道：“本来呢，当然应该是我请萧书记，不过这次情况有些不同。这次请客的其实是政法委刘书记，刘书记的儿子在京里读书，出了点事情，萧书记联系他在京里的朋友给摆平了。刘书记就摆了酒请萧书记，萧书记干脆就把在区里跟得比较紧的一些人都叫上了，也免得宴席上就他跟刘书记两个人不是？”
周平婆娘喜道：“这其中就有你？”
“那是。”周平嘿嘿一笑。
“还有哪些人？”
“这个具体还不清楚。”周平故作神秘了一下，才悠然道：“不过想必纪委李书记、武装部赵部长还有郑副区长这些人是肯定会到的。”
周平婆娘大喜，用力拍了老公的肩膀一下：“老周，人家萧书记还真看得起你啊！”
周平嘿嘿笑了起来，不过一想起老婆局里的传言，又不禁有些担心。
林区长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啊，萧书记可别给他骗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