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官面的追溯
的确,现时的潘宝山是不怎么淡定,但也还沒到煎熬的份上,毕竟康莘生一事不是他所为,就事件而言,虽然有所谓,可并无所惧,而且,除此之外的事也几乎算是在掌控之中,现在,他要做的是对段高航集团进行全力反击,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是因为郁长丰给他打过电话,就问了一句:是否清白,他知道郁长丰问的是有关康莘生的命案,马上很坚定地表态:不沾一尘,听了这话的郁长丰松了口气,说看來对手是不留后路了,很凶险,一定要认真对待,方能维护自身的安全。
这是个比较明显的讯号,潘宝山懂得其中的暗示,特殊时期,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当然,潘宝山知道要考虑大局的稳定,进攻不能全面展开,必须逐个击破,就眼下的条件而言,从贾万真着手比较应时,因为可以通过康莘生的死打开缺口。
深思之下,潘宝山找來了公安厅长王法耀,了解一下案情并适当指示一下。
老公安王法耀嗅觉是灵敏的,在“命案必报”的程序下,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康莘生的死亡事件,而且也很快了解到了康莘生的身份和不怎么复杂却很特殊的背景关系,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案情非同寻常,所以也特别用心,根据一线侦破的情形看,康莘生应该多是属于他杀,只是,在拿不定大方向的情况下,他并不急于定方向、发号令。
王法耀隐约觉得,就康莘生死亡事件,会有人找他,所以,潘宝山的召见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王厅长,让你过來不为别的,只想了解一下昨天发生的康莘生溺亡事件,或者说是案件。”潘宝山沒有绕弯子,他觉得在这件事上还是直來直去要好一些,因为他能预见得到,公安很有可能会得出他杀的结论,原因很简单:康莘生的死既是贾万真刻意为之,目的是给他雪上加霜,那理所当然,多少会留下他杀的痕迹,以确保收到效果。
“潘省长,从我们对死者康莘生的初步检查來看,目前还不能定性是他杀还是自杀。”王法耀回答得也很直接,但非常含蓄,“因为死者身上沒有严重外伤,只有轻微的擦痕和擦伤,仅就擦痕和擦伤的情况而言,有可能是外力控制所致,但也有可能是自行坠河时造成的。”
“不遗余力,一查到底。”潘宝山想早点亮明态度,神色坚定地道:“一定要把康莘生死亡的原因查清楚,如果是他杀,要迅速破案,让凶手得到严惩。”
“我们一直在努力。”王法耀暗暗松了口气,其实他很担心潘宝山传递模棱两可的指示,领导的话固然要听,但工作职责也不可亵渎,尤其是处于当下的大环境,更是要谨慎对待。
“我相信你和你的队伍,肯定能圆满完成任务。”潘宝山面带犹豫,道“有些话可能并沒有必要说出來,但多讲几句也无妨,你可能会奇怪我为什么如此关注康莘生之死,原因嘛,当然是有的。”
“潘省长,我不一定要知道的。”王法耀懂得如何拿捏。
“还是说说为好。”潘宝山笑了笑,“康莘生的身份,你可能已经了解了,但他近期针对我做的事,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到中纪委实名举报,说我经济上有问題,中纪委受理后,就在前几天派出了专案组,但沒查到什么,可是,就在专案组离开一天后,身为举报人的他就出事了,这对我來说,影响特别不好,所以我想知道公安方面的有关进展,进一步说,我非常想早点看到你们破案。”
“哦,还有这么个背景,。”对此,王法耀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康莘生和蒋春雨以及蒋春雨和潘宝山之间的某些关系。
“是的。”潘宝山皱眉作沉思状,“王厅长,在侦破期间,你那边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及时跟我沟通。”
“会的,一定会的。”王法耀点头道,“请潘省长放心,回去后我就成立专案组,迅速展开进一步的侦破。”
王法耀表过态后,潘宝山也就沒再说什么,谈话也就随之结束。
之后,潘宝山又找來谭进文和曹建兴,商量同时进行第二方案,对贾万真进行官面上的进攻,不过,一开始话題还是集中在康莘生身上。
谭进文认为公安破案肯定会受到來自段高航方面的施压,肯定会让公安认定康莘生的死为自杀,从而把事情给捂下來。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曹建兴有不同看法,“在这种事情上,段高航他们绝对是万分小心的,如果主动发出指示,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理由他有的是嘛,可以说是为了大局需要,不能扩大了影响,毕竟康莘生不是个普通老百姓。”谭进文道,“还有,他可以扯个幌子,说那也是破案需要,对外宣称自杀,是为了迷惑凶手,然后,就可以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连个悬案都不算。”
“在这个问題上,我同意建兴的看法。”潘宝山道,“段高航方面既然走出了灭掉康莘生那一步,那么,在行动上肯定是异常周密的,可以说,仅仅通过公安的努力,多是不能破案的,也就是说,他们沒有给公安施压的必要。”
“要是那样的话,揭开真相只有靠他们的内讧了。”谭进文寻思着道,“不过,我还怀疑康莘生的死亡,也许不是段高航方面的集体决议,也有可能是私自行动。”
“嗯,这个怀疑很有价值。”潘宝山闻言吸了口冷气,道:“毕竟牵涉到了人命,谁敢第一个提出來,就是有人提了出來,他们当中谁又敢附和、参与进去策划。”
“难道是贾万真的个人行动。”曹建兴也皱起了眉头,“从事情的前后看,他的嫌疑最大。”
“不一定。”潘宝山摇摇头,“照现在看,贾万真足够凶狠狡诈,他是不会把路走到那个地步的,也许背后有人在刻意要把他朝前推,让他明朗地站到风口浪尖上。”
“嗯,不是沒有可能。”谭进文道,“段高航身边的人各怀鬼胎,发生那样的事也不足为奇。”
“既然这样,那要不要再观望下,等察觉到端倪后挑起他们的内讧,让他们内耗一阵子。”曹建兴道,“我们也好來个坐收渔利。”
“平常是可以,但现在是等不及了。”潘宝山道,“眼下形势很严峻,必须把贾万真早点打下去,从近期发生的情况看,他的毒性最大,如果不及时清除掉,会不会对我们这边的人造成损伤不说,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省会的搬迁肯定要面临重重困难。”
“那好,就集中火力对准贾万真便是。”谭进文道,“从哪方面切入。”
“能利用组织的,就绝不要动用个人的关系,毕竟存在一定的隐患,所以,我们还是要借力反腐利剑。”潘宝山神色变得冷峻起來,道:“之前因为沒有暴露出冲突來,所以我对贾万真并不是太关注,有关他的情况我了解得不多,他自从在省委宣传部任职以來,一直非常低调,沒有作奸犯科的实际举动,甚至连点风声都沒有,但就其本质而言,他不可能是个清白好官,所以,沿着他的升迁路向前追查,应该有所收获。”
“贾万真的过去我知道一些。”谭进文跟上话道,“他调到省委宣传部之前,任迅光市组织部长,那时曾传出他大肆卖官的说法,不过当时沒有人盯着,而且当时他在迅光也算是风云人物了,有些事能周旋压制,所以也就沒掀起什么风浪。
“万军现在不是迅光的一把手嘛,能不能把他用起來,沒让他在省委常委会上出头表态,已经是厚恩于他了,这会让他利用天时地利之便挖点贾万真的老底子,是理所应当的事。”曹建兴提出了建议,“当然了,他要是觉得不方便直接插手,也可以委托代办。”
“万军的可靠程度有多大,我们还沒法控制,如果走漏了风声,是不是会适得其反。”谭进文有所担心。
“那家伙已经跟丧家之犬差不多了,还敢造次。”曹建兴道,“我过去亲自和他说,保证能稳稳地能拿住。”
“你不要过去,让他过來,主场与客场的心理优势是不一样的,而且,这事让进文出面比较好。”潘宝山听到这里道:“你是我的专职秘书,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我,多少会有些不妥,当然,进文在周旋的时候,也代表不了组织。”
“我知道怎么说,以个体谈大义,这事立马就办。”谭进文二话不说拿出手机,拨通了万军的号码。
接到谭进文的电话,万军心里顿时“咯噔”一沉,不过说起话來却是谈笑风生,问有何指示,身为省委常委,对政府秘书长如此谦恭,实在是不同寻常,但他沒有选择,而且也不觉得别扭,毕竟秘书长的背后是潘宝山,让他心悸。
谭进文也很客气,言必称万常委,说想请他吃个饭,谈点事,这种请求,其实就是命令。
当天晚上,万军准时赴约,见到了谭进文。
吃饭很简单,半个多小时就结束,谭进文也沒谈要帮忙的事,只是闲聊,万军知道规矩,也不发问。
饭后,谭进文请万军洗澡,万军自然应允,他知道有些事要裸谈,那保密安全的需要,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找准切入点
谭进文把万军带到省二招浴室,这里相比于一招那边要清净得多,不用担心遗留行踪而引來麻烦。
躺进小包浴池后,谭进文很舒服地展开四肢,稍稍稳了一下,又拨弄了几下水波,道:“万常委,政府这边的主要领导近來受多小人暗算,不觉间冒出了很多麻烦,特别让人头疼,作为秘书长,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就自作主张,想做点对大局有益的事情,道理很简单,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我们得主动为领导排忧解难,让领导更好地投入到为人民服务的工作中去是不是。”
“谭秘书长,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有话就直说吧。”万军笑了笑,“虽然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做得到,但绝对会尽心尽力。”
“贾万真笑里藏刀,是个非常凶险的家伙,但凡对他有利的事,便会不顾及任何情面地扑上去,随意拿别人当垫脚石。”谭进文道,“不回避地说,现在你的处境相当微妙,处在党政两方面的平衡点上,來不得半点闪失,如果哪天贾万真心弦一动,拿你当牺牲品去引发高层的矛盾,以满足他坐收渔利的私心,对于你來说,是很可悲的事。”
“谭秘书长,你想对贾万真动手。”万军并不回避矛头所指。
“对。”谭进文一点头,“贾万真自调到省委宣传部之后,隐藏得很深,貌似踏雪无痕,但是,过去的事情却沒法抹掉,之前他不是在迅光任组织部长嘛,存在卖官受贿的事实,所以我想从那方面着手。”
“哦。”万军并不轻松地点了点头,道:“谭秘书长,那事可以操办。”
“很好。”谭进文展露笑容,“鉴于时间的紧迫性,回去后你就着手安排吧,有需要协助的地方,你跟我说就是。”
“尽量不给你添麻烦。”万军的态度很好,“毕竟范围是在迅光,我想我还是可以的。”
在这件事上,态度越好,压力也就越大,万军回去后苦苦冥思,该如何在自保的前提下完成这项任务。
说自保,并不为过,万军现在已经知道贾万真是什么样的人,俗话说,沒有伏虎力,不能上山岗,万一贾万真死前挣扎反扑,会不会伤到自己。
万军决定一定程度上转嫁危机,把任务交给市长曾家升,当然,他知道曾家升不是个可靠的人,一碰到紧张局势就会翻脸,不过那不要紧,可以借用更高的权势去压制他就范,另外,越是曾家升那样的人,办起事來也越能见效,那样一來,就可以更好地给谭进文一个圆满的交待。
主意已定,万军把曾家升叫到了跟前,说接到了上级指示,要翻贾万真的老底,这个秘密的任务,就落到了他头上。
曾家升很愕然,对此“重任”相当惊恐,背后直冒冷汗,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那么个能耐。
“万书记,这事恐怕不太妥啊。”曾家升摸了摸有点秃的脑袋,“贾万真在迅光是有老底,不过就我这能力,恐怕还摸不到吧。”
“既然上面看中了你,就有看中的道理。”万军面无表情地说道,“昨天我被叫到省里谈话,中纪委也有人在场,此外就是省纪委方面的领导,研究了很长时间,最后才确定把任务落实到你头上,本來,省纪委龚书记是把我作为第一调查委托人的,但又考虑到我到迅光的时间不长,对有些情况并不了解,所以又圈定了你,当时,龚书记准备通知你秘密过去,但因为时间关系,就让我代为转达,还有一点,龚书记同时也要求我要全力做好配合工作。”
“哎呀。”曾家升一脸苦恼地道,“这事省主要领导知道么。”
“不知道。”万军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从最近各地查办的大要案中你还看不出,绝大多数都是纪委条线一贯到底的,地方主要领导根本不知情。”
“是,那也是办案需要,防止地方保护主义发挥作用。”曾家升咬着嘴唇点头叹道,“可是万书记,难道纪委方面就沒有考虑我的问題。”
“你的问題。”万军问道,“怕受到打击报复。”
“不是。”曾家升面露难色,“在你面前我也沒什么好隐瞒的,贾万真当初在迅光确实有很大的问題,所以牵涉面有点广,我怕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你放心,上面既然把任务交给你,自然会有考虑,他们抓得是主要矛盾,次要的并么有列入范围。”万军道,“不过关键也在你。”
“在我。”
“嗯。”万军很严肃地点了下头,“就是你在摸查的时候,要避开自己涉及的方面,那样,到时即便贾万真有了彻底的交待,有些线索也是会自动过滤掉的。”
“明白。”曾家升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就只好从黎爱民下手了。”
曾家升说的黎爱民,是迅光市城乡建设局局长,之前任迅光市汇康县副县长,后來调到市城乡建设局任局长,一直干到现在。
黎爱民是靠“买”升官的典型,最初,他只是汇康县建设局的一个小科员,凭着钻营,不断买通上升路,当上了局长,之后,他更加大胆,又弄到了副县长的头衔,分管城建工作,按理说,沒有任何根系的黎爱民到了这个层面,应该知足,然而尝尽了花钱买官甜头的他根本不知足,听说宏远建筑公司的老板项福生有市里的关系,就充分利用分管城建工作的便利,让宏远公司包揽了大量重点工程项目,项福生自然知道感恩,便向黎爱民“孝敬”大笔钱财,但是,黎爱民推掉了项福生的进贡,只是感叹说他想在官场上好好混一混,但苦于沒有关系,市委组织部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项福生一听自然明白,黎爱民是想得到政治上资源,于是,他便托在市委秘书二处工作的亲戚,不断打点关系,最终打通到了时任组织部长的贾万真那里,随后顺理成章,也就把线牵给了黎爱民,黎爱民得此资源,便一头扎了进去,绞尽脑汁不断攀附,成功近身后,黎爱民不断向贾万真行贿,其中一次还托付项福生送给贾万真一套住房,供其儿子结婚之用,再后來,黎爱民就升任市城乡建设局局长。
当然,黎爱民只是贾万真变相卖官的其中一个,曾家升为什么选择他作为切口,原因很简单,他们之间有矛盾,而且起因是一个女人,市接待办副主任黄一莺,黄一莺天生窈窕,貌美倾城,让同是好色之人的曾家升和黎爱民垂涎三尺,然而,相比看上去就猥琐的曾家升,黎爱民足以能称得上是高大帅气,最终,他拿下了黄一莺。
这件事,曾家升恨得牙根发痒,却也说不的什么,这种事说出來会更沒面子,现在,借用“上面”交派的任务,真可以大报一箭之仇。
万军对此事也有所了解,所以对曾家升说要从黎爱民下手,也不问为什么,他只想知道怎么做。
“城建是贪腐高发区,可入手的地方很多,但稍有不慎牵扯面就会扩大,相应來讲就会增加办案难度。”万军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找单一的线索下手。”曾家升这会很亢奋,“黎爱民乱搞男女关系,和接待办黄一莺有不正当交往,盯住那方面肯定能获得线索,因为黄一莺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哪能让黎爱民白玩,我敢断定,他们之间肯定有金钱和权益勾结关系。”
“这方面,其实你是有足够能力的。”万军笑了笑,“曾市长,看來刚开始你是谦虚了。”
“我不是受了启发嘛,功劳还在万书记。”曾家升得意地抖起了眉毛,“凡事要靠领导,领导的引导,就是醍醐灌顶。”
“行了,你赶紧去布置吧,记住一条,要周密,千万要做到不动声色。”万军满意地道,“我们这边的行动,只是个开头,如果闹出动静來,会影响到大局的,你我都担不起那个责任。”
“放心吧万书记,有些事还是能罩住的。”曾家升道,“不过这事得让市纪委高度配合,最好找时间跟纪委书记传达一下指示,成立个小组。”
“不用找时间,就现在。”万军道,“以市里的名义要求,成立专案组,对黎爱民贪腐案进行审查。”
说完,万军就打电话把纪委书记喊到了办公室,就“上面”的指示精神进行传达,要求严密审查黎爱民,其中一些具体事项的安排,由曾家升作相关指示的进一步传达。
交办到这里,万军就退了出來,曾家升接棒。
曾家升一时顿觉大权在握,故作神秘地渲染了一下此次行动的重要性,纪委胡书记是个明白人,他不管事情的背后有什么,反正只管按照市委的指示行动就沒错,就算有错,也找不到他头上。
经过一夜的部署,第二天上午,黄一莺接到了市委办的通知,要求次日到省里参加为期两天的政务活动接待培训,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起飞前
参加政务活动接待方面的培训,对身为接待办副主任的黄一莺而言,是极其正常的事情,类似的出差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两次。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黄一莺拨通了黎爱民的电话,说她要到省城出差,这几乎是个惯例,每次黄一莺出差都会告诉黎爱民,而黎爱民总是会找个理由抽出时间跟进,然后到目的地两人见面,尽行乐事。
不过这一次是个例外,因为局里年底事多,黎爱民走不开,但趁着电话的兴致,他提出午饭后碰一碰,对这种要求,黄一莺从不拒绝,考虑到时间关系,黎爱民决定开车到郊外,即办即走。
如此快活的体验,是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尝试,完事后,黎爱民似乎意犹未尽,问黄一莺要出差几天,黄一莺说就两天,属于节前的应时培训,时间长不了,黎爱民咂着嘴说就两天啊,那还行,等回來再驾车出去,云里雾里之时,天地尽收眼底,感觉就是不一般,那才叫一个刺激。
黄一莺懂得充分利用时机,满口答应后便谈起了承揽工程的事,在这方面,黄一莺是尝尽了甜头,当然,她不是工程施工的幕后老板,而是个皮条客,她在朋友圈中拍着胸脯说只要是在迅光,就沒有她拿不下的市政工程,于是,“生意”就來了,朋友们有的甚至当了好几传手,最后找到她,希望帮忙能“中标”市政方面的工程项目,对此,黄一莺來者不拒,但也说得很明白,必须拿钱打路子,另外,她还要事先收取一定的“转让”费,这事很明显,只要能通了路子拿到项目,利润自然沒得说,赚钱是肯定的,花钱沒什么,所以,黄一莺总能如愿拿到大把大把的钱,拿到钱后,她便一股脑地把事情都压给了黎爱民,黎爱民是沒法不帮的,因为黄一莺会分一部分给他,有时觉得不好办也得办,他因为架不住黄一莺的撒娇又撒泼。
然而归根结底,黎爱民终究是害怕的,尤其是这一两年來,形势严峻得都让他透不过气來,好在他觉得还有点依靠,就是韩元捷,自从早期与韩元捷接上头后,他一直都沒断过“进贡”,韩元捷每次也都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但即便如此,黎爱民还是非常谨慎,从去年上半年开始,他就主动和黄一莺说,得收敛点,稳一段时间,否则出了问題可就一无所有了,划不來,黄一莺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一段时间以來也不提工程的事,只是时间一长,拿惯的横财的她心发急手发痒,于是,便趁着这一次行事的机会,开了口。
黎爱民听了不由得一声慨叹,拍着黄一莺凌乱的身子道:“小黄莺啊,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嘛,现在得小心,咱们不能因小失大啊。”
“小心是沒错,但也不能过了头呀。”黄一莺已经拿定了主意,非要成功不可,“你看看,自从上次你说了注意后,这都快一年了,我不也沒找你。”
“你之前的表现是很好,这一点不否认。”
“也就是说我现在不好喽。”黄一莺一翻身骑在黎爱民的腿上,“那既然这样,我就一坏到底吧,就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也得给我个项目。”
黄一莺是半玩笑说的,黎爱民能听出其中的认真成分,左思右想之后,觉得不能不答应,否则黄一莺又要撒泼取闹,到时不但事情得办,而且面子也不好看。
“唉,你呀,真是贪心不足。”黎爱民笑了起來,“你说,这几年來给了你多少项目,拿了也不少吧。”
“什么啊,我那都是帮朋友忙的,他们给的好处不都转给你了嘛。”黄一莺嘟囔着嘴道,“我呀,就是拿点好处也是寒酸得可怜,无非就是得条项链或弄个挂坠什么的,你说,那算什么呢。”
“唉,那你可亏了,俗话说雁过拔毛,你也应该开口弄一份的。”黎爱民知道黄一莺在撒谎,但也不揭穿她,“你知道,从我手里放來的项目,利润是很客观的。”
“嗐,其实不拿也好呢。”黄一莺的头脑也很活络,“少一个环节就少一份危险,万一哪天出事了,我可以用‘清白之身’把麻烦都挡开的呀。”
“也是。”黎爱民笑着点点头,暗暗咬了咬牙,道:“既然这样,那我看看,先弄个小一点吧。”
“不能太小啊,那可拿不出手的。”
黎爱民一听这话,心里狠狠地骂了起來,简直是厚颜无耻不知死活,这都什么时候了,暗箱操作的风险大得都让人脊背发寒,可她黄一莺竟还如此无知,不是把他往刀口上架么。
“小黄莺,你的胃口还真不小啊。”黎爱民脸色变得难看起來,“当然,胃口不小不一定是坏事,但你得看是什么时候对不对,以前你有类似的要求,我什么时候犹豫过,可如今不行了,弄不好就会栽进去,到时后悔都來不及,不夸张地说,眼下在工程上做手脚很难,别说小,能弄成就算不错了。”
“瞧你,这么大牢骚。”黄一莺感觉到了黎爱民的怨气,很重,一时也弱了下來,因为她知道不能把黎爱民真的惹火。
“不是牢骚,是活生生的事实。”黎爱民道,“你不要以为我有多大能耐,就是个小建设局长而已。”
“那你再想办法升一升啊。”黄一莺扑挂着黎爱民的脖子,“你不是最擅长攀附了么。”
“什么事都是有层次的,以前是可以,现在不行了。”黎爱民道,“再升就是厅局级了,上面实在是沒有关系。”
“不是听你说过,省委宣传部长贾万真是你的根系么,现在他都是省委常委了,怎么不抓一抓。”
“呵呵,你把我的情况是摸透了啊。”黎爱民点着头笑了起來。
“不是我摸的,是你告诉我的呀。”黄一莺有意要把黎爱民的情绪给调起來,“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关键是赶紧行动,有关系不用,过期可就作废了啊。”
“你以为我能坐得住。”黎爱民呵呵地道,“我已经探过了,现在还不行,贾常委履职的时间太短,还不能操作。”
“不管人家那边能不能操作,你这边得不断运作呀。”黄一莺道,“有事沒事也去走动走动,当然,更要深挖一下,看人家有什么喜好,投其所好嘛。”
“他贪财、好色。”黎爱民道,“只是,现在几乎都收敛了,或者说,做得更隐蔽了,反正我这边沒有听到什么风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说他收敛了,就算是改了,也不会彻底,只要条件一合适,马上就会原形毕露。”黄一莺道,“所以说,在走那层关系上,你还不能松。”
“沒松,始终紧着呢。”黎爱民说着,瞄了眼黄一莺,道:“我说小黄莺,要不我跟你一起到双临一趟。”
“你想干什么。”黄一莺在这方面是何等聪明,她一下就看出了黎爱民眼中的邪恶。
“带你去拜会拜会贾常委嘛。”这时的黎爱民也不想掩饰真实的想法。
黄一莺只是哼地一笑,不急着回答,她有自己的盘算,人在官场沒有不想向上升的,她觉得无论凭自己的外在还是内在,完全可以到更高的层次把工作干得更好,她曾一度后悔跟了黎爱民,而不是曾家升,只怪自己当时还比较单纯,沒有完全从权势得益方面考虑,否则她肯定会选择投向曾家升的怀抱,现在,黎爱民的意向很明显,想把她一举送到省领导身边的高度去,何乐而不为。
“黎大局长,你什么意思啊。”黄一莺一张嘴便娇嗔了起來。
“你说呢。”黎爱民还怕黄一莺不同意,并沒有直说。
“我看出來了,你是沒安好心。”黄一莺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憧憬之色,“你把我看成什么了呀。”
“看來啊,你是好呢明白的,其实,那对你也有好处。”黎爱民顿时笑了起來,道:“不过话说回來,能不能成功还是一回事呢。”
“你真是太坏了。”黄一莺几乎掩饰不住兴奋,“尽拿我当脚垫子。”
“呵呵。”黎爱民仰着头眯起了眼,笑道:“行了,不多说了,我准备一下,把局里的事安排安排,下午也去双临,估计傍晚时分到。”
“今晚就见贾常委。”
“看情况,还不知道他有沒有时间呢。”黎爱民道,“反正不管怎样,这次你得使出浑身解数,我认为,凭你的姿色,完全能引起他的主意,这次接上头之后,再熟悉几次,有些事恐怕就好办了。”
“嗌,我真是为你鞠躬尽瘁啊。”黄一莺言语间很是自得,“既然这样,那下午要不要一起走。”
“老规矩,分开行动,别轻易留下什么痕迹。”
“好吧。”黄一莺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开始穿衣服,“那等你到了双临再联系。”
一切收拾妥当,黎爱民开车回去,在市区入口把黄一莺放下,黄一莺拦了辆出租,直奔市委。
根据市委办安排,黄一莺乘飞机前往双临。
不到两点钟,市委小车班派出车辆,把黄一莺送到机场,两点半的时候,车子抵达。
此时,机场大厅内,市纪委的人正耐心地等着黄一莺的到來。
满心欢喜的黄一莺真的是全身心放松,对她來说出差本身就是件很快活的事,因为不用忙接待的那一摊子琐事,而且这一次又能有机会接触到省常委领导,哪能不兴奋。
皮鞋“咔咔”地踏出有节奏的声律,就像黄一莺的心情一样欢快,她步入机场大厅,掏出身份证,直奔售票处。
半小时后,开始检票,准备登机,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分头审问
过安检门时,黄一莺人包分离,在掏尽进了身上所有的金属物品后,警报还是照响,黄一莺满脸茫然地看着安检人员,好一副无辜的样子,安检人员似乎也很纳闷,最后,问她胸衣内是否有钢圈。
“沒有,这个我能肯定。”黄一莺说得很自信。
“那不好意思,您得跟我们走一趟,到安检室内作进一步检查。”安检人员道,“这是规定,请配合。”
“可以,只要不耽误登机就行,我是公务出行。”黄一莺并沒有意识到有什么异常。
此时,市纪委的两个人已经等在那儿了,因为事前已经安排妥当,安检人员直接就把黄一莺交给了他们。
黄一莺还蒙在鼓里,以为都是机场工作人员,也沒说什么,不过,当她被从房间侧门带出去的时候,才察觉到有点不对头。
“这是要到哪儿去。”黄一莺警觉地问。
“检查。”纪委的人不动声色地道,“进一步检查。”
“到哪儿检查。”
“等会你就知道了。”
很快,黄一莺被从工作人员通道带出了大厅,门口,一辆中型面包车停在那儿。
黄一莺这才确定,事情真是不对劲,于是凶巴巴地叱问道:“你们是谁,知不知道我要出差,赶飞机呢。”
“请保持安静,有你开口的时候。”
黄一莺转身要走,但被身边的人扭住了胳膊,一下推进了车内。
“赶快放开我,否则我报警。”黄一莺挣扎着说。
沒有人回答,只是给黄一莺戴上了冰凉的手铐。
一般來说,对待黄一莺像这样身份的人,双规时要亮明身份,并借用组织威慑力让她顺服,但现在情况特殊,在措施的采取上也就有所不同。
这是攻心的一个措施,为的是让黄一莺心理防线快点崩溃,彻底招供。
效果是明显的,带着手铐的黄一莺被带到纪委工作室,做到问询椅上时已开始浑身发抖,“我犯了什么错误。”她问。
“先交代你和黎爱民之间的关系。”办案人员坐在黄一莺面前,威严地说。
听到黎爱民的名字,黄一莺顿时愣住了,那是她不曾想到的,因为黎爱民夸过口,说大了不敢说,但在迅光,还沒有人能动得了他。
“沒有关系。”想到这里,黄一莺稳了稳情绪,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跟他沒有关系。”
“你是行政工作人员,应该知道相关政策。”办案人员道,“你的态度跟你自身好歹息息相关,直接决定了最后的处理结果。”
“我说了,跟他沒有关系。”黄一莺并不就范。
“好吧,你可以否认,也可以不回答。”办案人员道,“黎爱民那边已经交代了一部分,马上就会全线崩溃,到时你想再说可能就晚了。”
听到这话,黄一莺暗自一喜,中午还和黎爱民在一起行乐呢,而纪委的人却说他已经有所交代,而且马上还要全线崩溃,难道行动会有那么迅速,分明是假话。
“我对我说的一切负责。”黄一莺硬气了不少。
然而,黄一莺根本就想不到,这是办案人员一计,目的是一松一紧,让查办对象在大起大落间变得脆弱。
“不要以为我们在骗你,昨晚我们接到上级指示后,连夜就展开了部署,对你们两人进行了布控,今天中午黎爱民开车带你到郊外,逗留了不短的时间,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们很清楚。”办案人员用冰冷的眼神看着黄一莺,道:“告诉你,就在黎爱民在市区入口把你放下來之后,他便接到了‘紧急通知’到市里开会,确切地说,他是先于你被我们控制的。”
听得此言,黄一莺顿时脸色煞白。
办案人员继续加强攻势,“就中午的事实,足可以说明你和黎爱民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我们此次行动重点不在于此,而是黎爱民的贪腐问題,所以,请你看清形势,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还是配合我们为好。”
说完这些,办案人员就离开了,留下两名女工作人员守着。
黄一莺几乎要喘不过气來,虽然事前黎爱民和她说过,出现类似的事情不要乱了阵脚,甚至还进行了演练,以确保不出意外,但是,女人总归是女人,况且是作为“花瓶”的黄一莺,虽然头脑也算活络,但在体制内的一些心计上却疏于谋算,所以碰到这种事情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策略,再加上纪委的一套攻心术,很快,她就撑不住了。
“我如实交代,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好了。”黄一莺垂下了头。
“不是我们想知道什么,而是你要把所了解的黎爱民的情况都说出來,既然要坦白,就彻底一点。”办案人员回來后一脸轻松,对待像黄一莺这样的“小儿科”审查对象,几乎沒有什么难度。
此时,放弃抵抗的黄一莺也并不是待宰的死心羔羊,完全沒有挣扎,她知道纪委的人目前还不知道多少黎爱民的事,所以,她决定能少说就少说,而且和她沾边的尽量不说,然而,马上她就暗暗哀叹了起來,这会她才发现,有关黎爱民违法乱纪的事情,和她沒有什么关系的,竟然知之寥寥,能交代的,都是她作为皮条客的勾当。
“不要有什么顾虑,开始我们就已经说了,此次查办的重点是黎爱民的贪腐问題。”办案人员看出了黄一莺的犹豫,无非是担心把自己深陷进去,“其他方面我们会适当过滤,当然,一切都取决于你的态度。”
“我知道。”黄一莺耷拉着脑袋,“让我好好想一想,毕竟有些事过去的时间太长了。”
“可以。”办案人员道,“我们真的希望你能放明白些,黎爱民的问題是会被查清的,只是早晚而已,也就是说,你所牵连的事情根本就掩盖不住,要是一味抵抗,到时很有可能会被关到老去。”
黄一莺身子一抖,抽泣了起來,她沒法想象在高墙内耗尽所有的青春和后青春时期,“如果我完全交代了,能算是立功表现嘛。”她抬起泪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办案人员。
“算。”办案人员很肯定地回答道,“你如果交代得全面透彻,就能为纪委的工作节省大量的时间、人力、物力和财力,当然是立功表现。”
“好吧,给我纸和笔。”黄一莺很颓废地叹道,“我全写下來。”
办案人员拿來一个木质板架,上面有棉线固定的笔,保证受审人员不能大幅度移动,以免挥笔自残,纸张沒有固定,但为了防止被折成尖棱形成自残物品,还是有两名办案人员守在旁边。
黄一莺苦笑了下,拿起笔认真地写起來。
一直写到晚上八点钟才结束,黄一莺把她所参与的都交代了,大概的时间、涉及的项目和对象、行贿的数额,毫无遗漏,包括很多细节也都写得很清楚。
这段时间内,在另一处受审的黎爱民一直在顽固抵抗,不是否认就是保持沉默,办案人员看得出來,黎爱民不会乖乖就范,但丝毫沒有放松施压,持续高压,是一种有效手段,必须一鼓作气把被审查对象的心理防线压垮,不管它有多么强大。
“沒有一定把握,我们是不会采取行动的。”办案人员不厌其烦地说道,“不要以为你的攻守同盟有多牢固,在强大的事实面前,一切会变得不堪一击。”
“我接受你们的审查,但沒有什么好交代的。”黎爱民表面上平静,其实内心异常恐慌,他知道问題的最大症结所在,就是黄一莺,每每想到这点他总是后悔不已,多少案例证明,男人都是毁在女人身上,为何不从中吸取教训。
“你做的那些违法乱纪之事,考虑得很不周全,当然,这并不是说其他违法乱纪者就能高明到哪儿去,其实都一样,大凡合谋的事情,随便找各环节就能一路攻破,那么,你很可能会问,在迅光像你这样的人很多,为什么偏偏倒霉的是你。”办案人员看似漫不经心,“沒错,下面各大局以及其他县处级单位,主要负责人哪个沒有点问題,而且,一查就准,也不存在什么大难度,至于这次为什么是你,很简单,是政治需要,传导力來自省高层。”
黎爱民哼笑了一声,并不作答。
办案人员也不急着再发话,他们在拖时间等黄一莺那边的消息,从开始到现在,还沒提起过黄一莺,为的是在关键时刻來个重击。
当黄一莺交代材料送达的时候,办案人员就开启了新内容的一轮攻势。
“黎爱民,你以为中午和黄一莺分开后,她就能顺利到双临去参加政务活动培训。”办案人员冷笑道,“告诉你,省里根本就沒有那个培训,就像下午‘紧急通知’你到市里开会一样,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会议。”
黎爱民听到这里身子一震,不过马上就故作镇定,“什么意思。”
“黄一莺已经交代了她所知道的,你再顽抗还有什么意义。”办案人员道,“就算你变成哑巴也无济于事,最后所有的线索都会归结到你身上。”
主审的办案人员说完,开始收拾面前的审查材料,然后起身离去。
黎爱民面色如蜡,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条线上报
想到后果的严重性,黎爱民不打算再作抵抗,他知道黄一莺的交待绝对能伤到五脏六腑,不过,他又有点不甘,总寻思着如果黄一莺熬住了,主动交代的话不就是悔到死的自寻死路么,之所以抱有如此侥幸的心理,倒不是他认为黄一莺有多么坚贞,只是觉得她可能会考虑到交代的严重后果,出于自身保全需要而顽抗到底。
可是,黄一莺到底能不能挺得住,这个关键的问題让黎爱民很头疼,如果她熬不住全坦白了,自己再一味地坚守,也不可取。
天色微明时,想尽了种种可能的黎爱民大脑一片混沌,不过他也几乎判断出了一个事实:像黄一莺那样的女人,是靠不住的。
至此,黎爱民彻底丧失了信心,然而,求生的**还在让他苦苦思索,怎样才能最大化地减轻罪行,于是,他开始琢磨事情的起因,为什么纪委要办他的事。
黎爱民想到了昨天下午办案人员曾说过,办他是政治需要,传导力來自省高层。
自己怎么会牵涉到省高层,黎爱民掐了一下大腿,好让疼痛使自己变得清醒一点,把问題想透,为什么自己能引起省高层的关注,无非是直接和间接两个路子,想到直接的可能,他似乎顿悟,贾万真跳入了脑海。
想到这里,本就灰心丧气的黎爱民更加寒心,原來他还指望着贾万真知晓后,能在关键时刻帮忙过渡一下危机,而现在,祸端竟然就很有可能是來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经过继续思考后,黎爱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有关贾万真卷在省高层之间角力的事,他是知道的。
现在该怎么办,瘫软的黎爱民决定顺着办案人员的思路寻求立功表现,他要举报贾万真。
黎爱民主动开口,对留守值班的办案人员说要坦白,不但交代自己所犯的问題,还要举报其他人。
值班的不是主审人员,并不能做笔录,然而现在时间尚早,才早晨六点刚过。
“不着急,你先打个腹稿,等上班后再说。”
听了值班人员的话,黎爱民顿时大叫了起來,“你们这是在办案,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我告诉你,我要交代的问題很严重,如果你们拖延了时间,到时我改变了主意,你们将会有很大损失。”
黎爱民的话也有道理,值班人员便联系了主审办案人员。
时间不长,半个小时后,人员到位。
“我愿意坦白,交代全部的问題。”黎爱民对坐在面前的主审员道:“除了交代我自身的问題,我还想举报省领导。”
主审员听了颇感意外,这种举报是不能随便來的,于是道:“你先把自己的问題交代清楚,举报省领导的事下一步再说。”
“你们最好向上汇报一下,因为这个信息非常重要。”黎爱民明白点其中的道道,“在这次行动中,我只是个引子而已,你们应该清楚。”
“先说自己的事,别的暂且不谈,我们会安排时间的”主审员当然要按程序走,别说举报省领导了,以黎爱民的身份,就是举报市领导都得请示。
黎爱民也知道相关规矩,便不再多说,只是把和黄一莺有关的事说了,他知道办案人员仅从黄一莺那里,还得不到别的信息,这一点,黎爱民比较自信,因为他在和黄一莺交往的时候有所防备,不跟她提别的违法乱纪之事。
经过比对,办案人员核实了黎爱民交代的事项,与黄一莺说的吻合,只是沒有那么细致而已,不过那并不重要,接下來还要查办提及的当事人,补充必需的证据。
至于黎爱民说要举报省领导的事,办案人员也是高度重视,那确实属于重要线索,必须层层请示,在迅光,最后自然要请示到万军那里,万军得知后虽然知道要怎么做,但还是四平八稳地赶紧反馈给谭进文,毕竟下一步的事,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情况会不会有变化他也不知道,可不能主动过头惹了麻烦,那是出力不讨好的事。
哪里來的变化,谭进文正焦急地等着推进计划呢,当他听说黎爱民已经要张嘴向上咬的时候,立刻拍板要万军指示下去,抓紧做审查笔录,之后,他才向潘宝山补报,并问拿到举报材料后该怎么办,毕竟到了省级层面,干扰会很多。
“直接向中纪委举报,这种事情一旦有了事实举报证据,也不存在越级的问題。”潘宝山道,“而且也不必经过省委,就走纪委的条线,直通中央。”
“走纪委的条线。”谭进文犹豫了起來,“不怕走漏风声增加阻力。”
“龚鸣有那个胆子。”潘宝山笑道,“他是知道后果的,如果嘴巴不严,就很有可能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最后还落得个办事不力的说法,当然,我也会及时给他來个旁敲侧击的,让他知道涉及到哪个层面的党政领导违法乱纪问題,是不是一定要向同级党委汇报,一定要慎重。”
“嗯,那样他就会很直接地意识到问題的严重性,应该能做个很好的二传手。”谭进文道,“不过还有一点,迅光市那边的情况还要进一步管控,毕竟万军能不能捂结实了,目前还沒什么把握。”
“放心,这个时候的万军怎能不清楚如何摆正立场。”潘宝山笑了笑,“这次贾万真出事,威力之大你应该是清楚的,沒准牵扯就大了,瑞东官场的地震等级,肯定会成为社会的焦点。”
“哦,那个时候,段家军就完全溃散了啊,毫无据点可言,万军根本就沒有任何依附,也沒了所谓的牵制。”谭进文恍然笑道,“我把他们的圈子团结力度,过高估计了。”
“他们那边可以说沒有团结,有的只是相互利用和牵制。”潘宝山道,“所以说,他们其实不难攻破,只是之前有种种原因而沒有去专注攻克而已。”
“是啊,以前总要考虑到班子团结尤其是党政和睦的问題,难免要缩手缩脚,包括段高航那边,也是有顾忌的。”谭进文道,“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能抓住问題,完全可以大张旗鼓地干。”
“大张旗鼓可能也谈不上,否则上面会怀疑精力投放的重心是不是在工作上。”潘宝山道,“但是,只要表面工作做得好,完全可以放开手脚。”
“既然这样,那就不耽误时间了,马上我就把指示传达下去。”谭进文几乎是摩拳擦掌,“再狡诈的狐狸,总有更精明的猎手。”
第二天,谭进文再次约见了万军,准确地传达了办事精神。
万军依旧规避风险,把指挥棒交给曾家升,曾家升自然也沒有选择,照旧找來市纪委书记,严肃而神秘地进行了告知,让他把问題密报给省纪委最高负责人。
一切都合乎节拍,在安排上丝毫不差,几乎就在龚鸣拿到有关贾万真违纪违规上报材料的同时,潘宝山的电话也就到了。
接完电话的龚鸣陷入了沉思,果不其然,一番权衡利弊的苦想之后,决定按照纪委的条线走上去,悄无声息地把材料呈交上去。
为了及时掌握动向,潘宝山也沒有完全坐等,他把事情如实地向郁长丰进行了汇报,问能否较早地知晓中央对贾万真问題的处理意见,郁长丰给了肯定的回答,而且还明确地说,贾万真的事不会按下去,因为在反腐零容忍的高压态势下,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的确如此,两天后,中纪委专案组就秘密抵达了迅光,陪同而來的还有瑞东省纪委一号专案组,两方面人马会和,就贾万真违法乱纪的问題,进行前期核查。
迅光本土上,只有万军、曾家升和市纪委书记三人知晓此次行动,行动之前,中纪委专案组负责人召开了所谓的地方领导机密会,对行动的注意事项提出了明确要求,此时,组织的量显示出了排山倒海的威力,万军和曾家升几乎吓尿,整个会议过程噤若寒蝉,除了频频点头之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來,当会议结束后,两人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就这样,在周密部署之下,三级纪委办案人员对黎爱民进行重审。
这个时候的黎爱民完全沒了抵抗,在有关贾万真的问題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办案人员就理清了思路,并迅速对涉及案情的有关人员进行不着痕迹地控制审讯,补充相关证据。
这个过程有点耗时,一个星期后才规整了一套详实的材料。
至此,针对贾万真违法乱纪的查处,也就进入了零距离接触阶段。
此时此刻,事件的核心贾万真,浑然不知大难临头,还想着要赶在潘宝山对他动手之前再开展下一步的行动。
倒是段高航和韩元捷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们觉得情形有点不对,潘宝山在遭受了背地里的凶猛一刀后,竟然如此平静,一连多日过去,丝毫沒有反攻的迹象。
沉默的力量最惊心动魄,段高航深知潘宝山稳如镜面的水下,可能已是暗流翻涌,所以,他找來韩元捷,说出了担忧之处,并商量该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不利局面,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称谓传信息
让段高航担心甚至是害怕的,是贾万真如果出事,会否牵连到他。
“贾万真的阴险对潘宝山是致命的,对我们同样也是不安全的。”段高航颇为沉闷地道,“那很可怕,万一他被潘宝山整出了事,难说会不会勾挂到我们。”
“假如真有事发生,他要是为了减轻自己点上的压力,扩大危害面也不是沒有可能,到时他或许就会对准我们张开血盆大口,那确实是很让人头疼的。”韩元捷也有同样的担心,但嘴上却比较硬棒,“不过不要紧,他再怎么着总归是沒有直接证据的。”
“你怎么知道他沒有直接证据。”段高航叹道,“谁知道他背地里做了些什么,沒准他早已把证据什么的收集扎实了呢。”
“要是那样的话,也沒有什么好法子。”韩元捷说到这里嘴也软了下來,不自觉地摇了摇头,神色黯然地道:“只有当他手里沒有证据的情形去对待。”
“嗯。”段高航点了点头,觉得有必要给自己提升些信心,道:“我觉得应该也沒什么吧,我们之间除了谈话之外,别的也沒什么,而且每次谈话的时候,也都是有防备的,我们的‘安全屋’并非摆设。”
“就是啊。”韩元捷顺势也给自己鼓气,“段书记你就别多想了,刚才说的那不都是假设嘛。”
“是假设不错,但不管怎样我们得认准了一个道理,就是贾万真如果摊上事,我们得全力帮他解围。”段高航道,“那不是为他,是为我们自己。”
“那是,那是一定的。”韩元捷意味深长地点着头,幽幽一声长叹。
“能想象得出來,如果贾万真被办,必定是悄无声息的,很有可能会打我们个措手不及。”段高航道,“所以,有些细节咱们得商量下。”
段高航说的细节,确实很细,包括相互之间的称呼不同,传递的信息也不同,两人商量了半天,直到晚上才结束。
这算是个密谋,而且还很及时,就在次日上午,中纪委专案组就到了,按照惯例,专案组把段高航和潘宝山召集起來,在常委会议室开了个会,传达了指示,并部署对贾万真实施双规。
“段书记,为确保双规时不发生意外,还是按照老规矩吧,你召集个常委会,等人來了之后,实施安全控制。”专案组负责人按照既定计划,提出了要求。
“可以。”段高航并不轻松地道:“沒想到,贾万真那么不洁身自好,当初在考察提拔时,我们省委确实是疏于把关了。”
“事情既已发生,就具体问題而言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当然,对于以后的干部提拔工作,还是有很大借鉴意义的。”负责人说着,看了看时间,道:“段书记,趁时间还早,赶紧行动吧,到中午的时候应该办结的。”
“好,沒问題。”段高航拿出手机,“我马上就通知贾万真。”
这时,稳坐钓鱼台的潘宝山挪动了下身子,道:“段书记,平日召开常委会的通知,不是你亲自通知的,所以为了周全起见,还是要寻常化一些,免得引起贾万真的怀疑。”
“是的段书记,那也是我们关注的细节。”负责人道,“你把日常通知人员叫过來,当面打电话。”
“嚯,也是,确实需要考虑得细致周全些。”段高航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打电话给秘书长郑思民,让他过來。”
电话很简洁,沒有透露任何异常信息,沒多会,郑思民來了,一看场面就知道有事发生,问了声领导好后,也不多言。
“思民啊,按照上级安排部署,我们瑞东省委要开个常委民主生活会,传达一下中央的最新指示,你现在就打个电话给贾万真吧。”段高航心如热锅上的蚂蚁,但表现得也还算镇定,多年的官场历练,多少也能做到临阵不慌。
“好的。”郑思民边点头边看着段高航的眼睛,“是在这儿通知吗。”
“对。”段高航想尽可能地表现出积极的态度來,答话很快,“就在这里,而且也不要多说,他问起相关的信息,你就说还不清楚。”
“段书记,我看还是当成真的事办吧,把常委们都通知一下。”负责人道,“这也是行动的要求。”
“完全可以。”段高航对郑思民道,“那就逐一通知下吧,注意,要注意常态化。”
郑思民很老实,坐了下來,调整好气息,挨个打去了电话。
事情有点不凑巧,贾万真出去调研还沒回來,说要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到,并提出能不能请个假,说等回來后再慢慢学习相关指示精神。
郑思民沒法给出答案,便说请示一下。
这当然不行,段高航在征求了专案组负责人的意见后,让郑思民告诉贾万真,生活会正好要推迟半小时,让他立刻赶回來,哪怕参加后半程也可以,因为按照要求,这次生活会的会议记录要上报,每个人都要谈谈感想,所以不能缺席。
郑思民回去电话,一切表现得都很自然,就这样,贾万真的事算是安排下去了,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思民,给各位泡杯茶吧。”段高航故作轻松,抬手悠然地拍着椅柄,笑道:“刚才只顾着安排事情,连杯水都沒倒。”
“好的段书记。”郑思民起身,到一旁的茶水台上拿了杯子和茶叶,开始泡茶。
“看这样子还要等一会,得耐心点啊。”段高航说着,慢慢站起身來,“我去方便下,厕所就在旁边,很快回來。”
这是个让专案组很为难的事情,按照规定,会议室内的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可是,段高航作为省委书记,身份稍有点特殊,本又不在查办的范围,而且提出的要求也沒法拒绝,只是去个厕所而已。
潘宝山是很警觉的,他知道段高航要做小动作,但也不好直说出來,不过这种事情难不住他。
“段书记,你的这个方便可真不是时候,让专案组的同志很不方便了啊。”潘宝山笑呵呵地说道,“据我了解,这种情况下多少要讲点规定的,就是在行动沒结束之前,前期参与的人员并不能单独行动,原因很简单,是为了保证行动的万无一失,当然了,这也是为了避嫌嘛,如果行动出了问題,沒有人单独行动还好,有的话,可就有些说不清了。”
“哦,的确是这么回事。”段高航抽动着脸颊,笑了笑,道:“早知道的话,我们应该换个地方,带内卫生间的。”
“通知已经下去了,地方也就不再换了吧,省得节外生枝。”潘宝山笑了笑,“要不这样,段书记,我给你出个主意。”
“哦,潘省长,你有什么好法子。”段高航笑得直咬牙,心里那个恨劲就别提了。
“这样。”潘宝山把自己的手机掏出來,放在桌子上,“把通讯工具留下,不就能让人放心了嘛。”
“还真是。”段高航慨然而笑,“还是潘省长年轻,头脑活络。”说完,他极力控制着发抖的手臂,掏出了手机,放到座位前,“这下可以了。”
放下手机后,段高航走向室外,他边走边寻思,出來后该怎么把信息传递出去,借用手机或到办公室打电话,都不可取,有点不打自招的嫌疑,然而,仅仅是有嫌疑怕什么,如果能把危机很好地化解掉,就是天大的嫌疑也沒什么。
段高航决定,出去后就直奔办公室打电话给韩元捷,如果有人问起为什么去办公室,就说感到有点头晕,回去吃降压药的,因为那也是事实,他确实在服用降压药。
不过,刚到门口的时候,放下的手机响了,段高航犹豫了下,回身到座位前,拿起手机看了看,道:“是常务副省长韩元捷的,如果不出所料,估计也是有事不能准时赶到,请假的。”然后,便看着专案组负责人问,“接不接。”
此时段高航内心一阵狂喜,他知道专案组肯定会让他接,因为常理下,不接电话是不正常的,而一旦接通电话,就可以把昨晚商量过的暗号用上,及时给韩元捷提个醒,把能安排的事安排一下。
“接吧。”负责人果然道,“请注意不要露迹象。”
段高航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那头,心生疑虑的韩元捷问这个时候开什么生活会,有点突然。
段高航呵呵一笑,似乎是回答韩元捷请假的问題:“元捷同志,工作再忙也要放一放,这是按上级要求开的生活会,刚才思民在电话中不是已经说了嘛,不能缺席。”
就这一句话,便足够了,因为昨天下午段高航和韩元捷说过,如果称呼上有变,加了“同志”二字,就说明贾万真的问題遭查已经不可避免。
一旁警惕的潘宝山听出了点道道,在印象里,他从沒听段高航称呼韩元捷时加上“同志”两个字称谓,当然,也许现在的场合特殊,称呼会有所改变,但总的來说,这是个异常,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狠招
信息意外地传出去,段高航稍稍松弛了些,挂掉电话后一时竟忘记刚才要去方便的借口,直接坐了下來。
见此情景,潘宝山愈加确信段高航的这个电话,接得有玄机,于是半开玩笑地道:“段书记这个电话看來很有特效啊,不用去方便了。”
“哦,还是等会吧。”段高航恍然间显得有点尴尬,“你不是说了嘛,得避嫌啊,所以能撑就撑一会。”
“嗌,再怎么说身体是要紧的,尤其是年龄大了,容易憋出毛病來。”潘宝山说完,看着专案组负责人微笑起來。
气氛骤然间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负责人把目光转向了段高航。
段高航不等负责人开口,脸上立刻露出了自我解嘲的笑容,站起來对他道:“这样吧,你们中间出一个人,跟我一起去好了。”
说完,段高航就向外走去,他实在沒心思在这方面斗嘴,现在他满脑子想的是韩元捷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此时此刻的韩元捷,已经是六神无主,因为他把贾万真的问題作了最坏的打算考虑,着实被吓了一跳,或许,余生会因此而孤苦,甚至还沒了余生,家人则会因此而落尽悲伤和苦难。
韩元捷寄很大希望于贾万真能成功自保,因为贾万真是个奸狠狡诈的家伙,不会轻易就范,他对自己的问題应该有所修缮,抹去痕迹。
想到这里,韩元捷觉得应该给贾万真去个电话,告诉他真相,让他做好充分准备,可是,犹豫了一阵后,韩元捷又摇了摇头,任何事情都不是单方面的,此次贾万真东窗事发,必定是潘宝山背后做足了功课,否则中纪委也不会下來,就常理而言,中纪委在决定实施双规的时候,肯定是有充分把握的,可以说几乎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不过,贾万真有那个能力顶住狂澜,打个漂亮的翻身仗,韩元捷又觉得可能性并不大,既然如此,给他报信又有何作用,而且,那样还会让自己白白增加一层罪责的危险。
可是,就这么无动于衷,坐等事态发展,韩元捷颓废地叹了口长气,因为他能预见到,如果贾万真被拿下,肯定会拉他和段高航进去,以减小自己的沉陷深度,于是,关键的问題又回到了昨天段高航和他商量的环节上,就是贾万真手里到底有沒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韩元捷做了个猜想,贾万真手里要是有证据的话,能有哪些。
一番敏思苦想后,韩元捷脸色发白,事实应该很清楚,贾万真肯定有他们谈话时的录音,昨天段高航所说的“安全屋”,其实就是他的办公室,装有一套房间保密器的设备,可以快速探测和定位电子声波,但那只是对窃听、窃照起作用,对随身携带的小录音笔之类的东西,根本就检测不到,所以,段高航说“安全屋”并非摆设,仅仅是自我安慰,对贾万真來说,真就是个摆设。
这个时候,韩元捷才明白什么叫后悔,本來他是想建议段高航装一套录音***的,可以很好地对数码设备的录音进行干扰,虽然那也有距离和频率的限制,但相对而言还是能大幅提高所谓的安全性,可是,因为他自己有做手脚的需要,要留下和段高航之间的一些谈话证据,所以就沒建议。
“想得尽好处,却落得个一身害。”韩元捷喟然自怨,不由得仰天长叹,而后,就是无尽的恐惧:贾万真一旦张嘴,他和段高航都得落入血盆大口。
如何让贾万真闭口不言。
突然间,韩元捷打了个寒战,两个字瞬间闪入脑海:灭口。
韩元捷真的是坐不住了,他抖索着点了支烟,走到窗前凝视远方,甚至开始盘算灭口以后该怎么收拾局面。
沒有什么时间多想,韩元捷回身把抽了几口的香烟狠狠地掐在烟灰缸里,然后拿起座机电话,准备打给贾万真,实施灭口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贾万真居然打了过來。
贾万真为什么打电话,原因很简单,他预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有常委会那回事,有很多领导干部,都是在接到各种“临时会议通知”后,匆忙赶过去,然后自投罗网,被双规起來,类似的事情听说过不少,他早就提醒过自己,要多多留神,也正是如此,他在接到郑思民的通知后,又回电话问能不能请假,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更加惊心,惊心之下,他才又打电话给韩元捷,以进一步探个虚实。
“韩省长,你接到通知了吧。”贾万真不想露怯,语气听上去非常轻松。
“哦,接到了。”韩元捷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为了稳住贾万真,他心不在焉地笑道,“形式,都是个形式而已,什么民主生活会,无非是做个样子给大家,领导干部们是以身作则的。”
“是啊,有什么必要呢。”贾万真笑道,“我正在外面调研,不能及时回去,要请假还不批,说怎么也得参加个后半程,因为到时会议记录要上报,人人要发言,这不,正往回赶嘛。”
韩元捷一听,顿时暗喜不已,真是犹如天助,这不正好给了他筹划的时间么。
“那还费什么事嘛,随便弄两句就是。”韩元捷附和着道,“其实我手上也一大堆事情,也想请个假的,但也被告知一定要到场。”
“嚯,你也请假的。”贾万真感慨了起來,“唉,不批也好啊,要是我们都不去,肯定有人会说闲话,对段书记也不好。”
“就是。”贾万真一顿,道:“贾部长,既然咱们都要迟到,也不在乎早一会晚一会,这样,你來的时候,走我办公室一趟,有点事跟你谈谈。”
“行,我估计半个小时后到。”
“那好,我等你就是,刚好再把手头上的事忙忙。”
电话一挂,韩元捷触电似地把手机一扔,抓起了座机,打给贺庆唐,这种事情,需要他的参与。
韩元捷在电话接通后不容分说,给贺庆唐下达命令十分钟之内必须赶到,除非不在双临,末了,还交待在进了省府大楼后,一定要保持身形如常,不要有匆忙的样子。
大概十五分钟后,贺庆唐來了。
“非常重大的事情,你马上定个方案。”韩元捷看了看时间,“时间有限,还有一刻钟的样子。”
“什么事。”
“等会贾万真要过來,得想法把他摔到楼下去,弄成自杀迹象。”韩元捷阴狠着眼睛,“别问原因,现在要说的是怎么动手。”
贺庆唐惊得愣在那里,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发什么呆,。”韩元捷可急得要命,“赶紧的。”
“哦。”贺庆唐恍然点着头,边寻思着边道,“那就把他引到窗户前,然后乘其不备,掀落下去。”
“大活人一个,万一挣扎起來扒住窗户,不会留下痕迹么。”
“这要靠我跟你两个人的合作,贾万真的个子不大,体重也算是轻的。”贺庆唐道,“他站到窗前的时候,我从后面抓住他的两个手腕,你立刻抱住他的两个小腿,最好是脚脖子,然后一起发力,就能把他送出去。”
韩元捷一琢磨,觉得确实可行,“嗯,那就这么定了,另外,你为什么來我办公室,还得想个合适理由,到时要有对证的。”
“理由好找啊。”贺庆唐道,“新城项目不是有以我的名义投资的股份嘛,我就说是來向你咨询房地产走向的,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老部下了,以私人身份请教点跟自己利益息息相关的问題,沒有什么不可以的吧。”
“嗯。”韩元捷点点头,“那就说我沒给你什么明确的说法,因为现在房地产市场的脉搏沒法号准,从国家层面上说,有点左压右提的意思,之前打得狠,最近央行不是又下调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率了嘛,还有,地方上的态度也不是太明朗,总之不好说。”
“好,这方面的对口就这样。”贺庆唐道,“韩省长,还得注意时间卡点的问題,按照常理,贾万真过來后,我应该是离开的,所以他‘跳楼自杀’,我在场最好。”
“那就打个时间差。”韩元捷道,“等贾万真來后,我尽最早的可能,把他引到窗户前,然后迅速动手,得手后,你立刻出门离开,到时我作说明的时候,就说在你刚刚出门之后,他就翻出了窗外,前后也就几十秒而已,能敷衍过去。”
“嗯,可以。”贺庆唐说着,看了看时间,“韩省长,得留点时间给我们调整情绪和气氛,不能让贾万真感到异常。”
贺庆唐说的沒错,韩元捷在这种事上沒有实战经验,难免心慌失常,看上去跟平常不一样,是需要好好调整一下,否则机警的贾万真要是察觉到不对头,沒准计划就不能成功实施。
接下來,两人掐着时间又商量了一阵,敲定了点其他后续的保全事宜,然后开始泡茶、抽烟,尽量放松着心绪,释放闲散,让室内的气氛如常平静,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得手
沒过多长时间,颇不安宁的贾万真來到了省府大院,车子稳稳地停下,但他内心却是七上八下,很是忐忑,推开车门,一股冷风袭來,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隐约中,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头顶有张沉重的网要扣下來。
不过,贾万真极力说服了自己,不要过于担心,虽然之前是犯过不少错误,有些很低级,也很浅薄,但这几年來他一直在不断进行自我修正,时至如今,完全可以用四两拨千斤之法让自己成功避险,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就沒有什么影响,涉身其中难免要沾边带水,但最多也就是升迁之路遇阻而已,总不至于被处分或者是锒铛入狱。
种种后果千想万想,贾万真就是沒有想到,他的人生很快就要走到终点了。
早已站在窗前韩元捷,看到了贾万真的车子进入大院,立刻咬着牙告诉贺庆唐开始准备,然后回到座位上假装和他谈笑风生起來。
贾万真进门后,看到贺庆唐在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两人之间关系非同一般,贺庆唐任何时候出现在韩元捷的办公室都很正常。
“贾常委好。”贺庆唐见了贾万真,脸上马上堆满微笑,毕恭毕敬地站起來问了个好,尔后转向韩元捷道,“韩省长,看來我得回避了啊。”
“不着急。”韩元捷悠闲地弹了弹烟灰,道:“也不是外人,沒那么讲究,等会我跟贾部长要去开常委民主生活会,一起走就是。”
“哦,那也好吧。”贺庆唐点了点头,给贾万真倒了杯水。
贾万真是不想让贺庆唐在场的,毕竟和他不怎么熟悉,当着面有些话并不好说。
“韩省长,看來,是我打搅了你们啊。”贾万真呵呵笑着,把皮包放下,看了看韩元捷,用眼神传递了足够的暗示信息。
“哪里,庆唐是來向我打秘密报告的呢。”韩元捷似乎沒有在意,脸上满是不在乎的神情,“他啊,说听到了点小道消息,上面又來人查问題了,所以最近得留点神。”
“查问題。”贾万真不由得一惊,“查什么问題。”
“当然是领导干部的问題了。”韩元捷慢腾腾地走到窗户前,站定,边推开窗户边道,“有什么意思呢,查來查去,弄得人心惶惶,哪还有心思干工作。”
“就是。”贾万真一屁股坐了下來,端起水杯也沒心思喝,只是叹了口气,“凡事要适可而止,现在搞得草木皆兵,也不是个事啊。”
“哟,那不是纪委龚书记嘛,他怎么这个时候过來。”窗前的韩元捷探着脑袋,吸着冷气,神情极为紧张,“咿,身边还陪着好几个人呢,好像是中纪委的人。”
贾万真条件反射,一下弹了起來,快步走过去,急切地问道:“哪儿呢。”
韩元捷闪了闪身子,抬手一指,道:“那不是么。”
來到窗前的贾万真丝毫沒察觉到有什么异常,探着身子前倾,凝眉俯视起來。
此时,紧跟上來的贺庆唐从身后迅速抓住了贾万真的两个手腕,又准又狠,一下将他的双臂扳到了身后,韩元捷一看,以最快的速度弯下腰去,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贾万真的两个小腿紧紧地抱在一起,然后猛地一提一掀。
贺庆唐抓准时机,同时把贾万真向上拽着,紧接着朝外用力一推。
一切來得太过突然,贾万真甚至都沒來得及挣扎,顷刻间,他“啊啊”大叫的声音,在窗外疾速下沉,回荡着,紧接着,就传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几乎与此同时,贺庆唐大步奔门口,拉开门,缓着步子走了出來,平静地向楼梯口走去。
过了不到十秒钟,韩元捷歇斯底里地嚎叫起來,惊慌失措地跑了门外,大喊道:“不好了,贾万真跳楼了。”
这时,刚走到楼梯口的贺庆唐,闻讯立刻回身跑了过去,与韩元捷一起重新回到屋里,还走到窗户前向下望了望。
楼下的贾万真,身体扭曲在水泥地上,身下流出了一摊鲜血。
这时,旁边办公室的人也过來了,挤探在窗口,看着令人扼腕的一幕,唏嘘不已。
“快下去看看。”韩元捷开始发号施令,“赶紧打120,救人要紧。”
沒法救了,贾万真当场死亡。
这个消息传到省委常委会议室时,众人愕然,包括段高航也僵在那里,他万万沒想到,韩元捷竟会下此毒手。
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贾万真的“跳楼”而亡不太正常,可是,谁也都沒说什么。
潘宝山确信,是韩元捷和段高航合谋,对贾万真实施了灭口,开始他很不理解,难道两人不怕贾万真手中存留一死即触的证据,不过很快,他也就明白了,两人是在作最有效的自我保护,因为贾万真一旦被中纪委控制,必然会四处乱抓救命草,祸害一片,而他们必是首当其冲,所以,提前下手解除隐患也不失为上策,只是,如此一來会有很多后续,毕竟贾万真手中可能存在的证据,也必须毁掉,他们有把握么。
“段书记,处于这个紧要的关头,贾部长的死我觉得很蹊跷,必须找出真相,这既是给当事人家属一个说法,也是给上面一个交代。”潘宝山开口了,他必须把问題戳出來,让中纪委的人意识到问題的严重性。
中纪委的人是明白的,不过就贾万真“跳楼”死亡一事,因为条线的差异而沒法做太深入的调查,不过,他们也提出了要做进一步调查,看贾万真的死和被举报是否有关,或者有沒有更大的牵连。
“贾万真的意外,目前我们还不能说什么,但一定会及时跟进继续做一些调查,看是否与被举报有关,那个可能性不能排除,另外,或许他还有更多的牵涉。”专案组负责人道,“不过一切猜想都还为时过早,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
段高航这个时候也不能不表态,“这种事情,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就像潘省长刚才说的,我们要给当事人家属一个说法,要给上面一个交代,更为深层的,是要给我们的反腐工作一个真相。”
“沒错,就在我们要对贾万真实施双规的时候,他竟然坠楼身亡,实在是太敏感了。”负责人点头道,“如果说他的意外跟这次双规有关,是让人不太好理解的,因为我们的行动是秘密的,他怎么能知道,要么,就是他十分警惕,有所察觉。”
“事情发生在常务副省长韩元捷的办公室,当时的情况只有他知道。”段高航很明白,韩元捷既然敢出手,就一定有所防范,不怕针对他进行问询,“所以,马上把韩元捷叫过來,让他把情况说明一下,同时,让省公安厅长王法耀抓紧采取应急措施,就这次意外事件进行彻查,看是否存在非自杀的可能。”
“嗯。”中纪委专案组负责人又点了点头,“刚好我趁这会也汇报一下,看上面的决定如何,如果有需要,会建议公安部过來与瑞东省公安厅联手,就贾万真的死亡事件进行细致侦查。”
“我看还有两件事必须立刻做好,不能耽误一分一秒。”潘宝山又开口了,“贾万真的死亡存有很多疑点,所以,应该把他的办公室封锁好,看能不能找出点相关的线索,还有家里,也一样要进行管控,争取尽可能多地掌握信息。”
“是的,从破案角度來讲,那是必须的。”负责人对段高航道,“段书记,鉴于问題的严重性,从工作角度而言,我们希望瑞东方面能暂时把贾万真的意外当成案件侦破。”
“可以。”段高航回答得很干脆,但心里叫苦不迭,贾万真的办公室和家里如果封锁起來,要是有证据的话,不就插翅难飞了,不过此时他沒有退路可走,只有迎头顶上,况且他也相信,韩元捷多少是会有所考虑的,不会只考虑到一步主动而导致步步被动的。
于是,段高航正气凛然,现场办公,先让郑思民打电话给韩元捷,让他赶紧过來说明情况,然后再通知王法耀,把情况大概说一下,要求立刻部署,把贾万真的办公室和家里秘密封锁起來,等待下一步的行动。
郑思民比较沉着,有条不紊地把两件事吩咐了下去,并沒有耽误什么时间。
“真是有点不可思议,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段高航有意打破会议室里的沉默,在这种环境中,他觉得要窒息。
“我也想不通,贾万真偏偏在这时候出事。”负责人寻思着道,“难道我们的行动在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
“也许就像你刚才说的,贾万真太过警觉,嗅到了气息。”段高航说着,恍然一拍大腿,道:“对了,他后來不是给郑思民回过一次电话请假的嘛,是不是沒有批假,引起了他的怀疑。”
“如果是的话,那也只能说明一种情况,他是真的有问題。”负责人道。
“那就属于畏罪自杀了。”段高航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唉,沒想到他会走这么一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段高航慨叹过后,会议室又陷入沉默,大家都在等待韩元捷的到來,他会带來较为生动的信息,或者,也会引发新的情况,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对证
二十分钟后,韩元捷步入会议室,同來的还有贺庆唐以及旁边办公室的几个人。
沒有任何开场白,也不问个人的身份,专案组负责人直接发问,“事发时你们都在场。”
“我一个人在场,贺庆唐和其他人是听到我呼救后,先后赶到的。”韩元捷看上去很颓废,像是被刺激得过了头,“唉,真是沒想到,意外,太意外了,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下子就沒了。”
“段书记,你看是不是要把他们在不同的房间分开,一边核对一下当时的情况。”负责人用征询的方式隐隐地发出指令。
“哦,可以,根据你们的工作需要,随便安排。”段高航沒法不允。
“其实这种事应该和公安部门一起做才好,不过鉴于事件的重要和时间的紧迫,我们只好先期进行了。”负责人说完便吩咐下去,让专案组成员把与韩元捷一起來的人,单独分开看守。
接下去,是问话,或者是说明情况,韩元捷自然是第一个。
这时的韩元捷点了根烟,看上去镇定了许多,“大概在贾万真出事的半个小时前,我接到了他的电话,问有沒有接到会议通知,我说接到了,通知得比较突然,请假也沒请到,因为手头上还有点事沒处理好,就差一点了,一搁下又得拖不短的时间,所以决定晚到一刻,他一听非常感慨,说他正在外面调研想请假都不行,也得赶回去,我说赶就赶呗,政治任务得摆在第一位,他说也是,这不正往回赶着呢,完后,他又说让我等他一会,反正要晚去,也不在乎十分二十分钟的,到时一起过去也还有个伴,要不最后一个人进去面子不好看,我一想也是那么回事,因为跟他的关系好,能照顾就照顾点嘛,就同意了,说在办公室等他,然后就挂了电话,大概打完电话十來分钟吧,刚好贺庆唐到了,我跟他是朋友,他來问我房地产市场的走向,因为他入股了新城开发,很关注,那会我刚好忙完了手头上的事,离贾万真來也还有点时间,所以就和他聊了会,再之后,贾万真就到了。”
“你与贺庆唐都聊了些什么。”专案组负责人不放过有用的信息。
“沒聊其他的,只是就他咨询的问題谈了点自己看法。”韩元捷道,“其实也称不上是看法,因为我并沒有给他明确的方向,局势是很明显的,现在房地产市场的走向沒法预测,从全局看就很不明显,似乎有边打边提的矛盾做法,之前打压的比较狠,但又时不时会松松绑,就在前几天央行不是又下调金融机构存款准备金率了嘛,又给房地产市场带來了一定利好,另外,我们瑞东地方上的态度也不是太明朗,相关政策的出台以及个别领导的态度,前后也有差别,总之,我算是泛泛而谈吧,否则要是误导了他,不也不好嘛,我跟贺庆唐就说了这些,别无其他。”
“嗯,再继续说说贾万真到后的情况吧。”
“贾万真到办公室后,我就察觉到他跟平常不太一样,但也沒在意,年底了嘛,都比较忙,有可能是沒休息好,状态要差一些。”韩元捷道,“贾万真进來后,贺庆唐就要走,因为他们虽然也认识,但不怎么熟,所以贺庆唐想回避,我客气了一句,说不用着急,反正我跟贾万真马上就要去开会了,到时一起走就是了,但贺庆唐还是要走,他可能也知道贾万真跟我有话要说,走之前,他还给贾万真倒了杯水,然而沒想到的事,也就是在贺庆唐出门后的短短十秒钟左右,悲剧就发生了,贾万真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说他知道大难临头,余生不保,托我要照顾点他的家人,他先走一步,说完,身子朝外一倒,就一头栽了出去,也许是出于对生命消逝的恐惧,他翻出窗外的时候,发出了阵阵绝望的叫声,直到现在,我的脑海里还隐隐地回荡着他凄厉的哀嚎。”
“然后呢,你又做了些什么。”
“当时我吓坏了,赶紧朝门外跑,大喊着说贾万真跳楼了。”韩元捷道,“我跑到门外的时候,贺庆唐才刚到楼梯口,他听到呼喊后跑了回來,我便和他一起回到屋里,到窗户前看楼下贾万真的情况,随后,旁边办公室的几个人也赶了过來,这时,我才回过神來,就说赶紧打120救人。”
对韩元捷的问话,也只能到这里了,就目前而言,一定程度上说这也不是叫问话,只能说是他的一个情况说明。
接下來,专案组又询问的贺庆唐和其他几个人,贺庆唐是不用说的,自然回答得严丝合缝,沒有破绽,另外几个人也沒什么,他们无非是实话实说,把听到和看到的讲出來就是。
初步的询问,沒有什么疑点,专案组也只有收手,等待公安方面进一步的调查。
公安方面能调查什么,这,又成了潘宝山和段高航的角力点,他们分别对王法耀作出了或明或暗的指示。
潘宝山与段高航对王法耀的指示,都是很迅速的,中纪委专案组在问话过后,宣布已不需要“常委生活会”,在场的人当场散去,之后,两人就先后给王法耀去了电话,段高航的电话打得稍微晚些,因为他要主陪专案组负责人,时间上自然要消耗一些。
潘宝山打电话告诉王法耀,说贾万真的死疑点很多,因此,有必要对他的办公室和家里进行仔细排查,看有无相关可疑的地方,尤其是要注意贾万真有沒有存留能牵制他人的违法违纪证据,话说到这里,潘宝山就沒再多讲,说多了指向就太明显,毕竟事故是发生在韩元捷办公室。
王法耀知道其中的道道,他本也不想袒护任何人而给自己惹來麻烦,便说一定会按照死亡审查程序,把工作做好,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疑点。
同样的话语,王法耀也对段高航说了,段高航紧随潘宝山之后,打电话很含蓄地提醒不要小題大做,因为本身贾万真的事就让瑞东成为焦点了,如果再拿來大做文章,对地方的负面影响太大,当然,段高航也假惺惺地表明,一切的前提是要合情合理合法,绝对不搞什么包庇,另外,他还特别提出,要充分尊重贾万真家属的意见,不要因为莫须有的猜测而到他家翻箱倒柜寻找什么线索,那是先入为主把事件定性为案件,并不妥当,无异于是在家属的伤口上撒盐。
即便作了如此交待,段高航还是不放心,他也知道王法耀在这种事情上不敢走大辙,要是真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多是也不会捂下來的,所以,打过电话后,他又把韩元捷叫到跟前进一步问话。
“荒唐,真的很荒唐。”段高航对韩元捷表示了不满,“那么大的事情,就一个人做了主,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
韩元捷歪着下巴,很是无可奈何地抿了抿嘴,道:“情况紧急,我能怎么办,只有如此了,沒有其他上策,你应该知道,贾万真那家伙可靠么,他进去了,那还不把我们一股脑地撕咬出來,到时我们不就完全被动挨打了嘛。”
“可现在的问題是,如果在清理遗物时发现了跟我们有牵连的证据材料,怎么办。”段高航很焦虑。
“不是如果,是一定。”韩元捷道,“从贾万真的为人看,他必定会留证据的。”
段高航听韩元捷这么一说,知道他已有定夺之策,情绪也就稍稍稳了些,“看來你已经有所准备了,可是,贾万真的死毕竟太敏感,中纪委那边也是要参与调查的,來不得半点闪失啊。”
“段书记,中纪委在贾万真死亡事件的调查上,只是参与,或者说只是及时了解情况而已。”韩元捷道,“发挥主导作用的,是公安啊,我们不是能占据一定的主动。”
“专案组说了,公安部有可能也要派员下來,与省厅两级联合调查。”
“哪怕什么,我们还是主场。”
“主场是主场,但干扰有多大。”段高航叹到,“潘宝山能闲着,在会场上他就有针对性地提出了建议和要求,让我脊背阵阵发寒呐。”
“呵呵,别说他在一旁指手画脚了,就是暗中派人介入,也不会起多大作用。”韩元捷似乎胸有成竹,言语间很是得意。
段高航看在眼里,很是高兴,“怎么,你已有安排。”
“做事怎么能不顾及后续,尤其是像贾万真这样的大事。”韩元捷冷笑道,“我跟贺庆唐在短暂的时间里,做了最周全的谋划,此次事件的中心,无非就是贾万真手里的证据,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在家里,提前把两方面控制好,就能保证证据不外流。”
“办公室你能控得住。”段高航一听便皱起了眉头,“那可是在公用场所中的,众目之下,能得手。”
“不能。”韩元捷哼笑起來,“但也不用怎么担心。”
“为什么。”
“你觉得贾万真会把那么重要的证据留在办公室。”韩元捷道,“办公室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而且也还有失窃的可能,万一在风平浪静的情况下因意外而漏了馅,不是哭喊无门么。”
“你是说,贾万真会把证据留在家中。”
“对。”韩元捷道,“贾万真住在省政府家属院,那里的治安比宣传部办公楼强多了。”韩元捷道,“而且,家里有充分的自由和空间可以捣腾,不像办公室,放个保险箱就会招致闲话,你看,现在出了财务部门,谁还在办公室放保险箱。”
“你的意思是,贾万真很有可能会把证据藏在家中。”
“沒错,段书记,而且事实已经证明了我猜测的正确性。”韩元捷邀功似地看着段高航,“我接到了贺庆唐的电话,一切都搞定了。”
“他拿到了证据,。”段高航一下激动起來,
第一千零三十章 涂抹胶水
贺庆唐的确拿到了证据。韩元捷和他在办公室商量的时候,就对此进行了安排,由贺庆唐布置人手,第一时间对贾万真家里进行重点扫荡:一是看有无保险箱,有的话就撬开;二是把家里的电脑统统搬走,不管是手提还是台式的,一个不留。
一切跟预想得一样,保险箱有,手提电脑和台式机也都有。因为贺庆唐在这方面有人手,再加上贾万真家里没人,他的老伴在班上中午不回家,儿子又长期在国外,所以,韩元捷布置的行动进行得很顺利,赶在警察来布控前收了工。
结果是丰硕的,从保险箱掠来的东西中,有一个u盘,贺庆唐打开看了,有很多录音,每个录音的标注也都很清楚,时间、地点和大概内容,全有文档记录。另外,在带走的台式电脑主机里,也发现了一套完整的备份。
“有了这些还不够么?”韩元捷自得地一抖眉毛,道:“凭我对贾万真的了解,几乎可以确定,应该没有其他的了,因为他肯定知道,存得多了,会增加不必要的危险。”
“但愿,但愿你是对的。”段高航忍不住摸起了额头,叹道:“元捷啊,你知道么,这步棋你走得很凶险。”
“没办法了,只有拼死一搏。”韩元捷说到这里神色变得阴冷起来,“否则我们只有等死的份。”
“好吧,贾万真的事就这样了,下一步,得多想想你的处境。”段高航道,“再怎么说,所有的事情即便你说得清道得明,但有些嫌疑还是抹不去的。”
“抹不去又怎样,谁又能拿出真凭实据来?就算对贾万真进行验尸,也无所谓,别忘了贺庆唐是干什么的,痕迹检验是他的强项。”韩元捷看上去很是轻松,“行动前他做过防备,用我书橱里的胶水涂了手面,风干后形成一层保护膜,抓贾万真手腕的时候也留不下痕迹,而且随后也罢那瓶胶水带走了。”
“你呢,帮手的时候也做了防护准备?”
“那还用说?”韩元捷道,“贾万真让我把打了肥皂洗了手。”
“他涂胶水你洗手?”段高航道,“洗手管用?”
“这你就不懂了,提取指纹分两种方法,比较光滑的表面呢,用物理法,拿专用粉剂扫扫就行,不光滑的表面,用化学法,要用化学制剂通过残留的油脂或汗渍去显影。我呢,主要是掀掀腿,触及到的是布料,如果涂抹胶水,容易搓擦留下明显的胶水残渣,那不是疑点更大?所以呢,把手洗干净了最好。”韩元捷说完笑了笑,“当然,我也不懂这些,都是贺庆唐告诉我的。”
“哦。”段高航点了点头,“我不是说事情本身行动时做得不干净留下嫌疑,而是事情的影响嫌疑,毕竟是在你办公室出的事。”
“那种影响不可避免,有嫌疑是正常的,而且我也接受其带来的后果,大不了刹住我的上升路就是,总比一落千丈沦为阶下囚甚至送掉小命要好上千百倍吧。”
“也是。”段高航听到这里颇为庆幸地道,“这也是逢凶化吉,值得。”
“当然值得,而且还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因为从另一角度来看,也消除了我们的安全隐患嘛。”韩元捷顿了顿,道:“贾万真那人的危险程度,段书记你也是清楚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贾万真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个隐患,不过也不能否认,他是把双刃剑,在对付潘宝山上,还是很有用的。”
“很多事是没有办法的,谁叫他要被查办?”韩元捷道,“再说了,他的用处我们还可以继续发挥,目前他那边还有两条路可走,宋双和沈欣丽。”
“宋双的路子走不通,根据我们的了解,她对潘宝山没有什么杀伤力。”
“不一定。”韩元捷道,“之前没有杀伤力,是因为她和贾万真有相互牵制的因素,没法深入。现在贾万真已经不存在了,她还能牵制什么?”
“可我们也牵制不了她啊,她和贾万真之间的事,我们也没有证据。”
“只能说是暂时没有,在事实存在的基础上,下一番力气肯定能找到点东西。”
“还是算了吧,那样一来就会又挂上贾万真的事,弄不好就有可能生出致命的是非来。”
“嗯。”韩元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贾万真一事上,从心底里说他也是害怕的,“能避开的,就尽量避开吧。”
“那个叫沈欣丽的女人,倒是可以关注,我们对她几乎还一无所知,没准从她身上还能捞点有价值的东来。”段高航道,“男人啊,坏事总会坏在女人身上。”
“沈欣丽那边,我会安排得力人手去摸查的。”韩元捷道,“不过你说到女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旧人。”
“谁?”
“邓如美啊。”韩元捷道,“跟潘宝山关系紧密的女人,除了原配刘江燕之外,还有谁能比得上她和潘宝山更为亲近?从实证上说,可以确信的是,她的女儿不就是潘宝山的么。”
“人是旧人,话也是旧事重提,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行动过了嘛。”段高航不无惋惜地道,“集血液、搞鉴定,事实清楚,网上也举报了,可是潘宝山却找了个替罪羊把一切揽了过去,说什么是出于报复,弄的是假材料,总之一切都被他成功化险为夷。更让人窝火的事,还让他顺势认了干女儿,成就了他一桩美事。”
“那次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我们狠心不足,有点缩手缩脚,只是在网上匿名举报。如果是实名举报呢?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实名举报,没有底实的人去做,成功率也不高。”段高航道,“那个康莘生不就是个例子?”
“那是贾万真主导的事情,他没做好。”韩元捷道,“这次我来策划,保证效果不一样。”
“不能轻举妄动,眼下贾万真的风波还未平息,得把这事收好了尾。”段高航道,“你安排人到贾万真家行动,能否做到滴水不漏?可别在那个环节出问题,酿成大错。”
“都办妥了,几个人在行动中除了找到我们想要的证据,还有丰厚的收获,贾万真可是留了不少货啊,加起来上千万呢。”韩元捷道,“为了保证不出问题,我玩了个大手笔,把那些东西都给他们分了,用以跑路,估计几年内不会回来。”
“妥当?”
“都是贺庆唐安排的,应该没问题。”韩元捷道,“公安方面要想在贾万真家失窃的问题上查出个子丑寅卯来,怕是难于登天。”
“对了,到现在怎么没听到动静?”段高航突然皱起了眉头,“贾万真家失窃的动静也该不小吧,难道就察觉不到?”
“有可能啊。”韩元捷道,“贾万真人都死了,那是多大的事?他老伴还不都把心思放到伤心悲痛上去么?再说,行动后现场复原也都留神了,保险箱看上去并无异样,至于电脑,她还顾得上在哪儿或者在不在?”
“早晚会知道的,或许现在警方正从审查的程序入手,肯定要做一些提醒的。”段高航道,“那肯定又会引起一番惊动。”
“哟,这么一说,我还忽略了一个问题!”韩元捷神色一紧,“贾万真的老伴如果认为贾万真不是自杀,肯定会闹着要公安破案,而且,还会把矛头直接对准我,刚才你也说了,毕竟贾万真是在我办公室出的事。”
“是啊。”段高航一声长叹,“我也怕潘宝山那边从中煽风点火,那会让我们很头疼的。”
“主动,还是要主动出击,化解危机。”韩元捷此时略显焦躁,“一方面,要跟贾万真的老伴沟通,表明可能会有人趁机做文章,制造贾万真非自杀的迹象;另一方面,要加紧对潘宝山和邓如美的私生女一事再行动,分散他的精力。”
“那还得抓紧,要赶在贾万真的老伴发声前跟她接触,给她灌输点东西,正好把祸水引向潘宝山那边。”
“段书记,这事恐怕得你去做了,我是不方便出面的。”
“你当然不可以。”段高航道,“现在你只需要摆明积极的态度就行,要明确表示希望公安尽快查明真相,免得遭受非议。”
“那段书记就多辛劳了。”
“什么话,共同体嘛。”段高航拍拍韩元捷肩膀,“好了,我马上跟郑思民交办一下,让他尽快安排相关事宜,我要代表省委班子去看望一下他的老伴。这事拖延不得,没准公安已经到他家采取行动了,晚一步,事情可能就会发生根本性变化。”
这一点段高航分析得没错,王法耀就贾万真坠楼事件成立了专案小组,抽调了精干力量扑上去。贾万真的办公室已经仔细排查过,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接下来,就把关注点转到了他家里。
专案小组向贾万真的老伴提出要求,能否查看一下贾万真的私人物品,以进一步确认他的死是否正常。
贾万真的老伴当然同意,她也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贾万真会跳楼自杀。
...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查不查的较量
就这么一查看,保险箱被盗的情况才引起关注。
贾万真的老伴顿时哭起來,不由得暗暗叫苦哪辈子造了孽,这辈子遭报应了,竟然人死财散,这话不假,她可是很清楚保险箱里有几十根大金条,还有两百多万美金、几十万人民币的,竟然就这么沒了。
公安办案人员当然不知道保险箱里有什么,只有问贾万真的老伴,贾万真的老伴不糊涂,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也沒什么,其实保险箱在家里也就是个摆设,里面就几万块钱现金,还有点首饰。
办案人员从贾万真老伴的支吾中能察觉到异样,但也不急着问下去,他们从办案的角度考虑,分析此次失窃的在重点并不在钱财上,刚好,他们又发现台式电脑的主机不见了,便问是一直沒有,还是一同被盗。
贾万真的老伴说是被盗了,还有一部笔记本电脑,也不见了,至此,办案人员几乎可以肯定,此次失窃,绝对跟贾万真的死有关。
于是,办案人员跟贾万真的老伴把问題的严重性讲清,说失窃很有可能是有人想毁灭某些重要证据,所以,必须说实话。
贾万真的老伴犹豫了一会,以为办案人员说的还是钱财问題,仍旧沒说,因为她考虑到如果警方破不了案,失窃的钱财也拿不回來;如果警方破了案,那些钱财又说不清來源,最后不但拿不到手,而且还会给死去的贾万真造成更大的犯罪事实。
办案人员多少看出了点贾万真老伴的心事,便换了个方向,又问里面有沒有什么重要材料之类的东西。
这个可以说,贾万真的老伴点了点头,但材料上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她并不清楚,因为平常她也不在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有几个录音笔和u盘之类的电子产品,都不见了。
办案人员又问起电脑的情况,贾万真的老伴说那个一概不知,因为她在家里从來不用电脑。
一概不知沒关系,因为仅从录音笔和u盘之类的东西,已经能说明一定的问題了,贾万真的死果真有蹊跷,只是,在还沒有破获失窃案、掌握更多的证据之前,还不能当成事实,只能作为一个方向,也就是说,如果顺着失窃案查下去,应该能找到贾万真的真正死因。
但这时,作为第一负责人的王法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根据潘宝山的指示,就该一路加大侦破力度,把真相查明,可按照段高航的意思,是要尽量捂下來,不扩大影响。
这个案子,是势均力敌的矛盾体双方在角力。
此时,王法耀多么希望公安部派员下來,那样他就可以不用拿主导意见了,但是,目前还沒有动静,接下來会不会有他也不知道,按理说,这种事应该反应很快,从时间上讲,早该接到公安部的相关通知,但是,现在什么音讯都沒有,原因为何,他不知道,也沒法知道。
王法耀决定先找潘宝山,在贾万真一案上,他觉得潘宝山应该是正义的一方,从良心和工作操守上讲,应该听听他的看法。
见到潘宝山,王法耀实话实说,把所有的情况都讲明白了,包括段高航对他的指示,也都说了。
潘宝山沒急着表态,也要从全局角度出发,贾万真是中央直管干部,从现有的情况看,他可以说是“畏罪自杀”,但最后到底如何定论,自然要由中央发话,就像查办省管干部一样,查不查、查到什么程度,都是要省委点头的,现在,上面还有任何指示,所以也不能一味把贾万真“畏罪自杀”的事发酵开來。
“段书记的指示,有他的道理,毕竟要根据上面的指示开展进一步的行动。”潘宝山道,“只是作为地方上的人,总觉得有点不到位,贾万真的死,从你们侦破的情况看,疑点有那么多,是应该迅速侦办下去的。”
“是的,潘省长,这也正是我向您汇报的原因。”王法耀道,“就贾万真家中失窃一案,完全可以顺藤摸瓜追查下去,可是那就很有可能触及到贾万真坠亡的真相了,涉及到真相,就像你刚才说的,得考虑中央的态度啊。”
“我知道,不会为难你的。”潘宝山略一皱眉,道:“王厅长,你看这样如何,能不能把贾万真家的失窃案和贾万真坠亡事件隔离开來,那样不就可以在失窃案上继续深查,以便暗中先掌握一些重要的证据和信息。”
“嗯,潘省长,我懂你的意思,可以操作。”王法耀犹豫了下,道:“潘省长,其实就贾万真坠亡事件的调查,也是能合理规避指示,直接切入的。”
“说说看。”潘宝山很期待。
“从我们公安角度來看,如果死者家属强烈要求的话,是有责任采取一定推进措施的,比如搞搞尸检,进一步收集相关信息,为下一步的侦破做好前期工作。”王法耀这话说得并不痛快,有一定顾虑。
潘宝山当然能理解,也不多问,因为王法耀已经指出了路子。
“嗯,的确如此。”潘宝山点着头道,“王厅长,你是很尽力的。”
“哪里,都是分内的事情。”王法耀意会到了的潘宝山的认可和赞许,回答得也很含蓄,“能做到的就尽力做到,不求有功,做不到的也希望领导能体谅,但求无过。”
“呵呵。”潘宝山笑了起來,“好了,就失窃一案,你要一招不让地把侦破方案部署下去,至于坠亡事件,还是先放一放,如果贾万真的家属发声强烈要求了,再做打算。”
听了这话,王法耀回以微笑,点着头退了出去。
王法耀走后,潘宝山闭目沉思,现在很明显,如果想直接查贾万真的坠亡,就要找人到贾万真家里进行暗示、指点,可是,找谁合适呢,这个人,必须跟贾万真有交触,而且关系还要不错,否则说不进去话。
潘宝山想到了一个人,宋双,她或许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不用找别的理由,只是作为被提拔的下属,出于感恩,自然要帮助揭发真相。
这事要快,因为段高航方面不会在一旁干看,肯定也会想尽一切法子去堵塞对他们不利的漏洞。
沒错,此时段高航正在贾万真家里,贾万真的儿子已经从国外飞了回來,处理后事。
段高航与贾万真的老伴、儿子促膝而坐,一脸沉痛。
“万真同志的事,我感到很痛心,沒想到他走了这么一步,甚至都沒有很好地交待一下身后的事。”段高航表达了悲切,“作为家属,我能理解你们的悲痛,但也请你们不要伤心过度,接下去的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段书记,我,我实在不能相信,万真他会跳楼啊。”贾万真的老伴话一出口就落泪,“他对生命的态度,我还是知道的。”
“我也不相信他会寻短见,但就目前情况看,却是事实啊。”贾万真唏嘘道,“韩副省长在中纪委面前说了,他是唯一的见证人,也说了万真同志的部分遗言,万真同志告诉他,知道可能余生不保,托他要照顾点你们,其实另外还有几句话,韩副省长沒讲出來,万真同志还说,他一走了之,还能给家里留点东西,否则可就什么都沒了,韩副省长不把这几句说出來是对的,说了影响不好,毕竟万真同志的事情还沒有最后定论,私下里说,我挺佩服万真同志的,他牺牲了自己,维护了家庭和家人。”
段高航后來的话,语调放得很低,充分表明了是私下的交流。
贾万真的老伴明白段高航为何不把话说到台面上,“段书记,不管怎样,万真他人都走了,难道还要等什么定论。”
“这个,主要看上面的意思,当然了,我们地方上也会做积极的努力,争取让事件平息下來,人死为大,还追究什么呢。”段高航叹息道,“不过这同时,作为你们家属,也要很好地配合。”
“怎么配合。”
“低调。”段高航很严肃地说道,“不要出面提要求,比如查清坠亡真相什么的。”
“可是段书记,我并不相信爸爸是跳楼自杀的。”贾万真的儿子插了一句,“如果不是……”
“有些话不能乱说,你在家的时间少,有些事可能还不了解。”段高航及时打断了贾万真儿子的话,“本來官场上尔虞我诈的事情就多,我们瑞东的情况更为复杂,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父亲,还有我和韩副省长,三人在政见上总是能达成一致,私下的关系也很好,所以有些人看不惯,总是会抓住一切的可能來暗中使坏,而且无所不用其极,企图制造我们之间的矛盾,以达到他们的险恶的政治目的,另外,你们可能也沒法切身体会万真同志的处境,这次,中纪委专案组來瑞东,就是要查办他的,处在这种关键时刻,每个人作出的决定往往都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段书记,你别怪孩子乱说话。”贾万真的老伴接上话來,“我们只是不甘心,不想让万真死不瞑目啊。”
“如果里面有冤情,我们肯定会查清的,公安方面也正在暗中调查。”段高航道,“当然,一切都是为了还原真相,而且韩副省长已经跟我说了,要求公安作进一步的鉴定,他也不想遭受非议,你们可能不知道,他的压力很大,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了。”
“既然韩副省长主动要求做鉴定,那就做吧。”贾万真的老伴一听忙顺势道,“这对大家都好。”
“嗯,出于对双方的负责,是要尽快开展鉴定。”段高航顿了顿,道:“对了,家里失窃的事,损失大不大。”
“……”贾万真的老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了。”段高航缓缓地点着头,目光很关注,“这次失窃,很有可能是那些有对敌对情绪的人所为,他们想制造灭口、灭证据的假象,以进一步加深段副省长和万真同志之间的矛盾,所以依我看,不管损失大不大,你们就不要盯着公安那边了,而且你们还要知道,如果公安真的把案子破了,一些涉案的东西,比如财物,可能对万真同志的身后事会更加不利,那是不是得不偿失,当然了,你们不要担心以后的生活,万真同志出事前不是跟韩副省长托付过嘛。”
听了段高航的话,贾万真的老伴也不再多说,至于贾万真的儿子,对这边的情况并不了解,也拿不出什么主见。
段高航说到这里,觉得已经足够,他沒有进一步暗示诱导是潘宝山那边在使坏,因为他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妥,毕竟对贾万真的老伴和儿子不怎么了解,万一他们藏不住话漏嘴乱说,不是也会节外生枝。
不管怎样,主要目的已经达成,段高航又说了几句安慰话,便起身告辞,就在他出门拐下一个楼梯的时候,碰到了正在上楼的的宋双,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失窃线索断
宋双低着头爬楼梯。沒有注意到段高航从上面下來。等她发现的时候吓了一跳。段高航正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
“段。段书记。”宋双有点支吾。“您好。”
“哦。是小宋部长啊。你也來看看贾部长的家属。”段高航的语调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是的。贾部长对我多有关照。來看看。表表心意吧。”宋双逐渐稳住了情绪。
“看看也好。多少也能给点安慰。”段高航从宋双略显惊慌的神态上。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你和贾部长的关系是不错的。贾部长在我面前都提起过。所以。在他的意外上。不要掺杂个人的情绪。”
段高航的话有些不着边际。。。不过宋双很快就明白了过來。这是暗示。也可以说是警示。
沒错。段高航的确是有这意思。因为他隐约觉得。宋双的此行好像是潘宝山有关。他担心宋双是受了潘宝山的委托前來送催化剂。因为照正常推理。她是沒有理由來探望的。
这不是猜测。而是一种预感。
宋双可管不了那么多。她告诫过自己绝不能一错再错。如果说之前因为贾万真的存在还有一定顾虑。现在他已经成了死鬼。还怕什么。
进了贾万真的家门。宋双做了自我介绍。说她得到了贾万真部长不少照顾。获得了提拔。心怀一颗感恩的心。所以來看看。要贾万真的老伴节哀顺变。第一时间更新
“还能怎样呢。只有受着了。”贾万真的老伴抹了把眼泪。招呼宋双座下。
宋双当然不会客气。坐下來好说话。“今天过來。其实是有些话要说的。”她抛出了个引子。
“哦。有什么尽管说吧。”贾万真的老伴有点意外。“是不是对老贾的死有疑惑。”
“是的。”宋双点着头道。“贾部长是怎样的一个人。部里都很清楚。他怎么能可能会自寻短见。”
“你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是被人陷害了。”宋双道。“他自从成为省委常委后。就卷进了高层的权势角逐。但他只是末梢。前阵子。更多更快章节请到。高层的矛盾比较激化。有部分人感觉到了危险。估计就嫁祸给他。让他当了替罪羊。”
“宋部长。能再说得清楚些吗。”
“不能。也说不清楚。”宋双道。“现在还沒有证据。一切都是我的猜想。不过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所以。最好要盯一盯公安那边。把贾部长坠楼的真相查明。好还他一个清白之身。同时。那对你们也有好处。因为按照个别领导的说法。贾部长的遗言有‘畏罪自杀’的嫌疑。那样。作为家属的你们。不更难过。唉。那领导说什么贾部长感到余生不保。再怎么不保。总也不至于自杀吧。还有。他还说什么贾部长托他照顾点家人。听起來有多少可信度。只是贾部长一死。第一时间更新就沒了对证。”
“宋部长。你能说这些。我很感谢你。”贾万真的老伴痛苦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道。“我们对老贾的死其实也不甘心。但有什么办法。刚才段书记來过了。意思是省里会努力给他一个清白之身。要我们不要过于激化。否则闹大了。省里也无能为力。”
“贾部长的事。省里好像沒有什么发言权。当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发挥点作用。”宋双道。“但再怎么着。也得把死因查明吧。”
“这个要求我也提出來了。段书记也支持。他还说老贾生前的见证人韩副省长也主动提出要作进一步鉴定。”贾万真的老伴道。“所以。在鉴定结果出來之前。更多更快章节请到。我们也不好要求什么。”
“哦。那就很好嘛。”宋双犹豫了下。道:“可是。谁又能保证。鉴定的时候沒有人做手脚呢。”
“是的。那也是我们所担心的。”贾万真的老伴道。“现在沒有选择。只有等结果出來再说。”
“也别太担心。毕竟事情很重大。一般也沒有人敢乱來。”宋双道。“对了。我听说在贾部长出事之后。家里遭窃了。”
“是。是的。”贾万真的老伴想到了段高航的“忠告”。言辞开始有点躲闪。“这个事。不想张扬出去。影响太差。”
“有什么影响呢。”宋双立刻道。“我觉得。失窃的事情很可能跟贾部长的死有关。更多更快章节请到。可能贾部长手里有重要的证据。在死后随之被销毁了。”
“有那么严重。”贾万真的老伴开始有点警惕。她不知道宣传部一个副部长为何会有这么多的推断。“失窃的事。我们并不关心。无非就是点零钱。还有点首饰。现在还不顾上那些。”
宋双看出贾万真老伴的神态有变。忙道:“唉。其实这些话我是不该说的。但贾部长对我确实有恩。所以我才冒这个险说几句。如果换了别人。打死我也不会多说半句。毕竟。我说的这些你要是讲出去。那影响可就大了。沒准我就会被莫须有的理由给贬下去。”
“沒事。你说的话就在这儿。别的什么地方都去不了。”贾万真的老伴道。“你能为老贾着想。是为了我们好。我们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宋双忙显出一副很放松的样子。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别的我也就不多讲了。”
“谢谢。”贾万真的老伴握住宋双的手。“谢谢你來看我们。”
宋双点点头。告辞离开。
很快。相关信息就汇报到了潘宝山那里。
潘宝山略一分析。就明白了段高航与韩元捷已经做足了准备。在贾万真的死因鉴定和家中失窃的事情上。都有安排。
“韩元捷竟然主动提出要求尸检。第一时间更新胆子还真够大的。”潘宝山背着手走到窗前。自言自语起來。他并不认为韩元捷会把事情做得那么周密。不留一点痕迹。毕竟时间有限。从接到段高航发出的信息后。到事发时最多也不过一个小时。
不过。潘宝山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刚才忘了韩元捷还有一个帮凶。贺庆唐。贺庆唐怎么说也是个老公安。在业务能力上是有一定水平的。有了他的参与。当然能事半功倍。还有贾万真家中失窃的事。肯定也是贺庆唐亲自布置下去的。
潘宝山走回办公桌前。坐下來后闭目沉思。看來在这个两个环节上。又要进行一场较量。既然有较量。是不是要提前备足粮草。打个持久战。因为公安那边的王法耀会身不由己。鉴定和侦查的结果。不一定是客观事实。很有可能是主观需要。
不过。因为王法耀主动來汇报过工作。而且还是在见段高航前头。表现出了足够的敬意。所以。为了显示对他的充分信任度。还不能过早地让自己的人手介入。一切。还是等有信息反馈后。再做决断。
王法耀的信息來得不慢。他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也知道速度的快慢会决定问題的解决方向。所以。他要求专案小组对贾万真家失窃一案。开展火速侦破。但是。结果是令人失望的。根据各路排查的结果看。沒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潘省长。看來贾万真家失窃的案子。短时间内是破不了的。”王法耀不回避问題。在这种重大事件上也沒法回避。
“看來作案的那伙人。够狡猾。”潘宝山并沒有多少惊奇。如此结果他已经想过可能会发生。
“是的。从排查的情况看。还沒法迅速侦破下去。省政府家属院强大的技防设备。也沒有发挥应有的作用。”王法耀道。“事发前。一辆挂着政府牌照的小车來到家属院。门卫询问。司机说是政府行政后勤的。帮贾万真买了点东西。门卫比较了解院内的情况。知道贾万真家沒人。但那司机说已经联系好了。放在他家车库门口就可以。而且还当场打了贾万真的手机。但沒人接。”
“打电话那会。贾万真估计已经摔死了。”潘宝山道。“他们行动时应该能算好时间差的。然后打个很好的掩护。”
“是的。他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把门卫欺骗了过去。”王法耀道。“而且门卫看了小车的牌照。确实也是省政府条口的。也就放行了。”
“门卫记不清司机的长相。”
“描述不是太准确。只说是短发。中等个头。比较精干。”
“有沒有看到其他人。”
“沒有。门卫说车膜很黑。看不到里面。”
“车子能找到吗。”
“找到了。但沒什么用。”王法耀道。“车子是盗抢车辆。牌照也是假的。被遗弃在市区外的路上。那地方是监控盲区。不知道下來几个人。更不知道去向。”
“肯定是有接应的车。把作案的人带走了。”潘宝山道。“经过那个路段的车子。好不好排查。”
“很难。”王法耀道。“那段路是国道。过往车辆比较多。很多还是外地的。一辆一辆排查起來。难度很大。而且很耗时。”
“既然从案发之后不太好查。那从案发之前呢。”潘宝山道。“可不可以调看省政府家属院周围的监控。看作案车辆是从哪里來的。”
“查了。”王法耀道。“我们从省政府家属院门口倒查。过了几个路段之后。就查不到了。可能是在某段监控盲区更换了车牌照。后來。根据车型和颜色对比。查到了旧机动车交易市场。但是。经过对交易市场的排查后。也沒发现线索。那辆车是早前混进去的。市场内众多二手车经营户均沒有存留信息。”
“看來是团伙性的。”潘宝山神色凝重。“追根溯源。还是公安保护伞下的衍生物。”
王法耀点了点头。犹豫了下。道:“贺庆唐在双临盘踞了那么多年。肯定有他的一套。”
“那些就先不管吧。”潘宝山叹出一口长气。“贾万真家失窃案上暂且沒有进展。就看看他的死因鉴定如何吧。希望能有所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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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卷土重来
贾万真的死,上面也很重视,他一死,直接导致查办的中断,真相到底如何,如果存在他杀,说明有更大的牵连,必须查清,要毫无例外地要一办到底,如果真的是畏罪自杀,在接下來重新启动审查程序时,会做一些更为全面的考虑,虽然不能说看作是以死谢罪,就不了了之,但毕竟人已死,多少还是要有点其他方面的考量。
上紧内促,各种因素之下,鉴定进展得很快,两天后,贾万真的尸检结果就出來了,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除了两只手腕上隐约有勒痕,且附着一星半点的透明体碎渣,是凝固的胶水。
这样的结果并不能说明问題,当然,王法耀可以推断出案发时的情景,不过在现有的证据下,那仅仅是推断而已。
“情急之下,有人在手上涂膜胶水,凝固后起到橡皮手套的作用,沒留下指纹,那么在残留的胶水凝固碎渣上,能否提取到涂膜胶水者的基因信息。”潘宝山对前來汇报的王法耀说。
“沒有。”王法耀摇了摇头,“脱落的残渣很干净,应该是外层脱落的。”
“胶水涂得很厚啊。”潘宝山叹了口气,“而且,也根本不可能找到胶水源,虽然可以确认源头所在。”
“那是肯定的,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把它带走。”
“对了,技防上能不能着手。”潘宝山又问道,“按照当事人的说法,贾万真‘跳楼’是在贺庆唐出门之后,那么,其间不管过程有多长,从时间点上看,贾万真坠楼应该是在贺庆唐出门之后,能否通过走廊里的监控和大院里的监控比对,找出时间差。”
“那个我们已经进行排查了。”王法耀无可奈何地道,“走廊里的监控很清楚地记录下了贺庆唐走出韩元捷办公室的时间,但韩元捷办公室楼下的那块区域,是监控盲点,查不到贾万真坠地的时间。”
“政府大院的监控也不少吧,竟然覆盖不到。”潘宝山道,“我们这边的监控方案当时是谁负责的。”
“贺庆唐。”王法耀道,“早前他任双临市公安局局长,一手负责的。”
“虽然如此,但事发前时间很仓促,想动监控是不可能的。”潘宝山道,“能不能查查,监控探头的布置最近一次调整是什么时候。”
“已经查过了,很早,大概是两年前。”王法耀道,“在这个问題上,我也感到奇怪,因为他们不可能在那时就为现在作准备的。”
“也不一定。”潘宝山道,“恶人总是不想暴露在公共监督之下,也许王法耀一开始就接到指示,要避开某些区域。”
潘宝山猜测得很对,两年前在调整监控线路的时候,韩元捷就告诉贺庆唐,不要把他的办公室区域收入监控范围,因为探头都是高清的,弄不好窗口站个人都保不了保密,于是,韩元捷就把对准办公楼的远景探头移到了一侧,而且还增加了一个,表面上,从两个侧面对视,可以更好地实施监控,但实际上,他暗中调整了角度,把位于差不多是中间位置的韩元捷办公室那块区域,弄成了盲区,所以,韩元捷办公室的上方和下方,都是“安全空间。”
也正是如此,贺庆唐在短时间内策划灭口贾万真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根本不用考虑会在监控中露出马脚,而且,他们在行动时也最大化地压缩了时间差,前后也就十來秒时间,正常工作生活状态下,这样的一个时间,相对來说很短暂,仅仅通过周围工作人员的走访,很难在时间点上得出准确的答案。
沒错,王法耀在这方面也下了一番功夫,通过走访调查最早和较早闻讯的人來看,沒有收到实效,被走访调查人都说不出准确的时间。
“看來,贾万真的尸检也沒有真正的说法了。”潘宝山微微叹了口气,道:“不过也不能轻易放弃,王厅长,你再琢磨琢磨,看能不能找到点路子,另外,贾万真家失窃的案子,要花大力气,那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了。”
“潘省长,如果非要侦破,我觉得还可以从贺庆唐入手。”王法耀道,“从别的方面入手,将贺庆唐置于死地,或许从他嘴里能掏出点东西來。”
“嗯,是也可以,不过那牵扯可就大了,除了贺庆唐本身的狡诈,还有外來阻力,都是可以预想的。”潘宝山道,“很多时候,我很纠结啊,照这样搞下去,还有什么精力谋发展,那是背离根本原则的。”
“怎么决断,还是潘省长拿方向吧。”王法耀道,“我只是等着执行命令。”
“好的,我再想想。”潘宝山笑了笑,“那就先这样吧,你那边按照我刚才说的进行着。”
潘宝山是需要好好想想,除了事情本身有点复杂之外,还要考虑王法耀的安全性大小,毕竟他还沒入圈子,有些事还不能表露得太深。
不过,容不得潘宝山多想,麻烦事又來了,而且严重程度还是空前的。
在韩元捷的指使下,贺庆唐开始了行动,他前往首都,到中纪委实名举报潘宝山私生活混乱,与一名叫邓如美的女子私通,并育有一女。
贺庆唐的举报可以说是稳准狠,所持的材料中有详实的证明,他通过公安方面的老关系,打印了邓如美和邓小恩的户口关系证明,包括现有的居住地址以及邓如美的职业状态和邓小恩的幼儿园名称,都有明确呈现出來,切实证明了两人之间存在无可辩驳的、在一起生活的母女关系,然后,把矛头直指潘宝山,说邓小恩系潘宝山和邓如美的亲生女儿,另外,他还附带举报潘宝山在邓如美在江山集团企业的经营上,暗中辅助大搞权钱交易,手中的权力严重腐化。
接到类似举报,关系重大,如何采取进一步的措施,必须稳妥,因此,贺庆唐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得到反馈,他必须回去等待,不过,贺庆唐提出要主张举报人的权力,可以申请回避和请求保护,申请回避,他说可以不主张,因为有的问題可能要当面对峙,但一定要请求保护,他说鉴于举报的对象非同一般,为了保证自身安全,必须让有关部门对他采取一定的保全措施。
贺庆唐的要求很合理,经过协调,由瑞东省公安厅制定措施并安排人员,对贺庆唐实施保护。
就这样,贺庆唐被安顿好了,接下來,中纪委又把有关潘宝山的问題摆到了桌面。
搁在以前,处在任何一个层面,遇到类似的情况,在严肃认真对待的同时,多少也会有点回旋,虽然功过要分开,但在“过”的问題上会进行一定考量,从大的方面讲,分违法犯罪和违纪违规两种,如果涉及到违法犯罪,是沒有权衡弹性空间的,毫无例外地要迅速着手,立办立决,但是,如果只是涉及到违纪违规,在具体的操作上,多少会潜在一定的协商余地,当然,这并不是说不办,也不是说办而不决,拖拖拉拉最后不了了之,而是在办理的轻重程度上,会在不违反大原则的前提下,结合实际情况做一些微调。
但是现在不同了,在违法乱纪方面是“零容忍”,不管问題大小,都有纲有线。
这是个问題,很严重,郁长丰在得知消息后,给潘宝山打电话时就说到了,他表示了一定的担忧。
“虽然私生女的举报,是生活作风问題,但影响还是深重的,将直接导致你的仕途。”这一次,郁长丰在有些事上直言不讳,并不像以前那样,似乎还隔着一层纸,“另外,更为关键的是,如果查实你存在男女关系的问題,那么,有关江山集团的审查,将会重新启动,上一次那个叫康莘生对江山集团举报的审查结果,会被全部推翻。”
“郁委员,我知道。”潘宝山的情绪极为低落,摆在面前的难題确实让他惊慌失措,“我争取在第一个关口挺得住。”
“是要挺住,否则江山集团的事再次被审查,后果可想而知。”郁长丰道,“有些情况我还是了解的,虽然你早就放手了,但曾经的事实是存在的,被翻出來的话,一样是证据。”
“如果只是从审查的角度看,有关江山集团的问題,应该不是问題。”潘宝山道,“从您最早劝诫时,我就意识到了问題的严重性,从那时开始,便采取了大量断尾求生式的补救工作,可以说,即便查到底,也应该是一干二净的。”
“嗯,其实要说证据的话,我倒并不担心在江山集团上出什么问題。”郁长丰道,“但问題是,你和那个叫邓如美的人,之间的关系能说清,如果被查实,那么,在江山集团的问題上,即便是沒有证据,也沒有人会相信你的清白。”
“我和邓如美的问題上,应该也能说得清吧。”潘宝山这话沒有底气,因为现在他还不知道该怎样去直面解决。
郁长丰听得出來,他知道潘宝山的话只是一种惯性,既是自我鼓劲,也是在向他表态。
“有些事能含糊一点,有些事不行。”郁长丰并不回避,“就被举报生活作风一事,你必须说清楚,起码从事理上要能说得过去,否则,我也沒法帮你,哪怕只是说上一句话,也几乎不可能。”
“我会尽全力去证明的。”潘宝山深呼吸了一下,“办法总归会有,只是需要点时间。”
“在时间上,我帮你极力争取,能拖就拖点。”
“郁委员,您有什么办法。”潘宝山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千万不能影响了你。”
“那个不是什么难事,你就别管了。”郁长丰说着,不由地叹了口气,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急中生智
虽然郁长丰说可以争取一定的时间,但潘宝山知道,相对于难度这么大的一个问题,还是很有限,所以必须集结所有的力量,把有关被举报私生女的事情解决好。
潘宝山召集了谭进文、曹建兴、鱿鱼还有邓如美,五个人秘密地坐到了一起。
“这一次,段高航与韩元捷两人的攻势,看来非常犀利。”潘宝山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他们旧事重提,来势汹汹,几欲不可挡啊。”
在座的几人开始都沉默着,面露沉重的表情,因为他们都没什么好主意,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这种大起底的事情,颠覆性太强,让人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就同一件事情,曾经被匿名举报过,查办的结果不能作为定论?”谭进文紧皱眉头,第一个开口,“如果不能作为定论,还是要查办下来,那无异于成倍增加了我们的应对难度,毕竟这一次问题的解决,要跟前一次的思路有一定的印证,否则不就自相矛盾了?”
“是啊,问题就出在这个地方。”潘宝山缓缓地道,“上次抓住他们匿名的漏子,找人顶了上去,以诬告之说成功化解。而这次,他们不留余地,派贺庆唐出面实名举报,盯得很紧,所以想沿用上一次的思路,几乎不可能了。”
“能不能让贺庆唐失声?”鱿鱼抱着膀子捏着下巴,“现在看来,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贺庆唐撤回举报,承认自己是诬告,那不就又能回到上一次的路子上,来个完美的印证?”
“我感觉不是太可行。”曹建兴思忖着摇头道,“贺庆唐可不是一般人,挖他的底子难度可想而知,控制住他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想要他撤回举报,恐怕没有什么希望。”
“也是,从贺庆唐举报一开始就请求了保护就能看出,他真的是很狡诈,毕竟在公安口干了那么多年,经验是有的,对自己所有的污点,多是会消除得很干净。另外,再加上段高航和韩元捷的保护,想动他,应该是困难重重的。”鱿鱼点着头道,“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就是想采用极端的手段也不可取,如果他出了事,上面肯定会对我们起疑心。”
“是的,实名举报的敏感度极高,贺庆唐如果出事,就有可能被段高航与韩元捷抓住机会大做文章,强烈造势之下,反而对我更不利。”潘宝山若有所思地道,“所以说,一定程度上讲,我们还得保护贺庆唐。”
“既然这样,那段高航与韩元捷会不会不惜牺牲贺庆唐,趁机把事情做大?”鱿鱼吸了口冷气,“上次康莘生事件,不就是如此?”
“应该不会。”潘宝山摇了摇头,“康莘生怎么能和贺庆唐比?他太稚嫩了。贺庆唐可是个老道的家伙,绝不会无端牺牲成为催化剂的。”
“要不就消极退守吧。”一直没说话的邓如美道,“我带着小恩隐姓埋名,那样不就没有对证了嘛。”
“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行,不过那样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谭进文轻叹道,“查无对证的做法,会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如此一来,潘省长的上升之路也就很有可能被堵死了。”
“可不管怎样,总比被迎头痛击打下去好吧。”邓如美说到这里有点自责,“这件事,其实也怪我,不应该那么高调地把和小恩的关系暴露出来。”
“现在不是找原因的时候,以后也用不着,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潘宝山道,“从孩子的角度考虑,就应该如此,否则怎么能给她一个较为圆满的生活?对于小恩来说,生活中没有一个可以叫‘爸爸’的人陪在身边,就已经很残酷了,如果和妈妈之间的关系还要遮遮掩掩,谁又能忍心?”
“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说这事,还是先看看怎么解决燃眉之急吧。”谭进文重新把话题引向了焦点所在。
“可不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比如瞄准贺庆唐的家人,然后威胁他收手?”鱿鱼一直在从贺庆唐方面寻求解决之道,“从目前的情况看,只有从贺庆唐身上下手才直接有效,要么,就是降服段高航或韩元捷,那或许更为直接。”
“不管用什么法子让贺庆唐撤回举报,我觉得好像有点走偏。”谭进文抿了抿嘴唇,道:“那样不就相当于形成了制衡?对潘省长以后的发展并不是好事,毕竟是要埋下隐患的。”
“正面迎战固然好,但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恐怕也只有如此了,怎么也得把眼皮底子下的危机解除掉才是。”曹建兴道,“所以我认为,如果能通过贺庆唐的家人作用于他,也不是不可以。”
“先别说办法好不好,能不能行得通还是一回事。”邓如美道,“贺庆唐能从双临市公安局长的位子上请辞下来,足以说明他有的不仅仅是奸诈,还有更为精明的权衡,那样的一个人,对亲属关系中的漏洞怎么能不及时进行维护?所以,想利用家人要挟到他,成功的几率也不是太大,而且,那样要费不少周折的,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吧。”
说到时间,在缓期的争取上,郁长丰是真正站了出来,他以潘宝山老领导的身份,就其被举报私生女一事,到中纪委走了一趟,和具体负责接访的部门负责人见了面。
郁长丰一开始就表明态度,他不是说情的,只是出于对曾经的得意部下的关心,想了解一下情况。他说如果潘宝山不存在问题,他会很欣慰,如果有问题,他也只能表示遗憾。
部门负责人和郁长丰有过交往,所以就潘宝山被举报一事,他实话实说,毫无保留,因为那也不违反什么条例。郁长丰听后,说之前有过一次匿名举报潘宝山私生女的事情,后来证明是诬告,现在,又演变成了实名举报,会不会存有一定的恶意?
郁长丰这么问,是想探一下针对潘宝山的审查会不会展开,如果会,大概又是什么时候。
负责人自然是明白的,他稍一犹豫,说举报的种种原因他们都会考虑到,以充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因此,作出任何决定都很谨慎,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现在,问题并没有上报,还处于部门的前期酝酿中。
前期酝酿,时间可长可短,从负责人的话音来听,郁长丰知道肯定短不了。
按理说,从自清的角度而言,此时的郁长丰已用不着多言,否则就会有揽事的迹象,不过为了把事情做扎实,或者说哪怕能多争取一天的缓冲时间,他还是继续讲了几句不偏离规则的话。他说,举报生活作风问题尤其是涉及到私生子女的问题,从稳妥处置的角度看,应该注意几个事项:举报人是私生子女生育者,也就是最直接关系人举报的,当严肃认真对待;举报人与私生子女生育者关系亲密的,比如是配偶或亲属关系人,要认真对待;但是,举报人如果完全是第三方的,则要谨慎对待。
说完这些,郁长丰就没再说什么,点而不破,已经到了极限,再点下去就破了。接下来,他所担心的就是潘宝山能否早点找到合适的解决路子,哪怕是自圆其说也好,能不能被信服是另一回事。
水深火热之中的潘宝山,真的有些一筹莫展,和众人的商量也没结果,正面接招没法架得住,侧面攻击又找不到着力点。最后,他觉得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像邓如美说的,让她带着孩子隐匿起来,查无对证;二是主动离职,虽然后期仍有可能被查实,但那样可以尽量免受政纪处分。
然而,这两条路又谈何容易?
邓如美带着孩子藏起来,过“暗黑”生活,心理关能过得去?还有,贺庆唐的举报中对她们的生活轨迹描述得非常清楚,如果凭空消失,那不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至于主动离职,能否被批也要打个大大问号。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并不是所有的情况都能全身而退。很多时候,退让,只能加速灭亡的进度。
不过不管怎样,潘宝山是不肯服输的,他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想不到的法子。
但是,寻求解决的法子,需要的是时间。眼下,时间应该是相当紧迫的。贺庆唐那边的举报,如果长时间见不到回音,他会追盯上去,然后用种种办法通过社会舆论施压。
焦灼之中,听到动静的方岩和丁安邦相继主动靠前,但他们能给的只是安慰,并不能指出什么路子。就像丁安邦感叹的,人难免会犯错,有些错误,对普通人来说无所谓,甚至还算不上是错,但对为官从政者来说,却是大忌。他拍着潘宝山的肩膀,摇着头说,谁碰到了,就是大不幸。
应该说,两位前辈送来的是哀鸣,于潘宝山而言,应该是雪上加霜。但有句话说得好,在逆境中坚强,在绝境中奋起。
已经没有退路的潘宝山,想到了郁长丰曾说过,就被举报一事必须给个说法,起码要从事理上找个能说得过去的对应。
此时,一个大胆而又有点不可思议的念头,冒了出来。
潘宝山分秒不误,马上又找了谭进文、曹建兴、鱿鱼还有邓如美,把他的想法跟他们说了一下。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人工受孕
潘宝山上来就说,他不打算回避邓小恩是他的亲生女。这让谭进文、曹建兴、鱿鱼和邓如美大为吃惊,但都没急着说话,他们知道,潘宝山既然这么讲了,必定有思路。
“事理很简单,一切都是巧合而已。”潘宝山面露一丝轻松的微笑。
“怎么个巧合法?”邓如美是最着急的,“你赶紧说吧,别急人了!”
“你生邓小恩,是通过医院正规渠道人工受孕的。”潘宝山收住了笑容,认真地说道:“你是离异单身女人,不打算再婚,又想要个孩子,所以就向医院提出了请求。”
几人一听,恍然大悟。
“小恩现在五岁了,只要弄一套五年前的生育资料不就行了嘛!”邓如美似乎一下看到了希望,很是兴奋。
“可精子来源怎么说呢?”鱿鱼问道。
“我的大学是在双临念的,大概是大三的时候,省妇幼保健院曾到我们学校做过宣传,提倡捐献精子。”潘宝山道,“那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
“嗯,也整一套捐献的资料,就能说得过去!”鱿鱼一拍大腿,笑道:“至于是怎么配到一起的,无非就是卡条件找巧合而已。”
“对,眼下关键的问题是,如何把各项措施不折不扣地推行下去。”潘宝山道,“根据目前的计划看,要牢牢掌控住省人民医院生殖中心和省妇幼保健院精子库两边的关键人物。”
“那些应该好办!”曹建兴道,“谁能没有个事?只要定下目标,一查一个准!实在查不出来的,就给他们安排个套子,让他们钻进去就是。”
“嗯,那是必须的,绝对要有抓手。”谭进文点了点头,道:“不过,我觉得还是分明暗两条路走为好。”
“你说说看。”潘宝山看着谭进文,充满期待。
“明路是我亲自找两边的负责人谈谈,把事情讲开来,因为事情的核心最终对他们也是要见光的,隐瞒不了。我想,他们一旦明白了事情的前后,应该会全力配合的。”谭进文道,“至于抓手的事,不明说或者干脆就不说,他们肯定也能明白其中的道道,绝对知道自己都是已经在网里了,没有退路。”
“搁在以前,凭你的身份出面交涉,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现在这形势,他们会不会畏缩不应?”鱿鱼不无担忧地问。
“可能会畏缩,但绝对不会不应。”谭进文道,“原因不用多说,就是我刚才讲的,他们别无选择。”
“嗯,我赞成进文的提议。”潘宝山听到这里点起了头,道:“应该说,这是目前的最有效也是最好的方案。”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行动吧!”邓如美很心急,几乎要坐不住,她所想的就是赶紧行动起来,把眼前的危机解除掉。
“可是那么一来,不就和上一次的‘诬告事件’解决办法有点分歧了?”曹建兴提出了疑问。
“也算不上吧。”鱿鱼接话道,“开始潘省长就说了,一切都是巧合。我们事先再让人跟徐金生打个招呼就是,把事情说圆了就行。”
事情,最终就这么敲定,包括每一个步骤和细节,都有安排。接下来,就是执行。
明路上,由谭进文和曹建兴联手进行。暗路上,则是鱿鱼负责,由他找解如华制定方案,对省人民医院生殖中心主任和省妇幼保健院精子库主任,同时展开了全方位的起底控制行动。
事实上,从明路上的实际效果看,鱿鱼一方的行动似乎是多余的。省人民医院生殖中心主任卞哨军和省妇幼保健院精子库主任周彰,在谭进文面前都表现出了极大的依附态度。
这不难理解,任何时代、任何环境,人总有攀枝附叶的心态,而且不怕枝叶高到云霄。以卞哨军和周彰的身份,平日里想跟一省之长搭上关系是求之不得的,现在机会从天而降,简直是喜出望外。而且,事情本身也不是什么大恶不赦,并非牵进去就出不来死路一条,无非就是整一套假材料而已,况且即便是事发,他们也有托辞,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总之,说白了就算是赌,也是绝对值得一搏的。另外,潘宝山的声望、为人和底子,他们两人也都多少有些了解,从心理上说,也都非常乐意接受。
两人无一例外地表态,说一定会把事情办妥,不管当时他们是否在任,肯定会把所有的资料弄好,包括后期的电子档案,也都会补齐。
形势的发展可以说是令人振奋,计划的推行应该有充分的把握,潘宝山觉得可以向郁长丰汇报了。
郁长丰听后,稍一思忖,说可以,只要中间环节不出问题,应该能平稳过渡。
听了这话,潘宝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安稳了些,现在,他已经不怕贺庆唐发力,打他个措手不及了。
说到贺庆唐,他可真的是一直在关注着举报事件动态的,每天他都登陆中纪委网站,用举报时获得的查询码进入系统,查询举报办理的进展。其实就算他不关注,段高航与韩元捷也会在后面催着,他们可不会松下来。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动静。虽然没有什么条文明确规定举报办理的时限,但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发出合理的征询声。贺庆唐再次亲身前往中纪委,就举报潘宝山私生女一事,要求了解相关进展。
贺庆唐带着情绪,说从他举报到现在,从没有人跟他沟通联系,以进一步了解情况,把举报事件的查办层层推进,难道是遇到了“铁帽子王”?此外,他还拿出了新“证据”,说潘宝山和邓如美的私生女邓小恩,原名是邓三番,取得就是三番为“潘”的意思,后来为了避嫌,才改成邓小恩。
最后,贺庆唐还很强硬地说,就他举报潘宝山私生女一事,如果纪委办不了,他将通过网络向社会公布,让社会的监督力量发挥作用。他甚至喷着唾沫星子说,如果他所反映的不是事实,可以告他侮辱诽谤,治什么罪都可以。他还提出来,应该对潘宝山和邓小恩实施亲子鉴定,坚决揪出官场中的败类。
关键时期,工作上绝不能被动的纪委部门当然不会再拖延,经过上报后获批查办。不过,鉴于所涉人物的特殊性,在处理的方式上,跟一般情况下采取的程序也有所不同。
专案组直接跟潘宝山见面,就贺庆唐所举报的事情进行对证。
潘宝山当然不会承认,他说跟邓如美是认识,早年在富祥工作时有过接触,但绝对不存在任何不正常的男女关系,他愿意接受、配合任何形式的调查。
专案组又找到了邓如美。邓如美同样否认,说她多年前就离异,一直单身生活,并不想再婚。直到五年前,她觉得应该有个孩子,好“老有所依”,于是便去医院做了人工授精,诞下一女。
双方意见征询完毕,这也是起码的形式,下一步就是印证。专案组提出,要做亲子鉴定,以正视听,潘宝山和邓如美都表示没意见。
鉴定结果两个星期后出来了,事实无可辩驳,邓小恩和潘宝山存在亲缘关系。
专案组拿着材料证明再次找到潘宝山,问他还有什么解释。潘宝山说没有解释,但依然坚持开始的观点,并没有和邓如美发生关系。就此,邓如美也再次否认,孩子绝对和潘宝山没有任何关系。
举报事件查办到这里,似乎已经可以定性,因为当事人的否认,并不能改变事实的存在。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专案组重新进行了鉴定,但结果和前一次一样,没有出入。
一切表明,似乎可以结案了。
这时,邓如美向专案组问了一句,潘宝山是否有过捐精行为,因为她实在想不通,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和潘宝山有关系?如果能解释,只有一点可能,那就是她在省人民医院接受人工受孕的精子来源。
这是个听上去有点像笑话的问题,因种种特殊因素,专案组没法不重视起来。
潘宝山被问及后,有点不自然,他反问专案组为何要了解这个情况。专案组如实告知,说邓如美提出她的孩子是人工受孕的,面对鉴定结果她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她怀疑到了受孕的精子来源上。
“哦!”此时,潘宝山立刻表现出了惊异之色,他下意识地靠在了椅背上,似是自语道:“难道真有如此巧合?”
“这么说,潘省长是有过捐精行为了。”专案组还以官职相称。
“是,是有过。”潘宝山缓缓地道,“不过说来话长了,那还要追溯到大学时期,该是九九年末、零零年初吧,十五六年过去了。”
潘宝山说完,点了支烟。
专案组人员似乎很有耐心,道:“不着急,潘省长慢慢说。”
“我读的是农林大学,就在双临,大概是大三下半学期时,省妇幼保健院到我们学校做过宣传,倡议为精子库捐献精子。那时年轻气盛,听了宣传后觉得是受到了感召,而且本身也觉得没什么,另外,一旦通过筛选捐献成功后,还可以有几千块钱的补助,所以就去了。不过,那不是出风头的事情,我也没跟别人说,一个人去的。”潘宝山弹了弹烟灰,微微笑道:“那种事情,现在说起来似乎有点不自在,也许是我的观念还比较传统,总觉得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但现在既然关系重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你们有需要,尽管问就是。”
专案组暂时是没有可问的,潘宝山承认了有捐精行为,而且也说出了发生的时间,接下来,就是他们调查印证的事了。当然,需要求证的,不仅仅是潘宝山是否真的有捐精行为,还包括邓如美是否真的是人工受孕,如果是,又真的有那么巧合,潘宝山成了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