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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想见江南     红色风流txt下载     红色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七章提案?

    可赵明亮心中透亮,知晓这位蔡公子身份贵重,也就不顾廉耻,死命拍马,而严宽,苏全俱是节操基本丧尽之辈,接道电话,心下虽然不爽,却如约到来。

    而张彻那边却是无有动静儿,赵明亮便自告奋勇,亲自去请,结果,无功而返。

    虽然没完成任务,赵明亮心下不见沮丧,反有几分欢喜。

    本来嘛,复仇者联盟只有存在不和谐,只有人和蔡公子起龃龉,那他赵主任的重要性才能凸显。

    而苏全,严宽俱是明眼人,自也巴不得张彻和蔡公子生出龃龉。

    正因如此,赵明亮方道出张彻不来,严、苏二位便边鼓猛敲。

    “行了,张主任忙他的,咱们聚咱们的,终归是一个班子的同志,有的是机会聚。”

    不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时候,蔡公子智商还是正常的,自也明白众人的用意,可他的死敌是薛老三,张彻的死敌也是薛老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没必要为些鸡毛蒜皮,失去一大强援。

    “蔡主任说的是。”

    赵明亮奉承一句,接道:“待会儿的会议是怎么个章程,几位领导得定一定调子。”

    赵明亮姿态极低,奉承蔡京的当口,显然也不愿开罪严宽和苏全。

    蔡京冷笑一声,道:“用得着整这玄虚?今儿哪是开会,分明就一堂会,稳坐着看戏就成!”

    ………………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下午两点半,蜀中省德江地区云锦新区管委会第二次常务委员会议,准时召开。

    召开常委会议,是一地政治生活中的大事儿,各位常委聚齐,当然不可能“就事论事”,传达中央和上级的指示精神,给近一阶段的工作做总结,给下一阶段的工作定调子,是难免也是必须要涉及到的。

    在萧山时,薛老三就主持过县委常委会议,今次会议虽然事起仓促,倒也没难着他,流程走得极是顺利。

    传达完省委关于检查国务院一号农业文件落实情况后,薛老三终于将会议议程扳到正轨上来,“同志们,下面,就是今天会议的最后一个议题,之前,明亮同志已经传达了,我就不赘述前因后果了,一言蔽之,眼下咱们兜里没钱了,房子要盖,千把号人要吃饭,管委会要运转,该怎么办?同志们都说说吧。”

    薛老三话音落定,满场久久无声。

    没奈何,谁都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药,自然无人肯接。

    卫美人倒是想替薛老三打破僵局,可思来想去,又不得要领,徒言废话,未免惹人耻笑,暗暗着急,不得开口。

    蔡京,严宽,苏全,赵明亮一帮人,各自紧闭唇舌,假作一筹莫展,偏又面目兴奋,形容怪异至极。

    沉寂了近一分钟,仍旧无人出言,薛老三笑笑,“看来同志们都很谦虚啊,张彻同志,问题是你最先发现的,你肯定有自己的看法,你来头一炮,我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常委会上,遇到这种烫手山药无人接手的情况,通常是按班子排名发言,薛老三点名张彻,顺理成章。

    张彻也不推辞,搁下搪瓷缸,道:“老实说,这个问题,我不止想过,而且考虑了很久,说实话,出现眼下的问题,我负有很大的责任,检讨我已经当着薛书记的面儿做了,这里就不再啰嗦,我想要说的是,当下,指望新区自救,已经不现实了,我看还是找地委求助,谁惹的漏子谁补,不如就由我出面找地委,不管撒泼打滚也好,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也罢,终归要讨回钱来救急。”

    张彻话音方落,卫美人两梢柳眉便弯蹙起来,宦海沉浮这些年,张彻的手段,她如何瞧不出来。

    薛向跟地委的约法三章,她可是清楚,其中有一条,就是新区一次拿足省里拨款三十万,以后再不找地委伸手,与此同时,地委不得干涉新区财政。

    如今倒好,张彻张口去找地委求助,且他亲自出马,看着是他张主任一心为公,勇于任事,可细细掰扯开来,这分明是在打薛老三的脸。

    本来嘛,张彻私人出马,终究也是代表新区,而约法三章可是说好了,新区不找地委要支援,如今新区开张不过数天,就扛不住了,出尔反尔,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我同意张主任的意见,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了,不能为了某些虚名,就被束缚住了手脚,领袖教导我们说,要勇于打破条条框框。”

    蔡京率先响应,话里话外,暗暗嘲讽了薛老三。

    他既然存了看戏的心思,自然希望这出大戏上演的精彩纷呈,火爆四射,关键时刻,煽风点火自也是必须的。

    “我也同意,眼下也只有请行署拨款,应对燃眉之急了,云锦湖周遭的民风,我不说,同志们想必也清楚,实是彪悍异常,若是拖欠他们的工资,惹出事儿来,那就是泼天大祸。”

    “我赞成蔡主任的意见!”

    “我也同意!”

    蔡京一发言,严宽,赵明亮,苏全次第表态,转瞬,场面上的形势就明朗了,五票赞同,总共九人的常务委员会议,赞成票已然过半,大势已定。

    这几人表完态后,会场又恢复到了死寂,余下的卫美人,纪委书记陈爱红,宣传部长李飞卿各自纳口不言。

    卫,李二人倒是有心反对,可大局已定,再言已是徒劳。

    陈爱红倒想赞成,可自觉多己一票,不过是锦上添花,没得得罪暴怒的薛向,遂不言语。

    分多钟过去了,场上仍旧寂寂。

    盯着面无表情的薛老三,蔡衙内心情当真是好极了,这种掌控一切,蹂躏敌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薛书记,我看张主任的这个议题就通过了吧。”

    “通过了?通过什么?”薛向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

    蔡京蹭地起身,高声怒道:“常委会不是你薛书记的一言堂,少数服从多数,是组织原则,你薛书记敢不遵从?”

    面对薛老三,蔡衙内实在是太容易动怒了,薛老三只轻轻一挑,他这边便火焰直冒。

    而愤怒一占领头脑的高地,智商就下来了,破绽便露出来了。

    张彻眉头方皱紧,薛老三就拍了桌子,“你蔡京好大的嘴巴,张口就喷,我怎么一言堂了?我又说什么了?你还站起来?怎么?又不想开会了?不想开了,给老子滚!”

    校准了靶子,薛老三火力全开,斥得蔡衙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下不得台来。

    蔡衙内几次想摔袖而去,转念又想,前次会议,被薛向借此摆了一遭,今次若走,被薛老三上报,两罪并罚,他这戴罪之身岂非立时玩完,眼睛忽地扫见场中几位同盟劝阻的眼神儿,一腔子怒火终究被勉励压住,也不跟薛向道歉,闷头坐了下来。

    “薛书记,我认为张彻主任方才的建议挺好,能否作为提案表决一下。”

    开腔的是赵明亮,作为蔡京的脑残粉,赵主任自然得第一时间跳出来,替蔡衙内撑场子。

    不过,撑场子归撑场子,相较蔡衙内,他可老练多了,组织规章溜熟,自然不会犯蔡衙内的冒进错误。

    因为方才张彻的建议,只能是建议,虽然赞同者超过半数,可到底不是提案,因为压根儿没交付一把手,更没经一把手同意表决,既然没表决,又哪里来得少数服从多数,也就难怪人薛书记要装疯卖傻,假问“通过了什么”。

    “表决就不必了!”

    薛老三上来就封死了这条路,“张彻同志的意见虽然很好,但咱们眼下的境况还不到这份儿上,用燃眉之急,未免有些夸大,再者,我跟地委承诺,自此不要地委的经济援助,这不仅是我个人的承诺,同样也是新区管委会班子的承诺,既然是承诺,说话就得算话,如今不过才数天,新区班子就撑不过去,要去找地委求援,我薛向丢面子,同志们脸上就很光彩么?”

    薛老三干脆把张彻的动机摆在了明处,倒真有几分是真名士自风流的洒脱。

    严宽呵呵一笑,说道:“再过几个小时,外面的施工队就该下班了,按照惯例,一下班,就得结算工钱,众所周知,云锦湖周边的村民豪勇彪悍,届时,结不来钱,这帮人闹将起来,薛书记如何应对?”

    “严主席说的在理,这不是燃眉之急,只怕就没什么燃眉之急了。”苏全将烟头掐灭,冷道:“薛书记如果认为给农民兄弟发不出工钱,不算燃眉之急,是否敢说,出了漏子,您肯一力承担!”

    苏全**裸地亮剑了,在他看来,薛老三决计又是在耍嘴皮官司,他就是要封死薛老三的退路。

    “这没问题,我是一把手,出了问题,由我一体承担!”

    谁也没想到,薛老三竟似马大哈一般,张口就把这天大的难题给扛了下来,急得卫美人酥胸微抖。

    苏全等人更是哑然,睁大了眼睛,皆不明白这位薛书记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六十八章报数

    尽管心中再是好奇,可事已至此,这几位再也没法子力争找地委求援了,毕竟,人家薛书记都把最大的担子扛了起来,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眼下还不到火烧眉毛的危急时刻。

    复仇者联盟闭了嘴,第一波攻势就算是被薛老三挡了下来!

    可这几位心里都憋了劲儿,要看待会儿薛老三怎么把那千多张嘴给糊弄住,那帮刁民可是出了名儿的不好对付。

    却说,薛向强力按下了求援的话题,话锋一转:“求援的念头,同志们都消了吧,我向地委的承诺,就是新区班子的承诺,一口唾沫一颗钉,断不容悔改,再者,领袖教导我们说,艰苦奋斗,自力更生,我就不信活人能被尿憋死了,办法总比困难多,要我看,咱们还是展开自救行动吧。”

    “自救行动?说来容易,可我是没法子了,薛书记有法子,自管说出来,不过,我有话说在前头,不管薛书记的法子到底如何,首先要兼顾的就是公平,要不然,您薛书记是领导,一声令下,硬把这座大山推在谁头上,命令人家完成,我想谁都受不了吧。”

    冷静片刻,蔡衙内脑子清醒了不少,在他想来,反正己方稳占上风,只需稳扎稳打,保管没薛老三好看,又何必急在一时,做意气之争呢。

    薛老三微微一笑,“蔡京同志这个建议提得好啊,公平,对,什么事儿都得讲个公平,我这主意,保管公平到底,我讲出来后,若是有一位同志说不公平,咱们就推翻了重来。”

    薛老三这关子卖得极大,霎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紧接着,便听他道:“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既然是新区班子的领导,这财政重担自然由咱们来抗,且新区的条件摆在这儿,指望变卖资源换钱,那是妄想,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照我的意思,咱们完全可以效仿农业联产承包责任制,采用分片包干的方式,不管是拉赞助也好,还是弄投资也罢,一个月为限,只要把钱弄到咱的地头儿上就成,当然,既然是我出的主意,我又是一把手,就由我带个头吧,我负责解决七十万的资金!”

    哗!

    薛老三一语既出,好似九天降下霹雳,轰得满场众人都惊呆了!

    七十万是什么概念!不说别的,地委给云锦新区初期搭架子的费用,也不过三十万,薛向张口就报了个七十万,简直豪气吞天。

    众人先是惊诧于薛向的惊世豪言,继而,很快就醒悟过来,自己的麻烦来了。

    最郁闷的要数复仇者联盟了,这帮人自以为挖了个大坑儿,要狠狠抽薛大书记一耳光,不成想,竟让薛老三因势利导,将局面转化成了这般模样。

    要说,对付这复仇者联盟,薛老三从来就成竹在胸,用的招数也极简单,无非两招,其一曰: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其二曰: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复仇者联盟每每想发动常委会上的人数优势,可薛老三牢牢掌握主动权,始终让这帮人无法将优势转化为胜势。

    便拿眼下来说,复仇者联盟甚至都自发地完成了议题投票,可薛老三偏偏按下不表,提出了新的法门,且以身作则,自担重任,让这帮人想反驳都找不着由头。

    “张主任,你是班子的副班长,你先表个态吧,不管多少,有个数儿就行,要是实在不方便,也没关系,我还是那句话,咱们绝对公平,全凭自觉自愿,绝不强求。”

    沉寂许久的会场,再度被薛老三打破,他平静地看着张彻,笑得阳光灿烂。

    在卫美人看来,薛老三那灿绚如晨曦的笑容透漏出的狡黠,十足是一只偷着鸡的小狐狸。

    “嗯,咳,嗯,咳咳……”

    忽然,张彻的嗓子似乎堵塞了大量的浓痰,噎得他无法言语,片刻功夫,一张脸便憋得通红。

    张彻是真没想到薛向会来这一手,逼得他简直退无可退!

    听听薛老三说的,绝对公平,全凭自愿,听着是真好听,可这纯把自己当傻子糊弄呢。

    政治上的事儿,有公平和自愿一说么?

    说什么公平,你姓薛的把手手认了七十万,我姓张的二把手能低过五十万?

    至于自愿,就更没谱儿了,我姓张的压根儿就不想淌这趟浑水,可不淌行么?今儿姓张的在会上做了缩头乌龟,死不出头,传出去,以后谁还跟我姓张的混,一点力度都没有的领导能跟么,一点担子都不敢抗的领导,还有威信么?

    就冲这两点,张彻就是心里再咯应,面对薛向端上桌的发烂发臭的苍蝇,他还不得不吃,不仅得吃,还得边吃边拍着巴掌嚷嚷“味道好极了”。

    “薛书记认了七十万,这是薛书记的能力,且薛书记一直在招商战线上,做出了惊人的成绩,有这个实力,而我呢本事小,能力低,不能望薛书记项背,我就任二十万吧!”

    咳得肺都快裂开了,张彻终于做出了决断。

    这二十万,是他想了又想,方才谋定的。

    原本,按照薛向做出的标杆,他这二把手起码得报个五十万,才能过关。

    可五十万,不是五十个鸡蛋,说有就有的,这五十万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极限,根本没有完成的可能,而二十万虽然少点,可有了这番自颇为给力的自贬在前,也算勉强能说出口了。

    张彻方一口气喘匀,紧接着,一道清脆如玉珠落盘的声音响起:“大家都知道我是省里下来的,确实认识不少做生意的朋友,我就任三十万吧,算是为咱们新区的建设添砖加瓦。”

    出声的正是班子三号人大主任,分管经济的卫兰同志,她这话一出口,张彻的脸色瞬时就黑了。

    本来嘛,薛向任了七十万,他任了二十万,看着落差是有些大,可这年月以十万计的钞票,基本就是天文数字,就是这二十万,也是他张某人咬着牙吐出口来的,能不能完成,他也是一点底也没有。

    说白了,他硬撑着吐出此言,不过是为了勉强撑住场面,他自信后边也没谁能超过自己去,一是官位摆在这儿,谁都得顾点儿官场潜规则吧,二是,好歹也是二十万,可不是一分两分,有这能力拉来这笔款子的处级干部,绝对凤毛麟角。

    可哪知道,张主任这拔凉的心方有点温度,卫美人兜头又是一盆冰水,浇灌下来,立时淋了他个透心凉。

    薛向诧异地扫了卫美人一眼,后者星眸轻横,扔过卫生眼后,便连注意力也欠奉。

    却说,卫美人此话一出,非只张彻愤怒,薛老三惊诧,满座众人可谓各样心肠。

    本来嘛,张彻这陡然将标准拉低,众人暗暗舒了口气,可偏偏卫兰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抬高了标杆,叫后来人如何抉择。

    首当其冲的便是严宽,先前张彻陡然压低了标杆,他暗自松了口气,自忖,报个四五万就能过关。

    毕竟,从薛向到张彻的落差都如此之大,中间的卫兰再降一降,到他这儿,报个四五万便差不离了,以他严某人担任旅游局局长这些年的人脉,咬咬牙,这担子还是能挑起来的。

    可世事难料,没成想卫兰压根儿就不走寻常路,给张彻浇了瓢凉水,来了个不降反升,这下轮到严宽坐蜡了,再想报三四万,那可真挑战脸皮厚度的极限了。

    若卫美人是一男人,以严宽的无耻,也就昧着良心喊了,可偏生是一娇滴滴的女人,严宽再无耻,仍旧还是一男人,是男人就得在女人面前要面儿,更不提,这还是一美艳得惊心动魄的女人,严宽焉能跌份儿。

    可不跌份儿,这价位定在哪一档次合适呢,严宽正立着一张团圆圆的胖脸,绞尽脑汁儿,正不得要领,又是一道声音响起,“五十万!我认五十万”

    众人循声看去,蔡衙内英俊的笑脸挂着矜持着的笑容,冲大家点头致意。

    五十万!

    尽管薛向报出七十万在前,卫兰三十万在后,可蔡京的五十万依旧是个让人心悸的数字。

    众人一琢磨,大部分人反应过来了,以蔡衙内的背景,这笔钱虽然很夸张,却未必不可能。

    独独薛老三,张彻沉了脸,盯着蔡京,显然不信蔡衙内有这本事,要知道,这年月,五十万根本不是私人能拿出来的,蔡衙内有背景不假,可真要人真金白银地往云锦湖这泥巴窝里砸,绝非易事。

    便是陈,李二人投资德江百万,全德江都恨不得使出来吃奶的力气争抢,姓蔡的有这本领?

    被蔡京抢了顺序,且再度被抬高了标杆,严宽极度不满,抬头朝蔡京看去,意在询问蔡衙内为何这般蛮干,简直是倒行逆施,跟自己人过不去。

    蔡京扫了扫严宽,眼角轻轻一眨,好个严宽,揣度人心的本事当真登峰造极,立时便醒悟过来,笑道:“我报四十五万,小戴给我记上,记好喽。”(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六十九章改口

    “我报四十六万!”

    苏全的沙哑的声音适时响起。

    话音方落,严宽淡淡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二人的龃龉,赵明亮瞧在眼里,乐在心头,嘻嘻一笑,道:“诸位领导豪气干云,我是比不了,我报三十五万。”

    严宽报数的时候,众人或许还有不明白,可随着苏全,赵明亮的紧跟紧随,便是傻子也明白其中的玄虚了——这几人分明在报假!

    要知道,这年月,几十万,漫说之于个人了,便是之于区县,行署,都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这帮人要是都有这个能力,动辄拉来几十万,哪里还会窝在一个区区副处级上,这便是最简单的逻辑推理。

    却说,赵明亮话音落定,看出究竟的李飞卿、陈爱红二人正纠结要不要尾随,毕竟法不责众。

    薛向哈哈一笑,先开口了,“同志们很踊跃啊,看来咱们班子英才济济,起先我还担心除了我那笔,同志们凑不出多少钱,现在看来,倒是我门缝里瞧人喽,我这儿粗粗一汇总,我那笔快成小头了,就咱们班子这会儿报的账,别说是区区云锦新区了,就是放诸地委,省委,也是拿的出手的。”

    “当下,省里正在评搞经济的个人先进,就同志们这力度,抓个先进那是稳稳的,有功必赏,这是组织原则,同志们放心,我一定把诸位的事迹往地委,省委申报,争取让出了大力的同志们在省里的表彰大会上,戴上大红包,好好荣耀一把!”

    “噗嗤!”

    正捧着茶杯的卫美人忍不住轻笑出声,笑声方起,便赶紧端了茶杯喝水,遮掩尴尬。

    没奈何,她最见不得薛向这促狭模样,能生生把对手闷死。

    果然,薛老三话音落定,蔡京,苏全,严宽,赵明亮个顶个儿的黑了脸,李飞卿,陈爱红则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知道卫主任的事迹,薛书记要不要上报!”

    蔡京沉声开了口。

    原来,这家伙敢张口报五十万,就是从卫兰报出的三十万中窥出的破绽。

    卫兰的情况,别人不清楚,他却是门清儿,为了这朵突然闯入娇艳玫瑰,他可是没少下功夫打听。

    打听的结果是,这就是位落魄小姐,的确显贵过,也芳名远播,实则在仕途上早开始走下坡路了,坐了冷板凳,哪里还有动辄拉来巨资的能量。

    既然没能量,这位报了三十万的天文数字,如何能兑现,分明是作假。

    至于卫美人缘何作假,蔡京懒得揣测,女人嘛,不都是好面儿好到过分。

    可卫美人这一造假,却帮蔡京打开了一扇窗户。

    法不责众!

    蔡京倒非没想过报个八十万,直接扫掉薛老三的脸面,转念一想,八十万实在是太过夸张,离谱,出口便引人察觉,等于**裸在头上刻了“造假”二字,遂报了个五十万。

    而方才,蔡衙内给严宽使眼色,便是要助他一臂之力,暗示可以报假。

    可蔡京没想到姓严的如此不上道,领会了意思后,竟张口就报四十五万,只比他蔡某人少了五万,这不等于将造假的帽子顶在了最显眼处么。

    毕竟,他安蔡某人可是正牌衙内,有这个光环在,五十万虽然夸张,却还能说得过去,可你严某人何德何能,焉能与我蔡某人比肩。

    蔡京没想到的,更离谱的还在后面,苏全为跟严宽较劲儿,这位老先生充分发扬了人有多大胆儿,地有多大产的精神,大口一开,竟报了个四十六万,生生压了严宽一头。

    至此,无须赵明亮报三十五万,便是傻子都知道这伙儿人在造假了。

    这便是蔡京最郁闷的地方!

    法不责众,说的可是兑现的关头,发现大伙儿都没兑现,姓薛的不能把大家伙儿全追究了!

    这下倒好,还没散会,作假的事儿东就露了馅儿,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蔡京烦恼已极,深恨身侧的一帮猪队友!

    果然,薛老三觉出不对后,立时就对大伙儿下了手,说是上报省委,地委,为大家评先进,可傻子都知道,那是在把大伙儿往绝路上逼。

    而薛老三紧逼,蔡京还不得不挺身而出,为猪队友们挡灾。

    在他龌龊心思想来,薛老三那晚为卫兰出手,这姓薛的定是和他一般,瞄准了卫兰这朵娇花。

    眼下,他蔡某人无计避敌,也只有把卫兰推在身前,看薛老三是否敢一视同仁,将卫美人也一并扫落马下。

    “我有什么事迹?先进先进,自然是排在前面的同志是先进,既然前面有七十万的薛书记,五十万的蔡主任,还有四十六万的苏书记,四十五万的严主席,三十五万的赵主任,区区在下,三十万,实在拿不出手。”

    不待薛向接口,卫兰先犀利反击。

    “噢,照卫主任的意思,你这三十万是铁定能在一个月内到位喽!”

    蔡京双目炯炯,紧盯卫兰的灿烂星眸。

    卫兰轻笑,“蔡主任怎么这样问?堂堂常委会上,我焉敢出虚言?我倒是忘了蔡主任一向胆大包天,莫非你那五十万不过是玩笑之词?”

    “你!”蔡京张口结舌。

    论斗嘴的本事,男人何曾胜过女人!

    “薛书记,我说两句!”

    张彻适时插话了,“我知道新区草创,同志们的干劲很足,热情很高,对克服当前的困难,都抱着极大的热忱,可我要说的是,干事业,光有热情和热忱是不够的,更多的还是需要理智,需要方法,方才,我听卫主任,蔡主任等同志,张口就报三十万,五十万,我想这些同志中可能存在因热情过度的,暂时失去了理智,以致报错了数目,不瞒诸位,我张彻报了个二十万,都不知道拼了老命,能否顺利完成呢……”

    要说,张彻这番话,水平极高,三言两语,就将蔡京等人的恶意作假,转换成了热情过度,汉语不愧是博大精深,相同的事情,不同的表述,意义大变。

    更有甚者,张彻言语间,亦不忘将卫兰攀扯上,其意无非是将卫兰和蔡京等人混为一谈。

    说来,张彻这番代为分解,也是无奈之举,暗里,他对蔡京这帮人亦是恼火至极。

    本来嘛,卫兰报了三十万,已经是打他张某人的脸了,你蔡京报五十万,苏全报四十六万,严宽报四十五万,更有甚者,连赵明亮这昔日压根儿不在他眼中的小喽喽,都敢大言不惭报了三十五万。

    他张主任这张脸,噼哩叭啦,简直要被这帮猪队友抽肿!

    最恼火的是,被抽了脸,他还不得不为这帮家伙擦屁股,总不能瞧着薛老三将这帮家伙反手剿灭,不是怕失去同盟军,这种猪队友不要也罢,而是怕无法向地委的两尊大神交代。

    “噢,这么说,方才报数的同志们,有人只是头脑一热吐出的数字?”

    薛向点一根烟,喷一阵烟雾,“同志们,这个问题很严肃啊,这是常委会,不是杂八地儿,所说所言,都是要记录在案的,而诸位也不是寻常百姓,是上级组织选出来,为二十万云锦百姓操心当家的责任人,若是心潮一热,就理智大失,口不择言,这样的同志,我看也难当重任,我会向地委反映,将这种好头脑发热的同志,调出班子,到基层再回炉锻炼。”

    薛向此言一出,蔡京,苏全等面色剧变。

    这帮人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尤其是蔡衙内,简直郁闷得要吐血,开会前,他还抱了看戏的心思,要看薛老三的好戏。

    哪知道会议一开始,全不是这么回事儿,自个儿反倒越陷越深,成了戏里的丑角,无法自拔。

    更难堪的是,姓薛的此话一出,己方四人岂非要脸面丢尽,上报地委,有周道虔,孔凡高戳着,自不会如姓薛的所言被调离,可面子总归是落尽。

    就在蔡京四人愧火烧心之际,但听薛老三接道:“当然了,同志们出发点是好的,我也不能不给机会,这样吧,同志们中真有如张彻同志所说,是属于热情过度的,我给他个机会,可以冷静地考虑一下,重新报个数字,我还是老话,绝对公平,绝对自愿。”

    “但是,这回,话出口来,可再收不回去了,一个月后,如果不能兑现,您上缴一份检讨,在班子扩大会议上做检查,此外,别的事儿都放下,您什么时候把承诺的任务兑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工作。”

    听着薛老三这个主意,似乎后退一步,实则不然,虽然不上报地委了,可要这帮人当面反口,自己打自己脸,那也是不小的羞辱,此外,薛老三自然还有用意。

    相对于上报地委,让这帮人在德江颜面扫地,薛老三还是愿意选择眼下的处理方式,后者虽然让这帮人丢的脸小,可毕竟还有些实实在在的收获,那就是不管这帮人二次改口报的数目多么小,至少是新区的一笔收入。(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七十章 密议

    而将情况上报地委,可地委有周、孔二人戳着,根本送不走这几位,至于扫这几人颜面,如今的薛老三已经不如何在乎这些场面功夫了。

    当然,看着“上报地委”和“此处改口”,皆是丢脸,别无二致,且后者改了口,还得劳心劳力去拉银子,可薛老三相信这帮人没有一个会选择前者。

    毕竟,前者可是要闹上地委会的,一旦闹上地委,今后谁再想被提拔,只要被人拿今次事件一说,什么推荐理由都得靠边站儿,一个连热情都控制不住的人,能当得什么大任。

    “薛书记说的是,这次报数,希望同志们都考虑清楚了再说话,言出无悔,说出来了,可就得落到实处。”

    接茬儿的是张彻。

    既然已经把蔡京几人从险境中捞了出来,至于这几位的脸面还留不留得住,张彻压根儿就懒得管。

    有鉴于这几人方才所作所为,不考虑他张某人的颜面,张大主任也不介意让这几位在会场上出出洋相。

    他就是看看这几位堂堂常委怎么把阿出的屎,再坐回去,报假不是挺痛快么,这会儿在吞回去,想必很有意思。

    “卫主任请吧,您是领导,您先来。”

    蔡京挣扎半晌,最终没敢硬撑,思想斗争许久,面皮还是胜过了艳遇,蔡京把烫手山药当先丢给了卫兰。

    好在有卫主任这领导陪绑,且她是第一位作假的,说穿了,他蔡某人作假,也不过是随了他卫主任的大流,那烫手山药,他实在不愿第一个接,最好等这位美艳卫主任过手了,他再接过,这山药许就没那么烫了。

    “我先来什么呀?”

    卫兰美丽的秀眉微蹙,满眼的莫名其妙。

    “薛大书记,张大主任不是说了么,让同志们冷静冷静再报数,都这半天了,莫非您卫主任还没冷静够呢?”

    蔡京盯着那张比花儿还漂亮的脸蛋,勉强没失去理智。

    卫兰道:“我一直很冷静,用不着蔡主任操心,我还是那句话,认三十万,不变!”

    哗!满场皆惊!

    “卫主任,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蔡京面红耳赤,继续逼问。

    “蔡主任,你不是女人吧,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唠唠叨叨,我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

    对蔡衙内,卫美人本就没什么好感,又被这家伙追着问了半晌,早就恼了,哪里还有好话,心念一转,又道:“蔡主任,我都报了三十万,我相信您先前报的五十万,应该也不是因为头脑发热把,毕竟您堂堂男子汉,总不能干那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

    便连薛老三也没想到卫美人的樱桃小口,叭嗒起来,竟也会如此恶毒,嘲讽得蔡京一张脸红得能斗牛了。

    “我,我,我……”

    我了半天,蔡衙内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他本是要面子的人,更兼心中着实钦慕这冷艳,高贵的卫主任,明知她是激将,偏生在她面前做不出怂样儿来。

    “薛书记,张主任,我承认,方才确实是头脑发热了,一看薛书记如此豪气,想着新区的困难,一个冲动,忽略了自己的能力,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就报高了,实不相瞒,撑死了,我也就能拉些小投资,就报个八万块吧。”

    抢点的是严宽,这可是难得给蔡京送人情的机会,反正丢脸是注定的了,能抓住机会送人情,严主席自然不会错过。

    “我报九万,我在黑水县干过几年副书记,不瞒大家,哪里有些小企业跟我还是很有感情的,咱们云锦新区没有别的资源,但木材似乎不缺,在这儿办个木材厂,定然大有可为。”

    严宽报四十五万,这苏全就报四十六万,严宽报八万,苏全又变了九万,似乎不压严宽一头,显不出他苏某人的能耐。

    当然,除去不堪入耳的斗气手段外,苏全最后的分析,还是让不少人暗中赞叹,毕竟主政过一方,短短时间内,就看清云锦的长处和短处。

    只那位严主席气得想骂娘,狠狠瞪了苏部长一眼,余光扫中张彻那冷峻的眼神儿,终究没有言语出声。

    有严、苏二人这番打了铺垫,打定主意要出尔反尔的蔡衙内终于没那么尴尬了,咬了牙,张口报个“十万”,就闷了头,逮着香烟一个劲儿地猛抽。

    蔡衙内报完,赵明亮也不接茬儿了,低了头似死不说话,待李飞卿,陈爱好各自报了个“三万”,“两万”后,这家伙也厚了脸,报了个“两万”,整场会议,至此进入尾声。

    薛老三方宣布完散会,憋闷欲狂的蔡衙内,蹭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蹿出了会议室。

    蔡京一去,苏全,严宽,赵明亮脚步俱是不慢,仓促地朝蔡京的方向追去。

    瞧见这几位动作,薛老三嘴角浮笑,收拣身前的文件,方要起身,忽然瞥见右手边的俏丽美人依旧端坐,心头微动,手上动作便慢了下来。

    待会议室清空,薛老三笑道:“卫主任,你那三十万是……”

    薛老三拖长了音,任谁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怀疑。

    “没着落呢,我就随口一说,气气姓张的。”

    卫美人竟是出人意料的干脆。

    “啥玩意儿?”薛向的眼珠子险些飞出眶去,这可是常委会,这上面通过的事儿,也能胡来?

    “瞧姓张的不阴不阳,让他丢个脸而已,怎么?你好像挺惊讶,别忘了,我这可是为你出气,那三十万,我是无能为力,你薛书记能拉来七十万,多三十万想必也不是什么事儿,我就一堆儿交你了。”

    说话儿,卫美人缓缓起身,绿意白裤,窈窕动人,优雅地一旋身,扭着纤腰,款动翘臀,袅娜地去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薛老三,痴痴发愣,良久,呓语道:“有这样为我出气的?什么呀,整个儿一裹乱!”

    ………………

    “哼哧,哼哧……”

    蔡京扶着黑褐的木墙,弯了腰,胸腔不住高低起伏,宛若破风箱,通红的小脸儿汗液密布,啪嗒啪嗒,转瞬就在木板上滴出一滩溪流。

    “蔡主任!”

    “蔡处,您这是!”

    “首长,您这是干什么呀!”

    严宽,苏全,赵明亮抢进门来,瞅见室内的摆设,齐齐惊叫出声。

    原本颇为奢华的办公室,此刻简直好似遭了洗劫一般,满室狼藉,珍贵的真皮沙发翻倒,水晶茶几破碎,华丽的红木办公桌从中断成两截,屋内几乎没一件儿囫囵的物件儿。

    “都怪姓薛的,欺人太甚,仗着是一把手,罔顾组织原则,什么东西……”

    赵明亮跳脚大骂,双手扶着蔡京,满脸痛惜,“首长,您千万别动怒,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他有什么呀,就一张嘴。”

    赵明亮副处,蔡京副科,副处管副科叫首长,其中之恶心,便是昔日的马屁之王严宽都听得眉头大皱,暗呼吃不消。

    强忍着不适,苏全亦规劝道:“蔡处,别跟那家伙一般见识,他这七十万喊得容易,我倒要看看他从那儿弄回来这些钱,除这个外,待会儿那些刁民要工钱,我看这家伙如何应对,嘿嘿,会上说得多好听,由他一律承担,没钱拿什么承担,您就静等着吧,待其自败。”

    “老苏,你说的我不同意,这姓薛的,你打交道不深,不知道这家伙的邪性,我可是深受其害,对其手段极是了解。这个人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既然他说了有法子应对,那就一定有法子,七十万对别人来说,算个事儿,对他来说,绝对不难,别忘了,咱们德江最大一笔投资,可就是他拉来的。不信,你走着瞧,傍晚解决农民工钱的事儿,对他来说,也绝对小菜一碟。”

    和这几位不同,严宽吃薛老三的亏,吃得最是惨烈,对其狠辣,了解得比谁都清楚,这会儿,倒是持此吃亏之经验,攻击起苏全来。

    苏全焉能不知薛向不好对付,他那番话不过是安慰蔡京,却被严宽拿住,挨了一通冷嘲热讽。

    刷的一下,苏全黑了脸,“照严主席的意思,姓薛的就是三头六臂,无人可敌,咱们就什么也不做,抱头认输就是!”

    严宽道:“姓薛的当然不是三头六臂,这家伙快倒霉了,实事求是地说,此人不好对付,咱们要跟他斗,需得记住两点,一者,齐心合力;二者,阴谋胜似阳谋。”

    “练嘴谁不会,你严主席有能耐,方才的会上,就别让大伙儿吃那么大亏呀!”

    苏全反唇相讥,短短几天,为争夺小圈子的话语权,他和严宽的关系迅速恶化,凡是严宽赞同的,他必反对,凡是严宽吹捧的,他必泼黑。

    严宽呵呵冷笑,因着身子太过肥胖,只轻轻震颤,满身的肥肉就好似注水的气球,游走不停,“苏书记说的是,我是没那么大能耐,可并不代表别人没这么大能耐?”

    “老严说的是谁?”

    蔡京猛地扬起头,狭长的眼角,猩红毕现。(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大繁至简

    “张彻!”

    严宽猛地吐出个两个字。

    “他?哈哈,你老严开得什么玩笑,要是那位张大主任灵,咱们在先前的会上,能吃那么大的亏?”

    苏全冷笑道,“若不是张彻弄这出釜底抽薪,咱们根本不会被姓薛的装进去。”

    严宽摆摆手,道:“咱们吃亏,也非是张彻无能,只能说姓薛的太狡猾,不说别的,就拿张彻那釜底抽薪之计来说,绝对是妙招,一般人遇上这种情况,就是个哑巴吃黄莲的下场,非脸面丢尽不可,可偏生姓薛的不是一般人,诡计多端。”

    “姓薛的怎么不是一般人呢,一个肩膀抗俩脑袋,也不见他比别人多长个零件儿!”

    “一般人?嘿嘿,想出那摊派的计策不难,可寻常人能有动辄拉来七十万巨款的本事?若非姓薛的砸出七十万,那摊派的法子首先就别想通过,正因他能砸出七十万,你我想反对也是不能,苏书记,现在你还能说姓薛的是寻常人物!”

    苏全哑口无言,不是他不想反驳,而是没法子反驳,说服他的不仅是严宽这番话,而是回想薛向昔日所作所为,他实在是不能昧着良心说姓薛的是普通人,不说别的,普通人值得地委书记,行署专员联手收拾?

    “老苏别较劲儿,老严你接着说!”

    眼见严宽真的有料,蔡京无暇听二人斗嘴。

    严宽道:“我先前说张彻有办法,绝非诳言。今次的釜底抽薪失败了,可我坚信那位张大主任还留有后手。不知道同志们有没有注意到,姓薛的离开的这两日,工地上的人头起了变化。”

    “什么变化?”蔡京厌烦地摆摆手,“老严你卖得哪门子的关子?”

    蔡京作色,严宽不敢卖弄,当即便将所察道将出来,再辅之自己的分析。

    众人听罢,脸上颓唐一扫耳光。只差眉飞色舞。

    蔡京笑道:“好你个老严,有两把刷子,这下我看姓薛的怎么逃!”

    严宽连连摆手,谦虚道:“不是我有两把刷子,而是张彻厉害,论手段,到底是掌印过行署办公厅的。且也就他和姓薛的交道最多,最是熟悉,老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所以,我先前说的计之一。齐心合力,主要就是针对张彻的,张主任现在的确和咱们不远不近,不冷不热,可真到关键时刻。还是肯出手相助的,就拿今次之事来说。若非张主任及时插话,真让姓薛的把今天的事儿报上地委,咱们的仕途之路可就断送了。”

    “再者,常委会总共九位委员,少了张主任,咱们才四票,达不到绝对多数。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团结张主任,都是咱们的当务之急。”

    事到此处,严宽也想通了,斗不倒薛老三,再是拍蔡京的马屁也没用,而要斗倒薛老三,少了张彻还真不行,不单是此人手段过人,而且,班子里张彻是二号,唯一一位能勉强和薛向分庭抗礼之人,份量极重。

    “团结张主任我不反对,只是凭什么是咱们团结他,他不来团结咱们,据我所知,他和姓薛的梁子也极深,地委的心思,他张主任也门清儿,凭什么他自高自傲,稳坐钓台,而要咱们靠过去,哪边多哪边少,他不知道啊,更何况,咱这儿还有蔡首长呢。”

    赵明亮一番言语,奴才味儿十足,听得苏全,严宽直欲作呕。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分多少,大伙儿抱团儿就够了,别忘了,上头还有人正瞧着咱们呢,这两次出师不利,想必上头也瞧在眼里,背地里不知道怎么埋怨咱们呢,这当口,哪里还有闲工夫置气。”

    吃一堑长一智,似乎真切地发生在了蔡京身上,经过几次打击,这家伙成熟了不少。

    闻听蔡京点出“上面可能不满意了”,赵明亮,苏全暗自凛然,心里的小九九才暂时按捺了下来。

    “严主席,您接着说,方才不是说了计之一么,这计之二,多用阴谋少有阳谋,又是怎么回事儿?”蔡京接着问道,“众所周知,阳谋胜似阴谋,乃是让敌人明知是计,仍旧得踏进圈套来,打个比方,当年领袖和老蒋争夺江山,领袖的‘打土豪,分田地’,便是阳谋中的典型,老蒋明知其威胁,却是无解,终于让领袖坐了江山!老严,你的计之二到底怎么讲?”

    严宽不急不徐道“蔡主任说得在理,阳谋胜似阴谋,可这有个条件,那就是这阳谋让对方无解可解,可这种阳谋往往难寻难布。”

    “照严主席的意思,咱们手里压根儿就没阳谋,那您照直说直接上阴谋诡计不就结了。”赵明亮快被严宽绕晕了,不满道。

    “这个我来解释。”苏全插话道:“阳谋还是阴谋,其实都是相对的,对咱们来说,自以为是阳谋,没准儿用的姓薛的身上,只是笑话,这是认识的偏差,究其根源,只因为姓薛的此人能力太强,机变百出,就拿前次德江招商引资来说,梅山,银山开出近乎‘卖国条约’,可以算是阳谋了吧,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翻盘,德江毫无机会,可偏生在姓薛的手上,这不可能就化作了可能。”

    严宽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咱们用诡计阴谋就成,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只要团结一心,小锯伐大木,火候到了,终能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说得好,他娘的,老子就跟姓薛的卯上了。”

    说着,砰的一下,蔡京重重一拳擂在木墙上。

    “严主席说得好是好,只是姓薛的有这么神么?”

    赵明亮难得没附和蔡京的意见。

    “有这么神?赵主任,差不多这个时候,工地那边该散工了,可你听见有人闹腾么,若是没领到所得,以云锦这帮刁民的尿性,能不闹腾?”

    说着,严宽接过苏全散来的小熊猫,“就是到这会儿,咱们四个可有谁想出姓薛的是怎么化解这危局的么?

    赵明亮摇摇头,示意不能,又瞧瞧蔡京,瞄瞄苏全,这二位皆沉默不语。

    “小冯,进来一下。”

    忽地,严宽冲门外喊了一声。

    未几,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精悍寸头快步行了进来,先小心地冲屋内四人问好,才恭谨地问严宽有何吩咐。

    “今天拐子李村和唐家庄村民的工钱结了么?”

    “结了。”

    “从哪里来的钱?”

    “没用钱!”

    “什么?赊账那些人也肯,不是说云锦湖的村民最是刁蛮么?”

    严宽瞠目结舌。

    小冯赶紧解释道:“没赊欠,账结了,不过用的不是人民币,常委会散后不久,戴秘书就安排后勤单位组织人力,搬来了大量的粮油,今天的工钱,就是用粮油充抵的!”

    “什么!”

    这下,严宽,苏全,蔡京,赵明亮四人齐惊,同声喊出。

    霎那间,四人心中各自感叹,大繁至简,大巧若拙,莫过于此。

    说来,这四位也没办法不惊叹,薛老三破局的法子,若说巧妙,他们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若说简单,便是乡下老农也能解决。

    钱能换物,物自能当钱,乡下人以物易物,请工付粮的例子还少了么?

    怪只怪蔡京这帮人,官老爷做久了,不察民情,连乡民们最基本的交易模式都忽略了,满脑子就剩了“没钱就办不了事儿”。

    ………………

    却说,常委会散后,安排好了粮油调拨,留下戴裕彬监场,薛老三骑了自行车,径自朝翠屏山脚赶去,翠屏——玉女风景区临时办事处,就设在彼处。

    薛老三到得巧,陈,李二位老板俱在。

    办事处不远的地方,是一汪水潭,水色澄碧,波澜不兴,状近葫芦,数亩大小,陈,李二人各自逮一顶手工编织的草帽,并排坐在矮凳上,持了钓竿,对山而钓。

    山路崎岖,坑洼不平,薛老三驾艺再是高超,也阻止不了车轮碾过高低起伏,发出哐当声。

    行不到近前百米处,陈,李二位便齐齐皱眉瞧来,显然,乱响打扰到了二人的钓趣。

    瞧清来人,二人齐齐扔了钓竿,快步抢上前来。

    “哎呀呀,瞧瞧,这是谁呀?”陈老板高声叫道。

    “陈董,瞧您这记性,这不是那过河就拆桥,吃完饭就赶厨子,念完经就撵和尚的薛大领导么?”李老板接的严丝合缝。

    薛老三老远就翻下车来,推车快行,笑着应道:“您二位这话可说得过了,我可是冤死了,此处山明水秀,我哪会不愿来哟!”

    陈老板接住薛向递来的大手,不住摇晃,嘴上依旧是挖苦,“冤?我看你薛大领导是一点都不冤,你问老李,自打咱们在德江落户后,你薛大领导何曾来过,好几次打电话都请不来,摆明了你是大功告成后,把我和老李撂在一边儿了嘛。”

    “我这不是来了嘛!”

    辩无可辩,饶是脸皮已然厚如城墙,薛向也忍不住老脸发红,的确,他确实没想过要来此处拜访李,陈二位

第二百七十二章中央的部长?

    李老板和薛向握罢手,递上一颗烟,笑着对陈老板道:“陈董,听听薛大领导说得多情真意切,不过,我敢跟你打赌,他今儿上门,一准儿不是专为探望你我,绝对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错了错了,跟薛大领导讲话,得文雅,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才是!”

    又被戳中心思,薛老三尴尬极了,这两人一唱一和,简直珠联璧合,绝了!

    陈老板道:“行啦,咱们也别为难薛大领导了,他也不容易,他的事儿,咱不失都听说了嘛,云锦新区那边刚支开摊子,他恐怕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哪里能跟你我这般闲云野鹤,悠游林下。”

    陈老板做老了生意,于人情世故一路,可谓精熟,自然知晓开玩笑的底线。

    便是方才,他二人的埋怨,挖苦,多半也是表达对薛老三的亲近,毕竟,如今的薛老三,可是这二位在德江,乃至蜀中的靠山。

    陈老板如是说,薛老三长舒了一口气,赶忙偏转话题,询问了二位缘何还没离开德江,得了答案,又寒暄几句,迅速将话题扯上正轨。

    听薛向道明来意,陈老板道:“要赞助费好说,不瞒你老弟说,自打谈妥了合同,这笔钱就给你备下了,只等你来取了,哪知道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急得我都想登门拜访了!”

    薛老三赶忙拱手致歉,道:“细细说来,还真是我的不是,当初说好了,我那笔宣传费恐怕得托您二位保管一阵儿,熟料世事无常,变化太快,反倒是我这儿抢先了,这不,新区新开张,可谓是千艰难,万麻烦,眼下已经到了等米下锅的地步了。所以,我也就找上门了,您二位是爽快人,我也就不废话了,痛快儿给钱,先助我渡了这关,我这儿感谢不尽。”说话儿,左手大拇指捻动食指,比了个讨钱的手势。

    李老板摆摆手,“慢来慢来,薛大领导,不是咱们信不过你,而是凡事都得讲个规矩,要拿钱好说,可这电影是不是得先上映了,可您掰指头算算,这都过去多久了,说好了十月中旬上映,这都十一月底了,可还没踪影呢,前几次给你电话,想您你过来,除了叙旧,就想问你这事儿了,这下好了,一直拖到今天,我们就想问问你,这戏到底还能不能上映?”

    薛老三一拍额头,简直要晕了,事到临头,竟然出了这等差漏。

    原来,自打和陈、李二位,并李老汉谈妥了条件,薛老三就把《世外高人》上映的事儿抛诸脑后了。一来,当时他不急着用钱;二来,上映的事儿,峨眉之片总厂都大包大揽了,走流程的事儿,他又何须关注。

    就这么着,《世外高人》上没上映,他压根儿就不知晓,只以为早就放映过了,也怪最近一段时间,是一桩事儿接着一桩,他都忙得晕头了,哪里能顾上这犄角旮旯。

    “您二位别急,我去个电话问问。”

    弄出这么个大乌龙,薛老三深感惭愧,第一时间想起的,自然是赶紧补救。

    峨眉制片厂德江分厂厂长李老汉的电话很快就要通了,电话里,薛老三气急败坏,“李厂长,怎么回事儿,《世外高人》怎么到现在还没上映,你别忘了,咱们可是有合同的!”

    薛老三没想到的是,他语气不善,对面的李老汉更横。

    “吵吵,吵吵,你跟我吵吵什么,你生气,我还生气呢,你那什么《世外高人》,还功夫片,纯粹耍人玩儿嘛,知不知道广播电视部(去年由广播事业局改建而来)的领导怎么说的,人家直接批判说咱们在搞神秘主意,宣传封建迷信,龟儿子的,这不是胡他妈的扯,照这么说,《西游记》是不是封建迷信,格老子的,还不是大把大把地撒银子投拍,王八羔子的刘老歪,调到中央去了,就拿咱峨眉的把,什么玩意儿,驴球日的……”

    电话那头,李老汉破口大骂,初始,薛老三听得心头火起,将要大发官威,听着听着,觉出不对来,李老汉分明是指桑骂槐,在抱怨广播电视部的领导。

    薛老三沉下心思,细细问询,李老汉才道出其中情由。

    原来,上个月《世外高人》就通过了层层审批,上报到了广播电视部,按循例,这种跟历史不搭,完全无政治风险的功夫片,通过的概率绝对十成十,毕竟,《少林寺》珠玉在前,功夫片的火爆已经得到了验证,总部也得要利润。

    正是基于此种心理,峨眉方面,在上报当口,就开始张罗放映事宜,几大发行单位也都派员观赏了样片,反响极度热烈。

    眼见着,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左等《世外高人》上映搂钱了,广播电视部传来审核结议:《世外高人》有宣扬神秘主义,复辟封建迷信的嫌疑,暂停上映,待研究后再定。

    而《世外高人》之所以被阻击,究其根源还在峨眉制片厂孙厂长身上!

    因为竞争关系,这位孙厂长和长安制片厂党委刘书记是死对头,不巧的是,不久前,这位刘书记调任广播电视总部担任了分管审核单位的副部长,这个时候,峨眉制片厂上报《世外高人》,可算是赶上了,那位刘书记正是新官上任,头三把火不知往哪处点呢,《世外高人》这盘肉送到嘴边,他哪有不吃的道理。

    “什么!片子被卡住了!这怎么话儿说的,薛老弟,当初你拉扯咱们来德江投资的当口,这可是重要条件之一,你要一百万宣传费,咱们可是连价都没还,如今可不能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把这事儿整黄了!”

    电话那头的李老汉声音极大,追进门来的陈,李二位老板听了个分明,一听事情有变,这边薛老三的电话未挂,李老板就忍不住抢出声来。

    说来,也由不得李老板不失态,因为《世外高人》上任与否,对翠屏——yu女风景区的意义,怎么强调也不过分,这等于是全国范围内的超级广告,可以说翠屏——yu女风景区火爆与否,直接跟《世外高人》的上映效果挂钩。

    如今倒好,彻底不用担心上映效果了,因为压根儿就不上映了,这让李老板如何能接受。

    他家业不如陈老板,自打谈成了德江的这笔投资后,企业重心几乎全转到旅游这块儿了,港岛那边的旅行社也扩大了投资,就等着《世外高人》上映,好一炮而红,不成想,多日愿景竟成空。

    陈老板亦面色大变,他可是一摊事儿,之所以没离开德江,还悠哉悠哉在这小潭边垂钓,等得就是风景区开业。

    而风景区的筹备工作早就完成了,之所以压着不开放景区,只为等《世外高人》上映,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结果,这东风彻底来不了了。

    “别急别急,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弄清了原因,薛老三反倒踏实了。

    不待陈,李二人追问,电话那头的李老汉听见薛向大言,先嚷嚷开了,“薛专员,你可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这都是小事儿,还有什么是大事儿,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您要是有能耐,你把这《世外高人》弄上映,光练嘴说风凉话,谁不会呀……”

    李老汉显是大怒,电话里滔滔不绝。

    不待李老板江河倒尽,啪的一下,薛老三撂了电话,抓起转盘,又摇起了号码。

    电话很快再度接通,电话里传来道威严的青年男声,“左部长不在,你是哪位?”

    声音干瘪,语气生硬,直来直去,足见上位者的威严和傲慢。

    “小李是吧,请左部长听电话。”

    令陈,李二人惊奇的是,薛向压根儿不报姓名。

    而电话那头的小李好似被马蜂蛰了一下,发出道清晰的“呲”音,紧接着,原来干瘪,倨傲的声音,瞬间化作温润流泉,充满了热情,“哎呀,是薛专员吧,薛专员,您好您好,老不见您了,可想您了。”

    薛向道:“是啊,有日子没见了,改天我请你吃饭。”

    “我请您,我请您!”

    小李无比客气,心下砰砰直跳,他方才不过是顺嘴客气,没想到薛衙内竟如此随和,不管对方是不是客气,真有机会,这个东,他李某人是一定要做的。

    迎来送往惯了,小李早已人情练达,知晓这位寻左部长定有要事,哪敢没完没了的攀扯,赶紧道:“左部长在主持新闻出版署和广播审核司的联系会议,我帮您去通报,您稍等。”

    电话那头传来隐约脚步声的时候,先醒过神来的李老板惊声道:“薛老弟,你在给谁电话呢,左部长是谁,中央的部长?”话到最后,语气骤然拔高。

    “行了,老李,别打扰薛专员办事儿,安静坐会儿!”

    说话儿,陈老板便拉着李老板,退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按着他了坐了。(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七十三章如潮敬仰

    李老板满脸惊诧,方要说话,却见陈老板眼神逼来,满肚子的话,楞生生被堵在腔子里。

    李老板满腹疑问,陈老板却是满心惊雷。

    来大陆有日,随着和各级官员的交往愈深,陈老板对大陆的体制了解就越深刻,官场上那花样繁多的潜规则,或许还没完全摸清,可对大陆的官制几乎是一清二楚了。

    就冲那句“左部长在主持新闻出版署和广播审核司的联席会议”,那位左部长的份量就呼之欲出,再联想到薛向是为了电影审核的事儿,拨出的电话,这新闻,电影,广播全都能管的单位,那位左部长到底是哪个部的部长,几乎就定死了。

    除中宣部无他!

    中宣部可不是国务院辖下的那些部委,而是比肩中组部的中央大部,一号负责人可是入了政局的。

    那能随时和这个层级领导通话的薛专员,还仅仅只是薛专员么?

    一念至此,陈老板忍不住有些尿急,转瞬窥破这许多隐情,他实在是太兴奋了。

    因为在这个国度要做大生意,朝中无人根本就行不通,可偏生他陈某人这积年,绞尽脑汁,费尽手段也没结识到像样儿的官员。

    如今倒好,真正的大鳄竟就隐在身边,这意外之喜,实在是冲得他脑仁儿生疼。

    就在陈老板憋尿的当口,电话那头终于又有了声音,“啊哈,小老三啊,你可是稀客啊,说吧,这回找大姑父又是为什么?你小子可是出了名儿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大姑父,瞧您说的,没事儿就不兴找您,不过您还真是料事如神,我这儿还真有事儿托您过问。”

    薛老三老脸微红,因为左丘明所说不假,平日,他还真不怎么联系这位便宜大姑夫,往往正是有目的时,才找上门去。

    “行啦,你小子倒是直接,有事儿就说,大姑父能办的绝没二话。”

    左丘明嘴上调笑,心下却是火热,对薛老三来找,他从来都是只有欢喜,没有厌烦,而今次的欢喜尤甚。

    究其根源,还是前几日,薛系忽然出手,猛烈一击,将东北周系连根拔起,其间凶狠惨烈,外人未必看得清,可在左丘明这个层级,可谓洞若观火。

    事发之后,左丘明也是吓了一跳!

    原来,薛系的力量一直隐在底部,左丘明看不分明,以为薛家不过如此。

    可待此事后,看清了薛系的力量,左丘明简直悚然大惊!

    遥想数年前,薛家不过破落门第,薛家小子还在安家撒泼打滚地求助,如今,薛家竟有了赫赫门阀的气度,比之安系也不遑多让。

    由此为基,再细细想下去,薛老三得自家老爷子喜爱,交好安氏兄弟,外联薛家姻亲许子干,上更有几位大佬赏识,不管是薛系还是薛老三的个人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如此潜力股,左丘明又怎会不抓住,将来就是安老爷子百年后,他这不得安老二欢喜的安家大女婿,从安系借不到力,可只要交好薛小子,结好这份人情,后辈的前程便算埋下了。

    “谢谢大姑夫,是这么档子事儿……”

    薛老三也不废话,三两句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道将出来。

    “混账,简直是公报私仇,没想到他刘昌顺是这样的人,我刚还在会上表扬他铁面无私,关键时候立得住脚,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货,转过脸去就给我来这手,气死我了……”

    左丘明高声怒斥,似乎极为愤怒。

    “也没那么严重,大姑父打个招呼,让刘书记高抬贵手就成,一点小误会而已。”

    听左丘明言语,虽喝骂,却回护,薛老三已然猜到姓刘的是他的人,也不愿逼人太甚。

    左丘明道:“什么小误会,我看是他刘昌顺官升脾气涨,膨胀得不行,老三,你放心,我马上给刘昌顺去电……”

    谈妥正事儿,两人寒暄几句,约定了春节相聚的时间,便结束了通话。

    “成了,上映的事儿应该没问题了,您二位等信儿,最多这两天就有准确消息。”

    挂了电话,薛老三才想起俩财神爷被冷落了,赶忙安慰出声。

    “老弟,瞧您这话说的,信不着谁,还能信不着您,别忙活了,您来一趟可不容易,半天一口茶都没喝上……”

    “赶紧赶紧,尝尝我这儿的铁观音,可是我家老爷子当年秘藏的,比不上传说中的武夷山极品大红袍,也差不离了,待会儿你老弟包二两走。老李说的没错,今儿是咱们失礼到家了,没说的,中午老弟务必给个机会,我和老李做东,好好给老弟赔罪。”

    陈,李二位老板竟双双迎上前来,两张脸笑得好似两朵开烂了的桃花。

    更离谱的是,不知何时,原本空无一物的茶几,此刻摆满了东西——堆得快放不下的果盘,以及华丽丽的檀香木制的功夫茶具,各式香烟……充分彰显着主人家的热情。

    “吃饭就免了吧,不瞒您二位说,我那摊子最近可是焦头烂额,哪有功夫吃饭,今儿个来,就是找两位拿钱来了。”

    薛老三是明眼人,知晓这二位为何前后反应不一,这也是他有意为之,不然,这钱必定要得不痛快。

    “瞧你老弟说得,这话可就见外了,钱的事儿,就不是个事儿,早就准备好了,你是要支票,还是转账,今儿个就办。”

    李老板慷慨无比。

    薛老三道:“那就转账吧,不过,您二位也知道,我讨这笔钱,非是为我私人,而是公事,既然是公事,这钱就得有个明目,万不能说是什么企业宣传费用,那样难保我的上级会了心思,您二位也知道,咱们地方政府是穷惯了的,所以这笔钱出现,不仅得有个名目,还得弄出点儿动静儿,让那些有心人都绝了打它主意的心思。”

    陈老板抓起紫砂壶,替薛老三分一杯茶,“这太好办了,弄个捐赠仪式不就完了,就说企业赞助地方,要动静儿就更好办了,搭个草台班子,吹吹打打一番,就算广而告之了。”

    薛向摇摇头:“赞助倒是好招儿,可以什么名目呢,总不能说企业钱多了,没地儿放,让地方政府帮着花销,谁信?”

    “那就说是赞助穷困学生的,帮扶教育,这总成了吧。”李老板接口道。

    薛老三摆摆手,“一百万来帮扶教育?这一百万给全德江从小学到高中所有学生缴纳学费都富富有余,真按您说的这么一报,估计全地区的教育局长都得来我办公室堵门了,二位,不是我不愿把这笔钱花在教育上,实在是我也有我的难处,这笔钱肯定是先得紧着云锦新区,那边可是烂摊子呢。所以,这笔钱,既要给得光明正大,又得保证掌控权在我手中。”

    薛向这个要求有点儿难,陈,李二人暗忖良久,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还是薛老三沉思片刻,定了决心:“算了,想这么麻烦作甚,就说是二位支援云锦新区建设的,由我薛某人全权负责处理。”

    这会儿,薛老三也想通了,自个儿这是做好事,干嘛躲躲藏藏,谁爱怎么想谁想去,他姓薛的牢牢抓住钱袋子就成,老管别人如何想作甚?

    想通此节,薛老三霍然开朗,陈,李二位也万分干脆,张罗着安排转账。

    忽地,薛老三一拍额头,“别忙,这笔钱得分两批次走,先走个七十万的,后走个三十万的,那笔三十万的,等咱们新区人大卫主任上门后,您二位直接划给她。”

    薛老三这才想起,还有刁蛮卫美人在常委会上和张彻斗气,惹出的烂摊子,需要拾掇。

    虽不知薛向缘何又出幺蛾子,这二位也懒得问了,反正一百万是约定好的,怎么给都是得给,当务之急,是怎么留下这位薛专员吃顿便饭,好生拉近感情。

    “薛专员,琐事谈罢,到了晚饭时间,有什么事儿,咱桌上谈,正好,我和老李掉了不少鱼,不瞒你说,这水潭里的鱼儿鲜美异常,无论如何,你老弟得尝尝。”

    说话儿,陈老板就站起身来,伸手来拉薛老三。

    不成想,就在这时,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

    李老板紧走几步,接起一听,未几,满脸诧异朝薛向看来:“薛老弟,找你的。”

    薛老三接过电话,方通报姓名,耳膜就好似被滚滚江河灌满。

    “哎呀,薛专员,我真是太感谢您了,早知道您有这能耐,咱还费那个劲儿干嘛……”

    电话是峨眉制片厂孙厂长打来的,从他的滔滔不绝中,薛老三滤去那巨浪来袭般的滚滚敬仰,基本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弄了个差不离。

    而事情发展果与薛向所想无差。

    原来,结束了和薛老三的通话后,左丘明立时就给刘昌明去了电话,不顾刘昌明分辨,径直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勒令他马上安排《世外高人》放映事宜,根本不容刘昌明废话,啪的就撂了电话。(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七十四章思绪

    晕头转向的刘副部长,压住惶恐,抹抹冷汗,呆坐半晌,始终想不出煌煌左部长怎么会和一部小小电影扯上关系,没奈何,赶紧拨通了左部长秘书小李的电话。

    小李原就好奇薛向缘何给左丘明来电,奈何左丘明不说,他也不好打听,待刘昌明的电话去到他处,前后一联想,立时就明白了究竟。

    当时,在电话里,小李就连声赞叹刘副部长好胆量,真个是什么邪都不信,直讽得刘昌明后脊梁发寒。

    刘副部长小意攀扯半晌,小李才道出究竟,待听到今次惹着的竟是那位传说中的贵公子,刘副部长险些没抽冷子死过去。

    瞬时,刘副部长就想起了关于那位贵公子的传言,越想,心愈惊,胆愈颤,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位对敌的辣手无情,生怕今次就轮着自己遭厄。

    还是那小李秘书有意做人情,替刘副部长分析了左丘明的态度,进而推测出了那位贵公子并无下死手的打算,刘副部长的三魂六魄,才回了一魂一魄。

    紧接着,刘昌明就忙活开了,解铃还需系铃人,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刘副部长自然知晓如何应对,先是一个电话解了《世外高人》的封禁,又急急拨通了峨眉制片厂孙厂长的电话,没口子畅谈那压根儿不存在的旧谊,直谈得孙厂长莫名其妙,直到挂电话,孙厂长都没明白他这老对头今次到底抽得哪门子疯。

    数分钟后,秘书小韩冲进门来,冲他汇报《世外高人》解封的消息,孙厂长的疑惑立时到了顶峰。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想打电话回去问刘昌明,他又抹不开这个脸,细细品味刘昌敏方才的言辞,偶然提到的让自己替他在薛专员面前美言几句,孙厂长才勉强摸着些脉,抓起电话就给李老汉拨了过去,询问李老汉有没有薛专员的消息。

    遭遇薛老三没头没尾的挂电话,李老汉正对薛老三一肚子火儿,逢着孙厂长问询,这满腹的火气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对着孙厂长就大斥薛向之非起来。

    不成想,他刚骂道“姓薛的大言不惭,说什么解禁是小事儿”,孙厂长立时高声喝止,急问他薛向的电话号码,紧接着,便撂了电话,再度让李老汉说了个半截话。

    几经转折,孙厂长联系上了薛向,才有了此刻的这么一出。

    “…………好说好说,您放心,原来跟您签的协议,我方绝对遵守,那笔钱我保证一分都不会动,您什么时候要,只须招呼一声,我立马给您送去……改天,改天一定给我个机会,我请您吃饭……”

    孙厂长简直化身话唠,唠得薛老三快骂娘了,直到听出薛老三的不快,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结束了和孙厂长的电话,陈、李二人又来相请。

    而薛老三来得匆忙,原本,该亲力亲为的结算农民工钱的事儿,都托付了出去,虽然料定必然无碍,可心中总也不放心。

    再者,云锦草创,诸事不安,更有张彻,蔡京一帮人虎视眈眈,伺机捣乱,薛老三又如何能安心在此饮宴。

    再三婉拒,陈,李二人才勉强松口,最后,逼着薛向定了个相聚的日子,又送了两三里,这才放薛向离去。

    跨上自行车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暮色却未降落,漫天的霞彩,布满西天,苍劲的晚风似乎从yu女峰巅上吹来,冰冰凉,请爽爽,振动发梢,摇曳衣角,吹入毛孔,激得人通体舒畅。

    薛老三好久都没这般闲适了,车行不慢,晚风更急,他驾艺奇绝,无须看路,也能风驰电掣,就这般,载着一襟风,在绿波里穿行,闲看晚霞,静待秋月,骑着骑着,思绪也飞张了。

    最先浮现在脑海里的,自然是那些至亲至爱,调皮客人的小家伙,尔后,娴静的小晚,闷骚的小意,方正的大伯,挚爱小妮子,傲娇俏媳妇,木呐的康桐,诸多形象,纷至杳来。

    想着想着,忽地,一道碧绿的影子忽然也飞了出来,杏眼鹅脸,蹙眉翘指,似乎正指着自己斥责,没多会儿,这碧绿的影子一转身,纤腰如束,丰臀如瓷……

    哗!

    薛老三赶紧甩甩头,一把扯开领口,晚风鼓入,燥热顿消。

    好容易逐走那道诱惑的绿影,薛老三不敢弄险,调转意念,盘算起自己的仕途来。

    总体说来,他对自己如今的境况,并不满意。

    虽然二十四岁,做到享受副厅级待遇的行署专员助理,无论如何不能说失败。

    可真和京中部委机关的青年才俊们的升迁速度比起来,即便是不与同侪的江朝天,时剑飞相比,也只能算是混得惨淡了。

    更何况,他薛老三还自负一身功勋。

    而除了对官位不满意外,薛老三细细盘算了一下自己如今在德江的处境,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薛老三自问不是容不下共和国特色官场文化的,更不是高洁不染,不能和光同尘,可要他毫无底线,毫无原则地跟周道虔,孔凡高之流低头,那是提也休提。

    毕竟,人还是得有些骨头,有些坚持的,即便低头,能博得善于团结同志的美名,走上仕途的快车道,可心肮脏了,动力消失了,这条仕途之路,于他而言,也就没有意义了。

    想想自己这臭脾气,薛老三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思忖半晌,他心思逐渐清明!

    自怨自艾从来都不是他的风格,困顿方过,他便开始考量如何在德江冲杀出一条血路来。

    而要在德江的政治版图,占据一席之地,单靠和周道虔、孔凡高冲突,对抗,还远远不够。

    就拿这半年多的数次冲突来说,看似他薛老三次次占据上风,可除了竖了两大强敌,把自己弄成了孤家寡人,别的好处丁点未见。

    而那两大强敌,只须轻轻合力,让他薛某人去哪儿,他就得去哪儿,不入地委会,他薛某人在德江政治版图中,永远都是小菜一盘。

    而要在德江往上冲,眼下荆棘遍地的云锦新区,则是最好的跳板。

    因为,在官场上要往上走,最缺不得的就是上司的赏识,而他薛老三在地委的顶头上司周道虔,孔凡高,是他的死仇,而省委的顶头上司蔡行天为人如何,不过是耳闻,可他和蔡家衙内势同水火,指望蔡书记青眼相加,怕是做梦。

    省委,地委的顶头上司,都得罪完了,薛老三这个官儿想往上走,自是千难万难!

    唯一的途径,便是将云锦新区整治得大放异彩,就像彼时的靠山屯,萧山那般,到了光华骤放之时,谁还能挡住他薛某人向上的通道。

    可眼下,新区草创,连搭架子都困难,距离成功,几乎难以计数。

    更让薛老三挠头的是,云锦新区实在是条件艰苦,近乎一无所有,且最糟糕的是,在靠山屯,萧山取得成功的手段,在此处都无法复制。

    到如今,几乎想破头颅,也不过是想到了个置办“蜀香王”火锅料工厂的主意。

    一个工厂,要出成绩,要达到辉煌,恐怕也得数年之功,薛老三安能在云锦困顿数载。

    况且,薛老三清楚,作为高级干部,越往上走,支撑仕途之路的,除了政绩,便是立场,也就是站队的艺术。

    而再往上走,也就是接近绝巅处,政绩的砝码就不再那么沉重,重要的便是主政思路和主政理念。

    时至今日,他薛老三自问尚未形成独特的主政思路和理念,如果非要说有,也只是笼统的利国利民说,非要细化的话,也就是那条遭萧山施行,而在全国各地饱受非议的“免除农业税和免费教育”。

    而主政云锦,薛老三何尝没有将这条细则化用的想法,奈何云锦的实际条件,距离达到这步,还太遥远,几乎看不到边儿。

    想想这如山一般沉重的困难,如云般难以够到的目标,薛老三不禁有些气馁。

    正沉闷间,不远处忽然传来“驾,驾”的驱赶牲口的声音。

    循声看去,西北方向,二三十米开外的枯草衰黄的荒地里,一位老农戴着草帽,轻轻扬着鞭子,驱驰着一头黑牛,耕犁着土地。

    喊声苍劲,别有韵味,皮鞭甩地啪啪作响,却不曾有一下落在那黑牛的背脊上,而那黑牛速度更是不慢,转瞬就犁出好几米去。

    募地,薛老三心头不由自主浮出一句诗来:老牛已知夕阳晚,不带扬鞭自奋蹄!

    “那后生,慢些骑,凸凸洼洼的,可不敢这样闯,瞧瞧,天那边火烧云,得很烧一阵儿,就是云彩歇了,照这架势,今晚也是大月亮,可着你赶路,急啥!”

    忽地,田间的老农对着薛老三放声疾呼。

    薛老三知晓是自己的速度太扎眼,引得这好心的老农出言劝阻。

    眼见着这已经到了云锦新区辖内了,他也不那么急了,思及入主云锦有日,都在操心上层建筑的事儿,还不曾真正体察过民情,借着这机会,正好了解一二。(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七十五章娄山关

    当下,薛老三便调转车头,朝地头驰来。

    那老农瞧他过来,也松了犁耙,将老牛驱逐道田埂边,啃食枯草,快步迎上前来。

    到得近前,立住车,薛老三步上田埂,远远撒一支烟过去,笑道:“老伯,天色可不晚了,还加班呢,瞧着这方圆二里内,不像有人家的,您再忙活会儿,就得摸黑回家啦,啥时干不是干啊,急啥。”

    “不急,我不着急,可这地着急哇。”

    谢过薛向递来的打火机,灵巧地用火石擦着火,老农叭嗒一口,喷一口烟,赞声好烟,接道,“一看小同志就不是庄稼人,这是撂荒的地,得赶在第一场霜前补种哟,不然明年这地可就没得收,我这可是在和老天爷挣命,不急不行撒,恰好今儿天色好,若是真出了大月亮,备不住就得连夜干了,瞧,我和大黑吃的黑的都备齐了。”说着,伸手朝西边指去。

    十米开外处,生着几蓬乱茅,茅草中央立着个水缸粗细的泛青的大竹背篓,背篓里堆满了发黄稻草,稻草上顶着个军用帆布包和军用水壶。

    闻听此言,薛向肃然起敬,这才细细朝老农打量去。

    但见这老农,身材虽因年老萎缩,也还超过了一米七,足见年轻时,是个大高个儿,形容枯瘦,却不见孱弱,瘦骨嶙峋,透着精干,戴着草帽,看不见头发,一张老脸觳纹密布,深刻地记录着岁月的痕迹,少说也有六十七八。

    就是这样一个老农,还顶着夜色,打着与天挣命的主意,薛老三真的是震撼了,思及自己方才因为暂时的困境,就起了颓废的心思,顿觉脸上发烧。

    羞到极处,心生尴尬,不由回眸西望,陡见不远处的yu女峰,翠屏山好似矗立天际,云烟蒸腾,群山莽莽,宛若汪洋,汪洋深处,火烧云也越发烧得灿炫了。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忽地,那老农竟念出一首词来,声如金石相击,一首昂扬之作,竟让这老农念出了八分神髓,更难得的是,这阕词竟是异样的合乎眼前情境,显是触景而生。

    一首词念罢,那老农用力吸一口,最后半寸烟柱彻底燃尽,将烟蒂弹回田间,吐出烟雾,叹声道:“小同志,这世上没有迈不过的坎儿,凡事往开了想,须知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下薛老三真的震惊了,乡间老农会触景生词,察言观色,洞彻人心的本领,竟也如此了得,显非一般农夫。

    瞧出薛向眉宇间的惊诧,那老农笑道:“见笑了,我可不是什么文化人,也就能背几首主席的诗词,其他的什么文章,我连看都费劲儿,至于你的心思,都挂脸上了嘛,老远就瞧见眉间的死疙瘩了撒,山路上车子骑得快飞起来喽,哪个都晓得你烦闷缠身,我选了主席这首《娄山关》,就是让你学学伟人胸怀,朗格能一根筋通道底,这世界上就没得绝路嘛!”

    “谢谢,谢谢老伯!”

    薛老三这两句谢谢,发自肺腑,对他这种人来说,难住他的往往不是困难,而是自己本身,心若进了智障,无法堪破,势必后患无穷。

    “谢啥子嘛,天不早喽,我还得跟老天爷拼命,你也早点儿赶路,骑慢点儿,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你要是在路上栽个跟头,前面再快的速度,都白费了撒!”

    啰嗦一句,那老汉再不多话,佝偻了腰,自顾自朝那在田边啃食枯草的老牛行去。

    薛老三心生敬意,却不好言语,伸手掏出钱包,想想又塞回兜里,复掏出那半包烟,轻轻一抛,烟盒准而又准地钻进了军用挎包的侧袋里。

    翻身上车,薛老三果然不再加速,直到再瞧不见那老农的身影,薛老三脚下才复发力,顿时,自行车便如离弦的箭矢,飞射而去。

    方瞧见最南端的云锦湖,薛老三便隐隐觉得不对劲儿,三三两两的农夫农妇,或扛了锄头,或拎了镰刀,或扬着铁锹,朝西边急行,那处正是新区管委会所在地。

    “坏了!”

    见了这般光景,薛老三心头立时一掉,暗忖,定是结账时,出了篓子。

    “可按道理讲,以粮油代钱钞,完全行得通,自己可是吩咐戴裕彬空出了溢价!”

    薛老三心里想不通,脚下却再度加速。

    骑出没两里路,又是一道岔口,那处薛老三来过,正是通向拐子李村的,但见三三两两的农人,各自端着饭碗,饭瓢,有自己吃的,有搭了毛巾保温的,急步朝西边赶去。

    这下,薛老三彻底奇了,云锦湖周边的这帮村民好斗,他清楚,可也没见过端了饭碗去斗殴的呀。

    薛老三心头迷惘,脚下就慢了些,眼睛猛地瞅见一人,歪了车把,便靠了过去。

    “唐三丫,你们这是干嘛去。”

    不错,薛老三瞅中的正是先前拐子李村超生风波的女主角,村汉李二的老婆。

    唐三丫手里也捧着个红色木瓢,沉甸甸地,似装了不少饭食,她瞅清来人,吓了一跳,在她记忆里,薛向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不仅官儿大,而且酒量也大,人也利落,是仅见的让彪悍的拐子李村老少爷们儿都信服的大官。

    奈何,唐三丫性子腼腆,薛老三又是青年男子,人又生得英俊,听他招呼,羞得唐三丫立时就红了脸,哪里还能答话。

    倒是同路的大婶嘴快,三言两语道出了究竟。

    原来,他们这是去管委会的建筑工地,给自家男人送饭食。

    本来,按照往日钟点儿,这会儿该是早下班了,听说张家铺子和上摊庙在那边闹场子,拐子李村的男人们还没回村儿,各家的婆娘生怕饿着了正每日挣着现钱的老爷们,便往那儿送着饭食。

    那大婶是个粗豪性子,讲话极具倾向性,骂骂咧咧间,透漏出对张家铺子和上摊庙的极大不满。

    “张家铺子,上滩庙?他们为什么要闹场子。”

    这两个村子,薛老三熟悉,是最靠近云锦新区管委会址的几个村子之一,这次的基建工程用工,便是从这几个村子招的人,张家铺子和上摊庙,正在其中。

    那大婶撇嘴道:“得了红眼病撒,还能朗格回事儿,自己做工不出力,偷懒耍机灵,当官的不要他们了,选了俺们拐子李村和唐家庄,这群龟儿子耍蛮,这不,就奔过去闹事了撒,小娘养的,咱们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汉子也不是吃稀饭长大的,要打就打,啥子事都由了他们,那还要得?”

    大婶话音方落,哐当一声响,眼前一花,身前的英俊后生,已在十米开外,再一愣神,那自行车竟转瞬消失在了视野里。

    “我里个天,好猛的娃儿,自行车骑得都撵上小汽车了嘛!”

    薛老三自听不见那大婶的惊诧,他心里头的惊诧可远甚那大婶万倍,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急得他都想骂娘。

    可以说,来云锦新区,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始终被他当作头号危机防备的就是这群体**件,因为在这种事儿上,撞着了就是死,压根儿没有太多道理可讲,只要处理不当,上面说免就免,冤杀了都没处申冤。

    君不见后世的某煤炭资源大省,行政主官更张频繁,甚至还没到任,都得把检讨书备好,皆是因为事故频发,群众啸聚,影响恶劣所致。

    逢着这事儿,只能徒自哀叹倒霉。

    薛老三清楚自家之所以被周、孔二人圈至此处,为的就是让自己深陷**的风潮中,只要一次处理不当,那两位的砍刀保准干脆利落。

    薛老三既然想到了此事,自然有所防备,心中也备下了方案,可不曾想,根本不待他腾出手来,人家就发动了。

    “大意了啊,张彻,严宽,苏全,哪个不是积年老吏,官场油子,哪里会这般好收拾!”

    薛老三暗自愤骂一句,脚下再快几分。

    ……………………

    “……乡亲们,乡亲们,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要相信党和政府,相信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的,有什么问题,你们完全可以派代表出来,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江方平站在一张简易办公桌上,拿了个秃了口的锈喇叭,喊得声嘶力竭。

    说来也巧,他是傍晚时分赶到,准备向薛向通报近一阶段地委相关情况的,没奈何,薛向身兼数职,却无暇分身,他这个大管家也只能充当首长的第三只眼睛,第三只耳朵。

    他来时,这边的“热闹”,刚刚起来,他愣了一会儿,便招呼戴裕彬通知在家的新区领导。

    按惯例,薛向这正印书记不在,该是张彻这常务副主事,不成想,戴裕彬这一找寻,不仅张彻临时外出,排名靠前的严宽,苏全俱不在家。

    卫兰倒是极时赶了过来,也自告奋勇要和村民对话,可众人皆熟悉云锦村民的民俗民风,除了悍野外,最瞧不起女人,卫美人官位最高,贸然上台,多半只会起到反作用。(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第二百七十六章 啸聚

    余下几位常委,纪委书记陈爱红,宣传部长李飞卿,办公室主任赵明亮,治安办代理主任蔡京,很快也赶了过来。

    可陈,李二人一看,便是性子绵软之辈,难当大任,至于蔡京,赵明亮,不坏事就是老天开眼,焉能指望二人成事。

    左右无人,江方平便只好自己上了,好在他是行署办副主任,于地方而言,算得上领导,论份量也在几位排名靠后的常委之上,由他出面,并不显突兀。

    “谈啥子谈,有啥子好谈的,龟儿子的,你们政府里头还有一个好人嘛,真是坏良心!”

    “就是,张大脑壳说得是,哪个王八蛋传的政府没得工钱了,诓骗老子们别来上工,这下好了,老子们不来,好处竟让别人得去了,这个账,老子们得算算,你们政府得给个说法……”

    “对,给个说法,给个说法……”

    江方平所站办公桌前方,是一溜面积极广的开阔地,此刻,开阔地上,拥堵了足有两三千号人,且人人手上都拎着家伙,又以办公桌为分界线,分作左右两部分,左侧部分拿铁锹,锄头类的长家伙多,人数也众,右侧这部分手里拎着的竟是泥瓦,木工活儿的短式用具,人数稍少。

    光看手里的家伙,两拨人各出哪处便已明了,很明显,左边的是张家铺子和上滩庙的村民,右侧是刚下工的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村民。

    而方才叫嚷着讨要说法的俱是左侧这帮人,嚷嚷的当口。手里的家伙也不住上下挥舞,千多号人动作。真有点干戈如林的气势,站在高处的江方平不禁脸色发白。

    “没什么好谈的,今儿被你们当官的诓骗,怪咱眼皮子浅,耳根子软,可明天老子就不管了,带了人就来上工……”

    叫嚣的正是站在左侧方阵前喊话的张大脑壳,四十来岁年纪。作为闹事儿的领头儿的,这类人通常都有副强于常人的体魄,此人亦不例外,又高又壮,一颗大脑袋由其有特色,比之篮球还大了半分。

    这会儿,他叫嚷出声。就是捕捉到江方平的脸色,知晓这当官的又是怂包,软蛋一个,被吓住了,心中得意,静等着大功告成。

    不成想。他叫嚣方罢,办公桌右边的那群人中最前头的高个儿汉子呵斥出声,拐子力村和唐家庄的村名立时响应,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去尼玛的,格老子的。龟儿子的张大脑壳,尽是猪八戒盼嫦娥。尽他娘的想好事儿,你说来就来?老子第一个不答应,政府已经把剩下的工程都安排给老子们了,条子都签喽,你想横插一脚,没得门?”

    “唐大个儿说得对,到了碗里的肉,哪有分出去的道理,你们张家铺子,上滩庙的自己个儿拉稀摆带,丢了活儿,又想到老子们碗里夺食,这牛逼,你们也敢吹!”

    “吹?吹个铲铲,唐大个儿,跟他们废什么话,狗日的敢抢,揍了再说!”

    “…………”

    右侧这伙人一鼓噪,左侧那伙人立时也炸了。

    “操他妈,瞎咧咧个球,娘的,什么时候这工只准你们拐子李村和唐家庄上了,蛮横玩意儿……”

    “张大脑壳,拐子李村和唐家庄这是作死啊,跟他狗日们的干了!”

    “干了!干了,怕个卵子……”

    “…………”

    两伙人原本就不和,围绕这云锦湖,前后争斗了数十年,彼此好似干柴碰上烈火,还淋满了汽油,轻轻一碰,就能爆出惊天火花。

    “静静,静静,听我说……”

    高台上的江方平简直傻眼了,云锦村民的粗蛮,他不是没见过,可是没想到双方竟是如此不待见彼此,三言两语不和,就是械斗的场面,数千人械斗,堪比古代战争,若真打起来,立时就是泼天大祸。

    “弟兄们静静,听当官的说!”

    杵在右边方阵最前端的唐大个儿,厉声高喝,他周遭的人群听得他喊,立时熄了声儿,再后边的听见前面的没了响动,紧跟着也不言语,霎时间,这鼓噪声先由前向后,再从左至右,转瞬消褪了干净。

    紧接着,又听唐大个儿喊道,“弟兄们,知道这新区管委会的一把手是谁么,就是薛大官儿,别人的面子可以不卖,薛大官的面子能不卖么?咱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老少爷们儿,不能被人戳脊梁骨,骂不仗义,所以,大伙儿听当官的说,看当官儿的有啥法子解决,只当还薛大官的人情了……”

    对薛老三,拐子李村的人,与其说欢喜,不如说敬畏,再加上,今次,他们拐子李村和唐家庄得以将基建工程施工包圆,两个村儿的主事人皆以为是因为薛向的关系,是以,今次,江方平喊话,他们自然得给些面子。

    而拐子李村和唐家庄不鼓噪了,张家铺子和上滩庙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毕竟,他们此来的目的,不是真为了和谁干一架,而是为了获取利益,再者,拐子李村和唐家庄是云锦湖一带出了名的能战,若有可能,张大脑壳们更愿意以和平的手段达成目的。

    是以,拐子李村和唐家长这边熄了声,张家铺子和上滩庙也不再强逼,静等江方平分解。

    乍见满场再度恢复安静,江方平的一颗心再度落回腔子里,方才的场面真是吓坏他了,若是双方真一个没忍住,干了起来,他自己仕途终结还是小事儿,连累到了薛向,则是他万万不愿的。

    “同志们,同志们,你们的情况,我大至已经了解了,张家铺子和上滩庙的同志们要工作,这很合理嘛,你们的诉求,我们收到了,一定会详加考虑的……”

    拐子李村和唐家庄貌似对政府和善,大有回旋余地,而张家铺子和上滩庙摆明了是兴师问罪,言谈间,江方平自然更偏向张家铺子和上滩庙,没办法,事到如今,也只能迁就更凶恶的了。

    “江领导,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他们的要求合理,难不成我们的要求就不合理了,这包工方案,可是你们政府领导签的,上面还落着政府印章,和一个叫张彻的领导的签名,怎么着,你们不会为了讨好张家铺子和上滩庙,就给咱们来个出尔反尔吧,不错,我给薛大官面子,可我身后的弟兄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你抢了他们的活计,他们要跟你拼命,我可拦不住……”

    唐大个子本就是二杆子脾气,江方平如此偏袒外人,听得他立时就炸了毛。

    “拼命?来拼一个试试,反了你们了,冲击政府,威胁干部,要造反啊!”

    一直在底下和赵明亮窃窃私语的蔡京,腾地挺身站出,一手按着腰间的枪支挂盒,一手指着唐大个儿,高声怒喝。

    “草泥马,又是你,装什么佯,有种拿枪冲爷爷打,对,冲爷爷这儿打。”说话儿,唐大哥伸手不住往额头处戳。

    唐大个子显是认出蔡京来,那晚他们聚众冲击磨山乡卫生院,也是这人先开了枪,接着,怂包一般遁逃,如此下流人物,竟然还敢站出来充大头,算他妈个甚。

    “横什么横,还有没有王法,都给我滚,知道他是谁么,云锦新区治安办主任,这一片的公安都归他管,再敢猖狂,小心将你们这些刁民绳起来,赶紧退散!”

    赵明亮竟也挺身而出,胆气之壮,令人咂舌。

    原来,方才江方平劝说这帮闹事村民的当口,他和蔡京便在底下私语,喜翻了天,眼前的场面,真如严宽分析的那般,果真是张彻布出的后手,当真好手段。

    先定向朝张家铺子和上滩庙的村民传播消息,言说政府财政枯竭,无力支付工钱,诓得这些人不来上工,紧接着,便和拐子李村、唐家庄签订了用工合同。

    如此一来,便是无解之难题,薛老三解决不了工钱,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村民得闹腾,而薛老三用以粮代钱的方式,解决了工钱,这不,张家铺子和上滩庙的闹上门来要复工,偏生工程被抢先一步全包给了唐家庄和拐子李村,无工可复,简直是死局。

    瞅见眼前这阵仗,赵明亮和蔡衙内真个是欢喜上了天,只等眼前这场大仗爆发,彻底将姓薛的打入九幽深渊,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存着这般心思,蔡京,赵明亮自不可能坐视江方平平息事端,这不,眼见闹事的村民有了缓和的意思,这二位自然得跳出来扇阴风,点鬼火。

    “蔡京,赵明亮,你们闭嘴,这里没你们的事儿,给我滚一边去。”

    江方平大怒,他是跟薛向一道处理过拐子李村冲击磨山乡卫生院事件的,那晚的情形,瞧得分明,知晓蔡京又在故伎重施,想把事态引向不可收拾。

    “姓江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是云锦新区,试问你一个行署办公室副主任,在这儿竖的什么威,发的什么令,轮得着你放屁!”

第二百七十七章 威望

    若是薛向如江方平般言语,蔡京一准儿得受了,毕竟,在薛老三身上吃得亏实在是太多了,可江方平这等级别,压根儿不在蔡衙内眼中,听他如此言语,蔡衙内没大耳刮子抽上去,已经算是给面儿了。

    江方平气得浑身发抖,气急间,大脑一片空白。

    蔡京轻蔑一笑,掏出手枪,朝天一指,“治安大队的都给老子站出来!”

    哗啦一声,二三十号大汉不知从何处涌了过来,人人警服昂扬,左手持盾,右手握棒,一副防爆武警装扮。

    “看谁敢动下试试,有敢动的,都给老子抓起来。”

    蔡京为自己暗自备下的这手,得意至极。

    “治安大队的,谁都别动,没有管委会的命令,我命令你们退回去!”

    忽地,一条壮汉从后方蹿了出来,亦是一身严整警服,和那二三十号警服大汉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警服上挂了肩章,显是一位警方领导。

    那警服壮汉冲到近前,瞪眼对蔡京道:“蔡主任,治安大队行动,我这个大队长怎么没接到通知,为何这次行动,单单落下我和曹副队长!”

    “陈道宽,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跟蔡主任讲话,今天是突发状况,蔡主任是治安办最高首长,他要调兵,难道还要你同意么?”

    赵明亮怒眼圆睁,作为爪牙,他是万分愿意为蔡京张目的。

    这回,蔡衙内却不甚领情。冲他摆摆手,毫无预兆地左腿抬起。狠狠一脚踹在就陈道宽的肚子上,踹得他一个趔趄,“韦副队长,把姓陈的给老子压下去,让他清醒清醒,治安大队大队长暂时由你代理!”

    蔡京话音方落,领队在前的一条警汉眉间一喜,沉声应了。大手一挥,立时三五条警汉冲上前来,将陈道宽拖了下去,警汉队列中倒有不少人面色不豫,终究无人敢跳出身来,直面蔡衙内锋芒。

    眼见着局势,就要朝最坏处发展。卫兰忽然冲破警汉们的封锁线,冲蔡京怒喝道:“蔡京同志,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命令你带着你的人,马上撤退,不准再做出任何挑衅举动!”

    蔡京瞥了花一样的卫美人一眼。冷道:“卫主任,你虽是管委会领导,可不是我的领导,你的命令,我受不着。请你别妨碍我执行公务!”

    卫兰是人大主任,兼分管经济的副书记。既非正印党委书记,也非第一副书记,还不是分管政法委的领导,从事由上讲,还真管不到蔡京。

    “来人,保护好卫主任!”

    蔡京大手一挥,立时有人上前,把卫兰架出了警戒线。

    “我再说一遍,你们有任何诉求,请派人谈判,任何无理取闹,都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靠武力扫平了反对意见,蔡京正式掌握了官方主动,当然,他可不会悍然动武,引爆骚乱,毕竟,若真如此,他蔡某人也得受不小的牵连。

    他要玩儿的正是严宽说的阴谋,句句话都要占在理上,可最终目的,却是挑逗对面已经怒火烧天的暴戾村民们展开大械斗。

    果然,蔡京的计策得售了,云锦村民们早就蛮横惯了,哪里受得这个,蔡京威胁的话一出口,不止张家铺子和上滩庙这些原本来闹事儿的怒了,便连拐子李村和唐家长这既得利益者们也倍觉恼火。

    顿时,场上的谩骂声一浪高过一浪,江方平在高处怎样叫喊,也再无人理会。

    骂着骂着,原本就不和的两方村民终于起了龃龉,先是对骂,尔后各自持了着手里的家伙,试试探探地比划,终于,双方的话事人先对上了,唐大个子猛地伸手推了张大脑壳一掌,紧接着,双方就扭打在了一处。

    围观的管委会众人脸色俱白,独独蔡京,赵明亮激动得脸色胀红,恨不得张口替场中的两人加油。

    终于,唐大个儿一榔头将张大脑壳砸翻在地,而张大脑壳的翻倒则好似发令枪一般,左右两个方阵,数千人,各自扬起了手里的东西,朝对方冲去。

    “完了!云锦新区完了!”

    不知多少人脑子里同时浮现出这个念想,霎那间,转为一片空白。

    眼见战线最前端的双方已经交上了手,再发展下去,就是一场惊世骇俗地血战,忽然,砰的一下,一声震惊全场的响声传来,霎那间,暴躁,翻腾的场面好似凝固住了一般。

    “谁,谁他妈的走火了!”

    蔡京暴怒,高声厉喝,眼神儿不住在眼前的警汉们身上游走。

    治安办新创,因为人员限制,警力不足,又逢严打期间,为怕不能震慑宵小,所有的警员都配备了家伙。

    而这次出动,蔡京是严令警员们不许携带枪支,没想到还是响了枪。

    当然,蔡京之所以暴怒,压根儿就不是因为有人走火,而是这眼见就血肉横飞的场面,猛地被叫了暂停,这种难受,就好似他蔡某人干那事儿到了飙射前,忽地被打断,憋屈得他都快疯了。

    却说,蔡京一声喝罢,无人应声,正狂躁间,砰,砰,砰,又是三声枪响,整个躁动的场面,彻底死寂。

    蓝汪汪的烤漆,飘起屡屡轻烟,人群中,蔡京一眼就扫中了那把五四手枪,捏在一只粗壮得过分的大手里,再扫中那大手的主人,蔡京心里头直骂娘,千算万算,漏掉了这姓曹的。

    蔡京正想着如何收拾掉这姓曹的,忽地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

    “薛书记回来了!”

    “薛大官来了,薛大官来了,终于来了个能讲道理的……“

    右侧的方阵瞬间散开,拐子李村有不少认识薛向的,当先就叫喊出声。

    忽地,右侧方阵的人群,好似波浪一般,忽然分裂,没多久,一道修长的影子,似乎从西天凄绝的晚霞里走出,惊心动魄。

    “首长回来了!”

    江方平心中攸地一叹,长长舒了口气,腿脚一软,竟一家伙从高处跌了下来,亏得戴裕彬就在左近,猛地伸手接住,要不然非跌出个好歹来不可。

    “操他妈,真寸啊!”

    蔡京看清来人,心头失落已极,竟叹出声来。

    好在周遭众人的注意力皆在天神归来的薛老三身上,没人注意他这边的动静儿,只有赵明亮听了个正着,小声规劝道:“首长放心,姓薛的来了又如何,左右是死局,他解不开的,另外,张主任还有后手。”

    “什么后手?”蔡京脸色好看了不少。

    对张彻,他是越来越佩服了,毕竟,有眼前的手段在,相信后续手段,同样不会让他失望。

    这个人虽不如何亲近他,可肚里是有真本事的,可比眼前这个只会溜须拍马的赵狗,有用了一百倍。

    赵明亮私语几句,蔡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就在赵明亮,蔡京私语的当口,薛老三站上了江方平原来所处的位置,朗声道:“同志们,乡亲们,我是薛向,是这里最大的官儿,有什么事儿,可以找我说。”

    自报是最大的官,非是炫耀,而是乡民多愚,只认最大的官。

    “薛大官,你可算出来了,咱们可是一起喝过酒的,今儿这事儿,真不是我老唐闹事儿,不信你问江干部,你的面儿,我是给了的,我就想问一声,你们政府说话还算不算话,盖了章,签了字的条子还有没有信用。”

    说着,唐大个儿掏出个纸条,展在半空。

    以薛老三的目力,虽然眼下光线昏暗,可他还是清晰地看清了字条上的鲜红印章和龙飞凤舞的“张彻’二字。

    “是大个子啊,既然一起喝过酒,就算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你咋还这么不地道,领着乡亲们来跟我起哄?”

    薛老三故作熟捻,亲热地埋怨一句,接道:“政府说话当然算话,条子上怎么写,我就怎么应,我薛向的话你总该信得过吧。”

    “信得过,当然信得过,你薛大官是纯爷们儿!”唐大个儿乐滋滋道。

    说来也好笑,唐大个儿这浑人分辨好赖人,全看喝酒,前番,在李二家,和薛向喝了一顿酒,他算是被薛老三的直率和酒量给震住了,自以为这种人是天下一等一的汉子,喝酒都如此爽快,说出的话自然是一口唾沫一颗钉。

    “既然信得过,那还不赶紧领着乡亲们把该领的粮油领走,闹腾这么晚,明儿没力气上工,短了进度,可别怪我扣工钱!”

    薛老三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滚,再敢啰嗦,老子撸了你唐大个儿的领队。”

    薛老三如此蛮横,唐大个儿偏偏还就吃这个,再者,他还真宝贝这个有官方授权的暂编官身,吓得一缩脖子,冲身后人嚷嚷道:“都他妈听见没,薛大官一口吐沫一颗钉,大伙儿把心放肚里吧,领了工钱,赶紧他妈的滚蛋,别给人薛大官添麻烦,老子数十个数儿,最后十个离开的,明天负责搬杠子,一,二……”

    搬杠子可是苦活儿,此话一出,哗啦啦,场上好似陡然起了地震,五个数儿不到,右侧方阵的千多人巨龙滚身一般,转瞬跑了个干干净净。

第二百七十八章 巴掌

    上千人齐发,折腾起的漫天烟尘,把场子遮得好似后世重度雾霾下的北京城。

    足足两三分钟,场中才勉强又看得清人影儿。

    薛老三挥了挥袖子,荡开身前的烟尘,朗声道:“这边是张家铺子和上滩庙的同志们吧,你们今次过来,要反应什么情况?”

    其实,事已至此,薛老三早就弄清了眼前的状况,知晓这又是自己离境期间,张彻埋下的后手。

    “我不跟你谈,你跟姓唐的是一伙儿的,怎么能为我们做主,骗哪个哟!”

    张大脑壳顶着个乌眼青,左手按着额头,厉声申斥,看他模样,显然在方才和唐大个儿的殴斗中,伤得不轻。

    薛向笑着道:“我跟唐大个儿的确是一伙儿的,但跟你们也是一伙儿的,因为你们都是人民群众,而我是为人民服务的,这位同志,你说我偏向谁,可不对!的确,我跟唐大个儿喝过酒不错,有机会,我同样愿意和你喝酒,总不能和谁喝酒,就要向着谁吧,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和别人喝酒,那我是不是就得今天向着这个,明天向着那个,这样,非转晕头不可。”

    “哈哈……”

    听薛老三说得风趣,又毫无架子,和以前所见官员,完全是两张面目,底下的张家铺子和上滩庙的村民倍觉新奇,好似听了段单口相声,不少人笑出声来。

    听薛向说愿意和自己喝酒,张大脑壳也觉倍儿有面子。的确,平素他们这帮人热衷于跟当官的做对。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认同官员阶级的荣耀,几千年的官僚阶级的优越性,让最固执的农民也不得不承认对这个阶级心生向往。

    只不过,平素张大脑壳等人遇见的官员,要么虚浮,要么胆怯,要么假言诓骗,要么大言恫吓。就没有一位愿意给他们尊重的,像薛向这样能以平等态度闲侃的,还是他头一遭遇到,恍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大胆,薛书记问案,你敢不答!”蔡京冷喝一声。便要令人将其拿下。

    薛老三眼角泛冷,跳下桌来,“蔡主任,我在和群众们了解问题,你不要插言!”

    薛老三虽未见蔡京先前的嚣张,但见了这一排排警汉。哪里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薛书记是吧,你是当官的,我是种田的,天生尿不到一个壶里,跟你喝酒。咱高攀不上!”

    薛向虽然及时插言,可蔡京的目的终是达到了。张大脑壳心里好容易对薛向升起的丁点好感,被蔡京这一搅合,顿时消失殆尽。

    薛向道:“行,不喝酒,咱们就解决问题,你和同志们今遭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事儿,痛快说吧,能解决的,我一定解决!”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要求政府一视同仁,不准搞偏帮,钱不能让一两个村子赚了,我们要求复工!”

    “对,我们要复工,凭什么不给我们做活,我们原本就在这儿上工,政府不能太偏心了……”

    “就是,定是这当大官儿的和唐家庄的人有关系,要不然这工程朗格能都包给拐子李村和唐家庄了撒……”

    “………………”

    张大脑壳立场一亮出来,底下应和声一片,都是和政府做对惯了的,起哄架秧子和不妥协的基因深植到了这帮人的骨子里。

    底下人闹哄哄,薛老三也不出言熄止,只稳稳站住,微笑着听他们叫嚣,谩骂。

    果然,没人回应,这帮人就好似没有观众欣赏的演员,闹腾了片刻,竟各自歇声。

    待最后一缕吵闹也停歇后,薛老三才微笑着开口:“同志们,都说够了吧,那下面听我说几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大伙儿是到这儿来找工作的吧?”

    “不是找工作,是找活儿干!我们干一天,你们结一天工钱!”

    在张大脑壳的理解中,工作是比较正式的,一个月才结一回工钱,这怎么能行,他张大脑壳怎么能被唐大个儿比下去,他也要让张家铺子和上滩庙挣那一天一结的现钱。

    “行,找活儿是吧,我答应了,明天上午你们过来,我们这边自有安排!”

    薛老三微笑依旧,只是这句话说得声音极大,满场皆闻。

    “什么!”

    张大脑壳长大了嘴巴,“那我们过来,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怎么办?”

    “张同志觉悟挺高嘛,都知道替其他村子的同志们着想了!”薛老三打趣道。

    张大脑壳哑然。

    原来,从始至终,张大脑壳等人,就是为闹事而闹事,因为,在他们想来,政府已经和拐子李村以及唐家庄签订了协议,这块肥肉已经被拐子李村和唐家庄吞进肚子里了,即便政府要妥协,以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蛮野,又怎会吐出这块肥肉。

    他们到此,不过是气不过,再加上受了人挑拨,寻着事由了,刷一下存在感,此外,也看看这个新政府好不好对付,顺带着也打打秋风。

    可张大脑壳没想到的是,这新政府的头头竟是这般好说话,软弱得一塌糊涂,张口就把自己的无理要求满足了。

    “怎么,张同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这个,那,那……”

    张大脑壳傻眼了,他想过薛向强硬,如何应对;薛向狡辩,怎么收拾;独独没想过自己的无理要求,被一口应下后,到底该做何种反应,一时间,吱吱唔唔,竟开不得口。

    “这个,那个什么,别他妈登鼻子上脸,就你们能耐?敢威胁领导,你们上工了,那给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协议怎么办,麻溜儿给老子滚蛋,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张大脑壳正讷讷无言,闭口半晌的蔡京,忽然再度开腔了。

    蔡衙内这哪里是斥责张大脑壳,分明是激怒加挑拨。

    激怒好理解,本来张大脑壳这种浑人,最听不得叫板的话,对方的稍稍不礼貌,便会引来其强烈的反弹,更不提此种"ci luo"裸的侮辱,谩骂。

    至于挑拨,蔡京使得同样明显,看着是再帮着薛向斥责张大脑壳,可分明就是在提醒,提醒张大脑壳注意,薛向可是许诺了不会毁掉政府对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协议的,既然不会毁诺,又如何安排你张家铺子和上滩庙村民们的工作呢。

    张大脑壳虽是浑人,可却不蠢笨,霎那间,就转过弯儿了,双眼血红,狠狠瞪着薛老三,方要开骂。

    他要喝骂的对象,忽地轮圆了胳膊,甩出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薛向的宽大的巴掌印在了蔡京的小脸蛋儿上,直抽得蔡衙内身子一歪,踉跄几步,险些瘫倒。

    “曹副队长,把蔡主任带下去,找个凉快地方,让他醒醒脑子!”

    薛向话音方落,先前冲天开枪的敦实汉子沉声应了,紧跑几步,冲蔡京奔去。

    说来,方才薛向那一巴掌使不到一成力道,蔡京受伤不重,除了脸色红肿,便连牙龈都没出血。

    可这一巴掌,对蔡衙内的心里打击巨大,抽得他都懵了,双眼失焦,怔怔愣住了,仿佛一巴掌抽掉了他三魂六魄。

    敦实警汉过来拉他,他也不反抗,被拖着,亦步亦趋地如机器人般退去了。

    警员队列中,倒是有先前扽走陈道宽的几位面有怒色,试试探探,几欲出头,熟料,薛老三冷眼瞧来,这帮人浑身激灵灵直打冷颤,脚下哪里还动得了分毫。

    是呵,眼前的这位可是新区一号,连蔡衙内都敢直接上大耳刮子抽懵,他们这帮小喽喽敢出来,立时保管万劫不复。

    却说,薛向一巴掌抽出,对满场的震动巨大,不知新区管委会大大小小的干部,公务人员瞧傻了眼,便是张大脑壳等一干闹事儿的,也呆住了。

    大官儿见过不少,装模作样地见过;貌似豪迈,出口操爹骂娘的也见过;可像薛老三这种动辄就挥巴掌上的大领导,这帮闹事儿的别说见,便是听也没听过。

    至于新区管委会的干部们,振动就更大了。

    他们不是没听过薛书记强势,在会上几次让蛮横的蔡主任下不来台,可那终归只是听说,谁也没亲见,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薛书记竟狠狠抽了蔡主任一耳光,这可真是轰破了天呐!

    蔡主任什么人,自他以副科级之身入主常委会,衙内之名便传遍了新区。

    好事者考究之下,蔡衙内到底出自哪门哪户,便是新区大院扫地老王头都清楚,那可是省委蔡书记的侄子,正儿八经的蜀中有数衙内。

    可就是这等人物,薛书记也敢拿大耳刮子,朝人脸上印,这,这,这也太那啥了吧。

    震惊未几,这帮人悠然转醒,不少人更是暗暗拍了下大腿,怎么忘了这茬儿,这位薛书记可是有个大名鼎鼎的诨号——活土匪哇!

    要说,薛老三今次动手,五分因怒,五分亮威!

    说动怒,那太容易理解了,他薛某人有太多愤怒的理由。

    今次若非他薛某人恰好赶到,结局是完全没必要预料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挨个儿抽脸

    一旦双方火并在了一处,他薛老三就是有一千个理由,身上就是张了一万张口,也决计说不清楚,除了遭遇一系列的行政处罚后,免职滚蛋,几乎不作他想。

    再者,他薛老三来新区,不过数天,这帮家伙一连找了他数次麻烦,一次比一次难缠,便是泥人也有几分土性,更何况他薛老三。

    有了此番因由,自然无怪薛老三亮威,这一巴掌就是他薛老三的宣言,旨在告诉复仇者联盟,他薛某人要么不玩儿,要玩儿就玩儿狠的,玩儿蛮的,不怕死的只管来!

    “张同志,乡亲们,你们先回去吧,我薛向说话算话,明天一早,你们先派代表来看通知,下午就可以上工了,若是还有不满意的,你们可以来找我,我就住在这里!”

    夜幕渐黑,薛老三不愿再耽搁下去,除此外,从赵明亮那不住朝外够着的脖子,和始终不现身的张彻等人这两大疑点上,他隐隐感到不安。

    “成,看得出来,你这个大官和别的官儿不一样,唐大个儿信你,绝对不是因为私情,就冲你刚才揍那兔崽子的利落,你也绝对是纯爷们儿,得了,咱信你一回,弟兄们,时间不早啦,回去吃饭睡婆姨去,明儿个来看好消息!”

    张大脑壳吆喝一声,举步欲行。

    忽地,又有人大声插话了,“薛书记,活计都包给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呢,再分出来给他们,明天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岂不是要闹腾,事关政府信誉,您得慎重!”

    插话的是赵明亮。话方道尽,脚步便不住后退,直退得离薛向足有三米远,方才定住脚,眼神闪烁。额头布满了汗粒,这位显然是被薛老三方才的蛮横吓住了。

    若非此刻,时间对扳倒薛向来说,至关重要,他赵某人是决计不会冒直面互殴腾飞的风险的。

    “对噢,薛大官。你莫不是诳我撒!”

    张大脑壳陡然止住脚步。

    薛老三冷冷扫了赵明亮一眼,心中不安愈甚,就在这时,戴裕彬忽然急匆匆冲了进来,脸色慌张,到得近前。便附在薛向耳边,急速开阖着嘴皮。

    薛老三面色剧变,瞪眼瞧赵明亮瞧去,后者刷的一下,脸竟黑透,拔脚就朝圈外跑去,转瞬无踪。

    “张同志。你都说了我是纯爷们儿,自然一口唾沫一颗钉,老话说英雄识英雄,好汉重好汉,唐大个儿敢信我,莫非你张同志真的不如他?”

    薛老三调转视线,盯着张大脑壳道。

    “胡扯,老子怎么不会不如姓唐的!”

    张大脑壳勃然大怒,“就信了你,又能咋的。不信你敢骗咱们,大不了,明儿个再来闹腾。”

    话罢,冷哼一声,张大脑壳大声吆喝几句。转瞬,千多号人如退潮一般,朝墨青色的天际涌去。

    不成想,人群方开始退散,左近的石子路朝西蜿蜒的方向,传来轰鸣的马达声。

    三辆绿皮吉普风驰电掣般朝这边驶来,眨眼,就到了近前,车没停稳,呼啦啦,三辆吉普车,六扇门,全打开了。

    周道虔,孔凡高,古锡名,宋昆,以及消失的张彻,严宽,苏全,次第涌下车来。

    “欢迎周书记,孔专员来新区视察!”

    薛老三含笑迎上前去,“宋秘书长,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周书记和孔专员来我处视察,怎么行署办连声招呼都不打,怠慢了领导,我可吃罪不起,还有老张,老严,老苏,你们怎么和领导到了一处,知道领导要来,也不跟新区党委汇报,到底还有没有觉悟!”

    有了戴裕彬那番私语,薛老三早就弄清了状况,可逮着机会落这几位的面子,他自没有放过的道理。

    这不,他这番抢攻,中正堂皇,直训得宋昆,张彻几人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本来嘛,张彻这帮人就是去地委召唤周道虔,孔凡高来给薛向算最后总账的,如何会跟他薛某人通知。

    而这几位算定薛老三今次在劫难逃,哪里还会准备说词,当下,被薛老三拿着把柄训斥,便是受了一肚子委屈,也开不了口。

    更何况,这会儿,这帮人的心思压根儿不在薛老三身上,望着那莽退去的人潮,若心声能发音,一准儿能听到充塞天际的“请等一等”!

    “周书记,是不是很失望!”

    没头没尾,毫无预兆地,薛老三对着申请凝望,满脸怅然若失的周道虔,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是啊,怎么就走了呢!”

    周道虔怔怔地地答了一句。

    此句回答,绝对是周书记肺腑之言,可谓言由心生,他此番到来,是在严宽等信誓旦旦之下,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可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先前到来,但见此处人潮如涌,料定结果如严宽所言,械斗开始了,姓薛的完蛋了。

    这番兴奋,周道虔简直不知如何言表了,说来,他周某人这辈子还没对谁这么大怨念呢。

    不成想,到得近前,竟是如此场面,巨大失落之下,心摇神驰,被瞅准空子的薛老三轻轻引动,终于弄出个巨大尴尬。

    却说周道虔这番话方吐出口来,满场众人好似挨了雷劈一般,谁也没想到竟会出现如此颠覆认知的一幕。

    一者,从没有薛向这般胆大的下属,敢当面给领导下套儿;二者,也难有领导会傻乎乎地往最明显的套里钻;偏偏这两大最不可能成了摆在眼前的事实,这才令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古锡名重重咳嗽一声,周道虔猛然警醒,刷的一下,白脸充血,心念电转,急急道:“严宽同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许多群众来新区管委会闹事儿、请愿,新区班子解决不了,请我过来指导工作的么,怎么闹事的群众都走了?明明新区班子在薛向同志的领导下很有战斗力嘛,你这个同志,怎么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多点定性,要相信同志,相信领导,我希望你别再有下次。”

    “周书记是不是很失望”,“是啊,人怎么都走了”,

    周道虔强忍着满满内伤,以绝大毅力,瞬间调动大智慧,竟然完美地将这两个压根儿不能圆转的句子,串联在了一处,勉强圆了那落了一地的面子,便是薛老三暗里也忍不住拍案叫绝。

    “孔专员怎么也来了?”

    挑了周道虔的面皮,薛老三又把矛头对准了孔凡高。

    薛老三明知顾问,气得孔凡高胸口不住起伏,却不得发作,方张口欲答,薛老三自说自话了,一拍额头,“我知道了,肯定是张彻同志和苏全同志通知的,对不对!”

    薛老三此句问出,场面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孔凡高身为上位者,原本用不着理会薛向的问题,可偏偏眼下是做贼心虚,不答那就是贼。

    而张彻,苏全压根儿没法儿分说,两人同时看向孔凡高,指望这梁子由领导帮着扛了,哪知道两双眼睛方扫过去,遭遇的却是孔凡高那几乎瞪出眶的威严眼神儿。

    苏全唬了一跳,知道领导怒了,不肯替自己挑担子,赶忙道:“是这么回事儿,正如周书记所说,我也是看事态危急,这才紧急赶到行署,请求孔专员来坐镇指导。”

    “请孔专员来指导,需要你苏部长亲自赶去,新区管委会距离地委大院足足一个小时的车程,这边火烧眉毛,你苏部长去千里之外担水灭火,是你脑子不够,还是我脑子不够!”

    薛老三言语极端刻薄,斥得苏全面红耳赤,狠狠瞪着他,几欲跟他拼命,残存的理智却阻止了苏大部长这般妄为。

    “张主任,严主席,你们二位是班子排名靠前的领导,我不在管委会的时候,该由你二位挑起胆子,都一窝蜂地地委,究竟是搬去搬救兵,还是躲责任,你们办公室又不是没有电话,汇报个情况,用得着你们二位亲自出马么,还请你们二位给我个解释,若说不清楚,那就请周书记,孔专员处理!”

    几次三番被算计,薛老三怒极,压根儿就没打算给谁留面子,从上到下,把这伙儿人的脸面,一扫而光。

    严宽吱唔半晌,压根儿没法儿分说,急得满头大汗,周道虔忽然接口道:“薛向同志,严宽同志是我叫到地委的,当时,他汇报完情况,我就让他往地委的路上来,我正好从地委出发,计划在半道上汇合,方便我在第一时间,了解现场的情况,和群众们的诉求,严宽同志没跟新区办公室请假,可能是太过着急的缘故。”

    云锦新区,孔凡高伸进了不少手,苏全,张彻,乃至赵明亮,都是孔系人马,他周某人只一个严宽,这根独苗,周道虔自然要护好了,不能看着被活土匪三下两下弄残了,是以,不惜颜面,也要替严宽作假,毕竟,他和孔凡高这许多人同时抵达,严宽到底是半路上遭遇,还是开始就在车上,可是众目睽睽,堂堂地委书记都当众说谎了,简直就是下了死力。

第二百八十章 一把手的顾虑

    “周书记作证,我自然是信的。”

    说罢,薛老三转头冲张彻道:“张主任,想必你当时恰好就在行署,向孔专员汇报工作,闻听出了事故,才和孔专员一道赶了回来吧。”

    “呃,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世界上最郁闷的事儿,莫过于此了,张彻转瞬想好的说词,竟被薛向抢先道出,噎得他差点儿没一口气昏死过去。

    当然,这还算不得最大的打击,细细说来,此刻,张大主任的一颗心,简直布满了细细的裂纹,似乎再经受任何一点轻微的波动,就得彻底崩碎。

    让张彻饱受打击的,自然还是暗算薛向不得功成的缘故。

    至今,张彻都想不明白,这无解可解的玲珑局,到底是怎么被薛向破开的。

    可以说,自打薛向上次离开新区奔赴明珠,张彻就开始设局,从最开始的掏空地区财政,到故意分离四村两拨的农工,再到此刻的急招周道虔,孔凡高杀来,可谓步步杀机。

    财政危机,被薛老三化解,张彻还能理解,毕竟活土匪若是这般好斗,也就用不着他张某人苦心孤诣,更用不着地委,行署本就斗得难解难分的首脑,在收拾活土匪一事上,如此的一致。

    可张彻怎么也想不通,薛老三是怎么把云锦的这帮刁民劝散的,本来,在他的设计里,薛老三无论如何得顾此失彼,顾彼失此,怎么都会得罪一方。

    退一万步说,他姓薛的即便真能说退闹事刁民,也不至于这般迅捷!

    时间。都怪该死的时间,这帮刁民只须再晚五分钟,不,一分钟退散,杀局即成。活土匪十死无生。

    试想,若是周道虔,孔凡高赶到时,刁民们即便心头顺了气儿,只要还没退散,抢占主动权的周道虔只须三两句一扇呼。立时就是啸聚的场面,把柄彻底就被周,孔二人握在手里了。

    不管这帮刁民因何啸聚,只要被抓了现行,姓薛的怎么分说也无用,周。孔二人更无须理会他活土匪的分说,只须挥动权力大棒,彻底将之碾死就成。

    可偏偏事情就是这么寸,寸到让张彻想指天骂娘,就差那么一分钟啊,偏偏就让姓薛的在一分钟前,劝散了刁民。将偌大风暴消弭于无形,周道虔,孔凡高便是再想找茬儿,也无茬儿可找,毕竟,啸聚的群众,都被新区政府劝散了,周,孔二人便是再有手腕,压根儿无从借力。又如何借题发挥?

    死了无数脑细胞,眼看就要成功的计策,转瞬,愿景化作泡影,也亏得张彻饱受打击。历经劫难,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没准儿真能昏厥过去。

    “行了,事情处理好就行,我明天省里还有个会,就先走了!”

    周道虔肿着眼泡子,冷声一句,掉头就走,这可是真正的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周道虔已经记不得多少次,品尝此种滋味了。

    “周书记有会,孔专员无论如何得进去给同志们讲几句……”

    薛老三貌似恭迎,实则逐客,除非孔凡高受虐成狂,才愿意留在此处。

    “罢了,周书记都不讲了,我也没什么讲的了,同志们好好工作吧,今天这样的疏漏,我不希望再看到。”

    孔凡高最后半句话,明为说薛向,实则暗警张彻,苏全,一语道罢,摔袖而去。

    ……………………

    老农说得不错,火烧云过后,果然是圆月之夜,驱走了一大堆苍蝇,薛老三终得片刻闲暇。

    在距离管委会址不远处,云锦湖一角,携来一张四方小竹桌,备下五六斤猪头肉,三两斤盐水花生米,十多个卤猪脚,薛向,江方平,戴裕彬,陈道宽,围桌而坐,不远处湖风鼓浪,爽籁骤发,朗月清风下,对着这寂寂天籁,围坐闲饮,实在是绝大享受。

    “首长,今天可真险恶,您要是晚回来一线,只怕就难收场了!”

    咽下一片猪脆骨,又饮了一大口酒,江江方平这才开腔,今天傍晚所遇,生死存亡,只在一线,此种惊险,给他的振怖实在是太大了,到这会儿都没完全缓过神儿来。

    戴裕彬缩回伸出的筷子,拎过酒葫芦给已然空了杯的薛向满上,“江主任说得是,今天这事儿,实在太惊险了,某些人实在太肆无忌惮了,首长,不能静等他们发招儿,您该扫荡了这些牛鬼she神,主席说,打扫干净了屋子,才好迎客,咱们这儿也得扫清蟑螂,臭虫,才好放手建设嘛。”

    薛向笑笑,冲左手边停著恭谨听三人讲话的陈道宽道:“陈队长,你怎么看?”

    戴裕彬微微错愕,不知薛向缘何问这么个武夫,方要言语,瞥见江方平扫来眼神儿,心下猛地明悟,首长看来是看重此人了,此番问对,无非是看其是否真只是一勇之夫。

    说来,这位陈队长此次能到云锦新区来任职,也算是因缘际会。

    陈道宽便是前番在翠屏——玉女风景区挂牌仪式上,被戴裕彬招来驱逐胖京巴等村痞的云中镇派出所所长,当时,蔡京横插进来,拿陈道宽作了耍威风的道具,由此,陈道宽和蔡京结下了梁子。

    而云中镇在黑水县境内,蔡京正是原黑水县公安局局长,虽然被免职了,就冲他那衙内招牌,以及在黑水县的人脉,想玩死陈道宽这连级别都没有的派出所所长,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是以,云锦新区对外开始招人后,陈道宽便提交了申请报告,转到了此处,虽然又转到了蔡京麾下,可到底有声名煊赫的活土匪薛书记在上边戳着,陈道宽对蔡衙内也就不如何犯怵。

    今次他挺身而出,便是不愿蔡京坏了薛向的事儿,虽然没有功成,好歹出了把子力,也正因此,才被薛向纳入了圈子,邀请到了这僻静地方饮酒叙交。

    说来,薛老三跟地委定的那个关于副科级以下公务人员可自愿申请来云锦新区工作的条约,实在大有用处,此一条约,简直帮他扫平了任人唯亲壁垒,由此条约到来的,非只陈道宽。

    当初薛老三初到德江,被孔凡高弄去当讨债贩子的时候,曾给那些拖欠大户弄了个补习班,而警卫补习班的就是宝丰区综合治理大队大队长曹伟带的队。

    而当初共事,这曹伟给薛向留下的印象不错,此次新区治安办招人,他便派戴裕彬给曹伟去了信儿,曹伟二话没说,便过来了。

    今日,在两方村民眼见要械斗到一处,及时鸣枪警告的便是这位曹队长,当然,鸣枪自然是薛老三授意,而若非曹队长恰好赶到策应,薛老三便是想示警,也无枪可用。

    而今次聚饮,曹伟之所以没来,便是被薛老三安排负责整训治安大队。

    如今治安办这新区的第一武力,看似被蔡京掌握,有陈道宽和曹伟两根钉子楔进去,实则已经落入薛老三掌中。

    却说,闻听薛老三考校,陈道宽不敢怠慢,知晓这是领导在试探自己的斤两,弄不好今后能走到哪步,就看今次的回答。

    他沉思片刻,若有明悟,说道:“首长,江主任,戴哥,我是个粗人,原本就不会做官,但首长既然没动那些杂碎,想必是有考量的,我猜多半是出于稳定的考虑,就像我才到云中镇派出所干所长时一样,当时,所里的指导员和几位副所长沆瀣一气,弄得云中乌烟瘴气。”

    “其实,没多久,我就抓着这些人的把柄了,可一直没动,非得一年半载过后,才把那帮家伙弄倒,说来,当时弄到证据,我也的确想过立马把那些家伙弄倒,多亏我那在县政府打了一辈子杂退休在家的老头子提醒,我才按捺住了,我老头子当时就说,组织刚派你到派出所担任一把手,你上来就把架子戳散了,整个班子,别人都是蛀虫,就你是好的,显得你英明,上级组织都是瞎子?这样搞非坏了大事不可,保管别人没倒,你先倒了!”

    “所以,我才忍住了没动,而今,新区的架子刚搭起来,首长是一号,恐怕稳定大局的重要性,不在发展经济之下,所以,我猜这才是首长始终留一线的缘故。”

    陈道宽言罢,戴裕彬一脸的恍然,继而又生出懊恼,这么浅显的道理,一个派出所所长都看出来了,他这大秘竟然没瞧出来,实在是,实在是……

    “行了,小戴,有些时候,就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没当过方面首长,自然缺少这方便的体悟,多多锻炼吧。”

    瞧出戴裕彬的赧然,江方平笑着安慰。

    “行啊,道宽,祝你仕途之道越走越宽!”

    薛老三拿陈道宽的名字说笑一句,他举了举杯,后者慌忙聚杯,两只小盏轻轻一撞,各自一饮而尽。

    细说来,陈道宽这番分析,和薛老三的心理还真有七八分相符,他的确是因为一把手的顾虑,必须稳定大局。

第二百八十一章 联盟核心

    当然,薛老三倒不是怕弄倒了复仇者联盟,上级组织不好看。

    他才懒得看周道虔,孔凡高的脸色,而是不愿新区的架子还没搭起来,就散掉,毕竟一倒就是五位常委,占了班子的半壁江山还多,势必振动整个新区管委会,薛老三可没时间再去重组班子。

    再者,复仇者联盟虽然可恶,可这些人的品行,行事风格,他薛老三都熟悉。

    且个个俱是手下败将,这帮人有多少能水,爱出什么招儿,他差不离清楚,留下这些人,总比弄倒了,周道虔,孔凡高再给弄一波不熟悉的,继续来使坏得强。

    “对了,首长,您今儿说服了张家铺子和上滩庙的这伙儿村民退散,明儿个这帮人再来,到底怎么应对,总不能真毁了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用工协议,把张大脑壳那帮人硬生生塞进去吧,这样非捅大娄子不可!”

    骤然想起明儿还有未了之威胁,江方平猛地搁了筷子,盯着薛向,一脸的紧张,今天的恐怖遭遇,他可不愿再来第二回。

    “是啊,首长这事儿可轻慢不得!”

    说话儿,戴裕彬正给薛向倒酒的手,猛地一抖,酒水撒出不少。

    薛老三接过酒葫芦,自个儿满上,“行啦,这事儿不难解决,让张大脑壳那帮人来就是,难道现在的新区就只兴建管委会大院一桩工程,筑路,建厂,哪样不要劳动力!”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戴二人各自恍然。

    “高啊。跟首长您比,我这脑子就是榆木疙瘩!”

    江方平此话绝对是肺腑之言,他是真好奇薛向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思路就那么开阔,前番新区财政枯竭。眼见着下工的农民要结算工钱,无处着落,谁都想不来办法,偏生这到了薛向这儿就迎刃而解,且解决问题的法子,简单到让人羞愧。

    偏偏这解决问题的法子上。似乎就是蒙着一层薄纱,首长不戳破,揭下,自己怎么也参不透。

    眼下薛向提出解决四村共存的法子,又是如此,思维的局限性让人总是想着怎么分拆蛋糕。压根儿不会去想再制作一块儿蛋糕。

    “建厂,首长,新区要建厂啦,是什么厂,肯定与您这回去明珠有关。”

    戴裕彬满脸兴。

    新区的问题,他作为薛老三的秘书,自然比旁人了解得多。首长要出政绩,光靠斗争,那指定是不行的,没有拿得出手的政绩,怎么冲破层层阻挠,扶摇直上,这厂子自然是政绩之一。

    薛老三摆摆手,“厂子的事儿,稍后再说,小戴。先捋顺眼前的问题。”

    “首长,我提个问题!”

    陈道宽放下筷子,挺了挺腰板,“我觉得您要让张家铺子和上滩庙的村民们,参加到另外的工程中去。虽是好主意,但还是存在一定的缺陷,您想,咱们云锦新区有四十八个自然村,且都是大型村落,近二十万人口,今天张家铺子和上滩庙的村民们闹腾了一回,您就让他们上工,这传出去,等于是在变相鼓励他们闹腾,这帮村民最是刁滑,保管一窝蜂涌过来,要您给安排工作。”

    云中镇就在翠屏山下,距离云锦湖不远,作为云中镇派出所所长,陈道宽对当地民风民俗的了解程度,自然远胜江、戴二人,稍稍思索,就发现了薛向这法子里的漏洞。

    陈道宽话音方落,铛的一下,江方平的酒杯跌落在地。

    虽是夜间,明亮的夜色下,戴裕彬的一张脸也白得瘆人。

    “道宽不错,有股子机灵。”

    薛老三依旧风清云淡,伸手替江方平将酒杯拾起,笑道:“方平,还得历练哟,多大风浪,值得这样?。”说罢,转头对戴裕彬道:“小戴,明儿一早在管委会大院外的南墙上,贴个招工启事,启事上就写……”

    薛向此言一出,江方平,戴裕彬,陈道宽竟皆叹服是,到现在这几位才知道什么叫走一步,看十步,脑子转得撵上火车轮子。

    “原来,首长早就通盘想透了,此等人物,焉是蔡衙内这等人能敌得了的。”

    陈道宽暗暗赞叹之余,一颗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

    “……别拦着我,都他妈别拦着我,老子非崩了他狗日的……”

    蔡京双眼外凸,手里挥舞着把五四,死命朝大门的方向挣着身子,奈何四五条警服大汉又拦又抱,他压根儿挣不脱身子,只声嘶力竭地嘶喊。

    彤彤烛火下,张彻,严宽,苏全,赵明亮俱阴沉了脸,各自立在一角。

    原来,蔡衙内被曹伟拖走后,就直接被送回了他的居室,彼时,失魂落魄的蔡衙内的极是听话,曹伟把他撂在了床上,这家伙就这般浑浑噩噩地躺着。

    直到灰头土脸的张彻等人赶到,经过赵明亮一番激烈的声讨,蔡衙内陡然恢复了神智。

    这一恢复过来,就不得了了,神情激动的蔡衙内恨不能把天都砸个窟窿。

    试想他蔡衙内,何等样人,居然他妈的被人抽耳光了,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更让蔡京想想都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是,挨抽了,他蔡某人竟然没还手,就窝窝囊囊地被人拖出去了,丢脸啊,怂包啊……

    蔡衙内无限怨念,当时就拔了呛,要冲出门去,一枪将姓薛的给点了。

    亏得张彻的通讯员小马激灵,及时叫来了蔡京从原黑水县公安局弄进治安大队的几名警员,这才将蔡衙内制住。

    饶是如此,蔡衙内也声嘶力竭折腾了十多分钟,直到此刻。

    闹着闹着,蔡京也渐渐乏了,毕竟根据人类的行为心理,面对惨事儿,往往都要经历拒绝,排斥,冷静,最终也只得接受。

    蔡衙内闹腾半晌,严宽三人,在张彻的严令下,强忍着不搭理他。

    蔡京自个儿闹着闹着,心气儿就没那么高了,头脑开始冷静,一冷静,一想事儿,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拿枪去找薛向,根本就是自掘坟墓,最大的可能是,还没等寻着薛向,便被陈道宽,曹伟先开枪击毙了,且死了也是白死,还得背上洗刷不尽的污名。

    想通此节,蔡京最后一丝傲气,也消失殆尽,胸腔里就剩了满满的屈辱。

    闻听蔡京声势转弱,张彻知道该给这位蔡衙内递把梯子了,“蔡主任,大丈夫能屈能伸,昔年,韩信能受胯下之辱,和你今日比起来如何?狂喝乱叫,冲动暴躁,只能称了别人心意,让人瞧了笑话去,于大事半点无补,韦副队长,你们几位松了吧,先出去,蔡主任已经没事儿了。”

    几番争斗,可以说几乎是张彻在单挑薛老三,虽然最终都失败了,但那一个又一个的巧计和连环,已经完全竖立了张彻在这个圈子的话语权,便是蔡京仗着衙内之威,都不得退居次席。

    张彻话音方落,那几位警员便小心地松开蔡京,退了出去。

    蔡京搓了把脸,啪的一声,伸脚将门踢上,阴沉了脸,道:“谁帮我让姓薛的身败名裂,我姓蔡的以身家性命起誓,保他个正厅的前程。”

    哗!

    饶是屋内四人各自心机深沉,且对蔡衙内含恨说出的言语,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唬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蔡衙内会抛出这么个诱惑桃子。

    诚然,如今的蔡衙内不过区区副科级,要保人正厅级前程,听着有些可笑,可架不住蔡衙内有个威震西南的伯父,以那位对蔡衙内的宠爱,蔡衙内拼死相求,此事大有可为,大家伙儿费心费力巴结这蔡衙内,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能尽可能离那位蔡书记近点儿,奢望能走进蔡书记的视野。

    揣度罢了可能性,众人滚滚一颗心全扑在了那正厅级的诱惑果实上了。

    四人中最年轻的赵明亮也三十七八了,而张彻,严宽,苏全,俱在四十五六上走,虽然尚可算年富力强,可以三人如今的级别和上面的人脉,想走到正厅级,无疑是天方夜谭。

    沉浮宦海,谁人不是一颗心思火热要力争上游,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便是最沉稳的张彻也忍不住热血沸腾了。

    “首长言重了,咱们都是自己人,姓薛的和咱们早不共戴天了,何须首长如此许诺!”

    赵明亮嘴上劝慰,一颗心却比谁都滚烫,善于拍马逢迎之辈,通常名利之心较之旁人更甚。

    不料,这回蔡衙内却不领情,不耐烦摆摆手,“我姓蔡的言出必践,绝不开空头支票,张主任,这里你年纪最长,官位最高,也最了解姓薛的,你说说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张彻道:“几番交手,薛书记的本事,同志们也都见识过了,说声八臂哪吒都不为过,跟他做局,希图速胜,那是侥幸,我看近一阶段,同志们都不要动作,配合班子把各自手头的工作做好,咱们来到新区,虽说共有缘由,但新区建设好了,也在你我的功劳薄上添了一笔,毕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嘛,有朝一日薛书记真下去了,你我同志也不会没个着落,我想这也是周书记,孔专员愿意看到的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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