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门卫
光真同志光洁的脸庞上,较之上次多了几分红润,精气神也越发饱满了,显然处境大有改观!
薛向笑着道:“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可是卡着点儿会了两次了呢,看来我和光真部长,还真是大有缘分呢,对了,光真部长现在不在机电部了?”
光真同志道:“说来惭愧,我调到国务院还是借了你的光!”
接着,光真同志便将他借用薛向当时论述,做成章,引起中央瞩目,以及中央据此,设立国务院专利、商标注册办公室,抽掉他做该办公室主任的事儿,一并给说了。
言语间,光真同志满是歉意!
薛向紧了紧光真同志的大手,“光真部长,您说章的事儿啊,我也是早几天才知道,说起来,还是我占了您便宜,来,我就是随口一说,许多东西都没您想的周全,末了,您还在章后,帮我附名,该是我谢谢您才是!”
眼见着薛向和光真同志谢来谢去,汪明慎哈哈一笑,道:“都是国家干部,为国事兴利除弊,分所应当,哪里来得这许多矫情,行啦,即使要客套,也得进屋不是,大过年的,我老头子总不好把你们这拜年客人给堵到门外头吧!”
三人齐笑,便一道步进门来。
三人方在沙发上坐定,先前逃进门来的汪紫衣,便捧着茶盘上来了,茶盘里置着三盏已经泡好的碧螺春,轻烟袅袅,清香扑鼻。
“咦,紫衣同志如今真是不爱红妆爱武装了,这身打扮可新鲜!”
说话的是薛向,他先前见汪紫衣一身绿军装。就好奇,毕竟他知晓这丫头是留洋回来的,可不会和这个时代的共和国年轻人一般,将绿军装作为时尚装扮,这会儿,又见她将武装带都扎上了,远处的立凳上还搁着顶崭新的军帽,见了这整幅装扮,再也忍不住好奇了。
汪紫衣只道薛向在说她娇气。小嘴一翘,“薛向同志,你可别小瞧人,我这身衣服可不是随便穿穿的,明白告诉你吧。姑娘要参军了,要为我们祖国的国防建设,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了!”
这下,薛向真惊住了,可这惊诧未去,便又生出几分佩服来,毕竟以汪家的家世。和汪紫衣的留洋史,这种娇小姐肯参军,那可真不容易。
忽地,薛向比出个大拇指。“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
汪紫衣展颜一笑,忽地想起这位薛衙内的背景,计上心来。“薛向同志,别光说不练啊。我这儿有一事相求,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
“紫衣!”
汪明慎忽然出声喝道:“净胡闹!”
汪明慎知道汪紫衣要说什么,早先,这丫头可是缠了他许久,可若是一般的事儿,他汪明慎早就应了这个宝贝侄女了,他可不是迂腐之辈,偏偏此事是极有风险,又超出了他的权限,所以就没应下。
哪知道汪紫衣竟在眼下,又旧事重提,偏偏此事对眼前这位薛衙内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汪明慎一喝,汪紫衣的红苹果立时起了褶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委委屈屈地朝光真同志瞧来,她可知道,在自己伯父面前最说得上话的,还得属这位光真叔叔。
光真同志瞧见汪紫衣的眼神,爽朗一笑,“老师,我看紫衣有此选择,也不是坏事,年轻人自愿接受砥砺,那是好事,我家的几个孩子若是有紫衣一半心气,我做梦都得笑醒了呢。”
薛向虽不知道汪紫衣具体要求什么,但却猜到定然与当兵有关,而此刻光真同志都开口了,他自不可能等到汪明慎被光真同志说服,冲自己张嘴后,自己再表态。
是以,此刻,光真同志话音方落,他便接上了:“汪书记,我和紫衣同志很投缘呢,若是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汪明慎叹一声气,道:“她哪里是要帮忙,我看她纯粹是要捣乱,胡闹,你说她一个女孩子,却老想去什么特种师,特种师是什么地方,共和国虎卉,哪里能让女孩子进去!”
汪明慎话音方落,薛向就苦了脸,因为这个忙还真不好帮。
首先,汪紫衣一个女孩子,特种师虽说也有一只微型女子特战分队,可那都是十多万女兵中,精挑细选了这么二十多人,这些个霸王花除了性别是女性外,论吃苦耐劳,体力意志,比最坚忍的男人也不差,汪紫衣如何能比?
再者,特种师每年就有着惊人的阵亡比率,这不光是在对外小规模的暗战上,还包括在平时的极限训练中的折损。
汪紫衣这号大小姐,若只听特种师名字酷炫,就想进去潮一把,那绝对是找死。
是以,眼前汪紫衣的请求,对薛向而言,就是个烫手的山药,一个弄不好,就得惹一头包。
“哎哟,哎哟哟,咱们的薛大主任,一看就是假把式,光说不练!”
薛向的表情,汪紫衣瞧在眼里,此刻,自然再无好话,“薛大主任,方才我可是听见你的保证来着,总不能您就光嘴上说得漂亮吧?”
“哪里的话,紫衣同志定要去,待会儿我给你给电话,你自己联系吧,希望你将来不会为你今天的决定后悔!”
若是背地无人,薛向说不得,就敷衍过去了,可此时,汪明慎和光真同志当面,他无论如何不能给人留下个出尔反尔的印象。
汪紫衣欢呼一声,“多谢多谢,我要成英雄部队的解放军了,你们都坐着,都别动啊,我去准备晚餐,好好谢谢薛大主任……”
欢呼一声,汪紫衣奔进厨去。
………………
早春的清晨,和寒冬腊月没啥俩样,即使地处东南,此刻,也是冰雪风霜主宰的世界。
不过六点半,天方麻麻亮,市委大院门岗处的老王,便披了厚重的大衣,怀里托着个燃着积木炭的烘炉,扛了狗皮护耳帽,一瘸一拐地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便钻进了门岗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细细算起来,老王从事门岗工作,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
从一开始,退伍被专业安置办,安排在一家伐木场看大门,尔后,又到武德区政府大楼,接着看大门,最后,就到了这明珠市委大院的门岗继续看大门,而在此地一待,就是整整十个年头。
说起来,门岗就是个简单而又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这种工作的跳槽率和升迁率,无限接近于零。
为何,老王能在门岗这个行业内,一迁再迁,做得如此有突破性呢。
究其根源,还在老王那条残腿上!
那是五零年,老王参加朝战弄残的,据说,上甘岭战役时,老王和冲上高地的一个美帝鬼子军官肉搏时,被那军官用匕首在腿上钻了个窟窿所致,而老王也随手一板砖将那美帝鬼子军官的脑袋给开了瓢。
就因为这个,老王成了英雄,那把扎在他腿上的瑞士匕首,和这条瘸腿,就成了他最好的军功章。
可这年头,有功劳,就跟有事差不多,没机会给你,你也露不出来,事实,对老王也是如此。
退伍的时候,专业安置办可不会管你是不是英雄,唯一衡量分配标准的乃是军衔,是级别,就这么着,以小兵身份退伍的老王,就给安置在了鸟不拉屎的伐木场。
要说也是天不绝人,老王在伐木场看大门之际,恰好遇见京城下来的大领导,人家视察之余,来伐木场试枪打猎。
大领导是军人出身,一听说朝战英雄蜗居此地,受如此冷落,立时就发了脾气。
老领导这一发脾气,老王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立时便有无数单位来函,请求安置,给安排的工作也是个顶个儿的光鲜,待遇更是一个比一个好。
而老王虽不迂腐,却也是识相之人,知道自己多大肚子吃几碗饭,没去挑高枝,就势挪到了武德区政府的门岗,继续看大门。
而武德区政府,也极懂得借势,那年月,朝战刚结束,全国一片沸腾,每逢有大领导下来视察,武德区总要把老王推出来,跟领导亲切交谈。
就仗着老王参加过上甘岭战役,干死过美军军官,以及那把锋利的瑞士匕首,武德区政府没少得彩头。
可这下面有了好东西,上面哪有不惦记的,市委一纸调令,老王就又从武德区政府,挪到了这市委大院,自此便在此间,落地生根。
介绍了这么多,要说的就是,老王不只是个门卫,同时,也是个有身份、有影响力的门卫,可谁又知道这位英雄门卫的生命,会在今天走到尽头。
却说,老王刚钻进门岗亭,便从怀里掏出了烘炉,放在了紧挨着前窗的老旧学生课桌上,接着,又从咯吱窝里掏出个稍微变型的铝皮食盒,复又伸手提了一侧的暖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便开始享受起美味的早餐来——馒头,咸菜,稀饭。
不错,就是这简单的三样,对老王这经历过这个国家最苦难岁月的老人来说,实在是能称得上美味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泼粪
刚咽下一口馒头,老王便远远地瞧见四五个汉子推着两个独轮车,缓缓朝市委大院行来。
老王腿脚不好,可眼神儿却是极佳,远远地便瞧见,独轮车上的硕大瓷缸正前方贴着三个血红大字——豆腐脑。
一看小车上售卖的竟是这经年未曾一见的美味,老王突然馋虫引动,燥得不行,心中狠很下了决心,捧起烘炉,带上帽子,提了搪瓷缸,便跨出门,朝推车奔了过去。
老王跑出门岗的时候,两个独轮车刚经过市委大院大门,似乎因为对市委大院厚重权力威压的畏惧,那两辆独轮车几乎贴着市委大院门前的主干道靠远一侧的边线在走,看架势是想尽量离这个权力机关远些。
老王远远地喊了声“来一碗”,可那四五个汉子似乎没听见一般,依旧推了车行进,车速似乎还迅疾了几分。
老王以为北风太大,隔得远了,人没听见,便又继续超前追去,边跑,边喊着停。
可前面的两个独轮车,这下明显加快了速度,继续超前推进。
“嗨,嗨,我说怎么回事儿,耳聋啊,我这么大声喊,你们都听不见!”
终于,老王拖着条瘸腿,横在了独轮车前面,“诺,照这个缸子给我装满喽,放心不会短你们钱,说起这豆腐脑啊,可真有些年头没吃了,对了,你们这豆腐脑是甜的,还是咸的。有葱花酱油没,我可告你们一秘密。这豆腐脑一定得配三合坊的酱油,那是老曲陈酿,市面上的酱油,都没这个味儿……”
看门多年,寂寞太过,老王就养成了这话唠的毛病,无事的时候,甚至能对着桌子自言自语。
“不卖!”
把着前面一辆独轮车的红脸汉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老王的喋喋不休。
“什么?不卖!你这话儿怎么说的,你莫不是想坐地起价,成成成,看你们大冷天,一大早就推车出来,也不容易,都是苦命人。得,你把我这缸装满,我出一块钱!”
说话儿,老王左手晃动着绿漆瓷缸,右手掏出了包着钞票的老布手绢。
他手中的这绿漆瓷缸下方,还印着军用两字。以及年月日,若仔细瞧,能瞧出这是五零年朝战时,士兵的随身饭碗,如此大口深底。普通的瓷碗,得盛三四碗。才能盛满。
而普通一碗豆腐脑,不过一毛二三分钱,老王出一块,装满这搪瓷缸,可算是十足十地开了高价。
先前,他自己想吃完豆腐脑,还咬着牙下了半天决心,这会儿,瞧见这四五人,推着小车,顶风冒雪,冻得鼻红耳肿,立时就动了恻隐心,宁可舍出天价。
从这儿,便可看出老王是个十足十的善心人,
“说了不卖,你这老头儿墨迹什么,滚开!”
红脸竟压根儿不为这送上门来的大生意激动,竟然喝骂开来,更奇怪的是,喝骂间,他这眼神儿都不在老王身上停留片刻,而是伸直了脖子,朝前方张望。
若老王细心,便能发现,其余四人也同样如此,似乎在找寻什么。
“我操你娘的,小兔崽子跟谁说话了……”
老王心慈,可不代表是个丝瓜瓤性子,上过战场的人,谁没血性,老头子还杀过人呢,更何况这些年,老头子虽是门卫,却是享受着科级干部的待遇,性子更是孤傲,哪里受得了被红脸汉子这般喝骂。
他这一发怒,眼睛瞪得像牛蛋,额头左侧的那寸许蚯蚓状的刀疤,更像活了一样,唬得红脸汉子一跳。
“老先生,老先生,您别发火啊,我兄弟他年轻,不懂事儿,您别跟他一般计较,大成子,还不快给老先生道歉,不然你这买卖还做不做了。”
说话的是后边一辆推车的汉子,看着甚是老成,四十多岁,前半边头全秃了,大冷天的也没戴帽子,冻得头皮通红。
红脸汉子本也是犟脾气,一惊之下,便要耍横,打算强行推开老王,继续赶路,可这老成汉子的话音入耳,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他悚然警醒:对啊,自己今天是来干大事儿的,怎么能为这点鸡毛小事,误了大事儿!
一念至此,他赶紧冲老王作揖,“老大爷,刚才是我不对啊,您别见怪,为熬这两缸豆腐花,我昨儿一晚上没睡觉,这一大早地,又起来赶路,难免心气儿有些不顺,您多担待,多担待!”
“心气儿不顺,你冲我发什么火啊,也亏得是我了,要是别人,定不与你干休,得了,以后注意就是,这年轻人啊,不怕没本事,最怕有脾气啊,我这辈子可不就是让这幅坏脾气给耽误了,你们啊,都得引以为戒……”
喋喋不休间,老王又伸出了搪瓷缸。
红脸汉子脸上青气一现,眼见着就憋不住了,他身后的老成汉子抢先说话了,“老先生,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咱们这豆腐脑平日里都能卖,就今天不能卖,因为今天这两缸,是人家定制的,这不,那边小区的洪胖子家嫁闺女,人家说了,早餐就上豆腐花,这不,才定了两缸,咱是买卖人,不能不讲信用不是!”
一听是这么回事儿,老王也傻了眼,刚退开几步,可到底敌不过心中的馋虫,一想到那细嫩香甜的豆腐脑,今日错过,不知哪天还能赶上,他这退后的瘸腿,又拔了回来,“我说,我今儿实在是馋得狠了,就想吃这一口,这么着吧,我也不要一缸了,你们给我匀两勺,一桶匀两勺,这点儿量,老洪家也发现不了不是!”
“嗨,我说你这老头……”
红脸汉子终于忍不住发飙了,但见他伸手就进小推车一侧的红漆桶掏出个大号铝质水瓢来,砰的声响,砸在了盛豆腐脑的缸沿上!
谁成想不待他一句话喝完,他身后的老成汉子,便扯着声,道:“都注意了,来了,来了!”
老王正被这番惊变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之际,忽见这五个壮汉,强行推动了小车。
这次推车,这帮人却不是笔直朝前行进,而是斜着朝路中央行来。
老王正要拦阻,忽听刺溜一声响,一辆军用吉普刹住了车,停在了小推车前方四五米处。
“嗨,嗨,卖豆腐花的同志,麻烦你们让让,让让……”
车方停稳,便见吉普车驾驶舱的侧窗里,探出张眉目英挺的脸来。
老王瞧见车上那人,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如菊绽放,“嗬,是薛主任啊,这么早就来上班来!”
话至此处,车上那人身份,不言自明,正是薛向!
今天是正月初九,周一,也是政府各部门、各机关恢复正常工作的日子。
而今天凌晨三点多,被薛向打发回老家过完新年的小吴、小李,也赶了过来,薛向这才彻底摆脱烦人精,趁着新年第一天上班,赶了个大早。
“哟,王叔也在呐,新年好,我给您老拜年了!”
说话儿,薛向在车上,冲老王拱了拱手,对这个为国家流过血的老兵,薛向始终是心存敬意的。
“不敢,不敢……”
老王也乐呵呵地冲薛向挥手!
对这位薛主任,老王也是有着极大的好感的,只因薛向每次进门出门,遇见了,总少不得和老王打招呼,偶尔还会丢一包满身洋码子的香烟进来,老王自觉看门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和善而有礼的年轻干部,他在心里,也给这位薛主任打上了个有前途的评语,至于为何有前途,他又说不上来了。
“同志,来碗豆腐脑呗,新磨鲜榨的,咱这可是十几代的铁招牌了,东南一绝,怎么样,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就在老王和薛向寒暄之际,红脸汉子忽然对薛向吆喝出声了。
瞅见老王,薛向原本就准备下车,这会儿,听这红脸汉子一吆喝,猛地也犯馋了,这豆腐花的鲜嫩滑腻,可是他念叨过不少回的,却一直没见有地儿卖,今儿撞见了,自然不能错过。
立时,他便冲红脸汉子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就步了下来。
“嗨,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儿,方才我老汉死活要买,你死活不卖,说什么这是老洪家定好的,怎么着,这会儿又肯卖了!”
老王嘴上呵斥,脸上却并不怎么生气,但听他接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们这帮小年轻儿啊,就是狗眼看人低,不对,就是势利眼,老想着法儿的跟人家做大官儿的攀交情,你们这号我见得多了。”说罢,又转脸冲缓步上前的薛向道:“得勒,薛主任,今儿我老汉就跟你沾回光喽,对了,我那儿有新制的茴香豆,知道你好这口,一会儿,我送你一包……”
却说,就在老王和薛向絮叨得正亲热之际,薛向的脸色忽然变了。
老王方说到“这豆腐脑一看味儿就正”,鼻子里猛地就袭来一股恶臭,霎时间,便冲得他脑门儿发昏,闭了嘴巴。
“王叔闪开!”
薛向大喝一声,陡然避了开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第一次败逃
却说薛向方跳开,便见半空里撒下一滩淅沥沥的黄来,老王拖着一条腿瘸,更兼惊变瞬生,哪里避得过来,立时就被那淅沥沥的黄水浇了半身。[ ]
待黄水加身落定,老王一口气险些没憋晕过去。
原来,淋了他一头的竟是粪水,那堆淅沥黄,不光有水,也好夹杂着捂久了的极度恶臭的粪便,此外,还有浸泡得软稀稀的手纸,以及腐烂了的女人月事布,可以说这一滩稀黄,简直就是夹杂了这世上最最丑恶、恶心的东西。
而这粪水的出处,此时,不言自明,不错,正是那两个名义上装着豆腐脑的瓷缸。
显然,红脸汉子这五人一大早,正是来堵薛向的,就是要给薛向在市委大院门口,演上这么一出绝世大戏。
要说,他们策划许久,用心不可谓不深沉。
先是弄清了薛向到来的路线、方向、时间,尔后又苦苦思谋,才想出了用街市上小摊贩用了贩卖豆浆、豆腐脑的大型瓷缸来盛装粪便。
毕竟若用掏粪桶,别说伏击薛向了,恐怕就是市委大院前方一百米都别想进。
而即便是用了这大型瓷缸,装作是卖豆腐脑的,也还存在另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这粪便的恶臭难以掩盖。
谁成想,在这个方面,这帮人可是匠心独运,竟用那种薄薄的塑料薄膜,在瓷缸上方箍了十多层,简直就密布透风。
同时。又保证真到要袭击薛向时,却能用小瓢一捅就破,压根儿就不费开启时间,让薛向避无可避。
试想想,若是用普通的密封方式,比如那橡胶塞塞住等,那样确实也能保证恶臭不散发而出。
可这密封无法保证瞬间开启,在刚扒开橡胶塞的同时,就露了缝隙,这恶臭就传来了。
那时再像攻击。人薛向早逃没影儿了。这还如何保证攻击的突然性?
也正是因为红脸汉子这帮人算计周密,才让薛向这等国术宗师,都无法擒了老王一道闪人,只顾得上喊了一声。自己逃开了。
因为薛向初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外面打着豆腐脑招牌的瓷缸。会是盛着粪便的,若是这几人突兀拦他车,要卖与他。他或许会生出警觉。
可偏偏他停车前,老远就看见老王这个老熟人提溜个搪瓷缸,跟这帮人纠缠,下意识地,他便认为老王和这帮人厮熟,心中哪里还会升起半分怀疑。
直到那五个汉子,齐齐拿了水瓢戳破了桶里的薄膜,薛向也不过是略略好奇,就是这抹好奇,耽搁了他遁逃的时间。
待可那恶臭传来,再想逃却已经危急,因为他在大脑方完成条件反射时,红脸汉子这帮人,已经端着粪瓢泼了过来。
薛向就是本领盖世,遇到这比子弹还恶毒的玩意儿,也只能躲避。
而在攻击范围,覆盖面积上,这粪水更远超子弹,粪便一泼开,便是一个扇面,五把粪瓢同时来泼,对薛老三来说,跟面对机枪网没啥区别,只得腾地朝后退开。
而他之所以没救老王,看似关键时刻有些失了意气,可那也是没办法的。
若是刀剑斧石,薛老三无论如何不会撇下老王,定会横身在前,可偏偏是粪水这种顶尖的国际生化武器,他也实在是hold不住,只能不讲意气一回。
再说,他若是带了老王,那种电光火石的惊变下,也绝对逃不开,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两人齐齐被浇一身。
要说今番情势,简直就是薛老三出道以来,面对的最险恶的一次殴斗。
若非他的小吉普就停在左近,一个腾身就绕到了吉普一侧,便是他国术再高十倍,也绝对避开这种天罗地网似的攻击。
却说,薛向是避了开来,可老王就没这么好运了。
虽然这帮人的攻击目标是薛向,可这粪水泼来,哪里有控制这么准的,这帮人只顾乱泼,打击范围极大,老王站立的位置自然难以幸免。
而惊变陡生,不单淋了一头粪水的老王回不过神来,便是薛向也懵了!
面对这生平最险恶的一战,敌人使出了超级生化武器,薛大宗师也只能表示亚历山大。
便连用地上的石子,手里的暗器这种远程武器攻击的简单且常用的点子,他竟都想不起来,心中就剩了一个念头:身携这种恶毒生化武器的敌人是不可战胜的。
此念一生,薛大宗师哪里还有迎敌的勇气,直跑得屁股冒烟,一个口气蹿出百多米,才定住身子,薛大宗师也完成了人生第一次对敌不敢正面攻击,一泻千里的惨痛遭遇。
薛向遁逃,而红脸汉子这帮人犹不放过,发足追赶,可没跑几步,这帮人便停了,因为不停也不行了,他们一阵疯跑,瓢量的粪水早洒光了,反给各自的裤脚淋了不少。
眼见着追之不上,这帮人又退回小推车边,又从桶里舀了粪水,竟朝着薛向的座驾小吉普开泼了。
这下,这帮人不单是光干不说了,竟边泼边大骂起来。
骂声凄厉,用词已经不能说是粗鲁了,各种生殖器乱飞,薛向远远地听见,便腾起了火气,因为他方定住脚的霎那,便已经怀疑起这帮人会不会是青帮余孽,这会儿又听这帮人叫骂,心中已然动了杀机。
可谁成想,他这火气刚提起来,便又被满腹腾起的怀疑冲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对面那帮人,尤其是那红莲汉子的骂词中,还夹杂着什么“我老婆”、“强jian”、“狗官”之类的,且另外四人也在帮腔中透露了不少有用信息。
薛向只听了几句,便抽练出了这帮人的来意,听他们话里的意思,竟是他薛向强jian了那红脸汉子的老婆,红脸汉子这才约齐了自己的同族兄弟,来找他薛向报仇,泄愤。
初始,薛向只道这帮人定是受了谁的支使,故意来给自己泼污水,可细细朝那帮人脸上看去,皆怒火满面,实在不像作伪,更有那秃顶汉子,还时不时地劝说那红脸汉子,说什么差不多了,到底是市委大院边上,别弄大了,说完,还冲他薛向喊话,问薛向想不想私了什么的。
薛向正听得一头雾水,那边惊变再生,原来,老王竟突然和红脸汉子那帮人厮打到了一处。
说起来,今日之事,对薛向来说,是从所未见;而对这老王而言,也同样是晴天霹雳。
想他老王,虽是个门卫,却也是门卫中的霸主,见得中央首长都能凑一桌了,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当时,粪便落头,老头子呆愣半晌,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直到额上的一抹粪便,顺着尿液从鼻尖滑了下来,老王被那恶臭抵住了鼻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刚醒过神,老王便听见这帮人指着薛向喝骂了,听那红脸汉子的意思,似在说薛向强jian他老婆。
听了这话,暴怒中的老王忽然又想发笑,因为他只觉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遇上了这世上最愚蠢的污蔑。
这位薛主任的老婆和表妹,他老王都是见过的,那真比画上的人还漂亮,从电视里走出来的仙女儿,这红脸汉子蠢猪一般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将自己老婆和那两位仙女儿并在一起。
再者说,薛主任什么人?年轻英俊,事业有成,想要什么女人要不到,还用强jian?
就他老王守门这小半年,可没少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的小姑出门时,互相拿这位薛主任打趣。
他老王虽老却不傻,知道这就跟自己还在乡下时,一帮老少爷们儿,总喜欢拿村里最漂亮的小媳妇儿说事儿yiyàng,那分明就是相中了的意思。
就这样一个人,招招手,都能让小姑娘往身上扑,还用得着强来?
这番说来话长,可在老王脑子里只是一转,眼见着这帮人嚣张无礼,继续往薛主任车上泼粪,老王一抹头上的粪水,拖着瘸腿就冲上前来。
“我操你m的,敢到市委大院前撒野,我抽不死你……”
呼喊声中,老王就解下了腰间的皮带,兜头朝红脸汉子抽去。
啪的一声响,牛皮带准准抽中红脸汉子的眉头,老王含恨而发,力道不小,立时便在红脸汉子脸上阴处一道血印。
红脸汉子吃痛,惨叫一声,挥拳便朝老王打来,熟料老王年老力不衰,更兼上过战场,见过生死,临危不乱,拨头就闪了开来,紧接着,又是一鞭子,正中红脸汉子的脸颊,抽得红脸汉子哇哇叫痛。
这下,红脸汉子再不逞强,吆喝一声,另外四人也朝老王攻来。
远处的薛向一见,立时就红了眼,他最见不得谁欺负老弱,更不提还是他素来尊敬的伤残军人,更何况,这事儿从根上算,老王是在替他挡灾。
可薛向奔行再速,数百米,也得要些时间,眼见着红脸汉子就要掐中老王的脖子。
薛老三攒起一脚,便踢起一大篷雪,半空里,他双手如穿花蝴蝶般这么一抄,腾起的这篷雪,瞬间被他收在掌中,压实,转瞬就投掷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入魇
薛向这一手看似平常,却是薛老三全力施为,从起脚到掷出,真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
砰的一声闷响,那雪炮在红脸汉子堪堪要掐到老王脖子霎那,炸响开来,砸重的正是秃头中年。
薛向之所以选择他为命中目标,乃是因为这家伙刚好站在这五人的中间,虽说他是瞧见红脸汉子要掐老王脖子才起的脚。
可他这次攻击,若只打击红脸汉子,老王也免不了遭到另外四人攻击。
是以,薛老三要救就救的彻底,所以就选择了秃头中年作为打击目标,让炸开的雪雾发挥最大的威力。
他全力而发,这一击不啻炮弹,虽是雪团,受力易散,可雪团刚击中那秃头中年,就腾起一阵血雾,一边雪雾,红白交织,霎时刺眼。
霎那间,穴迸散,连老王在内,全被这迸散的穴给眯了眼。
慌乱间,红脸汉子顺手一推,敲命中老王的肩头。
大雪路滑,这一推虽然力量不大,老王原本就拖着一条瘸腿,哪里控得住身子,刺溜一脚踩滑,身子立时摔倒。
好死不死的是,老王的后脑勺,敲磕在一侧歪倒独轮车的包了铝皮的护栏尖端上,砰的一声响,鲜血迸流。
霎那间,白的雪,红的血,一道绘成了这世上最惊心动魄的画面。
……………………
薛向坐在办公椅上,脖子抵住靠背。头向上仰,双脚交叠。搭在宽大的硬梨木办公桌,这是他能摆出的最舒服的坐姿。
多少次困了累了,他都是这样休息,多少次没了主意,思维进了死胡同,他也是这般让思想沉浸,激发灵感。
可今次,此种屡试不爽的法门。却失效了。
非但如此,从进得这间办公室,他便拍死了门,浑身的血迹,惊呆了所有人,谁也不敢拍门,无人敢扰。他还紧闭了窗子,扯上了窗帘。
摈弃一切干扰,他就想安静地待一会儿,安静地想点儿事儿。
不管他多少次沉浸意识,努力地调动思维,可是一闭上眼。老王那开了瓢的脑袋,就浮在了脑海里。
殷红的血液,霎那间,汇成血海,而他就抓着一块小舢板。在这血海中挣扎,忽地。血海翻腾,卷起巨浪,将他狠很地拍进血海深处。
薛向之所以如此难受,是因为,老王死了!
一位可敬的老英雄,在抗击外国侵略的战场上没死,却死在了一辆小推车上!
更重要的是,老王是为他而死!
虽然这么说,并不合理!
若是心冷诡诈之辈,能做出无数个否定假设,假设老王没出来拦车,他就不会下车,就不会被泼粪;假设老王挨了粪,就该自己逃跑,就没现在那么多事儿……
可薛向不会如此假设,他反而直接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比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还来得激烈,他甚至快认为是自己杀了老王。
瞬间,整个人都变了!
就连方才,老王倒地后,来市委上早班的其他同志赶来,围住了红脸汉子等人,薛向依旧抱着老王的尸体愣神,任由红脸汉子等人大声辩解,颠倒黑白,却不还口!
直到附近派出所的公安赶到,要带涉案人员一道离去,从薛向怀里夺走了老王时,他才稍稍清醒过来。
尔后,他竟一把推开来拿他的两名公安,不顾满身血迹,径直往市委大院来了。
要说薛向毕竟是市委办公厅的领导,且是声威赫赫的督查室主任,眼前这事儿虽大,可谁也不敢贸然得罪他。
毕竟就算事实如红脸汉子等人所说,老王是这位薛主任打死的,只要不到定案,一切皆有可能,在场诸位都是官场中人知道什么是运作,就是法院下了判决书,那也未必算数。
是以,众人皆不敢相阻,便让薛向脱身而去。
按理说,薛向脱身后,第一件事,该是给铁进这位自己夹袋里新进的第一武力去电话,筹措应对之法,很明显,这件事儿从一开始就透着邪乎。
可偏偏这家伙失魂落魄地进屋后,就在椅子上坐了,作半死不活状。
薛向这种状态,简单说,就是魇住了!
说起来,通常进入这种状态,多发生在遭遇至亲至爱离世的身体虚弱,精神萎靡之人的身上。
按道理,老王和他薛老三非亲非故,且薛老三这种体力已经变态的国术宗师,精神力强弱自也不问可知,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不该发生在他身上。
奈何,薛老三是个感情丰富、内心柔软的人,老王虽非其至亲,却是他怜悯、尊敬的对象!
而老王骤死,且死得窝囊,惨烈,让他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儿来,以至于将老王之死,算在了自己头上。
因此,心神巨震之下,这才魇住了。
叮铃铃,叮铃铃……
薛向正在血海里浮沉,不能自拔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他下意识地便伸手接了起来,嘴巴却是动也不动,忽听电话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家伙,哼,走这么早,怎么不等我起床啊,过分过分,中午,我想吃八珍居的烧花鸭,你别忘了买回来哟,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跟小李姐姐出去放风筝喽!对了,人家可是昨夜加班把今天的昨夜写完了才去的噢。”
话至此处,那边的电话就断了!
而薛向终于醒了过来!
小家伙哼哼唧唧撒娇的声音,就似一张温暖有力的大网,轻轻一扫,便将他从血海浮沉中捞了起来。
“会买回来的,小宝贝!”
薛向对着电话,轻轻说了声,便按了。
他搓一把脸,站起身来,眼中神色已恢复如初,转身步到窗前,撕拉一下,扯开了窗帘。
一道阳光,直直地射来,照在他身上,清晨的太阳,并不耀眼,薛老三抬眼看去,一轮金色的火球,正缓缓破开层层叠叠的云层,缓缓升起,光芒万丈。
忽地,薛向又伸手拉开了玻璃窗,清晨的寒风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袭得他那张已经有些木的脸蛋,冰凌凌激爽。
望着窗外的冰天雪地,浩宇苍穹,雪老三的心思全活了!
忽地,他心底腾出一个声音:既然要玩儿,那咱们就玩儿到底!
砰砰,砰砰……
薛老三正思考着整件事的全因后果之际,办公室的大门被拍响了。
“薛向,我知道你在里面,请你马上出来,无条件配合我们的调查……”
门外的人不见,光听这声儿,薛向就知道是对手终于来了,要不今儿一早那出可不白演了么?
募地,他又想起了老王,心中闪过一抹狠厉!
尽管这会儿,他虽未想清到底是谁又对自己伸手了,可今儿早上的那出,却已在他心里反反复复过了几遍。
现在,他完全确信,老王并不是那帮人的既定目标,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老王之死,纯系意外。
恐怕那帮人也没想到一玩儿,就玩儿的这么大吧!
薛向心头冷笑,迈开,便朝着被拍得宛若擂鼓的大门行去,刚要伸手开门,忽地,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伸出的手却又不动了。
“孙队长,咋咋呼呼,干嘛呢,知不知道这是哪儿?”
听见声儿,正拍着门的明珠市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孙兵,回脸瞧去,看清来人,脸上竟现出惊容,拍着门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停了。
“干嘛呢,一早上就听你大呼小叫”那人接着又来了句。
孙兵眉头青气聚敛,沉声道:“赵主任,你说我干嘛呢,执行公务,还请你让开,我可没功夫到你综合室喝茶!”
话至此处,和孙兵对话这人身份已然明了,不错,正是市委办公厅综合室主任赵刚。
“孙队长,我那荼烫嘴,可不适合你喝!”赵刚直直顶了句。
“你!”
孙兵竟被顶得一呛。
这会儿,孙大队长是真有些糊涂了,因为这位赵主任,是什么脾性,他太清楚了。
说起来,他孙大队长也只是正处级干部,连个副局长都没挂上,可他掌着刑警队这一公安机关的核心单位,比之赵刚这个跑腿打杂的正处级主任,权力那可是大多了。
往日里,这位好攀关系的赵主任,见着这位孙大队长,那可叫一个小意,熨贴。
可今天,陡然以这种面目出现,孙铁还真有些惊住了,这分明是小虾米要翻浪花啊!
“赵刚,少给老子来这套,我这是在处理公务,再敢啰嗦,以妨碍公务罪论处!”
孙兵心头震惊方过,便腾起了怒火,显然,被赵刚这种官场龟公一般的人物当面呵斥,让孙大队长自觉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伤害。
“行啊,孙兵,有种你抓我,不抓我,你是我孙子!”
哗!
赵刚此话出口,满场大哗!
原来,今早在市委大院门口演的那出,已经火线成了各个办公室的最热话题。
督查室处于风暴眼,自然星火更盛,先前,薛向一身血冲进来,大伙儿已经惊呆了。
碍于薛主任气势,谁也没敢敲门。可这班,却是没人上了,大伙儿各自聚在一处,拼命地拼凑着各自收到的消息。
直到此刻,孙兵带着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气势汹汹而来,督查室一帮人便又聚出门来,堵在走廊内。
第二百三十章 还人情的来了
而方才,督查室众人瞅见孙兵气势汹汹到来,心中已然有了想法,毕竟此处不是哪个草民的居所,而是市委大院,市委办公厅大楼,姓孙的如此明马执仗,岂不是丝毫没将市委办公厅放在眼里。
再看孙兵气势汹汹拍门,众人全恼了,若非都知道其中干系重大,弄不好就是市委高层政治斗争,早有人呵斥出声了。
就在大伙儿心怀不愤之际,素来光滑圆润的赵刚赵主任竟然挺身而出了,这真是让众人跌破眼镜。
可谁能想到,更惊骇的一幕,这时又发生了,这位赵主任不断喝止了孙大队长,竟直愣愣地和他干上了!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事实也确实如此!
赵刚这一改往日的反常举止,自然也不是喝多了酒,更不是热血上头,想呈英雄!
这其中根脚,还在昨日,他和牛奋进、仇天都给薛向拜年时,撞见铁进的那一幕,生出了感悟!
赵刚已然深刻认识到了,自己那番看似八面玲珑、实际却交不到一个真心朋友和靠山的跟红顶白的手法,有多么失败!
他早打定主意,要改变这种印象,尤其是改变自己在薛向这位目前最最值得投资对象心中的印象。
而要改变这种印象,绝不是再靠什么吃饭,喝酒,送东西就够的!
要靠的也只能是,患难见真情!
赵刚等的就是这位薛主任的患难时刻,从这位薛主任这小半年的惹事能力看。他也相信这个时刻绝不会来得太晚!
这点,赵刚却料错了,这薛大主任的患难时刻来得绝不是不会太晚,而是从他赵某人下决心,到此刻,就没超过一天,准确的说,刚刚过了一个晚上。
这不,今天一早,赵刚方跨进办公室。屁股还没落稳。便从心腹口中听说了今早市委大院那一出。
不过,碍于时间太短,而薛向和红脸汉子那场冲突,几乎又没什么从头到尾的目击者。是以。这消息扩散到市委办公厅。也不过是一鳞半爪。
一言蔽之,就是薛主任失手杀了看门的门卫老王!
当时,听了这消息。赵刚直接惊得坐起身来,满脑子都是不可能,紧接着,便意识到自己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可这念头放起,赵刚又犹豫了,多年的官场岁月,浮浮沉沉,早已让他这种油滑,八面玲珑的性子,浸入骨髓,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转瞬,他墙头草的毛病又发作了,没办法,他不能不担心,这一步踏出去就见生死,再者敌情实在不明,弄不好就会被牵连进去。
赵刚正犹犹豫豫间,桌上的电话响了,接起一听,正是铁进,这位铁局长竟还没收到方才市委大院那一幕的消息,来电话却是问他要昨天晚上在薛向家吃的那种九头鲍。
铁进的出现,立时在赵刚的迷茫世界,现出一缕光明:是啊,姓铁的当初可是副厅级副局长,人家明知段市长在和薛主任为难,都楞冲上去了,自己一个小小正处怕个屁,富贵从来刀头夺,拼了!
念头方定,赵刚便敷衍了铁进,说今天下班一定给送过去,说罢,就挂了电话。
他不告诉铁进薛向这边的危急,就是要单枪匹马地搏一搏,既然下狠心要显本色了,他自然得干得彻底。
这不,搁下电话,他便在督查室这一层的走廊里猫着呢,静等机会降临。
果然,没等几分钟,便见孙兵气势汹汹杀奔而来了,接着便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却说被赵刚指着鼻子呵斥了疑犯,孙兵简直气疯了,“赵刚,你给老子滚开,再阻挠老子执行公务,别怪老子不客气!”说话儿,竟剥开了配枪的带扣。
这下,不待赵刚说话,督查室的一帮人全鼓噪起来了。
“孙大队,你当我们督查室是什么地方,这里也是你可以乱闯的?”
“就是,姓孙的,你们刑侦大队殴残犯罪嫌疑人的案子,还没结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孙兵,我劝你还是自重身份,赶紧走,就是薛主任真犯了错误,也轮不到你小小的刑警队长上门抓人!”
“有种你开枪,不敢开,就别瞎比划!”
“………………”
这帮人先前沉默,只是被孙兵的气势所夺,又担心卷进什么政争中去,这会儿,见圆滑如狐的赵主任都跳出来了,惊诧之际,顿时群情激愤:赵主任都不怕,咱们还怕个屁!
若是赵刚知道众人将自己作了负面风向标,估计得一头栽倒在地。
群情如此,孙兵也只有傻眼了,他又不是真傻,敢在市委办公厅舞刀弄枪。
他今番进市委大院,也是有心人的帮助下,才进来的,他只想顺利奉命将薛向带走,别的乱子,他是一点儿也不想惹起。
可眼见着,他这番气势汹汹的表演,就要成功,却让赵刚跳出来给搅了,让他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嚷嚷什么,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阻挠人民警察办案,成何体统!”
就在这时,走廊里又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孙兵先惊呼出口:“局长!”
来人正是和铁进一道高升的,现任明珠市公安局局长洪察。
但见洪察一身警服,披在雄壮的身子上,坚硬的牛皮鞋,踩得地砖,踏踏作响,满目坚硬,不怒自威,再加上新官上任的这股煞气正浓,甫一出场,便迫得满场无声。
“孙兵,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在阻挠公务?”
洪察步到近前,终于定住脚步,威严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这下,便是打算硬抗的赵刚也顶不住了,不由自主地避开头,不敢与之对视!
没办法,市公安局局长真的不是一般的存在,尤其是像洪察这种得志之辈,普通的副市长都抗不过他,可以算得上是明珠政坛屈指可数的大人物,这让赵刚这种刚刚主流的小小主任,如何对抗。
洪察一目扫过,沉声道:“砸门!”
“谁敢!”
谁成想洪察话音方落,又有搅局的来了。
“苏主任!”
“苏秘书长!”
“………………”
赵刚等人瞅见来人,一窝蜂的全涌了过去,不错,来人正是这座市委办公厅大楼的当家人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公厅常务副主任苏晓岚。
“洪局长,我听说你让砸门,砸谁的门,凭什么砸门?”
苏晓岚步到近前,冷冷盯着洪察,上来就亮剑!
“苏主任恐怕有所不知,今天早上七点十分,在市委大院门口,市委大院门卫王进军老英雄,头部受重创身亡,据众多目击者和其他相关当事人称,薛向同志有重大犯罪嫌疑,现我带人前来缉拿薛向同志,回局审问!”
面对苏晓岚,洪察再不会搞以势压人那一套,因为搞了也没有,他是新升的正厅,这位苏主任却是老牌正厅,若只如此,洪察此刻未必会谨慎用词,一字一句都尽力规避着破绽。
因为这位苏晓岚,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中央党校新晋毕业生,听说已经被列位后备梯队干部了,升迁指日可待,在他面前,洪察实在没资格拿大。
“犯罪嫌疑?审问?缉拿?洪察同志,你确信你没喝大?这就是你一个公安局长的政治素养?”
苏晓岚横眉立目,冷笑道。
洪察也恼了:“苏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敬重你是女同志,又是市委办公厅领导,但也请你放尊重些,别妨碍司法公正!”说罢,他手臂一挥,“砸门,带人!”
孙兵几位方要动作,苏晓岚横身堵在了门前,眼中狠很瞪着洪察,似要喷火,“反了,反了,你洪察还有没有一点党性原则,是人民警察,还是土匪强盗,你知不知道拘捕市委干部的流程规章,赵刚,我命令你带同志们,把这帮土匪给我撵出去!”
苏晓岚是真火了,原本她今次赶来,也全是为了还薛向一份人情。
原来,早上市委大院门口发生的那一幕,她已经听通讯员汇报过了,心中却是并未为薛向着急,而是在思忖着到底是谁又在搅风搅雨!
毕竟从这个出发点考虑,几乎是她们这种级别干部思考问题的本能。
当时,她也没想下来询问薛向究竟,毕竟在事情没有眉目之前,贸然出手,那是昏招,更何况,即便她搅合进来,也起不到扭转乾坤的关键作用。
直到她听通讯员说,公安局的人来督查室拿人了!
苏晓岚这才动作开来,因为她意识到,此时出手既不会搅进太深,又能稍还薛向当初助她入中y党校学习的一份人情。
可哪知道怀着还人情心态赶来的苏主任,却被洪察的蛮横彻底弄得火大了,这不,竟喊出了让赵刚赶人的话来。
赵刚这帮人早气得不行,先前只不过是没人抗得住洪察,此时,抗事儿的来了,正是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
霎那间,赵刚和督查室的干部们,化身兽人,一拥而上,或拖或拽或抓地,便冲孙兵几位动了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出逃
没办法,饶是孙兵带的这四位都是好手,可对面的不是阶级敌人,而是市直机关的干部,且老头子和妇女,小丫头都有,谁敢胡乱动手。
一边蛮横下手,一边放不开,战斗的结果,自然毫无悬念,片刻,孙兵几位,便被赶下楼梯道去。
“苏,苏……你欺人太甚!”
洪察一张威严的国字脸,这会儿快气炸开了,面容扭曲,胸膛起伏,恶狠狠地盯着苏晓岚,仿佛要活吃了他。
奈何,更年期的女人,就是这个世界的神兽,岂是洪察这种凡人对对抗的。
苏大主任是眉头都不皱一下,老脸带笑:“洪局长,你该感谢我才是,同时,我劝你回去,也好好学习学习公安守则,和党政干部的拒捕条例!”
苏晓岚话音方落,洪察起伏的胸膛忽然平静了,因为他知道苏晓岚说的没错,这会儿,人是带不走了。
因为,薛向是市委督查室主任,这个级别的干部,不可能是他公安局说动就动的,就是涉及人命,他也得先将相关书面材料呈报市委纪委,待纪委领导审核后,公安局才能走刑侦程序。
洪察作为老干警,自不可能忘记这条,其实,他来时,市局那边已经在准备相关材料了,没准儿这会儿已经呈送到了纪委。
奈何,时间仓促,他手中并未有纪委或者市委的批文,要动薛向根本不可能。
话至此处。您可能就要问了,既然洪察知道这个破绽,为何还来?
这就是洪某人的老奸巨猾的所在了,不错,他是没纪委的批文,可他这堂堂市局局长都出面了,要带走薛向,寻常人谁敢问他要文件,谁又知道他手中没有文件。
偏偏苏晓岚跳了出来,更年期的女人一出手。不但气场上完爆他洪局长。更重要的是一击打在他洪局长的七寸处。
没办法,谁叫苏晓岚是市委办公厅领导,他洪局长即便是有纪委批文,要带走市委办公厅的干部。也得先跟他苏主任出示。
所以。这个破绽对别人来说,很难窥破,对苏晓岚来说。简直就是摆在眼前。
这下,洪察彻底坐蜡了,恨得牙痒痒,却偏偏拿这个老女人一点办法也无。
思及再三,他咬牙道:“哼,苏主任,请你弄清立场,我可以明着告诉你,薛向是明定犯罪嫌疑人,已是确定无疑的事儿了,我劝你还是撇开关系为妙,你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我现在就去纪委找程书记!”
苏主任方要讽刺几句,忽然,她背后的门打开了,着一身血衣的薛向立在门前。
薄唇,挺鼻,剑眉,星目,头发有些杂乱,平静依然挂笑的脸上,丝毫让人瞧不出他方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更看不出,这位薛主任对未来必然袭来的惊心动魄,有丝毫挂怀。
细说来,薛向此前闭门不出,就是想以局外人的身份,看看眼前的局势,看看各人的嘴脸。
好在结果令他欣慰,他此前送出的人情没有白费,而更重要的是,他至少知道了表面上的对手洪察。
不错,薛向知道洪察不是幕后推手,因为他二人可以说毫无交集,但此时,洪察这迫不及待想抓走他的表现,至少让薛向确定了短期目标。
而这一点,不隐在幕后,一时间,还真难以发现的!
“苏主任,我想请半天假!”说话儿,薛老三笑着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那一滩血迹,意思是他这种状态上不了班儿。
众人方才见薛向脸上挂笑,就已经在惊叹这位薛主任的神经强大了,这会儿见人家张口就来了这么一句,大伙儿都不知道这位薛主任到底还有没有神经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还敢说请假!
“想都别想!”洪察脱口而出。
“准了!好好休息半天!”
苏晓岚横了洪察一眼,反调唱得洪察只想吐血。
薛向越镇定,苏晓岚越心安,再说,她此番赴京,薛向人虽不在京城,却是知会过薛系在京的大员,好好接待了她苏主任。
除此外,苏晓岚出手,自然还有其他原因。
一则,庞大的薛系横亘天际,苏晓岚相信局势就算崩坏,又能崩坏到哪里去;二则,薛向送她的那个人情实在太大,能还些就尽量还些;三则,如果今遭薛向能挺过这一劫,她苏主任的还人情之说,就彻底成了无稽之谈,因为今次患难,双方算是共结恩义,可以说是自己人了。
想透此三点,苏晓岚焉能不力挺薛向,更何况,她这力挺光明磊落,合乎规则,毕竟你洪某人拿不出纪委的批文,想带人没门儿,她苏主任想准市委督查室主任的假,谁也拦不住!
由此,便看出,当初薛向主动和苏晓岚搞好关系是多么重要和明治,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的最好诠释!
洪察也又气又急,他生平第一次痛恨起官僚化,和体制的僵硬,若无这些条条框框,十个薛向也得被拿下了。
眼见着,薛向抬步欲行,洪察气急生智,“薛向不能走,他身上的血迹是呈堂证供,若让他销毁罪证,这个责任谁负,你苏主任要准假可以,你给我写个条,就说证物一旦丢失,这责任你担!”
苏晓岚方要变色,忽见薛向顺手一摘,染血军大衣便如剥壳一般,从身上脱落。
篷的一声,血衣便被薛向掷在了洪察脚下,薛老三一言不发,着一件雪白衬衣,翩然而去。
路过赵刚处,薛老三驻了驻脚,“老赵,我家小妹中午想吃八珍居的烧花鸭,麻烦你中午替我捎一只回去!”
不待赵刚答话,薛老三便从他身边抹了过去。
“哎,哎,知道了,知道了……”
薛向一句“老赵”,让赵刚心花怒放,显然,这一注是赌对了,除此外,薛向如此大模大样,浑不把洪察放在眼里,也让赵刚心中大定。
薛向刚转出市委大院,便看见早上和红脸汉子等人的争斗处,已经拉了警戒线,四五辆警车,十七八个警员,围在那处取证。
他朝那处望了望,压住心中的感伤,复折步朝西行去,没走几步,忽地,迈步小跑了起来。
“队长,姓薛的好像发现了咱们!”
薛向方跑起来,市委大院门前不远处的一辆警用吉普内的驾驶员,便冲副驾驶座上的陈兵喊了起来。
不错,这几位正是先前在薛向办公室门前,准备砸门的陈兵几人。
方才薛向离去,洪察无可奈何,却也片刻甩出了后手,便是命陈兵几人跟踪监视。
一则防备薛向窜逃,二则,方便他洪局长在程书记处请下批文后,第一时间,将薛向缉拿,当然,更重要的一条原因,那就是提防薛向和谁串联。
是以,薛向方步下楼,这几人就尾随了过来,薛向在大门前的雪地里怅望的时候,这几人便溜上了警车。
可是,以薛向如今的本领,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跟踪得了他,漫说是跟踪了,就是谁远远望上他一眼,他亦能生出警兆。
陈兵等人虽是警界精英,盯梢追踪,乃是拿手好戏,可这点好戏,在薛老三眼中,却连小把戏也算不上。
且薛老三此去,还真就是为了串联,焉能让这帮人缀上。
却说,薛向方开跑,吉普车便扯响了油门,谁都知道被人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还有什么顾忌,只须缠着薛向,不让他单独见人即可,毕竟这天下的道路是天下人的,万没有只有你薛向行的,我等行不得的道理。
可直到真缀上了薛向,陈兵才知道,天下有些路,真的是只有些人行得,有些人行不得。
原来,薛向开跑霎那,吉普车便加速了,原本以为四个轮子撵两条腿,那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儿。
可谁知道,直追了两三百米,刚转过弯儿,便没了薛向的踪影,还是驾驶员小黄指着前方的高墙,陈兵才看见薛向的影子,就是这样,也只来得及瞥了一薛向的衣角,薛向便跳下墙去。
这下,陈兵等人彻底坐蜡了,因为薛向跳进的是一幢哥特式风格的别墅,里面虽未住人,可内里道路极其繁杂。
若只是繁杂还罢了,他们只须守着四面墙,静等薛向出来,那还方便些。
可偏偏洋鬼子建房子,全聚集在一处建,薛向跳入的是那个明珠鼎鼎大名的哥特式建筑群,以他方才翻墙的本事,这个建筑群跟平地没啥两样。
而如此大的建筑群,就是把陈兵这五个人拆成零件,也顾不过来。
就在陈兵以为薛向已经逃远的时候,薛向却待在了陈兵等人的眼皮子底下。
原来,他跳进哥特式建筑群后,便在里头穿行了一阵,又从北面穿行了出来,绕过一片枫树林,直接又回到了市委大院前方不远处,瞅见那家星星咖啡屋,便钻了进去。
进得屋来,他先拨了个电话,便寻了个僻静单间,坐了下来。
捧着香浓的南山咖啡,嗅着那薄薄香雾,感受手中咖啡杯炽热的温度,薛老三便沉静了心神,安心的想事儿,静静地等待。(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案情
一杯咖啡方饮及半,小包厢的大门便猛地被推开了,冻得鼻子通红的铁进,顺手拍紧了包厢大门,便一个跨步,跨到薛向对面,拖开座椅就坐了下来。
方坐下来,铁进就冲薛向比出了大拇指,叹气道:“你老弟啊,就是惹祸的祖宗?”
“说错了,不是我想惹祸,是有人总想惹我?”
薛向这句话绝对是肺腑之言,因为他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事情。
今天,即便是没有老王之死,这帮人泼粪,也定然有背后的故事。
薛向不想费劲思考背后是什么故事,因为待会儿铁进会告诉他,他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和自己为难。
按理说,官场上要争斗,必然为的是利益攸关,可他薛老三又碍着了谁的利益,升迁?奖励?这些连边都擦不上!
除此以外,也就是得罪过黄伟、李力持等有数人,可他不信这些人在自己手上经历过惨痛失败,且在见识了自己的能量后,还敢朝自己出手,况且双方之间,再无利益关联,这种无意义的争斗,没有人会为之。
至于,他在明珠得罪的最**oss段钢,更是一早被排除在外了,因为段钢若是会使这种下三滥把戏,他也就不是段钢了。
对共和国高官的底线和操守,薛向还是清楚的!
正因这个问题,他思忖了许久,也不知道答案。也只能暂时把目标定在唯一可以确定的目标洪察身上。
却说薛向一句答罢,铁进也愕然,俄顷,点点头,皱眉道:“你老弟说的是,我弄清楚根由后,才知道这纯是一件扯淡的事儿,定是王八蛋们在泼脏水。”
薛向递过一颗烟,道:“赶紧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我时间不多了。你别磨蹭!”
“时间不多,什么意思?”
“洪察方才上门来抓我了,亏得苏主任顶住了,这会儿洪察恐怕已经请下了纪委的批文。正满世界寻我呢!”
“操!”
铁进重重一拳头捶在案上。“他姓洪的这是找死!”
薛向摆摆手。“行啦,说正经的,今早上来泼粪的三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闻听薛向问正题,铁进精神一振,“查清楚了,我一听到风声,没来得及给你老弟电话问平安,就忙着这事儿了,那五个家伙是天香棉纺厂的锅炉工人,带头的红脸汉子叫古大力,另外四人,有一个是他堂兄,另外三个都是他表兄弟,据古大力交代说,他们来市委大院门口堵你泼粪,确实是精心策划的,因为你强jian了古大力的老婆马秀芬!”
眼见着薛向就蹭地要站起身来,铁进赶忙伸手按住了他肩膀,“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这事儿透着邪乎啊,我当时听了,也以为这帮人是受人唆使,可分开挨个儿审下来,这帮人的口供全对上了,以我干公安多年的经验,此事恐怕不假!”
砰的一声,薛向咖啡杯顿在了大理石桌边上,“说什么呢!”
铁进赶忙道:“你别急啊,我说此事不假,是指这帮人没说谎,他们找你,还真就为了你强jian那个马秀芬的事儿,我看关键还在这位叫马秀芬的女人身上,要不是他这般说,古大力这帮人也不会听真,你细想想,那个马秀芬,你认不认识,若不认识,这事儿就好办了,这种随意攀诬市直机关领导的事儿,没证据,那娘们儿可是要反坐的。”
“我他妈的去哪儿认识……不对,不对……”
薛向方要否认,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影,“老铁,你方才说什么,古大力几个是天香棉纺厂的工人?”
铁进道:“对啊!这帮孙子还真有做大案的潜质,他们为了今儿个堵你泼粪,可是前前后后计划了个把多月!”
“天香棉纺厂,个把多月前。”
薛向咀嚼着这两个词儿,心中忽然浮现起一道秀丽的影子!
“老铁,马秀芬这个人我认识,临近年关前,我代表督查室去处理过天香棉纺厂女工罢工案,这个马秀芬就是当时负责和我谈判对话的女工代表之一!”
薛向石破天惊。
铁进长大了嘴巴,“还真有这么档子事儿啊!”
“扯什么呢,什么叫还真有这么档子事儿?”
“老弟,你别吃心,是我用词不当,不过,这下事情真得大条了,你们要是素不相识,可以算作是有人无故往你身上泼脏水,这强jian之事说出去,人家也不信;可你们偏偏还认识,还有过接触,这就难得撇清了,更关键的是,对方据说掌握了你强jian的切实证据!”
“什么证据!”
这下反倒是薛向给惊住了。
铁进道:“不清楚,那古大力死活不肯说,说这是你的罪证,是他翻盘的希望,非等市委领导都来了,他才肯交!”
薛向摩挲着胡茬不说话了,他在想对方到底能弄到什么证据,可想来想去,也没个答案。
见薛向沉吟,铁进摆摆手道:“行了,老弟,这事儿,你还是先按下来,交给我吧,咱们还是先顾眼前,毕竟当下,这王进军老人之死,可是你罪状的大头,那古大力一伙儿可是全把罪名往你身上推了,说是你用雪球砸老王,让老王眯了眼,一家伙滑倒,磕破了脑袋,这才要了性命!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即使你老弟是为了救人,这过失杀人罪也不轻啊!”
薛向长叹一声,“可惜了老王啊,多好的一位老人,本该安享晚年的,是我对不起他啊……”
薛向一句还未说完,铁进便伸手来捂他嘴巴,唬了薛向一跳,“干嘛?”
铁进瞪眼道:“还干嘛,你脑子发烧了吧,这种事儿就算是自己真做的,也不能认,就算你心里再有愧疚,也绝不能承认老王是你弄死的!”
“我承认什么了,莫名其妙!”
不待铁进反驳,薛向挥手道:“行了,这件事好解决,他们真以为没目击证人?当堂堂市委大院是杂八地儿?”
薛向话音方落,铁进便拍了桌子,“着啊,事发地点就在市委大院门口,而看大门的除了老王,还有卫兵呢,隔那么近卫兵肯定看见了!”
得了提醒,老王立时就喝破了关键!
不错,薛向说的正是值班站岗的卫兵,当时,那边起冲突时,卫兵没动,乃是因为警备条例在,即使外面天崩地陷,也不得脱离岗哨。
而古大力和薛向演的那出,严格算,乃是私仇,又不是冲击市委大院,卫兵自然不会插手!
古大力这伙儿人忽略了卫兵,薛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何能瞧不见,当时,情况最jiliè时,卫兵脸上愤怒的表情,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毕竟老王勉强也算是他们的同志,见老王受辱,焉能不起同仇之心。
是以,薛向早盘算好了如何脱去失杀人之罪,其实,就算退一万步说,即便卫兵没看见,以薛家在军方的力量,想要从卫兵嘴里要什么样的证词要不到?
“行了,老铁,我该走了,估计今天夜里,我就得在公安局过夜,外面的情况,你多留心,局子里,他们肯定会把的严实,别的帮助我不需要,但外面的情况,你得随时通知我,不然这关可不好过;另外,我现在虽不知道谁在对付我,但纵观背后那家伙前几次出手,招招狠辣南防,由此可知,今次也绝不会是找个女人随便攀诬就了事的,你得打叠起十万分精神;还有,市委的消息,你找赵刚,这家伙算是想明白了,大可一用;有紧急情况,可以找陈道林书记,其次,也可以找汪书记,当然,实在不行,你就往京里去电话吧……”
薛向如交待后事一般,絮叨了数分钟,其中甚至还包括让他如何帮着敷衍小家伙,听得铁进毛骨悚然。
“事情不至如此吧?”
说话儿,铁进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薛向淡然一笑,“当然不致如此,不过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大约已经摸出点儿门道了,没准儿咱们的对手,还是蛇山那帮人,如果真是蛇山那帮人,这事情可就大条了,他们的手段,我领教过,绵绵密密,非致人死地不可!”
两人对话,分析案情,果真有助于激发灵感,这会儿,薛向陡然又想起蛇山来,想起那一坨被他卷进书柜的卷宗来,更想起了那晚突袭青帮、高楼救人的险恶,以及李力持?a href='/txt/18517/6728233/'>砸晕檬趾螅匝宰杂锿鲁龅摹肮印薄1昂稀闭饬礁隹煲铀院@锵y娜宋铩?br />
“蛇山?你说是青帮?青帮不早就在你老弟的打击下,灰飞烟灭了么?”听着听着,铁进是越来越糊涂了。
薛向挥挥手,:“你就甭多想了,记住我方才嘱咐的是正经,我得走了!”说话儿,薛向指了指窗外,一辆辆的警车,和遍身绿皮的人民警察.
“操,姓洪的这是发疯了啊!”
“他不疯,我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他呢!”说话儿,薛向一口喝干了剩余的咖啡,站起身来。
“你去哪儿?”铁进不信薛向会坐以待毙。
薛向微微一笑,“去找救命的东西!”说罢,便步出门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扒掉底裤
铁进正要说要不要他帮忙打掩护,门外又传来薛向的声音,“记得把账结一下!”
铁进苦笑着摇摇头,心中的紧张,忽然消散了不少。
却说薛向辞出门来,正好撞见几名绿皮警察,推开玻璃门,他赶忙转过身,朝左侧的厕所行去。
进得厕所,瞅见西南墙顶边上的通风口,跳起身来,伸手拧断了螺丝,取下了遮灰板,顺手一搭,身子便如灵猫一般,穿洞而去。
出洞后,薛向顺手将遮灰板原样放好,并用方才顺手拾走的牙签,别住了板身。
待他去后,正对着便池小便的中年西装男,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陡然回过头来,朝薛向方才所在的位置瞧去,但见空无一人,再抬头看通风口,遮灰板完好无缺地搁在通风口处。
西装男悚然大惊,盯着通风口看了许久,怎么也想不通,方才明明记得有人在身侧,怎么眨眼就没了呢,思及幽冥之事,忽地,他惊叫一声,甚至来不及把小弟弟放回去,便奔出门去。
“铁局长,薛向哪儿去了!”
却说薛向方去,那几个寻进门来的老虎皮便发现了铁进,尔后,便有人通知了孙兵,孙兵是洪察的腹心,他虽不知道这位铁副局长在这次公安局的高层权力调整中,是怎么上位的,却是知道这位铁局长和督查室的那位薛主任走得极近。
而这位铁局长又是个有名的土豹子,他出现在咖啡厅。尤其是出现在薛向消失地点附近的咖啡厅,自然十足十地惹人怀疑。是以,孙兵在进包厢前,已经在咖啡厅找了一圈,却没发现薛向的影子,因此只有气冲冲地朝铁进要人。
“跟谁说话呢,小孙?”铁进笑眯眯地问。
孙兵正色道:“铁局长,恐怕您有所不知,薛向如今已经是犯罪嫌疑人,纪委已经批准了对他进行刑事侦查。我劝您还是和他保持点儿距离。我知道您刚才在和他会面,请您立刻告诉我们他的去向,否则,我会向局党委作如实反映!”
“噢。有这么档子事儿啊。早说嘛。你过来,靠近点儿,我悄悄告诉你!”
铁进依旧笑眯眯道。
孙兵不知是诈。以为铁进被他拿住了把柄,不得不服,当下,便得意地将耳朵凑了过去,谁成想,他凑过来的时候,铁进就动作开了。
但见铁进胳膊陡然抡圆,硕大的巴掌飞速朝孙兵靠过来的脸蛋靠近、变大,但听啪的一声,巴掌和脸蛋紧闭地结合了。
霎那间,孙兵被铁进抽得原地转了个圈,面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你!”
孙兵怒极,霎那间,就要拔枪,待看见铁进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再不是曾经可以任由他拿捏的冷板凳副局长了,人家已经成了市局赫赫威风的二把手了。”我怎样?”这时,铁进才露出峥嵘,“小王八蛋,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你哪只狗眼看见老子和薛向在一起了!“
骂完,铁进又指着跟进门来的几位老虎皮吼道:“今儿的事儿,你们都听见了,麻痹的,都给老子作证,敢造假,看老子不扒了你们这身皮!”
瞧见孙兵终究没拔枪拔出来,铁进就有些失望,铁进先前听薛向说了这王八蛋方才在市委办公厅拍他办公室的门!
是以,铁进早憋着劲儿想找机会收拾姓孙的了,没想到姓孙的这么快,就不知死活撞上门了,逮住机会,铁进哪里还有好果子给姓孙的。
却说孙兵挨了这一巴掌,却是白挨了,他回头看看身后自己带来的这帮老虎皮低着头,就知道这帮家伙怂了,肚子里没准儿正想着如何按铁进的吩咐,如实书写,呈报方才之事呢。
若真那样,他孙某人可就悬了,对着顶头上司飞扬跋扈,已经是不小的罪过了,还在没有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污蔑顶头上司,弄不好这身皮真就保不住了。
孙兵正惊骇莫名,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喊,“孙大队,厕所有情况,通风口有拆卸的痕迹!”
孙兵陡然来了精神,不过,他终究没敢再说什么“薛向果真在此”的话,这会儿,他算是明白,在没抓住薛向前,任何诸如此类的话都只能是自取屈辱。
当下,他捂着痛极的脸蛋,二话不说,便奔出门去。
……………………
中午十二点,本是吃饭的当口,可市委办公厅主会议室,却人头攒动。
十多人,围着个长长的会议桌,正襟危坐,其中会议桌最靠近主席位的两人,一左一右,正怒目而视,恶狠狠地瞪着。
不错,这二位正是早晨恶狠狠闹了一出的新任市局局长洪察,和市委办公厅大佬苏晓岚。
今次会议,正是应洪局长的强烈要求下,召开的市委政法委、纪委联席会议。
这种会议,原本不该在市委办公厅召开的,可洪局长咽不下早上那口恶气,便特意选在此处,无非是想恶心恶心苏主任。
既然是洪察都能决定选择地点的会议,级别自然不会太高,与会人员中的正厅级领导,除了洪察这位政法委副书记、市局局长外,也就苏晓岚这位市委办公厅常务副主任,以及纪委第一副书记石勇这两位。
此外,剩下的十来人,便是政法委和纪委内部各科室的权力人物。
今次会议的主题,自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讨论如何抓捕潜逃犯罪嫌疑人薛向的问题。
可是,真等会议开始了,众人才发现,这会议的主题压根儿就定错了,该定为吵架会才是。
因为自打十一点,会议开始,纪委石书记方做完主持发言,这二位就吵上了,一吵就吵到了现在,直吵得洪察没了力气,双方才休战罢兵,恶狠狠地瞪眼睛。
按说,洪察堂堂一魁梧男子,论体力,自不会比苏晓岚差。
奈何,人苏主任正处在更年期,吵架纯是治病,业余时间,都拿老伴儿练嘴了,奈何老伴儿苦不堪言,不愿陪,今儿洪察愿意奉陪,那就再好也没有,大伙儿开练就是。
而导致洪察先撑不住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位苏主任说话太气人,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洪察偏偏又辨不过。
这不,他洪局长说人家苏主任私自放跑嫌疑犯;苏主任就说她没收到纪委的手令,不知道薛向是什么嫌疑犯,薛向要请假,她作为领导自然有权利批准。
洪局长再说苏主任这是胡搅蛮缠,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还要明目张胆的枉法;
苏主任就答洪局长是蛮缠胡搅,连最基本的是缉拿犯错误的党政干部的流程都不懂,纯系大老粗一个,还来怪她苏某人知法,守法,末了,苏主任甚至还说稍后会给市委提建议,要求市委认真考虑洪察这样的法盲能不能胜任市局局长一职,能不能给八百万明珠市民把好家门……
如此这般,只气得洪局长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扯开脖子的纽扣,大口大口地直喘粗气。
眼见着二人闹腾地差不多了,石书记挥手道:“洪局长,苏主任,要不大伙儿先吃饭,吃完饭,咱们接着开!”
石勇其实不想来参会的,他知道其中水深,先前关于这位薛主任闹出的几场风波都不小,他这个级别的干部,虽未侧身其间,却是洞若观火,知道这是个大泥坑,光看如此大案,纪委一号和政法委一号都不出头,便可得知这浑水不好淌,毕竟像往日这等能抢功的大案要案,可从来没跑出他们手过。
洪察扯着脖子,灌了一大口水,一抹嘴,道:“石书记,我不同意散会,嫌犯距逃离到现在,还不到三小时,正是通常意义上的抓捕黄金时机,错过这个时机,往后再抓捕就困难了!”
石勇心中哂道,既然是抓捕黄金时机,你他娘的还在这儿卖什么嘴,闲的!
“呵呵,洪局长说笑话呢,你哪知眼睛见薛向畏罪潜逃了?我不是说了嘛,我给他放了假,下午两点钟上班之前,他准来,你左一个嫌犯,右一个嫌犯,莫不是担心薛向不逃吧!”
苏晓岚这句话,可谓字字诛心,戳中了洪察的命门。
洪察忽然有些后悔招惹这位苏主任了,他万万没想到更年期的妇女竟是如此难缠,不错,他召开这个会议,压根儿就不是为了商讨如何抓捕嫌犯薛向,而是为了把薛向这个嫌犯的罪名,给定成潜逃犯,看着都是犯,可内里的文章大了去了。
前者只是疑犯,而后者就是犯罪分子,毕竟嫌犯不是自认为有罪,逃什么呀!
可偏偏,洪察还念着早上那阵儿在苏晓岚面前吃的亏,非不信邪,要到市委办公厅来开这个会,就是想扇苏晓岚的脸,哪知道脸没扇到,却让人家把底裤给扒了!
洪察恼羞成怒,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苏主任,你拿什么担保薛向两点钟前准回来,若是薛向两点钟还不回来,你怎么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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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纪委在行动
“你想我怎么说?”
苏晓岚忽然平静了,因为她知道洪察打得什么主意,无非是想激她,让她拍着桌子,一怒之下,说出诸如“如果薛向两点钟还不回来,我这官儿就不当了”的话来,可惜,跟姑奶奶玩儿这手,你还嫩点儿。
洪察真是服死这位苏主任了,整个儿一油盐不进,不过,眼下,他非要占点便宜,哪怕不要脸了,也得让这姓苏的更年期妇女难堪,“这样吧,既然是你苏主任做的保,总得有个保人的样子,薛向如果两点钟还不回来,你苏主任自己去市委做检讨,咱们就通过抓捕潜逃犯薛向的决议!”
洪察这话说完,他自己脸都红了。
他如此跟地赖一般,非拖着苏晓岚下水,无非是要苏晓岚下不了台,他不信苏晓岚愿意去市委做什么检讨,那样是自绝前程,既然不敢做检讨,那就得乖乖闭嘴!
这一手尽管下作,却是有效,苏晓岚果然动了动嘴皮,却没有吭声,而洪局长虽然得计,脸上却也没半点得色,只因这事儿干得太没身份了!
而洪察万万没想到的是,紧接着,让他跟没面子的事儿发生了。
但听呼的一下,大门被推开了,一袭白衬衣的薛向,翩翩而来,宛若一把利剑,将洪察已经没剩多少的面皮剥了个干净!
…………………………
早春的天气,干冷干冷的。中午在小卧室的行军床里睡了半个小时,朱颜生生被冻醒了。都说明珠地处东南,是四季常温之地,可朱颜自打十年前到此地参加工作,就从来没碰上一个暖冬,反觉得似乎比自己老家东北,还冷上三分。
扛了厚厚的军大衣,带上水獭皮的帽子,穿上大头牛皮鞋。在地上蹦了蹦,身子舒坦了不少,擦一把脸,朱颜打开了大门,便在走廊里站了,吹着呼啦啦的冷风,精神陡然一震。送目远眺,但见苍茫大地,皓皓染白,琼楼玉宇,宛若仙境。
朱颜正看得入神,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朱秘书,赏雪呐,要说还得是你们纪委大楼景儿好,从这儿看去,半面苍山。一条江水,山环水绕。端的是深得建筑之妙,只是,不知道朱秘书觉得此地雪景,比之天藻阁的琼阁雪雁,十二玉梅如何!”
刷的一下,朱颜白净的脸上,闪过一抹青色,强行咬着后牙槽,才定住颜色,冲来人道:“是刘市长啊,赶紧里边请,里面请,外面可冷着呢。”
话至此处,来人身份不言自明,正是那位刘国平刘副市长!
刘国平摆摆手,笑道:“不必不必,我还忙着呢,你是不知道黄市长最近胃病又犯了,住院都一个多月了,段市长看我年轻,所以就把担子拼命往我身上压,这不,现在我一人兼着两份差事,肩上的担子可重得很呐!”
朱颜知道刘国平这话的潜台词,无非是那位常委黄副市长要退了,他刘副市长要一步登天了!
其实,朱颜看不上刘国平这种得志小人的德性,身为这个层级的干部,竟还如此轻浮,实在少见!
可转念一想,朱颜又明白了,这位刘市长敢以如此轻浮面目对自己,无非是压根儿就不担心自己怎么看他啊!
“琼阁雪雁,十二玉梅!”
朱颜念叨这两句从刘国平嘴里吐出的词儿,心头是又惊又怒,他实在不知道那么隐秘的事儿,刘国平是怎么得知的!
瞅见朱颜面色有异,刘国平笑道:“朱老弟毋忧,天藻阁怎会做这自拆招牌之事,是主任有事,想请朱老弟帮个小忙!”
听刘国平道出“天藻阁”和“主任”,朱颜才明白刘国平为何方才如此轻浮,用时下流行的老话,他俩这叫一起嫖过娼,之间早没什么挂碍了。
“主任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刘市长但说无妨!”
既然是那位所求,朱颜没有拒绝的余地,他甚至也没想过拒绝,因为天藻阁的那位对他真是不薄,除了那动人心魄的妖娆风姿,每年的红利都超越他工资十倍,钱财,美人,大丈夫所求,也不过如此!
刘国平呵呵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包,“都在里面,你先瞧瞧!”说罢,便大步离开,未行几步,忽又回头,笑道:“对了,主任说了,香梅居归你了,雪雁也送了进去,老弟你好福气啊!”
……………………
午休起来,程雪松照例拿起铁嘴喷壶,对着堂间的一盆常青树,洒起了水。
像他这种上了年纪干部,通常都会在办公室里寻到自己的娱乐,没办法,坐办公室这看似轻松的工作,可真长年累月的坐下去,这孤独的时候比谁都多,任谁也会寂寞。
是以,老干部们多会培养兴趣,以对付这种寂寞,是以,或看书,或分茶,或练字,或伺弄伺弄花草,以此,来打发寂寞时光。
而程雪松和这些老干部不一样,别人培养办公室的小乐趣,是为了打发时间,而他给常青树浇水,除了打发时间,更多的是在心神难宁之际,用之沉凝心神。
因为身为明珠市委纪委书记的他,见得阴暗面、碰上的险恶难题,比任何人都多,长期的耗费心神下来,早让他患上了轻度神经衰弱。
以至于让他在遇到极大困难时,往往很难静坐案头前凝神静气,是以,才有了这株常青树移进门来。
而此刻,这位程书记已经是第三遍给常青树浇水了,因为他又遇到了一件极为困难的案子,困难到以至于搅得他头疼,服下两片安眠药才能进入午休。
而进入梦里后,竟然遇见的还是那件案子,醒来后,脑子更是一团浆糊,让他定不住心神。
这会儿,持住了冰凉的壶把,面对着这满目苍翠,程雪松的心神终于稍稍宁静了下来,又开始思索这个案子的起源,发展,结局,乃至结局后,会对自己产生何种影响。
不错,程书记思考的正是薛向涉嫌杀人、强jian的案子!
其实,当初听到这个案子的全称时,程雪松以多年见案的经验,就断定这是个笑话,不,是个阴谋!
薛向什么人,程雪松很清楚,这个年轻人,虽然自己和没有什么交集,但关于他传闻,以及他的几篇文章,程雪松都读过,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披在身上的都是万道霞光,如何会跟杀人、强jian扯上关系,即便是人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干这种事情,会蠢到嚷嚷得满世界皆知么?
程雪松是不信的,即便洪察将公安局审讯,整理的相关卷宗,呈报到他案头,经他览阅后,程雪松依旧不信,因为整件事虽然符合寻常案情推理逻辑,却不符合官场逻辑!
不过,在洪察出示了卷宗和审讯结果后,程雪松也只能下准予刑事侦查的批文,除此外,纪委也派遣了干部进驻公安局。
因为程雪松已然猜到这百分之八十是场阴谋,弄不好就是政争,他虽没打算掺和进去,可掌握第一手资料,却是必要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不想掺和进去,却偏偏给扯了进来。
午休前,纪委进驻公安局的负责人,来电汇报说,掌握了薛向犯有强jian罪的切实证据!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这位负责人竟还自鸣得意,说什么这个证据是他亲子找出来,从受害妇女同志手中获得的!
听了这话,程雪松恨不得把这家伙掐死,当场就在电话里给这名负责人放了长假。
你道程雪松为何不愿听这家伙表功?因为薛向真被定了罪,纪委若要记功,那岂不是等于他程某人在此事上,出了大力。
若薛向只是普通干部,这真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可偏偏薛向不仅不是普通干部,还是那特殊干部中最特殊的几位之一。
薛向若真是被整倒了,且是在他程书记英明领导下的市委纪委,给查清丑恶,清除出革命队伍的,那薛家能忍下这口气才怪了。
当然,官儿当到程雪松这个份儿上,已经不识薛家可以随意拿捏的,毕竟上到这个位子,就不可能是孤家寡人。
尽管如此,程雪松依旧不愿被日渐庞大的薛系视为眼中钉。
毕竟就算要结政治对手,也得利益攸关才是,他弄掉薛向,除了能给自己招惹个强大的对手外,还有什么好处?
是以,程雪松这一中午都在纠结此事,都在纠结如何善后,如何给薛向个体面的下场。
可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主意,因为那边确实拿出了铁证,且他也估算出了敢出手收拾薛向的,也绝对不是了了之辈,他程某人就算想颠倒黑白,助薛向一臂之力,恐怕也是不能。
青得发绿的常青树,被水珠从上淋下,如一株绿翡翠挂上了白玉珠。
程雪松持了小喷壶,一枝一叶地浇着水,脚下的步子却是越来越急,显然久思无果,心绪又烦躁起来。
就在这时,朱颜轻轻敲下门,步了进来,“书记,您起床啦,是要红茶,还是绿茶?”、
朱颜正是程雪松的大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二百三十五章 要开常委会了
“红……绿茶吧?”
程雪松原本说红茶,可陡然想起那位给他带来这无尽麻烦的公安局长的名字,立时就改口了。
朱颜泡好荼的时候,程雪松也结束了浇水,心下本就难宁,多一个人,自然就多一份难宁。
程雪松方端起茶杯押了一口,便瞅见了朱颜手里厚厚的一份文件袋,“市委又有新的学习要求了?”
朱颜躬身低头,作欲言又止状。
程雪松眉头微蹙,“怎么,袋子里装的是什么?还是有什么不好说的?”
朱颜道:“书记,我知道您在为督查室薛主任涉案的事儿烦恼,我就特意去了咱们纪委信访室,想看看有没有关于这位薛主任近期不法的投诉,结果,一搜检,就搜到了这厚厚一扎!”
程雪松脸色大变,“信上都说什么的!”
朱颜方待相答,程雪松桌上的电话响了。
“老程啊,在忙什么呢?”
电话里的声音威严沉郁,来人不自报家门,程雪松也知道是谁,正是当今明珠市市长段钢。
一听是他,程雪松心下猛地一掉,他知道这位电话一来,自己就真的缠进去了,“是市长啊,有什么指示?”
“好你个程咬金,都学会拿我打哈哈了,过来吧,我这儿弄了几两极品普洱,听说你好这口,咱哥俩儿以荼代酒,好好喝点儿!”
“好的,我马上过来!”
程雪松连稍稍迟疑也无。张口便应了下来,没办法。眼下,留给他的选择真的不多了,段钢正是这选择之一。
………………
送走程雪松,段钢疲惫地伸个懒腰,揉了揉发干的眼睛,对着镜子照了照,但见眼珠子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没办法,今天的段市长的作息简直乱极了。昨晚本就没怎么睡,早上七点多被电话惊醒,中午固定的午休也被废了,更夸张的是,从早上到现在,他就喝了几杯茶水,是滴米未尽。
细说来。也不是段钢不想吃,不想睡,可他精神太亢奋了,简直都坐立难安了!
正照着镜子,思索着如何处理仪容,待会儿好面对老同志们。段钢忽然发现了站在桌边的黄伟,“你怎么还在这儿,说了不吃了嘛!”
“市长,您多少得吃点儿吧,这是我特意吩咐食堂老侯给您做的您最爱吃的打卤面。还热着呢,您可是一天没吃东西啦。要是您的身体有个什么不适,您让咱明珠八百万群众……”
黄伟捧着个绿色的保温桶,站在一边,说话儿,已见了哭音。
“行了,行了,我吃还不行么!”段钢笑着摇摇头,“你这个小黄啊,越来越会小提大做了,两顿不吃能咋的,想当年开垦北大荒时,我带的那个小队……”
黄伟一边作津津有味状倾听,听段钢这说了不下十遍的其生平最光辉历史,一边笑眯眯地打开保温桶,捧到了段钢身前,接着又从怀里抽出一双用绸子包裹地象牙筷子。
保温桶方打开,段钢便口舌生津,没办法,饿了七八个小时了,这鲜嫩小黄牛酱丝儿做得卤子,黄瓜苗和西红柿心做得配料,再用油泼辣子混在一起,香气扑鼻。
段钢抄起筷子,便在保温桶里搅了起来,抄起一筷子,送进口来,便大口大口的吞咽,那吃相比母猪进食好不了多少。
直到大半桶下肚,他这动作才斯文起来,边嚼着面,边道:“老侯的手艺越见劲道啊,小黄,回头给老侯调一级工资,伺候咱们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有了老侯这碗面打底,待会儿的常委会上,没准儿还真能涨几分精神。”
段钢边吃边说的当口,黄伟正端着水杯在一边说着心疼的话儿,这会儿陡然听见段钢说什么“待会儿常委会上”,心中悚然大惊,脱口道:“市长,薛向这回不好过关了吧?”
其实,早上在市委大院门口演了那么一出传来,就数黄伟最激动,一上午,就上窜下跳,满世界给段钢打听消息。
说实话,今儿薛向遭的这番变故,还真跟这位黄大秘无多大关联,不过,这并不能阻止薛向被泼粪,黄大秘心头的爽快。
这会儿,听说薛向的事儿要上常委会了,黄伟更是激动,因为常委会就是见生死的地方,薛向纵是皇太子,只要他的罪孽在一级市委常委会上定了下来,那就永远别想翻身。
“做好本职工作,不该你操心的事儿,少打听!”段钢横了黄伟一眼。
奈何,后者精神高度集中,就想从段钢口中听出些话缝儿,哪知道迎面而来的却是训斥,唬得他手上一抖,杯中的茶水溢出一丝儿,正巧滴在了段钢办公桌上的一方文件上,水渍浸入纸张,晕圈迅速扩大。
砰的一声,段钢丢了保温桶,火速抢起文件,抓在手里,不停地用手擦拭,吹气,这宝贝模样,就跟弄湿的是他升任市委书记的委任状一般。
尽管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弄湿的是什么,可见了段钢如此紧张,黄伟彻底慌了神,够着身子,帮段钢吹气,奈何隔得太远,他没薛向聚气成线的本事,这力度不好掌握,直吹得段钢睫毛一晃一晃,险些睁不开眼。
“出去!把你带来的东西,都给我拿出去!”段钢终于火了。
黄伟知道段钢的脾气,这会儿自己犯了天颜,肯定是做什么错什么,说什么错什么,当下,火速收了保温桶和水杯,鼠窜而去。
黄伟去后,段钢又对着纸张吹了吹,这才放在桌上,伸手错开一页,目光盯在第二页眉头的《论浦江东岸开发建设可行性分析报告》几个字,怔怔出神。
不错,这份文件正是昨天晚上,段钢才收到手上的,他这会儿满眼的血丝,除了中午没睡,一天没进食,更重要的是,他昨晚上也没睡。
他持续至今的亢奋,全在这篇浦江开发的可行性分析报告上边,而这边报告上的文字,别的他都不关心,他所瞩目的,全在那一连串零的投资额的数字上,更重要的是,那数字后边的单位是美金。
有了这篇可行性分析报告,以及那边递来的徐氏和花旗银行草拟的投资合同,段钢相信真等浦江开发顺利上马,他就不是段书记了,至于是段什么,他自己都不敢想象!
所以,他亢奋,以他多年养气的功力,也抵消不了这种亢奋。
以至于今晨,在那位薛主任身上,发生那么大的乱子,他段某人也不觉有什么,因为他知道是那边出手的,毕竟昨晚那位递过合同时,那边可是着重点出了此可行性报告要成行的唯一难点,就在这位薛主任身上。
当时,在段钢心里,这位薛主任已经成了必须清除的对象,即便清除不了,那也得驱逐,绝不能让此人毁了明珠八百万人口的光明未来。
利有多大,恨就有多大,同样,这胆儿就有多大。
什么薛氏不薛氏的,段钢已经顾不上了。
更何况,他段某人又不用去做什么下作事儿,只须顺水推舟罢了,只须将这个舟推好,届时,即便是不能将其推进万丈深渊,至少也得推出浦江,赶入大海。
……………………
“快点儿,快点儿,四组,把桌子再擦一遍,六组,灯,灯,瞎啦,没看见都有白毛灰了,我说你擦什么,直接换一盏,不就完了么,还有地毯,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不用清理了,直接换新的,还有皮椅,都给我擦亮了,二组的,二组的,诚心给我添嗝应是不,这两盆秋海棠都枯死了,放这儿给谁看,让包秘书长给我脸子看?赶紧的,换了换了,换万年青……”
眼下已经下午两点四十了,距离原定的三点钟的常委会议,不过二十分钟了,市委办公厅秘书处的孙处长简直要急疯了。
因为今儿个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往日召开常委会议通常都是提前数天就定下来了,即便是紧急会议,也会空出几个小时。
可今天却是破了大天荒,他孙处长得到要召开常委会的通知时,距离开会不过四十分钟。
光他火速召集后勤人马,就用了十分钟,这会儿给会议室进行大扫除,又去了十分钟,虽说距离开会还有二十分钟,可除了汪书记、段市长,哪位不是提前到来,所以,留给孙处长的时间,几乎可以用秒表卡了,也就难怪他扯着嗓子喊了。
谢天谢地,终于在后勤人员将崭新的羊毛地毯扑好的时候,第一位到来的常委包秘书长才步进门来。
谢处长原以为自己今番的突击战,应对妥当,怎么也该得个彩头,至少能得包秘书长表扬两句,哪知道抬眼就见了包秘书长一张黑脸,他还来不及小意问候,便见包秘书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办法,他只好怏怏而退。
谢处长去后,包桐将笔和本在桌上放了,顺手抽开了右侧第六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便打开荷包里的白牡丹,点燃,抽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各有机心
细说来,包秘书长原本是不好烟的,可现在,他就想抽抽烟,不为吞云吐雾,涤却凡俗,只为能稍稍排遣排遣愁绪。
是的,包秘书长有些愁,还就为了今儿早上那事儿愁,更为了这个迫不及待的常委会议愁。
他愁什么,愁的还不是不知道待会儿的会上如何表态。
说实话,今儿个事儿,包桐和程雪松一样,直接用脚投票,即认定是阴谋,可耻的阴谋。
可纵是阴谋,你抓不到把柄,它就是案子,是市委办公厅主要领导干部犯下的可耻案子。
其实,包桐纠结的不是案子本身,更不是为薛向如何叫屈,他和薛向的交情没到那份儿上,顶多算个勉强相得的上下属。
他为难的是,常委会上,他该摆出个什么立场。
按理说,他是汪明慎的人,一如既往地跟着汪明慎表态就是,可偏偏他刚刚得到消息,汪书记今天早上受了风寒,胃病犯了,在医院住院,委托段钢主持常委会议。
如此一来,他包秘书长焉能不坐蜡!
其实,他如今在明珠的情势已渐尴尬,恩主汪明慎到站在即,汪氏若退,必是段氏接班,而段钢接任市委书记,焉能用他这汪明慎的老人继续把持市委大管家一职。
是以,他包某人的前程实在难料!
因此,这场已经几乎注定会讨论哪些议题的会议,包桐是不敢。也不愿和段钢唱反调的。
而既然不能唱反调,也就只有媾和、污薛一途。可偏偏他这位下属又不是软柿子,真对他下了黑手,保不齐后患无穷。
所以,包桐发愁,这不,短短数分钟,便让他干掉两根烟去。
包桐正拿起第三根烟的时候,又有两人行了进来。是明珠警备区司令员黄洪,市委宣传部长曹国荃。
包桐还来不及和二人招呼,陆陆续续又有人到了,又过了数分钟,堪堪两点五十五分的时候,除了住院的市委书记汪明慎、常委副市长黄绪论,以及市长段钢外。其余十位常委都到了。
他们依次是:分管党群、组工的副书记陈道林,分管纪检、政法的副书记刘长胜,分管工业的副书记席梦灵,常务副市长杨齐,组织部长王中军,纪委书记程雪松。政法委书记郑行高,宣传部长曹国荃,明珠警备区司令员黄洪,市委秘书长包桐。
按说,会场已经坐了整整十人。又不是正式开会时间,气氛多少应该活泛些。往日的市委常委会也正是如此。
可今日的常委会,从一开始就显得诡异,至少在包桐看来如此。
不仅召开时间如此仓促,且市委汪书记罕见缺席,除此外,这满室除了有数几张脸上略略显着兴奋之色,其余众人要么静坐抽烟,要么喝茶,气氛肃杀得几乎能让人听见心跳声。
咚咚咚……
包桐的第三只烟抽完,终于听见了段钢牛皮鞋踩着大理石地板的踢踏声,未几,便见段钢跨进门来。
不待众人起身,段钢先虚压了压手,“坐,坐,都是老同志了,就不兴这虚礼了!”说话儿,便像上首行去。
今天的段钢的形象,让包桐瞧得有些愣神儿,只觉与往日大不一样,满面红光,头上还打了发蜡朝后梳拢,盛出盈盈脸盘,按说这该是大喜之兆,可偏偏他两眼眶乌黑,眼球中布满了血丝,乃是肝火旺盛、心虚气亏的症状。
包桐正心中惊疑,便见段钢在陈道林对面坐了,他并未抢占主席位,而是坐了自家原来的位子。
这是段钢头一次主持市委常委会议,他并未显出丝毫局促,开门见山道:“同志们,今天汪书记身体不适,委托我代我主持会议,开会之前,我先啰嗦几句,这几天天凉,昼夜温差极大,同志们还是要注意保暖防寒啊,这不,汪书记和黄市长就是因为天气严寒,老毛病犯了嘛,我提议会议结束后,咱们一道去医院探望汪书记和黄市长……”
谁也没想到段钢上来,就来了这么一出,不过他这番话挺暖人心,大伙儿应和了一声,会议室的气氛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段钢撤完闲篇,又道:“那咱们闲在就开会吧,今天的会议,是我提议,汪书记首肯后召开的,其实主要议题是什么,我不说大伙儿也都清楚,不错,就是今天市委大院门口发生的那出丑闻,对,就是丑闻,竟然有人敢到我堂堂明珠市委大院门前泼粪,这不是丑闻是什么,这是十足的丑闻,这不只是某个人的丑闻,更是我明珠市委的丑闻,同志们呐,咱们明珠市委可以说是和咱们的党同龄而生,六十年的历史上,还从未有像今天这般屈辱过,作为明珠市市长,我得反省,得检讨……”
段钢调子方起,陈道林心中就咯噔一声,他哪里听不出段钢这是在隔山打牛!
说实话,陈道林听说了今早的事儿,心头的感受和包桐差不多,也是纠结,不过这纠结与纠结不同,他倒没如包桐那般纠结是倒薛,还是扶薛,他纠结的是,挺薛的力度得多大合适。
不错,陈道林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挺薛到底,毕竟都是政治人物,他和又薛向非亲非故,他先前亲近薛向,只不过是在看中薛向背后政治势力的同时,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断无誓死回护薛向的根由。
此刻,他听段钢起高调,无限拔高此次市委大院门口泼粪的政治影响,看模样竟是要往死里整薛向!
陈道林扫了段钢一眼,心头疑虑万千重,他和段钢共事数载,太了解这个人了。
在他看来,段钢绝对是谨慎有余,魄力不足,尤其是在眼下这个关键当口,他段某人眼见着就要高升了,该是比谁都知道稳定的重要性。
可他段某人现在,竟是要往死里打击薛衙内,这分明既不符合常理,又不符合逻辑!
事出反常,必然见妖,陈道林一时间猜不透段钢为何下如此狠手,但领袖教导的话,他可是记得极牢,那就是:凡是敌人赞成的,我们就要坚决反对!
当然,段钢和他是亲切同志,算不得敌人,不过在明珠政局内,却是实实在在的政治对手,将来段某人扶正,他陈某热极有可能也更进一步,届时,和段钢必然还是两强相争!
他陈某人可从来就是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性子,他可不愿意届时沉浮段钢羽翼下,忍气吞声。
与此同时,薛向受此大难,他陈某人若是在能力和原则范围内,力挺一把,这落下的人情可就大了去了,戏文里怎么说来着:功高莫过保驾!
眼下,他陈某人若是扶一把,那就是在替他薛家太子保驾!
如此一反一正,陈道林心中的算盘,已经扒拉得极为清楚了。
就在陈道林盘算的当口,段钢已经强调完此次泼粪事件造成的恶劣政治影响的严重性,接着开始了自我检讨,“………同志们,在这里我要向大家做个检讨,虽然今次主要是薛向同志肆意妄为,品行不端,给咱们市委抹了黑,但我也有很大的责任,毕竟薛向同志是我力主从中央要下来的干部,也是我疏于管教,才晾成了今天的恶果,在这里我向大家检讨!”
说话儿,段钢竟站起身来,微微低了低头,接道,“稍后,我会向汪面检讨!”
“好狠的心!”
段钢这番作势方罢,陈道林便暗暗叫出了这四个字。
他这哪是在检讨,这简直是在往薛向棺材上定钉子!
段钢真不愧是搞政治的,这手简直妙绝,不仅坐实了薛向犯了大错,更撇开了别人指他私心的可能,毕竟按常理度之,薛向是他段某人从中央要下来的干部,按官场那套,薛向就是他段钢这条线上的,如今他段某人宁可做检讨,也不维护薛向,这是多么的大公无私啊!
眼见着段钢还要继续表演,陈道林终于忍不住出口了,“段市长,现在情况并未完全明了,对于今天早上市委大院门口的那一幕,我们并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栽赃陷害,所以此时就归罪于薛向同志,还为时过早,您也大可不必这会儿就开始自责!”
段钢摆摆手,“谢谢陈书记宽慰,只是眼下的案情不是不明了,而是已经弄清得差不多了,这样吧,鉴于还有同志和道林书记一样,并不清楚案情进展,郑书记,你就就本案案情,跟常委会做个详细的汇报吧!”
郑行高点点头,“同志们,下面我就就今天早上的泼粪案和王中军致死案,向大家做个简要的报告……”
郑新高陈述得很详细,语速也很慢,本来此事就诡异,新奇,众人注意力高度集中,也听得分明。
其中,郑行高讲述的细节,大部分与铁进在咖啡馆通报给的薛向无异,主要内容,还是薛向强jian马秀芬,古大力为妻报仇,来市委大院门口围堵薛向泼粪,而薛向以雪团还击过程中,遭致老王眯眼,滑倒,磕脑,身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三百三十七章 证据确凿
“荒谬,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郑书记,你们公安机关问案,是不是太简单,太草率了,如此草草就给薛向同志这样一位党内英俊定了性,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据我所知,市委门卫王进军同志之死,与你所述,大相径庭!”
郑新高一番介绍才方及半,陈道林便喝出声来。
而众人没想到的是,陈道林喝出声霎那,一位几乎从不在市委常委会上发言的人也吵出声来,此人正是明珠警备区司令员黄洪。
黄洪的发言,不仅比陈道林更激烈,气势也更见雄张,甚至还点出了那个众所周知某大佬评薛向的“党内英俊”的评语,来威慑众人。
却说,陈道林和黄洪同时发言,但众人的注意力,最重全落在了黄洪身上。
众常委实在不明白这位怎么突然炸了,俄顷,众人皆想到了那位薛衙内的伯父是干哪行的,便全明了了。
闻听黄洪发言,陈道林也微微愣了愣神儿,后边的话未及出口,便听黄洪接道:“据我所知,王进军老英雄之死,分明是古大力所为,当时,古大力等人冲薛向同志泼粪,被薛向同志避开,结果,王进军老英雄被淋了一头,其后,古大力等人又丧心病狂地冲薛向同志的吉普车泼粪,正义感强烈的王进军老英雄瞧不过眼,抽出皮带,和古大力等人搏斗,稍后,被古大力等人以多欺少围殴。薛向同志在远处瞧见,赶忙抓了雪球砸古大力等人。熟料,慌乱间,古大力伸手推了王进军老英雄一下,王老英雄本就一腿有疾,无法避开,最重,就才有了这不幸悲剧的发生。”
“以上,我所详述的。我敢保证并非我杜撰,乃是今早值守市委大门的警备区禁卫团二营三连的一排三班的杨波和廖剑青两位战士亲眼所见,且二人已经将今早所见,写成了书面材料,呈交给了市公安局,这样,我就不明白了。郑书记为何还口口声声说,是薛向失手杀了王老英雄!难道你还没收到公安局的呈报么,既然如此,怎么又说基本弄清了案情。”
谁也没想到黄洪会爆出这么个料,便连陈道林也松了一大口气,既然杀人的事儿都是栽赃的。这强jian之事,只怕连脚趾头都扯得明白!
就在陈道林准备开口之际,郑行高先发言了,“陈书记,黄司令。你们二位这性子也太急了吧,我案情还没介绍完。你们二位便打断了,就是让我分辨,也得听我把案子说我不是?毕竟你们不愿听真听全,就要强为犯罪嫌疑人出头,但别的同志还得了解全部情况,才好做出判断呀!”
被郑行高不阴不阳地刺了句,陈道林挥挥手,“行高同志,你接着说,我倒要看看薛向是个怎样的衣冠禽兽!”
郑行高却是不急,慢条斯理地燃一支烟,方道:“黄司令员介绍的这个情况确实属实,两位战士的供词我也收到了,只是方才,我还来不及分说,便让你们打断了,下面我接着说,经过市局将两位值班战士,和古大力等人的口供对比,基本可以判定,在王进军老同志死亡的事件上,薛向同志是被污蔑的,这点,我们公安机关敢作保!”
话至此处,陡然峰回路转,“但在强jian罪行方面,目前的证词,证据,已经组成了相当完整的证据链,从这个证据链看,薛向同志确实有重大作案嫌疑!”
“荒谬!”啪的一声响,陈道林宽厚的巴掌印在了桌子上面,“郑书记,段市长,诸位同志们,非是我袒护薛向,才为他辩解,可薛向同志这样一个年轻有为的京大才子、党内高官,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咱们就抛开党性原则,就以普通人论薛向,他也做不出这种事,这点,我相信在座的绝大多数同志,和我的看法一致。”
陈道林这话有些牵强,没办法,因为很多话他不好明说,比如什么薛向这等优秀男人怎会看上工人老婆之类的,毕竟他得顾忌身份。
但陈道林这层意思,却是透出来了,与会常委们绝大多数也都认为此事纯属扯淡。
薛向何等人材,家世,就是再饥不择食,也不致干出这种浑事,说句诛心之言,这等衙内要女人,是难事儿么?
理是这么理,可谁也不会说出来,更何况,案情讲究的是证据,这种连台面都上不得的幽暗心理,自然构不成逻辑关系。
总不能硬说,一个身家百万的人,不会去偷一双十块钱的袜子吧,毕竟天下有怪癖人多了去了。
果然,郑行高道:“陈书记,您要是这么强辩,那就没道理了,世上的事儿,可不能只看表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和事儿都多了,更何况薛向同志年少慕艾,更兼新婚燕尔,夫妻分居,时间长了,生出些遐思绮念,那也是人之常情,若他再不畏惧法律,松了心中的缰绳,做出这等下作之事,又有什么不可能呢。当然,我这也只是如陈书记那般以常情常理为推断,并不能构成证据,下面我要说的,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说话儿,郑行高忽然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来,对着众人晃了一圈后,顺手拍在了办公桌中央,“这位就是古大力的爱人,也就是薛向侵害的那位妇女马秀芬同志的照片,同志们看看,看完了,想必就会有所得!”
郑行高话音方落,众人皆朝那照片瞧去,但见相片的女人,杏眼桃腮,墨发堆鸦,绿色呢子大衣,米色衬裤,衬得身量苗条,体格风骚,手持折扇,嘴角浅笑,竟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这真是马秀芬?”
黄洪简直有些难以置信,这等美人,怎么会嫁给锅炉工,放到哪个文工团,也是台柱子的胚子。
黄洪的惊疑,众人皆听在耳里,其实此刻如黄洪作一般念想之人,在所多有。
郑行高道:“照片上这位女同志就是马秀芬,现在诸位知道我为何说薛向有些遐思绮念也正常了吧?”
陈道林笑道:“郑书记此话没谱了吧,难不成见着漂亮女同志,男同志就都得生出歹心来,你这个人性本恶论,我看很不合时宜!”
郑行高被噎了一呛,的确,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好跟陈道林短兵相接,毕竟龌龊之心,人皆有之,人藏心里,谁去贸然指出,谁是傻子。
当下,他尴尬一笑,道:“陈书记别误会,我给出这张照片,就是想证明,按逻辑推理,薛向有作案的动机,但动机归动机,还不足于形成证据,我要说的证据之一就是,经该名女同志自述,她和薛向,是在薛向前往天香面方差督办女工罢工案时,认识的,该女同志还是负责和当时进入棉纺厂办案组对话谈判的女工代表之一,她和薛向有过单独的接触,据该女同志报称,她是在十二月二十二号晚,在和薛向单独谈话时,被薛向侮辱的,如此,便形成了完整的刑侦上的动机——行动链条。”
郑行高话音方落,陈道林就接上了,“什么动机——行动链条,总不能说女同志漂亮,就是男同志的作案动机,若此道大行,那以后谁还敢找女同志谈话,关键是证据,总不能马秀芬同志说什么,就是什么,若真如此,以后岂不是人人自危,成了政敌攻讦的主流手段!”
陈道林话音方落,满场点头者居多,确实,若真这样就弄掉一名干部,那岂非儿戏,官员到底不比百姓,且眼下此案,又是典型的民告官,如此简单的指认,就让官员败落,这让作为官员这个群体代表的众常委情何以堪。
郑新高摆摆手,道:“陈书记莫急,我上述言道的只是证据之一,只不过完成了动机——行动推理,只是证明了薛向有作案心理,作案机会,当然不可能以此定罪,我要出示的关键证据,在此!”
说话儿,他从上衣口袋掏出张白色纸笺来,“同志们,这张表是咱们市局法医科,和市第一人民医院,联合出具的鉴定报告,鉴定的是什么呢,正是薛向的头发。因为马秀芬出示的证据,正是薛向的几根发丝,据她称这是薛向在对她施暴过程中,她激烈反抗中,无意扯下来的。”
“今天中午,我们公安干警加班加点,终于完成了马秀芬呈交毛发,与薛向头上毛发的比对工作,从色泽,色素沉淀,粗细程度,纹理等重多指标的比对结果来看,马秀芬呈交的毛发,和薛向头上毛发的切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从法医学的角度讲,几乎可以证明马秀芬呈交的毛发,就是从薛向头上薅下来的,当然,为了严谨办案,我们已经派精锐干警,将两拨毛发,送往京城基因技术研究所,现在有一种dna鉴定技术,可以完全鉴定两拨毛发的是否出自同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三天不下楼,求您一张月票
(已四章连发)
双倍月票终于来了,很兴奋!
为啥兴奋,因为月票之战终于打响了,拼命的时候到了。
我不想说什么困难,尽管这个月真得很困难!
我只想说荣誉和决心!
先说荣誉,我认为这个月是官道的荣誉之月。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个月是都市月,起点设了三项奖励,分别是,月票奖(前十五名获得,拿不到全勤顺延);好评奖,也就是那个赞榜(前五获得);最后就是全勤奖了。
而对官道来说,将面对这么一个机会,那就是将这三项奖励全拿到,完成大满贯!
我细细数了数,这个月,同时满足这三项的,除了我们没人有这个机会了!
惊喜一个!
全勤,这个就不说了,虽然这个月琐事不断,但江南始终保持住了两更的基础上,加更过数次。
赞榜,目前问题不大,但还是希望大家能违心表扬江南,赞一赞,稳住名次;
月票,最重要的就是月票了,细说来,咱们现在是十七名,前面有两本没有全勤,按照都市之月规则,月票奖励已基本坠入我们囊中。但江南不希望窝窝囊囊拣人家的剩饭,要拿咱们就光明正大的拿,冲到前面去。
同志们,领导们,亲人们,官道写了一年多,从来没获得过什么荣誉,这是唯一的一次,求求大家,帮助江南实现这个愿望!
我能做的就是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拼命些,说真的攒出这四章稿子,我这手残党已经熬了三个通宵了,眼睛疼了,头昏了,都是在水盆里浸一浸,接着拼!
今天只是第一天,未来还有三天,江南会拼下去,三天不下楼了,你们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第二百三十八章 辩无可辩
“说到这儿,相信同志们都明白了,从目前来看,薛向强jian马秀芬同志,几乎是确定无疑的!”
郑行高说完了,满场无声,谁也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结果,不少人心中甚至都浮起了难道是自己错了的念头!
不错,几乎在座大多数常委,在听说薛向因为强jian谁谁,被泼粪,下意识地,便判定此为无稽之谈,纯属栽赃。
当然,这个下意识,却是众常委凭借多年宦海沉浮的人生经验和政治经验做出的,向来精准异常。
就像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判断一加一等于二一般,无需思索,只须条件反射。
可偏偏郑行高此时,爆出了如此强有力的证据,颠覆了大家的条件反射的结果,自然让众人怀疑自己的直觉。
便是打算死挺薛向的陈道林,也生出了疑惑。
哪知道就在众人震惊之际,纪委书记程雪松又放出了重磅炸弹,但见他抽出压在他面前笔记本下的一个油皮纸文件袋,道:“郑书记说完,我这儿也说几句,因为知道今天的议题,我特意在纪委信访室,问了问有没有关于薛向同志的举报,结果,细细一检索,发现了七八封举报信,当时,我就打开瞧了瞧,竟然全是举报薛向同志猥亵,流氓的,思及今天的议题,我特意就把这信件收拢,带了过来,哎,没想到啊!”
程雪松这一击,虽没有郑行高那一招来得猛烈。却是致命的,这叫好像殴斗,郑行高那一刀捅穿了薛老三的胸膛,看似鲜血哗哗,伤口恐怖,一时间,却不致命,而程雪松又握着刀柄轻轻搅动了一下,这就要了薛向的小命了。
因为即便是郑行高弄出了切实证据,大伙儿虽然惊疑。心中疑虑却是未消。而程雪松出示的东西,几乎完全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毕竟这世上的事儿,往往就逃不过一个从众心理,一个人说你坏。你未必坏。可一群人说你坏。那你就很多证明自己是好东西。
眼下的情况正是如此,郑行高这边方举证了薛向强jian马秀芬,那厢郑行高又丢出了这么些举报信件。极有力地证明了薛向确实品格有问题,几乎从侧面为强jian罪名成立,钉上了棺材板。
满场沉默良久,陈道林几乎整整抽完一支烟,按灭烟头,他终于再度出言打破了沉默,“程书记,方便不方便,透露这些信件的来源!”
程雪松微微愕然,便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这些信件都是从如下地方寄来的,有天香棉纺厂马秀芬的同事,还有武德区某党政干部家属,有红牡丹纺织厂,还有交大妇联单位的干事,等等,总共七八件吧,至于姓名,我就不透露了,陈书记若还有怀疑,可以向汪书记申请,我这边无条件放开。”
陈道林问举报信来源,无非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些人在举报薛向,想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毕竟与他和薛向的短暂相交,知道此人绝非淫邪之辈,这点相人之术的自信,陈道林自问还是有的。
他期待程雪松的举报信件,全是来源市委办公厅,若真来自薛向的工作单位,想验证就容易了,毕竟都是眼皮底下的人,要知根底就容易,可哪知道程雪松报出的竟是些莫名奇妙的地方,而督查室的面向对象又如此广大,若人硬说薛向借助工作之便,行苟且之事,他就不好辩驳了。
陈道林窥不破其中究竟,这很自然,毕竟设此局之人,机心之密,用心之深,当世罕见。
当然,若是薛老三在此,当得惶然大悟。
原来,程雪松报出的这些地方,全是薛向年前受黄伟指派,所处理的督查室公务。
当时,黄伟来下达任务时,薛向便生了疑心,毕竟有蛇山之行的前科在,薛向怎会对黄伟完全放心。
可真当这一件接一件涌来的案件被处理完后,薛向偏生又没发现什么奇异之处,当时,他便以为黄伟不过是想变着法儿的折腾自己。
而此刻,他若侧身此间,当能明白,人家哪里是来折腾的,而是埋下的千里伏线,就等今朝引爆。
却说,这郑行高、程雪松,一前一后,两度出手,便将这案子定的死了,便是陈道林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如何鼓动唇舌,反驳辩论。
满场再度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其实这种状态本身就很正常,至少对今天的议题如此。
因为今天的这种案子,摆明了是个漩涡,除了有利益牵扯的几人外,既然事不关已,自然无人愿意搅合进去。
段钢扫了众人一眼,道:“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也不是让大家屈尊做刑警,去推敲案情,只是我觉得事关重大,有必要向大家做个通报,毕竟薛向同志,不是一般干部,当然,我这里说他不是一般干部,不是因为他的伯父安远同志,而是因为薛向同志自参加工作以来,在各个岗位上都干的极其出色,屡创佳绩,尤其是在党的思想领域里,广有声名,这样的一位青年俊杰,后起之秀,在党内外,都享有很高的关注度,所以,对于他的问题,我认为应该拔高到一个相当的层次上来考虑!”
段钢这番话,却是肺腑之言,他的确很在意这位薛主任的身份,不光他如此,在座诸位,对今日案情,大多闭口不言,也正因如此!
一个衙内,折也就折了,可一个有建树有声名的衙内,却不是那么好碰的,即便此刻在常委会上几乎定死了其罪行,但要盖棺定论,还得要勇气,要决死一纵的勇气!
就在这时,段钢想起汪明慎来,心中暗道,这老汪还真是处处棋高一着,只怕人家已经料到了会上的结果,所以才早早地进了医院,这个缸人家还是不愿替他段某人顶啊!
“段市长的意思,薛向所涉的这桩强jian案,就此要盖棺定论了?”陈道林想听听段钢卖了这么久的关子,敢不敢狠下心来,把薛向整死。
若真如此,他陈某人即便救不得薛向,也值了!
因为这位段市长,以后只怕再也别想消停!
他陈某人可是研究过薛系的构架,这薛系崛起时间极端,内部构架压根儿不似其他豪门那般稳固,薛家核心也就薛安远和薛向两位,段钢这一铲子下去,简直就挖了老薛家的根,老薛家不找他拼命才怪!
段钢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这个会议,就是通报情况,不存在什么盖棺不盖棺的说法,毕竟案子该怎么走,终归还得实事求是,要重证据,走司法程序,当然,我提议召开这个会议,除了通报情况,也是有些私心的,毕竟薛向是我要下来的干部,他在曾经的各个岗位上,都做得极其优秀,就转到咱们明珠来,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我想薛向同志的本质还是不坏的,再者,年轻同志难免有些把持不住的时候,更何况,人一辈子哪有不犯点儿错误的,我想,对薛向同志,咱们就不要一棒子打死嘛,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提议,雪松同志,行高同志,具体怎么处理,怎么操作,你们二位还要多多费心!”
“老奸巨猾,真当打一巴掌揉三揉,是这么好玩儿的!”
透过薄薄的镜片,陈道林的目光凝在段钢那满是血丝的眼珠上,心中冷笑。
在他看来,段钢终究是怂了,不敢一巴掌将薛向拍死,不过,这倒也符合其性格,谨慎有余,魄力不足。
毕竟段某人功名之心甚重,既不愿,也不敢往死里得罪老薛家,想放薛向一条活路,结一份人情。
只不过,在陈道林看来,段钢这是在做梦,他真当这一盆污水泼上薛向身,靠这关键时刻抬抬手,就能抵消的么,且看后来吧!
…………………………
初春的天气,依旧严寒,呵气成雾,冰雪未消,小竹轩外,便是镜湖。
细说来,这镜湖说是湖,其实很勉强,不过二亩见方,其中水源,正是从天藻阁内湖分流而来。
而在天藻阁的初期工程上,本来是没有镜湖的存在的,这还是胡东海搬到小竹轩后,徐龙象特地为他凿辟的,因为他知道胡东海乐山爱水,性好风雅。
午后的温度,算是一天中最高的了,镜湖顾名思义,取平滑光亮如镜之意,而一天中也只有这时,镜湖却做不成平镜。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越冬的钓鱼鸟,露丝,都会光顾这片小湖,时不时穿云而入,一头扎进水里,钓走一条不甘的小鱼。
每到此刻,胡东海就会放下书本,静坐窗前,凝视着这片小湖,因为从腊月起,他便经不得严寒,不得出屋了,虽然每日里徐龙象都会抽空来陪他,且他也知道自己如果想要热闹,即便是要个戏班子来小竹轩唱戏,徐龙象也会全力张罗,可他明白这种热闹是别人的,只有到这个时候,面对镜湖,望着那刚刚钓走一条白翘的银鹭,他的心才是热闹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当湖十局
窗外,红蕉绿柏,苍竹雪梅,徐龙象供奉胡东海,真个是如师如父,即使眼下,经冬方春,百草尽凋,百花未放,这小竹轩窗外的景致,也让他布置得极是热闹。
这厢,胡东海正对着窗外,看得入神,忽然竹门响了。
“请进!”
胡东海话音方落,披一件貂裘大衣的徐公子便步了进来,他手里提溜着个墨色的保温桶,远远笑道,“胡老,这是我让厨房新煲的天麻虫草乌鸡汤,益中补气,正好适合你!”
“公子,破费了,破费了,我这身子,我知道,怎么补都没用的,没得浪费钱财!”胡东海挥挥手道。
胡东海所言“破费”二字,确是非虚,别看这小小一锅汤,徐龙象绝对不会用普通的天麻、虫草、乌鸡去熬,而必然是精中选精,其实,细细算来,入冬以来,胡东海吃掉的百年辽东野山参,都有十多斤了。
可以说徐龙象对胡东海这位心腹谋主,可谓呵护备至,眼前这方镜湖,竹轩内壁炉,以及壁炉内燃烧正旺的沉香炭,亦是明证。
“胡老,您千万别再这么说,你对我和徐氏之恩,我就是倾尽所有,只怕也难报万一,些许钱财能换来的物什,又值得个甚?”
说话儿,徐龙象近前几步,将保温桶拧开,取出嵌在上端的绿色小食盒,复将桶里的熬得已黏稠的汤汁,倒进了食盒里。双手捧到胡东海跟前,“胡老,趁着喝吧!”
胡东海方喝了不少茶水,本就没什么胃口,原想拒绝,但瞥见徐龙象目光温暖,真情流露,他心下一软,伸手端过,一饮而尽。
见他喝得干脆。徐龙象脸上浮出笑来。“我问过老中医了,您这毛病还只能调养,要是长期照这个滋补方子,补下去。用不了多久。您这畏寒的毛病。就能尽除了!”
胡东海知他是宽慰之言,笑笑,偏转话题道:“我观公子。面有喜色,估摸着钟点儿,那边的会议,也该结束了,只怕是有好消息了,孟子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公子何妨说出来,我寡居无聊,正好寻些乐子!”
胡东海是个冷人儿,难得听他开玩笑,徐龙象咧嘴笑了,忽地,弯腰鞠了一躬,“胡老,正如您所料,大事定矣,徐氏能迈过这道坎儿,全靠胡老您运筹帷幄,如此大恩,我徐氏百世难忘!”
徐龙象真的是激动了,当时,明珠大佬们召开常委会时,他就守在电话边上,那边的会议结果一出来,他这边就收到了。
胡东海伸手扶起他,“会上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走司法程序,毕竟诸位常委再有维护之心,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这胡话却也不是那么好说的,他们的党组织到底有原则和纪律在。”
徐龙象脸上布满了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喜色,的确,他该高兴,多日压在心头的重担,一朝卸去,这真是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不还是没定死?”
胡东海脸上无喜无忧,紧了紧脖子处的狐裘,叹道,“这个老段啊,到底还是魄力不足!”
徐龙象道:“人之常情,他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又得了咱们的新计划书,正是踌躇满志,意在顶峰的时候,自然惜身得紧,好在他做到这一步就算不错了,主动权不还抓在咱们手中们,走司法程序,嘿嘿,咱们就走给薛大衙内看看!”
“意在顶峰?呵呵,公子你高看他了,不过是一介袁本初,做大事惜身,成就终究有限!”说话儿,胡东海端起茶杯浅嗫一口,叹道:“还是性格决定命运啊!”
对那位的前程,徐龙象不怎么担心,反正那位也没和徐氏恩结生死的意思,大家也不过是各取所取,当下,偏转话题道,“胡老,如今大事底定,咱们蛇山那边是否可以全力开张,保尔那边又催了!”
胡东海摆摆手,“公子,做事要专,眼下的事,更是要专,你要知道咱们是在屠龙,切莫大意,更何况,金矿跑不了,可咱们暂时缚住的这条潜龙,还是咱们攻其不备,才一击得手,你可别忘了这条潜龙翻云覆雨的本事,他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脱困而出,当务之急,还在缚龙,别的先放一边!”
徐公子凛然应诺后,胡东海又道:“马秀芬那帮女子如何了,别看她们现下无关大局,弄不好那边翻盘就在这几人身上,若是真在她们身上翻了盘子,最坏的还不时潜龙脱困而出,恐怕咱们得彻底露头,届时,叫人家给咱们来个犁庭扫穴!”
徐龙象肃道:“胡老放心,马秀芬她们都是从天藻阁出来的,她们如今能有此自由身,该当心怀感恩,更何况,咱们天藻阁的家规,别人不清楚,她们还不清楚么,此事定保无虞!”
话至此处,这所谓薛老三强jian案,已然明了。
细说来,这桩薛老三强jian案,来得有些偶然,甚至可以说是意外之局!
不过,胡东海此人布局如下棋,乃是真正的大国手,一招一式从来由心而发,绝不拘泥定式。
想当初,胡东海策划的是“薛氏艳zhao门”,按他惯有布局手法,从来都不会一根线,而是起承转合,多线并进,薛氏艳zhao门,亦是如此。
胡东海不仅要让薛氏yan照门,轰传天下,让那几位仙佛伸手都压不下来,还要让整件事件,如水银泻地,无懈可击。
所以,才有了马秀芬这帮人的出场!
说起来,马秀芬这帮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早期天藻阁培育的秀女,不过,她们是落选产品,但好在在天藻阁待过。
而恰好,胡东海设此局,就需要这帮知根知底,且能掌握由心的妇人。
因此,徐龙象才费劲功夫,将马秀芬这帮早年落选的天藻阁秀女的下落,给搜罗了出来,经过一番筛选,便定了马秀芬这帮妇人。
其后,才有了年关前,黄伟陡然来寻薛向,安排这一出又一出的任务,这任务哪里是为了折腾薛向,不过是为今日之局,做铺垫,给薛老三接触那些选定女子的机会。
要不然,平白不识之人,如何能指认薛老三强jian,流氓,即使指认了,只怕也没人信。
而为什么说这出强jian案,来的偶然了,因为当初胡东海设计的只是举报信,并不存在什么强jian之说,而这些举报信的出现,也不过是为了印证薛向人品有问题,至少,证明薛老三在男女之事上,极度放荡。
这种手法,跟今日常委会上,郑行高方摆出薛向强jian的切实证据,程雪松便亮出了这些检举信,两方合璧,彻底将薛向的形象打落那般,可谓异曲同工。
胡东海计划让马秀芬等人弄这些有据可查的实名检举信,就是为了给薛氏艳zhao门,补上最后一块短板提供舆论支撑。
而在布局的过程中,胡东海灵机一动,忽然发现他所布局的检举信这条支线,若引申下去,将有意想不到的妙处,这才有了这出强jian案。
比之艳zhao门,这个强jian案,恐怕杀伤力,相对薄弱。
毕竟以薛家人的权势,这件案子即便办到底,对薛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自此脱离宦海,再不能为官。
而胡东海知道以段钢的谨慎,薛向的结果但不至如此不可收拾,最多背个处分,换个地方,重新来过。
这个结局,或许和胡东海先前所定的屠龙的志向,大相径庭,但对徐氏徐龙象,却是最好的,毕竟从头到尾,徐氏和薛向做对,也是迫不得已,最大的愿望也无非是逐走这位薛衙内,让蛇山金矿能恢复产量。
既然这个强jian案,能达到这个效果,胡东海又怎会为了一己之私,弃之不用。
道罢此案的来龙去脉,咱们书归正传。
却说徐龙象方自信满满保证了,马秀芬那帮妇人不会出漏子,又道:“胡老,刀疤那边是不是得收了,哎,早知道如此结果,当初也就用不着费那么大力气,跑美国去弄那玩意儿了,这下好了,那东西方安好,就拍了两三幅薛向夜睡图,别的作用,丁点没起。我看还是趁着薛向在里头的机会,让刀疤把那玩意儿拆回来,免得让他发现,反授之以柄!”
胡东海眼角皱皮微聚,“怎么,公子真的认为大事就此底定了?”说罢,呼噜噜,低头浅嗫了一口茶水。
却说胡东海此话方出,听在徐龙象耳里,就好比给正在三伏天里,兜头来了盆冰水,让他浑身激灵灵,不住打冷颤。
要说这徐龙象也是才思敏捷,定力、城府皆超人数等之辈,这点,包括胡东海在内的几乎所有和徐龙象有过颇深交往的人,都不怀疑。
可偏偏在胡东海和薛向之间的数次交锋中,徐龙象总觉得脑子不够用,总觉得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局面成何等模样,始终都存在变数。
他就好像一个围棋初学者,在看大国手范西屏和施襄厦,下当湖十局,总觉得仙气纵heng,百变丛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