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全会后的结果
第六十七章全会后的结果
薛向笑笑,正待接话,耿福林又抢道:“没说的,这么大成绩不宣传怎么行?我看不但社里和区里得宣传,就是整个承天县也得好好宣传宣传,这是多大的成绩啊!别说你耿老哥当你面儿说好话,我看给你老弟评个全国劳模也尽够了。说实话,先前风闻你老弟在靠山屯的成绩,我在班子会上也提过一嘴,要派县里的宣传单位下来采采,却是被老郭给否了。当时我还纳了闷儿,现在才知道老郭为啥不让采,那是嫉贤妒能,生怕你老弟名声冲天啊。”
听耿福林这么一说,薛向心头许久的疑问才算解开。先前,他一直不明白,靠山屯又是养猪,又是卖肉,还如山一般进钱,最后,又震天动地地大搞基建,全承天县几乎都传遍了,怎么全县的宣传领域一点儿动静也没。这下,才算知道是郭民家在里面作怪。薛向心中一边暗哂郭民家小心眼儿,一边对这种“闷声”大发财甚感满意。
说实话,薛向压根儿就不愿意靠山屯被吵得人尽皆知。县里知道就知道了,只要不宣传就好。就怕县里一宣传,就凭一个大队折腾出一个如此规模的猪厂,放哪儿也是大新闻啊。一扩散,一准儿就得全地区、全省出名。而薛某人现下还提着脑袋在干着另一件事儿——分田到户,到时一帮人七采八访,要是把这事儿也给捅出去,那可就真要了命了。
见耿福林义愤填膺,再三表示要替自己宣传。薛向自不愿他好心帮倒忙,假托“有财不愿露白”,耿福林这才作罢。
…………….
忽忽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执政党第十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昨日胜利闭幕。对这次会议,薛向倒没投注多少关注。少了他这只蝴蝶震翅,结果和历史上一样。那位终于正位,老首长也正式复职,安老爷子依旧当选军委委员。而许子干、安在海、振华同志的职位却是皆无变动,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一年前,刚经过那次最大的博弈,众人的职位无不是新得,岂会这么短的时间再有升迁?
唯一另薛向惊讶的是,薛安远竟然当选候补中央委员。却说此次大会共选举中央委员201人,候补中央委员132人。而且军方在中央委员和zz局委员的名额向来都是极少的,除了军委四大部,十二大军区,某战略炮兵部队、海、空军主官和政委能入选中央委员外,剩下的也不过是十数位候补中央委员的位子。而薛安远能以新晋大军区副职当选,足显殊荣与不易。
说完薛向在四九城的几位相熟在这次换届的收获,自然不能漏过他在江汉省的一帮新朋旧友。要说这薛向还真有点儿“不给力衙内”的味道,谁和他粘糊,谁就在这次换届中未尽全功。
耿福林想冲承天县正位一把手,奈何郭民家上位失败,卡在原地,任凭赵国栋使力,也才在班子成员的排名上有所进益,现下是承天县革委第一副主任;陈光明也是如此,原来排名最后的秘书长兼农宣组组长,变成了排名第四的分管财政的副主任,不过总算戴上了主任的头衔;而赵国栋则是原地踏步,好在赵国栋上这个荆口地区主任也不过两年,倒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奢望之所以惶急联系薛向,也不过是找棵大树,顺便在换届中能保住位子。能和中央大员许子干同一次话,已经让赵国栋把心落回了肚子里,哪里还有不满意。
至于胡黎明、苏星河、洪天发等人对这次换届似乎没有多少想法,压根儿没表示过让薛向代为活动的意思,倒是仍旧频来电话,相邀饮宴,薛向自然次次婉拒。因为这会儿,薛向可是忙着呢。
你道忙什么呢?自然不是田间地头的农活,眼下不到秋收时分;也不是猪厂和饲料厂的琐事儿,两厂一应流程和活计,众社员早已精熟,虽管理仍嫌粗犷,可到底是有模有样,用不着薛向操心。甚至靠山屯借着这次基建的机会,将猪厂厂房又进行了扩建,薛向也不过是看了下草图,便点头应承了。而靠山屯声势最大的基建,这会儿也进行到了尾声,数千人操持半个多月,四百座二层小楼已然有了雏形。这个浩大的工程自有范五爷掌舵,薛向只负责调度物资,间或供应钞票,却也忙不着。
要说薛向在忙什么,那就是忙着备考!
眼见离高考就剩三个月的时间了,薛向就是再自负,心中也不免惶急。毕竟他没见过77年的高考试题,只是凭借时下的课本预估考题不会太难。说到底也不敢确定一举夺魁,要是事到临头,考场失利,那可就丢脸了。是以,薛向这些日子,再没出去闲逛,托耿福林送来一箱子高中课本后,便闭门读书了。
这日,薛向正伏在办公室的桌上,对着一本高三几何,埋头演算。叮铃铃,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薛向抬表一看,正是下午两点,一分不差,接过电话,脸上不自觉就现出笑来:“小宝贝,中午吃的什么呀。”不必问来人,就知道是小家伙打来的。
原来,说好的小家伙和康桐去岭南只待半个月。结果,众人刚到岭南,薛安远临时接到参加十一大的通知。薛安远只得又带着薛林一伙儿返京,开完会,已是九月初,开学了。小晚和小意自然留在京城上学,薛林则留在了京城照看二小。而康桐和康美枝团聚了半月,便待送小家伙会靠山屯,结果,不知怎么的,却是和薛安远一道下了岭南。
小家伙到岭南后,便每天中午两点准时给薛向打电话,美其名曰:怕大哥太想她了,吃不下饭,饿瘦了!而薛向想她是真,饿瘦未必,倒是每天好吃好睡,上次一过磅,还胖了三斤。
“吃的红烧大鲤鱼,粉蒸肉丸子,凉拌西红柿,丝瓜鸡蛋汤。大家伙,你中午吃的什么呀?还有,晚上大伯说带我去饭店吃好的呢,人家请客,你馋不馋啊?”小家伙每天中午必问饭菜品种,不知道是没话说,还是真的怕薛向饿瘦了。
“馋,馋得都流口水喽!小宝贝,我可惨了,中午两个菜,白菜炒萝卜,萝卜炒白菜。”
“白菜炒萝卜,萝卜炒白菜?这是一个菜呀!”小家伙声音嗲嗲,满是惊讶。
“谁说一个菜,明明是两个菜嘛,一个盘里萝卜多,一个盘里白菜多呗。”
“大家伙真可怜,唉,要不我叫大伯让人给你送些好吃的来,这里好吃的可多了,有红苹果,紫葡萄,大大香蕉,还有……”本来说着给薛向送好吃的,结果变成了炫耀自个儿的小资生活。岭南地处东南,气候温暖,本就盛产水果。小家伙这好吃佬,掉进了美食国,不乐不思蜀才怪呢。
薛向听得好笑:“对了,小宝贝什么时候回来啊?”
“想我了吧!嘻嘻,我也不知道呢,大伯不让走,我也想多陪陪他呢。”
“那就不陪大哥啦?”
“嗯…..还是先陪大伯呢,他头上多了好多白头发,我得看着他呢。老师说了,人有白头发了,就老了。大伯老了,我得多陪陪他,等你老了,我也多陪陪你。”
稚子之语,肺腑之言!
薛向心中温暖,问:“你康哥哥呢,怎么最近老不见他给我电话。”
“康哥哥去打枪了,和好多扛枪的兵哥哥一起呢。对了,他们都穿很花很花的衣服,你都没有呢。嘻嘻,我就有,是我要大伯给我做的呢,还有把小枪。等过几天,我穿那件很花的衣服,背把小枪,照了照片给你瞧。”
薛向笑着应下,猜到小家伙说得是迷彩军装,心中却是起疑。因为这会儿我军装备迷彩服的部队极少,只有几只刚组建不久的特战大队。据他所知,岭南军区要到八十年代才会组建狭义上的我军第一支特种部队,可这会儿才是77年,难道竟是提前了!
薛向知道问小家伙,也问不出究竟,便陪着她闲聊。忽然小家伙说康哥哥来了,未几,那边便换了康桐的声音:“三哥!”
“小康,怎么我听小适说,你每天都往军营里跑。既然你这么喜欢当兵,我看不如你就在岭南入伍算了。”康桐的老子康铁柱也是血红中冲杀出的将领,康桐身上一样流着军人的血脉,又怎么不渴望军营。薛向知道去年康桐拒绝当兵,非是本意,多半是为了义气。今次,有了机会,薛向特别希望替康桐圆上这个梦。
康桐那边吱唔不语,薛向便知其意,便说事情就这么定了,让康桐别再操心。这二人虽是兄弟情深,却是少有话题可聊,互相握着电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各自默契的说了句注意身体,便结束了通话。
挂了电话,薛向又开始温书,忽觉门外修墙砌屋的声音,异常躁人,起身正欲关门,却见柳眉一伙儿女知青齐齐朝这边行来,手中皆拿了书本纸笔。薛向一看这架势,便知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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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诀别时
第六十八章诀别时
原来,众知青偶然见薛向拿着高中课本,一问之下,才知道薛大队长竟也要参加十二月份的高考。初始,众知青只道薛向是装腔作势,有调皮如柳眉者看不过眼,便拿了高一代数的课后习题考校,想臊薛向一臊。哪知道薛向见题就解,行云流水,未有稍滞。柳眉大惊,回去一说,众知青皆是不信。钟跃民三人虽是不信,却到底知道给人留面皮。
蒋碧云一伙儿皆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又自以为窥出柳眉的心思,只道是她为心上人张目,皆欲好好调戏一下小妮子。五人商定已毕,各自精挑细选了难题,分散来寻薛向。谁知薛大队长大显神威,片刻间,就将众女精选的难题破了个干净。尤其是蒋碧云故意为难他,胡编乱造了许多汉语句子,叫他翻译成英文,竟也被薛向译了精光,还叫他搏了个外号叫“无所不译“。
自此,众知青才算心服口服,服气间,忽觉身边多了这么个牛人,对自己的复习计划不正是大有助益么。于是,薛某人就自动升级成为众人的“老师”。
“哟,薛老师是和咱们中的某人是心有灵犀呀,大老远地先来迎了。”蒋碧云是个泼辣性子,向来语出无忌。原本对薛向这个大队长还有些怵头,求解过几回数学题后,立时便变回了泼辣本色。
薛向讪讪,摆摆手,将众人迎了进来。
未待薛向这个主人开语,蒋碧云先把书本翻开了,“薛老师,快给我看看这道题是怎么回事,man这个单词的复数形式不是mans,怎么是men了呢。真是挠头,时间太短了,我外语又是一塌糊涂,看来我着回报考金陵女师大是没戏了。”
薛向从屉子抽出一本红色笔记本,递了过来:“可数名词的单数变复数一般是加s或es,但有一些词汇就是例外,我全整理出来了,记在上面。你全记熟,保管你在单复互变上过关。”
蒋碧云“呀的”一声,抢了过来:“这可是我的喽,你们要用,自己来抄,可不准抢哟。柳眉,是不是呀?”说着,竟冲柳眉眨起眼皮来。
柳眉白了她一言,将手中的高二代数递了过来:“薛向,你忙我看看这个二元一次方程是怎么解的?怎么有三个根?”
柳眉语如莺啼,手似白玉,薛向见他靠近,俊脸又开始不争气地变红。要说他最怕这帮女知青一涌而入,要是挨个儿问,他当能从容以对。却不知几人是不是商量好的,每次皆是同来同归。尤其是柳眉夹杂其中,更让薛向挠头。毕竟薛某人轻薄过人家,更兼血气方刚,心有阴私,每次窥见那对盈盈出水的眸子,能淡定如一才怪呢。
薛向抽过柳眉递来的课本,猛地合上:“你的问题我记下了,待会儿我会写下解题步骤,叫小孙给你拿过去。”他实是怕了柳眉那双回说话的眼睛,想早早将她打发走。
“哟,薛老师也太偏心了吧!怎么我每次问题目,你就只说个解题过程,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搞区别对待吧。”有人不满了。
“就是,薛老师也太欺负人了吧。”
“是啊,要我说,这胚子生得好,在哪儿都受人待见。”
“是呀,眼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
“………”
有人说一个女人就相当三千只鸭子,细数数,这会儿屋子里足足六个女人,除去一个玉面羞红、不言语的柳眉,剩下五女,也当得起一万多只鸭子。嘎嘎嘎,众女齐齐对准薛向开火,直弄他头痛欲裂。
众知青好一阵闹腾,见薛向压根儿不接茬儿,只顾埋头看书,才彻底没招儿了,又恐得罪了“老师”,不给解题,皆讪讪不语了,齐齐拿眼去看“罪魁祸首”柳眉。
柳眉这会儿,玉面绯红,窘态十足。平日里,众姐妹也常拿薛向和她开玩笑,那不过是闺房私话,终究是背着他。可这会儿,当着他的面儿,怎不叫人羞得无地自容。
“那呆子也不说话,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每次和他说话,皆是恨不得三言两语打发了人家。人家就真的那么叫人生厌,若真如此,上回,他干嘛还摸,摸人家那里。”柳眉心结百转,涨红了脸蛋儿来看薛向。却见薛某人背脊笔直,目不斜视,左手抚案,右手持笔,竟似正气十足,凌然不可侵犯的书生,直衬得自己和蒋碧云一伙儿好似狐妖女鬼,搔首弄姿来勾引他一般。
柳眉越看越气,好似一腔思君秋水,全泄进了阴沟。竖眉,跺脚,扭腰,旋一道好看的弧线,扭着腰肢,气冲冲地去了。蒋碧云一伙儿见闹得过了,也顾不得问问题,齐把书本往薛向面前一推,慌着追柳眉去了。
“梅子,梅子,死丫头跑得真快!你呀,也真是的,喜欢人家就说出来嘛。”蒋碧云追上柳眉,气喘嘘嘘地说道。口气却是平静之极,好似说得是吃饭、喝水一般的琐事,浑然未有这个年代,大姑娘该注意的忌讳和矜持。
说话,后边的四个女知青也追了上来,模样最俊俏的那位笑道:“哟哟,好大的口气,你道谁都跟你蒋大小姐一般,百无禁忌,看上人家郑桐,只差自个儿上门抢亲啦。”
哈哈哈哈….
众人齐齐笑出声来,就连先前一直气鼓鼓的柳眉也被逗乐了。
“秦岭,我叫你说嘴,死丫头,你还敢跑,站住……”蒋碧云咆哮一声,松开了柳眉,便去追那俊俏女郎。
一时间,打谷场上好似挂满了银铃铛,微风吹来,清脆好听的声音响成一片。
………………..
月上东山的时候,薛向上了床。窗外风景依稀如昨,屋子却没了往日的欢快气氛,没了烦人精,这日子好像也不大好过呀。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解闷儿,也无从下手。本来还有个收录机可以解闷,可邓四爷和朱万户见了它,就跟见了祖宗,死要活要,给要去了养猪厂。想买台电视回来假公济私,可屯子里连电都没通,买来也是瞎子的眼睛。
窗外风景依旧,风清月柔,小池如镜,就连窗外的翠竹被风吹得簌簌响声也如昨夜。薛向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只嫌繁复,再无诗意。
垫高了枕头,调好了睡姿,薛向正欲起身关窗,沉心睡觉。窗前,忽地现出一道窈窕的影子,唬得薛向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砰的一声,额头撞在了窗檐处,疼得他直哆嗦。
“噗嗤”窗外的影子笑了。
“谁呀,大半夜的,有这么吓人的么?”薛向抚着患处,不满已极。
“哪里是大半夜,才九点不到呢,谁叫你晚上睡觉不关窗子,也不注意影响。”声音悦耳如铃,不是柳眉又是何人。
薛向听见声音,辨出来人,慌忙拿窗头的衬衣,来遮挡下体。原来这会儿,薛大官人只穿着小裤呢。哪知道这个动作,换来的却是窗外一声清啐。原来,屋内光线黯淡,窗外的柳眉压根儿看不清屋内的薛向。可薛向这一动作,拿衣衫朝下体一盖,整个儿一欲盖弥彰。柳眉立时已为薛向是裸着全身,立时清啐一声,转过身子,“你…你….你怎么这个样子,睡觉还脱衣裳?”
柳眉语无伦次,薛向莫名其妙:“我说,柳眉同志,你睡觉难道不脱衣裳?大半夜,哦不,**点了,你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非得这会儿说。就是要说,你走到了近处,也该只会一声呀。”
柳眉玉脸飞红,暗道不小心说了病句,让臭小子抓住了话柄,嘴上却是振振有词:“谁知道你睡觉不关窗的,我这不是想着到近处再敲窗嘛。”
薛向知道自己是秀才遇到兵,也不再奢望能辨出个对错,“好吧,算是我的不是。那柳眉同志,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我要走了。”柳眉的银铃陡然化作默箫。
薛向道:“去哪儿,喔,是要请假对吧?没事儿,我知道了…..”
“不是!”柳眉脆声打断:“是回金陵!红庙大队的知青们已经接到通知了,晚上钟跃民刚去过那边,说是后天就要回城了。”
“喔,那很好啊,这是喜事儿啊,你们知青的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说起来也怪我,下午公社说发个通知,我偷懒没去,叫小孙去领的。小孙这小子到现在也没回来,准是跑哪儿喝酒去了,连累你们还要到别处接消息,回头我一准批…..”
“我要走了!”柳眉再次打断薛向的话。
“喔,到时我组织乡亲们送你们,算是感谢…..”薛向依旧没心没肺地说着场面话,可他到底不是傻子。
“没话对我说么?”
“保重!”
“就这个?”
“呵呵…”
“笑什么?”
“那个,你的那道题我解出来了,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拿。”薛向转身就要下床。
“站住!”薛向半转的身子嘎然而止。
“薛向,你…你喜欢…我么?”柳眉话到最后,已轻若蚊蝇。
黑暗中薛向额头已汗水涔涔,努力再三,咬牙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知道,你经常和京城的一个女孩子通信,小适说过。我问的是你,不是她。你喜欢我么?”
薛向惊愕,脑子里忽然有些乱了:“我…我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柳眉轻哼一声,转身逃开,回手抛进一团物什。
薛向拣起一看,正是一方羊毛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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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高考结束
向起了个大早,打开房门,呜呜呼啸的北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扑在脸上,刺棱棱,激得他打了个寒颤。薛向搓了搓脸,同招待所看门的狗皮帽老头打声招呼,折步东行。这会儿虽已近六点半,可冬日昼短夜长,又兼着阴天,路上还是阴蒙蒙一片,亏得沿街的店铺亮灯燃烛,才不至于教人大早晨的就作了睁眼的瞎子。
薛向沿街缓行,眼睛却是不住地瞄扫着各家店铺顶上五花八门的招牌,玩味着这一堆极复时代特色的名字。叫“利民”的副食店,称“向红”的成衣铺,唤“红星”的理发店…如此种种,数不胜数,就连西北角挂着灯笼的公厕都打着“反资”的旗号。薛向正看得无趣,吃饭的老地方到了——一家唤作“康民”的食堂。这间食堂,瞅一眼便知必是老门脸儿无疑,依稀能判断出是前清就存在了。青砖灰瓦已是故旧,顶头的立柱也满是斑驳的凿痕,最显露它悠久岁月的却是那楼檐屋角,竟是七寸八的弯钩斜,正是清末的造型。.
翻过大红的挡风门帘,薛向步了进去,冲着正倚在黄漆立柜后点验着钱、票的胖收银员喊了声“老规矩”,便在门边寻了位置坐下。这会儿食堂内,已差不多坐了小五十食客,青年男女居多,竟是占了三分之二有余。薛向瞅了一眼,发现不少不熟的熟人。之所以说是不熟,是因为他和人家压根儿没说过话;又说熟人,则是因为,他以是连着三次见着这些人了,甚至还记得那个大胖子的名字——阮向阳。因为。每次吃饭,这家伙总是最活跃。
薛向的到来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众人皆低头吃饭,或扯着嗓子相互交谈。满屋子嘈嘈切切,却是谈论着同一件事儿。因着有共同语言,食客们说着说着,便聚合在一起讨论开了。
一人话音方落,叫阮向红的白脸胖子蹭的站起身来,将大半截油条,卷成一团,塞进了嘴里,猛灌口豆浆。咕嘟一声。嚼也不角,咽了下去,嚷道:“我说诸位,昨个儿两天拼死拼活,大伙儿总算都熬过去了。可今儿个要考英语。我是实在没招,刚认齐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这可咋整啊?考这个,不正是为了人嘛。”阮胖子嘴上叫苦,可眉眼尽是自得之色,端得奇怪。
“阮胖子,卖得什么肥呀,谁不知道你老子是搞翻译工作的,还跟咱这儿装!明显就是故意挑了话头儿。臊咱们的。”一个穿着黑棉袄的女郎,似是和阮胖子相熟,一下子戳穿了谎言。
软向阳白净的胖脸陡然摸了胭脂一般,两腮瞬间绯红,但见他粗大的脖子一梗:“池爱红,你瞎说什么!哥们儿打小一颗红心就交给了党。老头子是老头子,我是我,他搞翻译,我就非得学外语么?”
“行了,阮胖子,你小子纯是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爹。没你那个反动的老子,你小子能长成现在的吨位。”
“哈哈哈….”
“你老子才反动,我爸是被冤枉的,组织上结论早就下来了。谁要是再跟我提这茬儿,我跟谁急啊。”
“哎哟,老软,甭理他们,他们就是嫉妒你学习好。怎么话儿说的,你恰好坐兄弟前面,答题时,试卷儿偏上一偏,给兄弟留条活路如何。”
“老乌,你这是裸的作弊啊,小心老子检举你….”
“……….”
薛向听着众人喧闹,因着不熟,也不搭话,却是不住地摇头苦笑。你道薛某人笑什么呢?人家是在自嘲三个月的苦功,白!费!了!
原来自柳眉不告而别后,薛向又打叠起精神组织相亲们,送别钟跃民等人,最后,分派好了生产队的工作,便真的闭关读书了。连家也搬进了金牛山,在碧波潭边结庐而居,一住就是三个月。直到大前天,功成出关,来到承天县,准备应考。
哪知道第一场考语文,考题一发下来,薛向就懵了。第一题,分辨句子成分:我们是的孩子,请划清句子成分,说明词性;第二题,默写的《七律》;第三题,《沁园春.雪》中最后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表达了怎样的革命情怀…..如是而下,总计不超过二十题,最后一篇作文《我们要和雷锋同志学习什么》。后来的几场考试,遇到的题目不是“写出水的分子式、燃烧的化学方程式”,就是“两列火车相向而行,各自速度几何,叫求出几时相遇”…….
见了此类题目,薛向几乎要仰天长叹。此种遭遇,活似他薛某人遇到天下第一高手挑战,惶急之下,搬出降龙十八章、六脉神剑,九阴真经,避居山中,苦练三月,还觉不保险,几乎要引刀自宫,修习葵花宝典了。孰料一交手,那天下第一高手竟是只会铁砂掌、杨家枪之类的大路货,一记掌风就劈到了。这聚力千钧,却是打在了棉花包上,怎不叫薛大官人抓狂。
薛向心中正暗叹老天不公,一个白衣白帽的小伙子,托着个紫红木盘,端了上来,献宝似地唱名道:“新磨豆浆一斤,现炸酥油条半斤,猪肉三鲜馅儿肉包两斤,大兄弟,你好胃口。”心中却是在嘟囔“大兄弟,你真tm有钱”。却说薛某人一连两天过早皆在此处,均是将那精贵玩意儿点上一堆,怎不叫人眼热。
那小伙子吆喝声抑扬顿挫,满堂皆闻,食客们皆朝薛向这边看来。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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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见薛向满桌子美食,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窝头,碗里的老咸菜,心中不免吃味儿。有那心狭之辈更是和邻座嘟囔起:“吃这么多,也不怕噎着,我看还是窝头、咸菜实惠管饱。”
立时就有人应声:“行了,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了,我看你俩眼珠子快飞进人家盘子里了。你盯着人家的肉包子,自个儿猛啃窝头,玩儿的什么指菜下饭嘛。”
“你……..”
“行了,你什么你,麻利儿吃吧。我得省些时间,赶紧记俩单词吧,这就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没功夫陪你闲聊。”
“……….”
如是对话,在所多有,薛向耳聪目明,自然得闻。他也没功夫跟人家较真儿,对着满桌的美食,据案大嚼,片刻功夫,便吃了个精光。他这番暴发户模样,叫四周众人看得眼睛发直,纷纷交头接耳,打听起这是何方人物,承天县城可是少见,看这架势又不似土包子。
问来问去,众人竟达成广泛共识,将薛向定性为乡下某队长的傻儿子。却说薛向长得高大挺拔,面目英俊,众人怎会赠个“傻”字与他呢?
谁叫薛某人答题速度极快,一场两小时的考试,这家伙半个钟头就完成了,便趴在案头呼呼大睡,场场皆是如此。此地就餐的,有和薛向分在同一考场,消息一通报,众人便将薛向视作了没事儿凑热闹的傻小子。
薛向自管不了别人如何观感,掏出虎皮钱包,抽出一毛八分钱和两张一斤的全国通,递上了收银台。那胖收银员眉开眼笑的接过钱、票,一双金鱼眼盯着那全国通,肥大的眼泡子快滚出眼眶了,嘴上招呼着后厨给薛向上茶,心中却在想着如何将这两张全国通换成本地通,好自己密下。
薛向一盏茶喝完,瞅瞅时间,离开考不过半个小时,冲胖收银员打声招呼,转身撩开门帘,便撞进了风雪里。
…………………….
叮铃铃……
“同学醒醒,醒醒,交卷儿啦。”
薛向睁开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将早折好的试卷递了过去,笑笑,没有说话。
“这位同学,你还笑呢,两个小时的答题时间,你睡了有一百分钟,就是不会答题,写些英文字母也是好的嘛。唉,我也懒得说你,听前面几位监考老师说,你是场场睡大觉。要是不会写,就别来遭这个罪嘛,大冬天的,多冷啊…..”
收卷的是位慈祥的大妈,看着薛向,满脸的可惜,说完,拍拍他的肩膀,又朝后面一位行去。未几,薛向又听见她叹息:“唉,要我说这英文考试,真是难为人,就这三个多月的备考功夫,能把丢了十多年的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认全,我看就够呛了…..”
此时,薛向心间一样在叹息,遭遇了比前四科更无语的试卷,满篇的尽是“how
old
you”、“what‘s
you
name”。最后一篇作文,竟是写好了汉语,叫人翻译,且翻译的内容尽是初中入门的知识。满篇试卷如此,怎不叫京大高材生薛某人神伤?
不管薛某人是装十三也好,还是为那潜心苦读的三个月叫屈也好,这注定载入史册的一次高考,总算是结束了。
出得县里一中的三层小楼,薛向只觉眼睛被堵满了,但见天上地下雪花如絮,飞飞绞绞;校门内外人海茫茫,水泄不通。他索性不急着出门,紧了紧军大衣,靠着一根立柱站了,燃一只烟,看起眼前热闹的人群来。
ps:七七年江汉省的试卷,我特意看过,大略如此。只是当时只有特殊专业才考英语,文中的就不细究了。加快进度,大碰撞要来了,撞完,就回京了。能给月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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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我是你叔叔
薛向不看那出场便被家人拥起的青年考生,人家那阖家团聚是如何温暖;只看那大龄考生,看着看着,嘴角便拽起笑来。请牢记西北角的那大胡子考生早引起薛向瞩目,接下来一幕,更令薛向叫奇。那人一出门,竟被一对七八岁的孩童拥起来叫“爸爸”。
十年浩劫不知荒废了多少人,见此一幕,薛向得趣之余,不免感慨。.
薛向正看得有趣,从他身边划过的一堆壮汉吸走了他的注意力。
那两壮汉,一个三十出头模样,一个十七八岁,皆是虎背熊腰之辈。那三十出头的一出门,就给那十七八的推一个跟头,骂道:“小兔崽子,刚才捂那么严实干嘛,连你亲叔叔也不照顾?老子给你使了那么久的眼色,眼睛都快闪瞎了。你小子跟老子装看不见,有你这样的侄子么?”
薛向乐了,竟是叔侄同考,还分到了一个教室的邻桌,叔叔要侄子放水,侄子没放水,却是放了鸽子。
那青年被推一个跟头,也不着恼,爬起身来,拍拍身上的雪花,没皮没脸地笑道:“叔,嘿嘿,回去可别跟俺爹嚼舌头呀,大不了今晚磨面的活儿,我一个人包了。你得像个爷们儿不是,自己不会做,就不做嘛,总不能欺骗组织吧。靠耍机灵,就是考上了,进了学校也得露馅。到时,人家给你退回来,那可把咱老陈家的脸给丢尽了不是?我这纯是为了列祖列宗兼子孙后代着想。”
那壮汉发作不成,反被戏弄,勃然大怒,四下张望,似在寻趁手的家伙。要收拾这胳膊肘不往内拐的侄子。瞅来瞅去,瞅中了花坛里才半人高的柏树。那壮汉奔至近前,就来了个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壮汉刚把柏树拔了起来,满场同时响起了两声“住手”。一声是他那倒霉侄子发出的,一声是气势汹汹而来的俩保卫科干事齐声发出的。那俩保卫干事,一高胖,一矮瘦,皆身着藏青的工作服,胸口处还贴了“保卫干事”的铭牌,身份甚是好认。
那壮汉闻声,再瞅瞅手里已经离了土的柏树。痴愣当场。心中大叹:坏事儿了!
果然,那俩干事一到近前,就要那壮汉报出名姓,接着便是大声喝叱,兼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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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窗广
告)唬得那壮汉汗水涔涔。那青年这会儿也傻眼了,不住地给俩干事赔不是,说是树才拔起来,没伤着根,再栽下去一准儿成活,自己和叔叔保证把树原封不动地种回去。
孰料俩老虎皮非不答应,高个儿老虎皮竟从怀里掏出个笔记本来,从上衣兜里取下钢笔,龙飞凤舞地划了起来。写完,撕下纸张,拍进了那壮汉手里,“损坏公物,罚款两元,掏钱吧!”
那壮汉捏着手里的“罚款单”。胀得满脸通红,冲那青年要钱。那青年却吱唔说:走时,老头子只给了五毛钱的午饭钱,不够交罚款。却说这会儿的农村人都朴实,也极听公家的话。那俩保老虎皮随手开的破纸,叔侄两人便想着如何交钱,却是没有半点纠缠、掰扯的心思。
“什么,只有五毛钱?你当这颗松柏是稻草啊!五毛钱,哪里能够!实在不行,你们回去一个拿钱,留一个在这儿交待问题。”矮个儿老虎皮一听只有五毛钱,脸上黑气更甚。
“行了,两块钱,我替他们交了!”两叔侄正争着要作“人质”,薛向出声了。
先前看了半天戏,薛向对这对如兄如弟的叔侄观感甚好,便决定帮上一帮。虽然他有一大堆办法,能让这俩老虎皮鸡飞蛋打。可眼下他急着回屯子,不愿多生事端,遂决定交钱息事。
两叔侄见来了救星,慌忙迎过来,冲薛向道谢。薛向冲二人笑笑,伸手进怀,带出那虎皮钱包来。钱包鼓鼓囊囊,翻身打开,一大叠大团结和各种全国通的票据躺在里面。薛向拨动几下,无有小钞票,竟全是十元的和几张毛票,遂掏出张大团结,递了过去。
薛向打开钱包的时候,并未背着四人。四人见着这满满一包大团结,皆傻了眼。薛向拿着大团结,在俩老虎皮眼皮处连晃了几下,那高个儿老虎皮才回过神来,猛地夺过钱钞,冲薛向道:“好大的票子,谁身上有那些零钱啊?你等会儿啊,我叫小马回办公室拿钱找你。我人和这钱都在这儿等着,跑不了你的。”说完,拍拍那矮个儿老虎皮的肩膀,暗里用力捏了两下,便又夸赞起薛向的雷锋精神来。
那矮个儿老虎皮会意,一溜烟的去了,未几,零钱没带回来,倒带回二三十青年混混儿来。领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精瘦青年,满脸的精悍气,大冬天的把脑袋刮得泛青,脖子里竟围着个大红的围巾,看着不伦不类,被众混混围在当中,竟凭空生出几分气势来。
“耿老大,就是这小子,我敢断定他那钱包是老虎皮做的,而且钱包内至少有五百块。您是不知大啊,那一大沓大团结,晃得我和赵哥直犯晕。”矮个儿老虎皮指着薛向说完,又扭头问那高个儿老虎皮:“是吧,赵哥,您跟耿老大说说。”
“说tm个球啊,拿过钱包不就知道了么。”耿老大似乎不耐烦聒噪,伸出手掌覆在那矮个儿老虎皮的脸上,推了他一个踉跄。又大咧咧地冲薛向伸出手来,意思是让薛向主动缴贡,免了皮肉之苦。
早在众青皮奔行过来的时候,薛向心中便泛起苦笑:真是哪儿都少不不了这帮蛆虫呀!要说时下的治安环境,已经混乱到了一定程度了。究其原因,正是最近几年知青返乡大潮所致。因着城市里涌回了无数青年,一时半会儿,又不能安排全部青年就业,早就了这么一大批游手好闲之辈,再加上浩劫冲击过的公安机关至今还没缓过气儿来。于是,各路牛鬼蛇神纷纷粉墨登场,弄得各地治安差得一塌糊涂。
眼眼的这一路,正是耿浩男仗着自家在承天县的权势,纠结的一路地痞。这伙儿人转好勒人钱财,眼下又正是高考高峰期,便把主意打到了考生的身上来。至于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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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首发~~俩老虎皮本就是耿浩男一堆青皮里出来的,正是借着耿浩男的推手,才披上了这身虎皮。
“这位兄弟,你先跑吧,我和我侄子都练过两下庄稼把式,能对付一阵儿。要说这本来就是咱们的事儿,可不能叫你搭进来。再说,你跑了,也正好叫公安呀。”此刻,这对叔侄一左一右将薛向护在了中间,那中年壮汉更是在薛向耳边嘀咕起悄悄话来。
薛向听得心中一暖,冲他笑笑,身手将叔侄两人分开,一把握住耿浩男伸来的大手,脸上笑容更甚:“原来是小耿啊,好些年没见了吧,可是想死叔叔了。”边说,边用力摇了起来。
薛向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这两人竟是认识?还是叔侄!
众青皮纷纷拿眼来瞧耿浩男,但见耿老大面目古怪之极,面色通红,眉头紧皱,牙关不断地开合,却不说话,竟似和那人握手握得热烈之极,心中无不大叹:还真tm的是亲戚啊,这单买卖算是砸了!
要是耿浩男知道这帮青皮如是想法,一准儿能气晕过去。他这会儿哪里是和薛向握手握得亲热,纯是被薛向巨力捏得手掌欲裂,不得不跟着摇晃。且为了端住老大的面子,忍痛不叫,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怕这嘴一张开,吐出的一准儿不是连贯的句子,而是凄厉的惨嚎。
耿浩男强忍剧痛,猛地起脚朝薛向踢来,想用行动召唤众青皮开打。既然已落入魔掌,大魔王薛向哪里还会让他得逞。耿浩男右脚方起,薛向握住他的大手稍稍使力,便将他带得一个踉跄,拉进了怀里。
薛向右手依旧捏住耿浩男的手不放,左手攸的伸出,飞速捏过耿浩男另一只手的肩肘关节处,便让他那只手失去了反抗能力。飞速做完这一切后,左手不停,复又绕到耿浩男的后背擂鼓一般拍打起来:“小耿啊,好多年不见了,你怎么越长越磕碜了?和你爸一点儿都不像,还得叔叔我差点儿没认不出你来。”说着,薛向的大手又抚上了耿浩男那青皮光头,拍得啪啪直响:“大冷天的
,刮得也太干净了吧,挺冷的吧,看,都冻得通红了。你这孩子真是的,也不多加几件衣服,尽叫你妈操心了吧。”薛向温声细语,手掌过处,耿浩男的头皮立时通红如血么。众人看得一阵发昏:先前可还是乌青的啊,温度下降得有什么快么!
耿浩男被薛向一通损招,折腾得欲先欲死,忽地,暗里一咬牙,猛地大叫道“兄弟们…..”“们”字刚要出口,下巴便被薛向晃动的肩膀装得一歪,到嘴边的话音嘎然而止,嘴角还被磕得咬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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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散打王耿主任
第七十一章散打王耿主任薛向生怕这小子的血脏了自己的衣服,终于松开了怀抱,将耿浩男放了出来,右手依旧紧握不松,左手忽地暴涨而出,啪的一声脆响,抽在那高个儿老虎皮脸上:“瞎眼啦!没见老子的侄子刚才激动,磕伤了嘴,还不拿纱布来,赶紧给包扎伤口。”
薛向使力不小,抽得那高个儿老虎皮转了半圈。那高个儿老虎皮受创的胖脸立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嘴角鲜血长流,竟比耿浩男嘴角处的声势还大。高个儿老虎皮挨了一巴掌,脑子一阵发懵,迷迷瞪瞪,愣在了当场。
那矮个儿老虎皮却是警觉,正要来拉那高个儿老虎皮,忽觉眼前一花,身子忽如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接着便听见失去知觉前最后的声音:“真tm木头脑袋,他不去拿,你既然知道了,不赶紧着去,还去拉他作甚?耽我侄子的病情,踹不死你。”薛向深恨这俩老虎皮,寻着由头,就下了狠手。
薛向一巴掌扇懵一个,一脚踹昏一个,剩下的青皮全慌了,实在没想到耿老大还有个这么暴力的叔叔。见薛向眼睛瞧来,有机灵的赶忙递上了纱带和小瓶酒精,这下倒是把薛向看得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承天县的这帮青皮竟比四九城的混混还专业,连治伤的玩意儿都随身携带,看来俱是群架圈中常来常往的家伙。
薛向接过纱布,却是不要酒精,不顾伤了嘴唇、正滋滋吸气的耿浩男反抗,三下两下便拿纱布封了他的嘴巴,自个儿嘴上却是不停:“这么大孩子了,也不知道听话,躲个什么劲儿呀,叔叔还能害你不成。”
耿浩男一边吃苦头,一边被占便宜,真个是心又悲,心又痛,恨不得扑过去将薛向咬死,奈何身入魔掌,被折腾得有苦难言,只得拿眼睛四下扫射,给众青皮传递信息。孰料这帮青皮先入为主,认定薛向是耿浩男的差辈儿叔叔(不是叔叔,能对你耿老大这么好?看把人家小赵和小马打的,只不过是行动慢了点儿嘛),对耿浩男满是怨毒的眼神,压根儿无法理解。
忽地,耿浩男眼睛一亮,猛地隔着纱布,吱唔了起来,似要唤起谁的注意。薛向循声望去,却见三个绿军装朝这边走来,领头那人身材高大,不是县武装部的徐队长又是何人。薛向见了熟人,便松了耿浩男的手,正待迎上去。
耿浩男嗖的从他身边略过,冲着徐队长奔了过去,边跑边随手扯下缠在嘴上的纱带,到得徐队长身前,不顾嘴痛便嚷嚷开了:“徐叔,你来的正好,就是那小子,我怀疑他盗窃,窃得巨款五百多。另外,他还行凶伤人,你看我嘴上的伤,就是那小子干的,我身上还有数不清的暗伤,都是这狗r的下得黑手,你可得替我出气呀。”耿浩男如同见了亲人,拉着徐队长的袖子,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想来也是,他耿老大纵横承天县,所过之处,攻无不克,如今却被人欺负成这样,能不委屈嘛。
耿浩男的造型虽然别致,徐队长却是无心欣赏,一把拽开自己的袖子,从兜里掏出手绢,擦去令人恶心的鼻涕,才满面春风地向前方迎去:“薛老弟啊,你呀,从来都是悄悄来,悄悄去,用我闺女的话说叫什么‘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哈哈,这下让可老哥我逮住了吧,这回看你老弟还有什么说词。”徐队长笑得满脸都起了褶子,老远便伸出了大手。
对薛某人的根底,徐队长还不大清楚,可他的恩主耿福林这次在革委班子里能由五进二,听说全是薛向在背后使的力。况且他和薛向本就有几分交情,说不定哪天自个儿还得借薛向一臂之力,这会儿见了,怎不开心?
见薛向和徐队长双手握到了一块儿,耿浩男微微一愕,接着便急冲冲地奔至二人跟前,嚷道:“徐叔,就是他,你快叫人把他抓起来,关进县武装部的小黑牢里,老子非弄死他。”
徐队长脸皮猛地一紧,沉声道:“浩男,怎么说话的,这是你爸爸的朋友。”话至此处,徐达猛地见人群又多了几人,再一看,怎么他也来了,刚张开嘴,耿浩男便发飙了。
“去tm的朋友,就是天王老子,老子今天也得干死他。行,徐达,你翅膀硬了是吧,老子晚上就叫老头子把你这破队长给撸了。”耿浩男没想到好不容易盼来的帮手也不帮自己,气得脑仁儿生疼,更无心去想徐队长说的“你爸爸的朋友”是什么意思,脸上青筋直绽,冲那二三十已辨清敌我的混混吼道:“给老子上,打死了算老…”
孰料“子”字还没出口,耿浩男便觉腰部受了股巨力,险些将自己的身子一折两段,接着便是一股剧痛传来。耿浩男打架无数,受了突然袭击,自然知道如何喘息,反击。但见他借那股巨力,在地上滚了个圈子,忍着剧痛,一挺身,提了拳头就朝攻击他的那人打来,拳至半路,猛地顿住了,失声叫道:“爸!”
来人正是耿浩男的老子、承天县新晋革委第一副主任耿福林。
原来,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耿福林特意来县立一中视察高考工作。至于为什么单单来了县一中,自是薛向的原因。虽然薛//最快文字更新无广告//向参加高考,并未宣扬,可耿福林却是知道的。因为薛向并众知青使用的高中课本,正是薛向委托他给操办的。是以,耿福林便上了心,略略一查,便知薛向在县一中参加考试。于是,就想制造一出偶遇,还特地叫了耿浩男来此,想介绍两人认识,顺便给耿浩男找个长期饭票。
这不,考试结束的铃声刚响,在校长办公室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耿福林便待起身告辞。结果,又被忙着拍马的夏校长拉着,让给收卷归来的老师们讲几句。耿福林推脱不过,只得耐着性子说了几句官样文章,便摆脱了众人。
就这么一耽搁,耿福林没第一时间遇上薛向,倒叫他那倒霉儿子先撞上了。耿福林刚绕过教学楼转角,便瞅见了薛向,心头大喜,便急步朝这边行来。哪知没走几步,又发现了耿浩男,再一看那二三十青皮,哪里不知道何事,险些没给气炸了肺。果然,刚走几步,就听见耿浩男在叫嚣“要干死薛向”。
耿福林听得血压瞬间升高,老化的血管儿差点没爆掉,暴怒之下,肥胖的身子像按了马达和弹簧,一个七十码的野蛮冲击,便到了近前,圆滚的身体,像充了气的皮球一般,一跃便到了半空,一记飞脚,蹬在耿浩男的腰间,踹得耿浩男化作滚地葫芦。
接下来的场面,便都在眼前了。
耿浩男挥至半空的拳头猛地顿住,满脸的不可思议,刚,刚,刚才,居然是自家老头子踹的自己。
耿浩男这一愣神,耿福林便后发先至,狠狠一巴掌印上了耿浩男的脸上,但听啪的一声脆响,耿主任立时化身散打王,一个闪电连环击,发了个耳光雨,接着,又使出了无影王八脚,一阵乱踹。就这一会儿功夫,只见散打王过处,烟尘滚滚,噼哩叭啦,脆响不断,直叫众人听得牙酸,看得头昏。
“这,这还是大官儿们?这打架的功夫,怕是老子们拍马也赶不上吧,看来耿老大的爹更适合干咱们这行啊!”二三十混混看着眼前的阵势,俱对耿福林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
“耿主任,消消火。”薛向伸手拉开了散打王耿福林。看人打子,总不是什么好事儿。何况耿福林这番作势,正是为了他薛某人。
“不行,薛老弟你放开我,今天我非打死这小兔崽子,省得留着他祸害老子”耿福林胖脸上青筋直绽,努力得要挣开薛向,见挣扯不开,又冲徐队长和秘书小马下令,要二人代他狠捶。
这二人又不是傻子,真傻得去捶耿浩男,便齐齐拥过来相劝。这会儿,旁边看热闹的越围越多,就连县一中的夏校长闻讯,也带了一帮保卫科的干事奔了过来。因为夏校长接到的竟是有人在校园内和耿主任打架!这劲爆的消息,险些没把年纪已不轻的夏校长给吓抽过去,慌忙点齐兵马,杀奔过来救驾。
耿福林本就是作势,给薛向出气居多。先前爆揍耿浩男,也就那几个耳光是货真价实的狠手,因为初始他真是被气疯了。后来,神智稍复,踹的时候,尽选了屁股等肉多的地方下脚。这会儿,见人越围越多,耿福林自不愿别人看他的热闹,再加上薛向几人的围劝,便趁势歇了火儿。末了,又开始下指示,命徐队长和夏校长疏散校门口的拥塞。徐队长和夏校长闻弦歌而知雅意,便将这看热闹的一圈人,一起给疏散到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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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雪夜围炉
第七十二章雪夜围炉求推荐票,知道月票是要不着了,诸位,给些推荐票,支持江南写下去。拜托了,鞠躬退场。
这会儿,一旁的陈氏叔侄惊得不行,在他们眼里,校长就是了不得的大官了,那胖子指挥起校长,就跟使唤长工一般,那该是多大的官儿。可就是这么大的官儿,还管大兄弟称“薛老弟”,似乎打自己儿子,也是给大兄弟出气,那这大兄弟该是何等人物?
陈氏叔侄惶恐之极,想跟着人群撤退,却又觉得大兄弟帮了自己,不好不辞而别,可想上去告别,又畏惧那大官儿。是以,两叔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住地拿脚蹭地。薛向眼观四路,窥出两人的局促,冲二人打声招呼,又道声“再会”。陈氏叔侄如蒙大赦,冲薛向感激一笑,一溜儿烟去了。
趁着薛向和陈氏叔侄告别的空当,耿福林拎过鼻青脸肿的耿浩男,到了薛向跟前:“小兔崽子,还不跟你薛叔叔道歉。”说着,啪的一巴掌,又拍上了耿浩男的背脊。
“叔——叔?”耿浩男仰着猪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啪!耿福林又是一巴掌上去:“叫你叫你就叫,怎么一点家教也没有,作死啊。”耿福林今天是真的被耿浩男气的了,平日里,他还觉得耿浩男挺机灵,今儿个,只觉和猪无异。
薛向笑笑,摆摆手:“耿老哥,我看还是各交各的吧。”先前他只是占占耿浩男的口头便宜,没想到这会儿还真快成了人家叔叔了。
薛向一声耿老哥,耿浩男猛地一怔,忽地腰上像安了弹簧,忽上忽下地鞠起躬来,“薛叔叔,实在是抱歉抱歉,大水冲了龙王庙,小侄该打,该打。”说着,反手就朝自己脸上抽来。
耿浩男这会儿哪里还不知道眼前的这人,就是老头子整天挂在嘴上的贵人。听老头子将他的本事说得神乎其神,就连自个儿都生出几分敬仰来。这可是超级大衙内呀!和人家一比,自己简直就是在泥塘里打滚儿的小泥鳅。听说这种大衙内脾气最是暴躁,不赶紧让人家消气,等着人家出手,自个儿再受更大的罪不成?
薛向出手如电,拦住了要自掴的耿浩男。他虽极看不上这种衙内混混,但耿福林的面子得给。
“不行,薛老弟,这兔崽子不好好教训教训,简直要无法无天了。”耿福林这句话却非敷衍之词,而是是肺腑之言。
耿浩男浪迹市井,耿福林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想到耿浩男竟整出这么大声势,聚拢了二三十青皮,快成了组织。今儿个,耿浩男又恰好犯到了薛向手里,耿福林生怕薛向连带着自己也起了不好的看法,怎不叫他心火中烧。
“教训肯定要教训!”薛向沉声道:“耿老哥,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浩男再这么晃荡下去,不出六年,必定丢了性命。”
耿氏父子闻言,齐齐一惊!
耿浩男便满眼不信地看着薛向,若不是耿福林在侧,只怕要反口叱出声来。耿福林却是勃然变色,伸出手指狠狠戳在耿浩男额头处:“小狗r的,我叫你整天给老子晃荡,明天就给老子滚去当兵。还不赶紧谢你薛叔救命之恩,你个小兔崽子,要不是今天遇到你薛叔,你这条小命儿准没了。”耿福林虽不知薛向意义何指,却知道他不是个故弄玄虚的人。
耿浩男满脸苦色,真是憋闷之极,却又不可违抗,只得依言道谢。
直到六年后,声势浩大的全国专项整治活动开始后,今日和耿浩男一同厮混的青皮,有一大半被绑上刑场,吃了花生米。耿浩男才恍然大悟,对薛向更是崇拜到骨子里了。崇拜的原因不是因为救命之恩,却是因为薛某人六年之前,就预测到他有今日之难,这不是活神仙嘛!自此,耿浩男的就在自己的书房里竖了薛向的小木牌,每日焚香遥拜,求其护佑。
………………………
薛向和耿福林、徐队长叙完旧,就要告辞,耿福林和徐队长哪里肯放行。尤其是耿福林,他此来县一中,就是特地来会薛向的。恰好,他的倒霉儿子又冲撞了薛向,于是就更有了请客的由头:说是要耿浩男给薛叔叔的赔罪酒,不喝就是对这个侄子还有意见。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薛向自然走不了了。中午吃饭的地儿,选在一家小院,看模样不似食堂,但是厨子、服务员一应俱全。薛向经历了南湖春和汉水市府食堂,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现实本就如此,无论条件再艰苦,总有人能在夹缝里把福享了。
本来是鱼肉满桌,山珍齐列,正合了薛向这大肚汉的心思。谁成想刚一上桌儿,耿福林又引着几个人进来了,有熟人有生人。熟人自是一叠声怪薛向不够意思的陈光明,生人一报名儿,不是这处长,就是那局长,全是县局的头头脑脑。原来,这次聚会,是耿福林特意给薛向扩大交际面而准备的。有了这么一群酒桶兼搞气氛的老油子,薛向除了灌了两三斤酒,竟是一粒米也没打牙。
好容易应酬完,已是下午两点半,陈光明正待组织活动,说晚上他要请客,再聚。薛向闻声,俊脸一白,站起身来,拧开门,撒丫子就跑,任后面如何呼唤,也是不回头。薛向一路狂奔,端得是风驰电掣,直到出了城门,方才停下。就是这样,薛向还不放心,不住频频回望。看来这酒桌上的应酬,实在是让薛大官人丧胆。
薛向到靠山屯的时候,虽然方才四点半,因着风吹雪舞,天色早早地暗了下来。薛向行至后山的一条新凿的引水渠上,立住了脚,从上往下,俯瞰起整个靠山屯来。但见以打谷场为圆心,四面各建起三排二层小楼,每幢小楼前俱是新凿一方小小水塘,紧连水塘的是一块方形的菜地,每家俱是如此。四百零八栋红墙红瓦的小楼,如同最严明的军队一般,横成排,纵成列,井然而有序。
天暗得早,屯里没有通电,有节约惯的村民,就着最后的天光,早早的升起了灶火。这会儿,整个村落上空,飞雪成(屋最快更新)阵,炊烟袅袅,远方的金牛山亦在这漫天风雪下,换了白装。忽地,起一阵急风,吹得山林簌簌,落雪纷纷。薛向矗立山头,风寒尤甚,纵是他体魄雄健,被这山风灌体,也浇了个透心凉,匆忙紧了紧大衣,迈开大步从坡上直冲下去,带起雪花如浪。
薛向还未行到门前,便见办公室的气窗口,浓烟滚滚,知屋内又在聚众生火。果然,刚到门边,便听屋内传出声来:“却说那岳爷爷乃是那大鹏鸟转世,生来便眼疾如鹰,力大无穷,十二岁时,便能开三百石的强弓………”
薛向不用瞧,便知是邓四爷又在开坛演说《精忠说岳全传》,推开门一瞧,人还真不少。李拥军、韩东临、苏顺民、老姜、小孙、邓四爷、老药子,就连朱万户也在。一群人围着个大火盆,正说得热闹,见门猛地推开,齐齐扭头回看,见是薛向,皆叫出声来:大队长!喊完,便齐齐围上来,给薛向扑打雪花,收拾背包,捧上热茶,热情得不得了。
“老邓头,接着说呀,我还真没听过一回全的。”这种围炉联话的活动,正是薛向从山中苦读回来后开始的,从小读过几天私塾的邓四爷便成了主讲人。
李拥军笑道:“要听这《说岳》,电匣子里多的是,我看你还是学习朱万户同志,自个儿躲被窝听。我们今天在这儿烤火,可是专门等你哩,想问你考试考得如何?”
原来,十一月初,靠山屯的第二批猪又出圈了,那次进的钱就更多了。薛向结清了工程款、砖瓦费,还余下大把,便发动关系,掏钱给每家买了台收音机。朱万户现如今已搬家到了靠山屯,且有了自己专属的收音机,早不用蹭薛向的了。
薛向拿过火钳,从火盆里扒拉出个黑乎乎的东西,七掰八扯,褪去焦壳,立时露出滚滚热气,夹着浓浓清香扑鼻而来,正是烤红薯。薛向咬一口橙红的薯肉,道:“我感觉还不错,怎么着,怕我考完,就回京城上大学啦?”
众人闻言,皆是不语,气氛立时尴尬,显是被薛向说中了心思。
薛向笑笑,接道:“别沉闷呀,老邓头接上回书嘛,我觉得你比单田芳说得可带劲儿多了。”
众人依旧不接话茬儿,沉默良久,苏顺民长叹一声:“天下本就无不散的宴席,大伙儿还想让大队长一辈子留在这山沟沟里不成?”
薛向吃完红薯,又拿火钳夹出一个,他是真饿了,“老苏,谁说咱靠山屯是山沟沟,你小子满承天县转转,看哪地儿有这么漂亮的村落?虽说老子要去念大学,可又不是明年开年就走,总得把这屯子的里里外外都弄踏实啊,晚个一年两年入学也说不定。”
薛向这般说了,屋内的气氛才算好了些,有机灵的也赶紧抢过火钳,夹出个红薯。余下人等皆是不笨,跟着在火盆里刨红薯,看大队长这生猛架势,不先顾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谁知道还有没有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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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回京
推荐一本侦探小说《都市极品侦探》,无异能,纯推理,写得很不错。
“行了,都别抢,也不知道给老子留点儿。那个老苏,你先别吃,把队上的账给老子报报。”薛向假公济私,说完,顺手摘走了苏顺民刚掰掉壳儿的红薯,一口就咬下半截,烫得他张嘴直吸气。
苏顺民苦了脸,掏出那个永不离身的笔记本,便报了开来。苏顺民报完,薛向咽下最后一口红薯,一擦嘴,笑道:“不错嘛,仔猪买了,麦子种了,杂粮入库了,房屋修齐了,还余下小三十万,值了。”
韩东临哂道:“大队长,您可真是好大的心,这如山似海的钱可是花得我直哆嗦。您要知道咱们五千头猪出圈,除了县供销社是按六毛三一斤收的活猪,荆口和广安过来的都是按八毛二收的,更不提咱们暗里出的猪肉,都是走的小一块的价,这拢共下来,可是收入一百二十三万余啊。咱们现在就剩了个零头,花去了百来万呀,我可是查过了,县里去年的全部开支,也没咱一个屯子花得多啊。”
薛向刚要出言,李拥军抢先跳出来,打起对台来:“老韩,帐不是你这么算的。这四百座二层小楼能两个月完工,可不是大风刮来的吧。小两千外来社员,一天下来,队上就得给支出小两千块,光他们的工资,两个月就耗去了十三四万。另外,县里的五丰粮厂和荆口市的顺昌粮厂可是还欠着咱们五千吨杂粮,这也不是靠嘴说来的吧。最大的一笔开支,给公社交提留,那可是一家伙划走百分之二十,那是多少,二十五六万啊。能余下这三十万,还真不容易。再说,各家不是给买收音机外,又另发了二百块过年费嘛。盘盘算算,真他娘的是值了!”
李拥军将账目掰扯得甚至清楚,驳得韩东临直皱眉头,顿时得意地哼起了小调。忽地,小孙发言了:“李队长,您算得倒是明白,却还漏了一项。”
“喔,孙书记有何见教?”李拥军停下了摇晃的脑袋,直眉楞眼地盯着小孙。
原来,今年九月初,靠山屯生产大队召开了换届选举。除了薛向这个威望兼人气爆棚的大队长全票当选外,韩东临进位第一副队长,李拥军和铁勇原地踏步,小孙这大队通讯员竟然一步登天,补了韩东临的缺,当上了团委书记。是故,李拥军才会这般称呼。
本来,团委书记一职,薛向中意的是苏顺民和小孙两人,有些难以抉择。孰料,苏顺民发扬作风,自动退出了,薛向才提了小孙。至于铁勇能留任,自是薛向操纵的结果。他一来靠山屯,就挤走了蔡高礼,再弄掉铁勇,那可是连遮羞布都不要了,彻底露出跋扈的嘴脸给人家指摘。
小孙笑道:“李队长,您可别书记书记的叫我,我听着可浑身不自在,还是叫我小孙吧。”小孙倒是保持了一贯谦虚谨慎的作风,又道:“李队长,南坡渠沟边上,新开的五十亩大棚,您可是每天都去,咋就把眼皮子底下的事儿给忘啦?”
啪的一声,李拥军一拍大腿,红脸放光:“好你个小孙,你不说,我他娘的还真忘了。”叹罢,又扭头冲薛向竖了个大拇指:“大队长,要我说你还真是文曲星下凡,连这大冬天长青菜的主意都想得出来,绝,真他娘的绝了!”
薛向笑笑,摆摆手:“绝什么绝呀,这点儿玩意儿老祖宗在唐朝时就会了,我也是书中看来的。”
没错,薛向倒腾的就是大棚蔬菜!因着他是个农盲,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大棚蔬菜所要掌握的人工授粉,控温,保湿,采光等技术,他是一窍不通。只说出个大概,让李拥军领着屯子里的“植物学家”老药子,试验了好几个月,才出成绩。最后也不敢、也没地推广,勉强开了五十亩地,算是小型示范基地。
薛向又笑着问:“大棚里的长势如何,第一茬韭菜啥时能出来?这靠山屯的韭菜炒蛋,我是好久没吃到了。”
这个问题,自有专家老药子回答:“大队长,时间紧了点儿哟,现在才刚出芽儿,要吃到韭菜,怕是要等到腊月份。不过,那时正是过大年,怕是你也没机会吃韭菜炒蛋了。咱各家谁能拿那玩意儿招待你,那是要挨骂的哟,今年咱靠山屯可不缺荤腥!”老药子说得眉飞色舞,俨然一暴发户。
先前一直跟烤红薯较劲儿的朱万户,忽地放下红薯开腔了:“大队长,我看今年过年还是到我老汉家吃团圆饭吧。没说的,我老汉保准让你吃上真真的杀猪菜,吃上顶顶好的秘制肉。”
朱万户此言一出,算是拉了导火索。众人均暗骂自个儿傻笨,怎么忘了这茬儿,立时七嘴八舌地抢了起来。众人正争得热闹,朱万户猛地站起身来,扯着嗓子道:“大伙儿都别跟我争,我说道理来,大伙儿恐怕也不会再和我争。”
朱万户这一开腔,众人立时停了嘈切,知道朱万户要说什么。果然,但听朱万户沉声道:“我老汉是生在旧社会,长在战乱时,大半辈子漂泊他乡,临到了新社会,我老汉成分不好,又被批来斗去十多年,妻离子散不说,说句难听话,没谁拿我老汉当个人,我活得比那野狗也好不了多少。可是大队长,不仅救下我的老命,给我发钱,发奖,还给我家盖了楼房,把我儿子、孙子都接了过来,说句再造父母也不为过啊…”
老爷子说得动了感情,语带哽咽,眼眶泛红,众人也听得沉默了。其实在座的,哪一位不是这般情怀呢。薛向来前,靠山屯啥样,大伙儿过的啥日子;薛向来后,靠山屯啥样,大伙儿又过的啥日子。众人又不是瞎子,完全是一在平地,一在天嘛。
薛向听得感动,拍拍朱万户的肩膀,把老爷子按回了座椅,沉声道:“大伙儿的好意,我心领了。要说请我吃饭,我先应下,不过恐怕要等到元宵节以后…”
薛向没说完,众人齐声打断:“不在靠山屯过年?”
“是啊,出来快一年了,也该回家了!”
……………………
提着两个蛇皮袋,薛向在军区大院的大门前站了已有一会子,这一路上起伏不定的游子思乡之情,到了家门口,反而越发得浓烈了。
“小薛?”耳房内传来一声呼喊,似是不敢确定来人。
“赵明哥,今天是你当值啊!”薛向提着蛇皮袋,行到近前,赶忙放下袋子,掏出烟,递上。
“还真是你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明见了薛向,从耳房奔了出来,和他抱了抱。赵明正是老a军的战士,在此处值勤已有三年了,和薛向早已处出了感情。
两人寒暄之际,又有人进出大门,瞅见薛向,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问好。薛向人缘本就好,再加上薛安远强势回归,这会儿,谁见了都得停下脚步,说上几句。好容易应付完众高朋邻里,薛向冲赵明道个别,提了蛇皮袋朝家中行去。一路上少不得遇见熟人,又是一番热闹不提。
薛向到得门前,门是虚掩的,拿脚轻轻一顶,便开了。直入眼帘的便是那亲切熟悉的大院,只不过昨日大雪纷飞,这院子也换上了冬装。两排(屋最快更新)白桦似乎又冒高不少,原本灰白的肤色,被这风雪一抱,便化作纯白;两侧的花坛也白茫茫一片,高低起伏的花草树木,覆上厚厚的白雪,倒像垒起了连绵的雪山…
薛向刚踏进院子,便觉出不对来,院内的积雪并没有清扫,本该如毯一般铺着,可上面却现出脚印无数,观其鞋码,便知是许多人踩踏而出。暗忖:莫非是他们知到我今天回家,特来迎我的。又想:不可能,我此番回家,本就是想个他们个惊喜,就没打电话通知。
薛向满心好奇,推开了堂屋的大门,但见小意一人在内,正点了蜡烛,伏在条案上写着什么。此刻正是大中午,怎么要掩门,燃烛?薛向看着这黑屋,孤烛,一灯如豆,小小的家伙一个人关在里面,心中的欢喜便淡了下来。
“大哥!”小意抬头看见来人,猛地跳了起来,直冲过去。
薛向赶紧放下蛇皮袋,顾不得抖落身上的雪花,一把将小意抱了起来:“好小子,长高了,也重了,你大姐和二姐呢?”
今天虽然已是腊月二十一,薛安远却是要到腊月二十五才能返回,小家伙和康桐自然也是那时回归。是以,这会儿薛家大宅,就只薛林、小晚和小意三人。
小意小脸一苦:“二姐去医院看小天哥了,大姐才跟着好多人出去。”
薛向急问:“你小天哥怎么了!”
“被人打伤了,左胳膊骨折。”
“谁干的?”薛向脸上已冒出黑气。
“不知道,不过,今天世军哥和佛生哥带了好多人,刚才还咱咱们大院商量,说是要去干仗,大姐也跟着去了,大哥,你快去帮大姐吧,揍死他们。”
“在什么地方?”薛向万万没想到,刚出去一年,就有人要翻天,心中已然怒极。
“华联木器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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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韩八极
“我cao你妈的许光,你们打伤麻雷子这笔仗怎么算!”大冬天的朱世军就把军大衣敞开着,肩膀上扛着根儿臂粗的钢筋,满脸的狰狞。
“你个小兔崽子,嘴巴给老子干净点儿,咱爷们儿纵横四九城的时候,还没你们呢!怎么着,趁着咱爷们儿外出晃荡了两年,你们这帮小子倒炸起翅儿来。那麻脸小子也是活该,技不如人,怪得了谁。老子告诉你们,上回算是给你们个教训,再敢炸翅儿,就不是断条膀子的事儿了。”叫许光的是个二十二三的汉子,身高马大,大冬天的只穿着件靠披绿,敞开的领口里面竟是空空荡荡,露出坟起的肌肉来。
“人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你们算tm的什么好汉,被区区一个小混蛋就吓得麻了爪儿,几百上千人出马,连tm根混蛋毛都没握住,还tm的敢跟咱爷们儿叫板。就是要装tm的还乡团、胡汉三,也得先站上秤盘,称称自个儿的蛤蟆身子几斤几两。”身高体壮、形容猥琐的康小八嘴皮子素来利索,居然将对面许光一伙儿最丢面子的事儿提溜了出来,己方数百人立时起了哄堂大笑。上回打输了仗,士气低迷,这会儿竟是凭嘴上功夫挽回了不少士气。
原来,此刻华联木器厂聚集的五六百人,全是四九城的新老顽主。为什么要说是新老顽主呢,这自然是对比出来的结果。因为朱世军和康小八这一伙儿,比之许光那伙儿三四年前就纵横四九城的顽主,自然得担上一个“新”字。
不过,准确说来,许光这一伙儿其实是老兵居多。当年,冲击各大军区、政府机关,这帮老兵就是主力。但是到了七十年代初,小将的团体们解散了,老兵们各自散落,不成气候,就全归了顽主一堆里。其实,许光那伙儿数百人中,原先也是分作老兵和顽主两拨,各自早些年也是打生打死的死对头,可这会儿竟合兵一处。你道怎么回事儿?
原来这帮老兵和顽主们早在三四年前,皆被打发出了四九城,去上山下乡,支援国家建设。现下好容易熬到了云开月明,返乡回城,个个正士气高昂,两拨人马待重整旗鼓,再起风云。可一回城,没混几天,忽然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四九城竟已变了天,被一帮后起之秀给占领了。尤其是顽主聚集地——北海溜冰场,竟成了小年轻们的天下,让这帮老顽主们分外失落。再后来,一帮新回城的顽主们一时安排不了工作,又没有进项,不少人便又做起了老行当——逮佛爷。
可现在满四九城,哪里还有多余的佛爷给他们逮啊,人家康小八一伙儿还觉自个儿的佛爷不够用呢。可这帮穷疯了的老顽主们可不管这些,捋起袖子,就开活了。这一逮就逮着了别人的佛爷,可四九城的老规矩是一女不能双嫁,佛爷也同样如此,哪里有共用一说?再说,人家佛爷给你“布施”,你顽主可不能光拿钱不干活儿,得保护佛爷的安全呀。是以,两拨人就为佛爷的事儿,闹起了别扭。结果,这一闹,竟是扩散开了,扩大化了。
新回城、没工作的老玩主们觉得现在的小辈儿忒不懂事儿,不讲规矩,不给自个儿面儿。而新~~-更新首发~~顽主们只觉一帮老头子是给脸不要脸,早都不是四九城顽主圈的人了,还敢倚老卖老,虎口夺食。
老顽主们一听自个儿竟被人家开除顽主籍了,哪里还能忍住,立时又四下串联,号集力量,决定给他们眼中的小崽子们一个教训,重新夺回顽主圈的话事权。
老人不让,老人不服,自然得开打。
本来,暗顽主圈的老规矩,开打之前,先得盘道。可这回盘道这个程序直接就给省了,新老两拨顽主,简直是一条藤子上结的俩丝瓜,压根儿就是一路人。更有甚者,哥哥是新回城的老顽主,弟弟是现下正当红的新顽主。
按说既然都是自己人,干脆就别争了,一人退一步算了。可这回却是不行,现如今已经不是简单的争一个两个佛爷的事儿了,而是关乎这四九城的顽主圈子谁说了算的事儿。
四九城的佛爷就这么多,什刹海的溜冰场就这么大,红星歌剧院的票就那么一两千张…今次要是让了,以后这些顽主们视为囊中之物的福利,岂不是全都没了。是以,这回不光是为了面子,且是为了利益,自是人人当先,个个奋马。
这大半年内,两帮人大大小小的仗干了不少,先是雷小天一伙儿占优。虽然他们年纪小点儿,可毕竟人多势众。可到后来,人多的优势慢慢被中和了,因为最近两个月,回城的知青越来越多。这帮老顽主全是在地方做过几年农活的,个个手糙拳粗,再打起来,雷小天一伙儿人多的优势彻底被抵消了。直到半个月前,时剑飞回城后,双方的攻守之势,立时颠倒了过来。
却说这时剑飞正是那个疯狂岁月里,四九城老兵圈子里抗鼎的人物。当时号称京城十万红小将总司令,就是薛向的大哥薛荡寇也不过是他麾下一员小将。当时冲击政府,猛攻军区,都是此人的杰作。后来,小将们闹腾得太过,上层看不过眼了,立时被打落尘埃。时剑飞身为头目,自然没有好下场,竟是被发配到最穷最苦最远的藏边去了。就是这样,还是有一群家伙托遍关系,追随他去了藏边。
意义深远的十一大之后,平反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时剑飞这帮人自然也脱得牢笼,重返了这云海翻腾的四九城。却说当时能当上小将首领的,可是不光要头脑聪明,身手敏捷,更重要的是家世一定得出彩,不然上千大院子弟岂会甘心听调,哪里又来的众望所归?而这时剑飞不但身手过人,阴狠深沉,亦系出名门。
时剑飞这一回归,原本四分五裂的老兵圈子立时整合为一,而和老兵们争斗多年的老顽主们眼下有没有抗鼎的人物,鉴于要和雷小天一伙儿争斗,遂也和时剑飞等老兵合兵一处。于是,四九城再起烽烟。主战场便设在什刹海的溜冰场,北海公园,和郊外的老君庙。地分三处,打法自然也各有说道,又分单挑和群殴。单挑则是选什刹海溜冰场和北海公园,群殴则是约在郊外老君庙。毕竟众顽主再是无法无天,也不敢在京城,直接上演千人大混战。
双方又这般斗了半个多月,雷小天一伙儿终于落了下风。就在三天前,双方又在什刹海约战,结果雷小天刚出场,就被对方一个寸头高个儿给拧折了半边膀子。那人收拾完雷小天,犹不罢手,又将剩下九个遴选出场的徐小飞等人给重伤倒地。
那边下了重手,朱世军等人也被打出了真火,这次齐齐带了利器,约齐了选在这荒废僻静的华联木器厂,打算来个不死不休。哪知道众领头的在薛向家聚齐,商量时,被薛林听见了。薛林生见雷小天伤得不轻,生怕这回再闹出大乱子,便跟着来了。
………………
“你们呀,忒不成器,比老子们当年可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当年,咱爷们儿的天下,可不是靠嘴皮子说出来的,那是靠的这个,明白了不,孙子诶。”一个寸头高个儿便说边晃动着拳头,单手竟把自个儿拳头捏得爆响,甚是骇人。
那寸头高个儿正是三天前,一挑十的猛人,看着模样平常至极,只一对眼珠甚至怪异,乃是淡黄色,光看这对眼珠,说不定得将之认作胡人异种。其实这寸头高个儿乃是正宗的华夏苗裔,他大名儿唤作韩八极,乃是已故国术大师韩慕侠的曾孙。
说起这韩慕侠那可是鼎鼎大名,乃是八卦掌和形意拳的顶尖高手,不但是和名族英雄霍元甲同乡齐名的国术大师,更是先总理的国术老师。先总理正是凭借学自韩慕侠的一身精湛功夫,才得以领导组建特科,训练特工,威震敌胆。
却说韩八极将一身家传功夫,练得登峰造极,在追随时剑飞下放藏边的时候,这家伙更是不安分,一双肉掌不知毙掉藏民的多少羚羊和耗牛。单说羚羊也就罢了,那耗牛可是高原动物,身粗体壮,极其耐寒,身体强度较之寻常水牛强出数筹不止。而韩八极却能凭一双肉掌,击在耗牛颈下三分的大动脉处,数掌连击而毙。而时剑飞当初能在四九城上千大院子弟组成的红小将中称雄,韩八极更是出力不小。
韩八极这一出言,朱世军一伙儿气势陡消。三天前,韩八极那惊人的身手可着实将众人吓住了。虽然这次集聚小三百人,人人持刀拿棒,可对上韩八极那双淡黄的眸子,人人胆寒,竟是分外想念起那个远在千里的三哥来。与此同时,众人心中不免揣测,三哥恐怕也敌不过这凶残狠辣的韩八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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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你得叫三爷
“怎么,还打不打啊,要打就趁早,老子可没闲工夫跟你们磨蹭。先跟你们打声招呼,这回老子照样对你们手下留情,不过,可得扯下几条膀子,不然老子浑身不松快。”韩八极边说,边做起了扩胸运动,似乎马上要开始的不是刀枪并举、血花飞溅的肉搏战,而是简单的体育运动一般。
许光笑道:“是呀,怎么着,不是说你们这群小萝卜头中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叫什么‘三哥”还给闹了个‘东城及时雨,北海呼保义’的诨号,我说你们tm的真是敢想敢干,时二哥当年统领数千小将,都没敢往自个儿身上安这个名号,怎么着,他人呢?老子们回来也有小半个月了,天天想着会他,莫不是那孙子探听好了老子们要回来,吓得当了缩头龟。”
“这位兄弟,说话但留点口德,想会我弟弟好说,他就在这几天回来,到时见了不就知道。”薛林分开护着他的朱世军和陈佛生,站上了前台,扬手止住了正欲高声回骂的康小八等人。
“哟呵,好水灵的妹子。这下我许某人服了,你们他娘的真能玩儿,真是荤素不忌,顽主圈儿里,什么时候连妹子都收了?哈哈哈…”许光仰天笑,似乎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你叫许光是吧,莫非是听闻我弟弟要回来,心中胆寒,要不怎么就不敢接茬儿了。”薛林本就是男孩儿堆里混出来的,性格豪爽,对这种大场面丝毫不惧。
许光大怒,一把扯开靠披绿,露出虬扎的肌肉,高声骂道:“放屁。不就是薛老三嘛,那个小崽子老子见过。当年也不过是个小萝卜头。没过几年,竟还称上‘哥’了,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就是他大哥薛荡寇,当年不也是给老子舔p股的。他娘的,薛老三要是敢来,老子弄不死他。”
“砰!”
许光话音刚落。但听一声巨响。两扇紧闭的大红铁门,猛地倒地,掀起漫天烟尘。惊天的巨响,引得众人齐齐回看。但见那滚滚烟尘深处,一道高大的影子缓缓逼近。影子出得烟尘,便见来人身材高大。面目英俊,步履极快。却又从容,顾盼间,精光闪动,极有威势,不是薛向又是何人?
“老三!”
“三哥!”
“三哥!”
“三哥”
“……”
薛向神兵天降,当真是让朱世军一伙儿欣喜若狂。先前众人虽是咬牙硬撑,可韩八极那滔天凶焰和很辣手段却是真的让众人胆寒。这会儿,勇猛无敌的带头大哥突然驾到,众人仿佛卸去了心头的千斤大石,竟是无比的松快。
薛向冲众人点点头,却是不搭话,一路也不和众人握手,反倒是分开来迎的众人,只悄悄捏捏薛林的手,暗示她放心,便直直走上了最前端。
“哟呵,真是不经念叨啊,三哥!”许光痞痞赖赖地摇晃着脑袋,故意将“三哥”两个字用尖声怪气,叫得轻佻无比。
“三哥是你叫的么?你得叫三爷!”声到手到,薛向右手暴涨,一把扯住许光因摇晃而摆动的长发,按着他的脑袋,狠狠掼在了那张摆在正中的大红八仙桌上,但听砰的一声闷响,接着喀嚓一声,坚硬的木桌竟被砸出个洞,许光的脑袋便从那洞中吊出,再没了声音。
哗哗哗!
满场皆惊!
朱世军一伙儿随着薛向这暴虐一击,被压抑到消散的气势仿佛吃了福寿膏,蹭蹭蹭直涨,众人心中无不惊叹:三哥就是三哥,永远这么带劲儿!
而那一帮老顽主也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更有和薛荡寇相熟的,暗叹:这薛家老三真tm的生猛,上来就要称“爷”,连许光,这时剑飞心腹中的心腹,问都不问,直接干翻,太野蛮了吧,薛荡寇当年要是有这手段,怕也不会惨死吧。
薛向恼许光辱骂“薛荡寇”,上来就下了狠手。先前朱世军一伙儿或是摇晃着手中的家伙瞎比划,或是高声叫骂,看着气势十足,其实无不是色厉内荏的表现。薛向这一出手,大哥大的风范彰显无遗,两者相较,差之何止千里。
啪!啪!啪!
先前隐入老兵圈子的韩八极越众而出,缓缓朝薛向行来,便走边拍着巴掌,一双淡黄的眸子凝着薛向,精光闪动。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许光的身手,韩八极知道,虽不见得如何高明,可那也是在藏边,撵狼补牛,熬炼出来的,若是对上一般国术高手,决不会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被人以这种暴烈的方式给虐晕了。
“这是个了不起的高手!”韩八极对薛向下了定义。
既然是高手,自然叫韩八极这自认为乃是高手中的高手,见猎心喜。何况归京十数日,薛向的大名响彻四九城,只叫他们这些老顽主追忆似水年华之际,无不羡慕嫉妒恨。
韩八极心中有道声音在呐喊:“灭了他,正好让这群小崽子知道这四九城,到底是谁家天下。”
“老三,快跟我回去。”薛林忽然上前,一把揪住薛向的衣袖。
却说这薛林就在薛安远被发配的当月,下乡到了南疆,而当时薛向方才十一二岁,父母健在,尚未搬至军区大院,只是暑假的时候来薛安远家玩耍。因此,薛林只知道这个弟弟在小毛孩子中挺有威信,压根儿不知道薛向这两年在四九城中闯出多大的威名。可雷小天的伤势,她可是去医院看过,左胳膊几乎对折而断,听说都是眼前这人干的,生怕薛向也吃了亏。
“大姐,没事儿,陪他们玩玩儿就好。”薛向拍拍薛林的玉手,要扯袖子,却是没扯开。
薛林柳眉倒竖,叱道:“老三,你翅膀硬了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说罢,一把攥住薛向的大衣领口,拽着往回拉。
“唉,我当有什么呢,原来还是个受管教的娃娃。大妹子,带回去吧,带回去狠狠扇他p股。”
“王哥说的在理,毛都没长齐,跑这儿充得什么大个儿,回去吃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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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林这一打岔,将薛向暴烈一击,积攒起的气势消耗殆尽。那帮老兵们喘过气来,七嘴八舌地调侃开来。朱世军等人看得直跺脚,可又没法子。薛林是三哥的大姐,自然也是自己的大姐,还能把她怎样不成。
薛林才不管众人的冷嘲热讽,他只想保护自己的弟弟。殊不知,这个弟弟却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代为出头的小屁孩儿,而是已经长成能替她遮风挡雨的森森大树。
“姐,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来,不信,你拿表掐时间,十分钟,不,五分钟,我一准儿回来。”薛向是真拿这个大姐没办法,被揪住脖子也反抗不得,反手摘下梅花表递了过去。
“我不要什么破表,现在就跟我回去,再敢啰嗦,仔细你的皮。”薛林一把推开了薛向递过来的手表。
哈哈哈……
那边又起了哄堂大笑。
“老猪,佛生,报国,把我大姐送回去。”薛向终于被那猖狂的笑声惹毛了,何况,待会儿一准得见血,薛林在此,无论如何也不合适。
朱世军三人早就按捺不住,急着跟着三哥开战了,闻言,二话不说,上来就拉薛林。三条大汉对付薛林这纤纤女流,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好你个薛老三,你真是要造反啊,有种你个小兔崽子今晚别回家,看我不打死你…”薛林被三人架着,反抗不得,心火高涨,嘴上也乱骂起来,她是真真被薛向气到了。
薛向不住冲被架着的薛林拱手,赔笑脸,换来的却是更激烈的骂声。薛向目送薛林被送出了大门,脸上笑容陡然一凝,转过身来,沉声道:“雷小天是你打伤的?”
“正是区区,那小子技不如人,又爱充大个儿,怨不得谁。”韩八极双手插进裤兜,耸耸肩膀。
“说的在理,看来待会儿弄伤了你,同样‘怨不得谁’。”薛向边说边朝场中走去,行到那红木桌边,将军大衣解下,扔在了上面,接着一脚将八仙桌踢出十几米外,铛的一声,撞在一侧墙上不动了。
“薛老三,早就想会会你,这些日子尽听说你的名号,端得是快把老子的耳朵磨出茧子来了,都传你是如何了得,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应了‘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的老话。”韩八极行至离薛向还有米余的位置,踏起了四方步。
“三哥,小心,那小子是韩八极,手黑着呢。“郝运来生怕薛向不明敌情,吃了暗亏。
郝运来话音方落,韩八极脸色一黑,一脚踢中地上的半块青砖,“聒噪!”
却说韩八极嘴上应对地轻松,实则心中已将警戒调至最高。韩氏一门是真正得了国术传承的,对敌时,讲究个狮子搏兔,用尽全力,绝不轻敌。因为国术非是武术,乃是杀人的本领。更何况,先前薛向虐晕许光的手段,韩八极看在眼里,绝不会只当雷小天之流对付。因此,便想趁着薛向不识自己的厉害,使出秘手,瞬间克敌。哪知道被郝运来喝破他的来历,打翻了他的妙计,怎不叫他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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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秘技
那青砖挨了韩八极一脚,去势如电,急速朝郝运来射去。半空里,薛向霍然出拳,砰的击中那来势如虹的青砖,青砖立时崩碎无数,尽数朝韩八极倒射而去。
薛向出拳霎那,韩八极的警惕性已经提到了最高,那碎砖刚被击碎,韩八极身子猛缩,腾地蜕下了军大衣,凭空布展,军大衣顿时化作软墙,将如雨的石箭尽数拦下。
“好本事!”薛向心中暗赞,手下却不留情,摆开八极刚架,曲跨,蹲身,双拳如锤,对准了韩八极的头部便轰了过去。
薛向拳来如电,势若奔雷,隐隐打出了呼呼拳风。
韩八极虽被布展开来的军大衣遮住了视线,但听声辨位的本事一流,脚踏乾位,后撤一步,缩头如龟,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这雷霆一击,忽地,左手屈掌为爪,霍然抓住,那绵软厚实的军大衣,如腐乳般,被一穿而过,当胸朝薛向抓来。
薛向拧身如簧,避开韩八极的鹰爪,左腿霍然成鞭,直奔韩八极面门而来。
好个韩八极,竟不闪不避,也是一记鞭腿,半空里迎上了薛向抽来的腿鞭。
砰!
两条大长腿半空里对了一记,薛向纹丝不动,韩八极连退三步。
这下,两人心头皆是大惊!
薛向恼韩八极伤了雷小天,出脚使了九成力,去势如潮,就是头小牛犊子挨上了,说不得也给踢飞出去,可韩八极只退了三步。
韩八极更是惊讶莫名,他自艺成以来,端得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相逢相遇之对手,还从未在对攻中。让他退过半步的。刚才一记硬拼。他可是全力施为,在藏边时,靠这记鞭腿不知抽飞了多少野狼,抽在薛向腿上。对方竟是纹丝不动。
“好本事!”
薛向和韩八极竟是同时喝出口来。
两边相持的众人皆紧握手中的了家伙,也无看得热血沸腾。这花哨的动作。凌厉的身手,当真是极具观赏性。
“我自艺成以来,还没人能在我手下撑过十招。但愿你薛老三莫叫我失望。”韩八极被击得后退三步。非但不恼,眼中竟满是兴奋,似乎绝世高手寻到了能与己匹敌的对手一般。
却说方才一记腿鞭,韩八极试出了薛向力大无比,尤甚自己三分,却是仍有信心击而败之。毕竟国术高手相争。不是两头牛角力,不光只拼力气。身手和技击技巧才是决胜的关键。
“韩八极!当年冲击w军军部,一人独斗黄大牙的两名沧州警卫,端得是久仰了。本来,我还想等有机会了,寻你喝上几杯,不过,你伤了麻雷子,恐怕是没机会和我喝这杯酒了。五招,要是五招之后,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我薛某人对你,从此退避三舍。”薛向冷声道。
韩八极被薛向这更猖狂的话语给气乐,冷笑道:“你小子真是狂得没边了,但愿你拳脚有你嘴皮子那般利索!”
韩八极话音方落,便猱身而上,步踩八卦,身似游龙,左手虎爪,右手鹤嘴,同取薛向的咽喉、双眼。韩八极这一招虎鹤双形,使将出来,端得是虎跃鹤腾,打出了虎吼声声,鹤影飘飘。
薛向倒踩莲花,后退一步,避开~~网-更新首发~~了这凌厉的攻势。
韩八极却是得势不饶人,双手划拳为掌,长啸一声,大脊椎骨猛地顿挫,噼哩叭啦一阵脆响后,提胯猛地下坐,双手暴涨而出,左手蛇拳,右手龙爪,同时朝薛向的面门和下阴击来。
这招龙蛇合击和先前的虎鹤双形,皆是心意**拳中的无上秘技,非一脉相承之真传子弟不得获授。当年韩慕侠正是投身形意大师李存义门下,躬身侍师十数年,才得以获传这三式形意拳秘技。而韩八极虽是学自家传,却是天赋异禀,短短数年苦修,便将这三式融会贯通,更有所生发。靠着这三式秘技,他可谓是败尽英雄,灭尽寇仇,也正是于此,韩八极才敢放言,十招之内击败薛向。
韩八极这秘技虽秘,招式虽险,薛向却是早有防范。他师兄顾长刀本就是形意和八卦的高手,薛向和顾长刀相互喂招不知多少,对这秘技之猛恶知之甚深。韩八极一招龙蛇合击刚击到近前,薛向猛地跺脚,身子如离弦箭矢后撤,一步便到了两米开外,这一招香河渡象避得竟是游刃有余。
却说薛向师承顾长刀,顾长刀的一身本领传乃是承于武术之乡沧州,身兼各家之长。要说这这顾长刀武艺高强,却非名师,而这薛向得艺之时,年纪幼小,却是高徒。如果说韩八极天赋异禀,那薛向就是神力天授。顾长刀身兼各家,最精通者也正是韩八极所会的心意**拳和游身八卦掌。本来传授薛向时,顾长刀就打算将这两门最精通亦是威力最大的内家拳授与。可八岁的薛向,却嫌八卦掌和形意拳名字不够威风,选了他自认为威风的八极拳和太极拳。
顾长刀本来就没指望薛向能将本门国术发扬光大,传他本事只不过是报薛安远之恩,于是便应了下来,授了八极拳和太极拳。却说这八极拳,本名“巴子拳”,听这土之又土的名号就知道是乡下把式。其实八极拳也确实是庄稼把式,乃是外家拳,讲究头、肩、肘、手、尾、胯、膝、足八各部位的应用,动作简单朴实,刚猛酷烈,却是正合了薛向这崇尚进攻,信奉高效之人的路字。这八极拳和太极拳,一外家拳,一内家拳,一刚一柔,一内一外,相辅相济,竟叫薛向练出了无双武力。
韩八极和薛向交手的这霎那功夫,韩八极连进八招,薛向共退五步,却是一招未发。
看得老兵圈子霎时间震天价的喝彩声,只觉韩八极勇猛无敌,打得异常利索,而薛某人虽也不差,终究是略逊数筹。而送薛林返回的朱世军等人看得心中惴惴,只觉三哥怕是凶多吉少,打定主意,只要三哥倒地,立时抄家伙就上,拼死也得将人救回。
要说这国术相争,真的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眼下二人形式,只有韩八极最清楚,暗忖,自己秘手频出,却是连薛向一片一角也没摸着,待路数给薛向摸清了,哪里还有自己的好。思忖已定,韩八极展开八卦游身掌,身化游鱼,欺到薛向近前,一招双风贯耳,直朝薛向双耳打来,薛向挥肘相架。就在这时,韩八极大喝一声,身子竟凭空而起,左脚霍然急点,踏在薛向横空的右肘上,这一借力,隐而不发的右腿,出之如电,朝薛向咽喉点去。
这一招飞马踏燕,正是韩氏心意**拳最后的秘手,使将出来,必见生死。因为这招极是狠辣,乃是连环击,敌人防住了先前的左脚踢,对这隐蔽的右脚是再难防范,往往就是一击而中。当然,既然是见生死,自不能是只让敌人死,一击不中,那施术者自身也必落入敌手。毕竟右脚踢出,伤不到敌人,当空无处借力,只有任人宰割。
果然,这一招飞马踏燕,狠辣无比。韩八极右脚踢来霎那,以薛向如电的身手,竟是不及闪避。眼见那坚硬的大头皮鞋就要踢中薛向的喉结,韩八极心头大喜,此时,丝毫不觉踢死薛向有何不妥,只有武者争雄,克服强敌的喜悦。
好个薛向,正当那大头鞋尖要挨着咽喉的霎那,他急吸一口气,颈部竟是猛缩三分。就是这一缩,韩八极这一招飞马踏燕,无功而返。
韩八极攻势已竭,薛向自不会稍纵时机,先前一退再退,早憋了一肚子心火,此时抓住机会,岂会让韩八极脱手?薛向右掌猛探而出,一把抓住韩八极不及回收的右腿,左手高举划掌,正待劈下,忽地眼前闪一片寒光,薛向挥手去挡,收回手时,已是血迹斑斑。
就这一楞神的功夫,竟让韩八极脱身了。
“cao你妈的,韩八极你不如改名韩无耻算了,忒不要脸了。”
“就是,mb的,先前三哥退到桌边,老子往上面悄悄放了把刀,叫三哥拿,三哥都没拿,韩八极,你mb太不要脸了。”
“唉唉唉,这有啥稀奇的,这帮老头子不就只这点本事么,早见怪不怪了。”
“……………”
韩八极刚脱身而出,朱世军一伙儿就骂翻了天。
你道怎么回事儿?原来韩八极在薛向握住他右腿的霎那,当空有了着力点,左手猛地一探腰间,在薛向左手下劈的霎那,扯出一把软剑,当空朝薛向劈来,薛向防备不及,挥手阻挡,才被割伤了手掌。
韩八极右手持剑,仍旧踏着方步,心中已是惊骇至极。他万万没想到薛向竟是这般难斗,三式秘手出尽,却是无功而返。这是他相斗十余年,见所未见的,若不是方才隐了这最后的杀招,说不定早让薛向一掌将自己左腿砍断,现在想来,韩八极仍是心有余悸,对众人的叫骂竟是充耳不闻。
这下,老顽主们算是没了声音。是人都有廉耻之心,韩八极方才所为确是卑鄙无耻,叫他们如何能厚颜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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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顽主之殇
“好本事!”薛向扯下衬衣的一角,将手上的伤口简单地裹了裹,面色平静,似乎一点也不为韩八极暗箭偷袭恼火。其实薛向是真的不恼火,方才两人已是生死相斗,哪里还有留手一说。韩八极不出剑,薛向一掌就能将他小腿断为两段,谁也不会为了面子,失去一条腿的众人嘲讽,韩八极只当放屁,可薛向的夸赞,却是让他白脸微红。韩八极是个骄傲的家伙,这软剑就是他的腰带,藏身多年,从未使出,今天虽救了自己一条腿,到底是伤了面皮。
“你才是好本事,我也不占你便宜,给你时间选兵刃。我看你身后的小崽子们刀枪剑戟,带了不少,足够你挑一件了。”韩八极负剑而立,似乎不趁势强攻,就是挽回了先前的面皮和尊严。
“对付你,用——不——着!”薛向那只包裹着布条的手掌伸出根食指摇了摇,轻佻至极。
韩八极怒极,脸黑如漆:“你这是找死!实话告诉你,老子的八极之名就是得自这把八极剑。此剑乃是中央国术馆八极剑仙李景林之遗物,传到我韩某人手中,却也未曾辱没先辈高人的名号。选兵刃吧,待会儿饮血剑下,没得让人说老子胜之不武。”
“我呸你大爷的,装的什么犊子,丫的还知道武不武的呀,先前丫要是要脸,就别玩儿阴的呀。这会儿,跟爷们儿这儿玩儿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去你m的…”朱世军对韩八极这装十三行为,不满已极,荤素俚语,经他毒舌一加工,一股脑儿地朝韩八极喷来。
韩八极怒极,却是终究没对朱世军下手,这会儿,强敌在侧,岂容他分心。
朱世军得势不饶人,正待继续喷洒毒舌,屋最快更新却被薛向挥手阻住,“韩八极,还是老话,对付你,用不着兵刃。”
薛向这跋扈模样,激得韩八极彻底失了风范,挥剑就攻了上来,那软剑不知是何材质所制,能硬能软,挥剑劈砍则硬如剔骨钢刀,剑风撩人,挺剑削刺,则又柔软如棉,变化无端,叫人防不胜防。
一时间,满大厅剑光霍霍,两条人影追来逐去。却说这八极剑的威力当真了得,眨呀的功夫,薛向身上的衬衣便被韩八极的软剑挑得支离破碎,虽未伤着皮肉,却也被逼得狼狈不堪。
“薛老三,你虽是好手段,不过终究嫩点儿,杀场争雄,岂能心慈手软、你谦我让一说。先前,你要耍威风,空手跟我斗。这会儿,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小子的确是技高一筹,不过,也只是今天高我一筹。过了今儿个,你十根指头,别想还囫囵着,老子…”
韩八极追得薛向满场乱窜,先前颓唐的气势尽复旧观,这会儿,又刺得薛向片甲不留,直觉胜券在握,志得意满之余,竟吐露心声,开始大言旦旦,哪知道话没说尽,忽觉手上一紧,那软剑尽是再拔不动了。
原来,薛向满场奔逃,并不是瞎奔乱窜,乃是在观察这八极剑的剑术套路,这会儿,已有所得,趁韩八极出声分神之际,左手中指、食指如电刺出,精准夹住剑身,不待韩八极斜刺,双指并拢,猛地夹剑倒卷,将软剑如缠绳一般,卷上了手掌。
韩八极见剑身被缠,正要拉斜剑锋,割伤薛向紧夹的双指。可这一扯之下,剑身竟是未动,再拿眼去瞧,但见,薛向双指上哪里还有剑身,竟是全缠在掌上,而那手掌竟是裹着厚厚的布条,这一拉,哪里还能刺得着皮肉。
原来先前,薛向出言不用兵刃,并非托大,正如韩八极所言,杀斗场上争雄,岂能心慈手软。一来,他从未和顾长刀修习过兵刃之法,拿不趁手的兵刃对敌,未必比得过这双已浸淫多年的肉掌;二来,韩八极亮出软剑霎那,他便思谋出了破剑之法,先前借故闲话,将手掌缠上布条,等得就是现下这致命一击。要不,以薛某人之皮糙肉厚,岂会这般孱弱,割伤个口子,便要缠裹。
韩八极这一拉未成功,便欲松手出拳,可薛向蓄谋良久,等得就是此刻,岂会让他得逞。但见薛向一记凶猛的贴山靠,瞬间欺到近前,将韩八极靠飞出去。不待韩八极身子落地,急步追上,半空里,双手各拿住韩八极左右两膀,用力一扯,便将那两膀卸下,接着便凌空一脚踢在韩八极小腹处,将之踢飞了出去。
韩八极被卸下两膀的霎那,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又挨了一记猛烈的侧踢,顿时疼得失了声。待韩八极落地,薛向又到了跟前,但见他拉起韩八极被卸掉的双臂,一个对折,将之折断,接着,左手倒卷的软剑,刷的布展开来,一个下撩,白光闪过,鲜血飘零,接着地上便现出一摊血和一根截断的小指。
“我没骗人吧,自始至终,我只出了四招。第一招,卸下你的两膀,免得你给我舔乱。第二招,踢了你肚子一脚,还是防止你给我添乱;第三招,折断你两条胳膊,让你老实一段时间,顺便也给麻雷子个交待;第四招,削掉你根小指,算是给你最后那番话的交待。顺便再说一句,以后敌人没倒地之前,别吐露心声,因为戏里面那种人通常是安排给反派的最后的猖狂。说起来,你小子沾了韩慕侠老爷子的光,我敬佩他扬我国威,对你也是手下留情,不然你这十根爪子,今天之后,剩不得几根。”
薛向边说着话,边行到那被踢到一侧的八仙桌边,将桌上的军大衣披上了光溜溜的,身子。这会儿,可是大冬天呢,他可不会学江朝天装十三,玩儿什么独钓寒江雪。
末了,薛向又解下自个儿的腰带,将那软剑缠上了腰身,一拉一扣,竟是正好:“得,这把八极剑不错,我收藏了,李景林老爷子,我是仰慕久矣,你放心,他老人家的遗物,我会好好保存的。”
韩八极性子刚猛,就是被薛向猛地卸掉双膀的霎那,受疼之初,忍不住惨叫了一声,后来挨了飞脚,被折臂,乃至断指,皆是咬了牙,一声未吭,只拿眼狠狠瞪着薛向,心中虽然憋闷至极,却也知道这点伤势,对这种级别的较量不算什么,对方当真是留了手。可要说对薛向的手下留情,心怀感激,韩八极心中那是一点也无,只想着以后养好伤势,精练剑法,再找薛向报仇。拳脚胜不过,八极剑若是练到妙处,那是有胜无败。
韩八极心中正暗自咬牙,打算苦练剑法,这会儿忽听“薛大无耻”扬言把自己的宝剑收藏了。没了八极剑,还练tm的什么八极剑法啊!韩八极闻声,一口气没送上来,竟然气晕了过去。
薛向收束好军大衣,冲朱世军使个眼色,后者会意,立时招呼康小八众人朝大门行去,将空门堵得水泄不通。
“薛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话的是个长脸青年,浓眉大眼,一对八字胡颇为惹眼。
“哟,原来是卫东哥,恕我眼拙,先前没认出你来,罪过罪过。”薛向冲卫东拱拱手,脸上却是半分赔罪的笑容也欠奉。
当年,这卫东正是和薛荡寇一个分队的,薛向也跟着他厮混过一段时日,倒是结下几分香火之情。可先前他在门外闻听薛林受辱时,这卫东竟是置若罔闻,这几分香火情自然烟消云散。
“哪里敢要你小子称哥,我倒要叫你声三爷才是。”卫东见薛向还似从前那般叫他,自觉在薛向面前还能拿大,说话间眉眼竟有了飘飞之色。毕竟薛向今时不同往日,光看他身后那如山似海的小弟,一人呼,百人诺的威风,就知道薛向在四九城的地位。能出言喝叱这等人物,怎不叫卫东飘然。
“你要这样叫,我自无不可。”薛向面色一寒,对这种倚老卖老的家伙,他素无好感。
“你…”卫东没想到薛向竟是属狗脸的,说翻脸就翻脸,一时呆立当场,没了言语。
“用不着你你我我的,两条路,你们这些天打伤老子不少兄弟,人还在医院躺着,老子也就不让你们当面赔罪。第一条路,把身上的钱都给老子留下,麻溜儿滚蛋,算作汤药费;第二条路,干翻老子!。”薛向说得煞气十足,听得卫东等人皆是变色。
却说卫东这帮人也只是变色,薛向前番和韩八极的恶斗,他们可是都看在眼里,对这样一个猛虎般,且下手无情的家伙,让他们骨子里冰寒。连勇猛无敌的韩八极都残了根指头,砍掉自己一根指头,怕也是眨眼间的事儿。
一念至此,众人彻底没了声息,却也没人主动掏钱。薛向知道这是这帮家伙在挽回最后的尊严,冲守在门边的朱世军道声“收钱”,后者立时拉出一大帮人挨个儿把那帮老顽主的身给搜了。
却说对这帮返乡回城的顽主知青,薛向并无多少恶意。今次出手,也多是为了薛林和雷小天出气。可事到临头,几百人对峙,又不能没个交待,就挥手放人,也只有靠收钱一途,来熄了纷争。
看着那兴高采烈,边掏着腰包,边吹嘘自己勇猛盖世的朱世军等人,薛向心中却无半分快意。下乡一年不到,薛向见识了民间疾苦,也尝到了被爱戴的滋味,对这种打打杀杀,再没了从前的刺激,而是深深地无奈和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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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宣言
第七十八章宣言
薛向拧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苏打水味儿传来,病房倒是安排的单间,收拾得干净素雅。薛向打开门时,雷小天正靠床半握,左胳膊打着厚厚的石膏,右手拿着个苹果啃得上劲儿,哪里有一点病号的消沉。小晚捧着一本书闲坐一边,床头桌上摆着不少花篮、水果。
“大哥!”
“三哥!”.
晚放下书,跳了起来,奔到近前,拽着薛向的大手一阵摇晃,显是对薛向的突然出现,欢喜已极。薛向拍拍她的肩膀,拉着她,朝满脸惊喜的雷小天行去,身后的朱世军、陈佛生、胡报国等人也跟了进来。
“麻雷子,看你这模样,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薛向在病床一侧坐了,拍拍雷小天未打石膏的那侧肩膀。
“那倒是,这点小伤,和蚊子叮一口没多大区别,三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说着,雷小天还晃悠那打着石膏的胳膊。
“麻雷子诶,叫你丫别逞能,非不信!非要跟那帮孙子玩儿什么单打独斗,要我说对付那帮缺德玩意儿,就得像撵土狗一般,大伙儿并肩子上。”朱世军一副事后诸葛亮的模样,丝毫不觉得雷小天有伤在身,应当温言软语。
“去你丫的,人家划下道儿来,咱爷们儿能不接着,凭地坠了咱爷们儿的名声。他娘的,要说这韩八极确实了得,三哥,我看还是算了,又没缺胳膊少腿儿,就别跟那孙子一般见识了。”雷小天生怕薛向去找韩八极,不敌吃亏。
“天哥,要说你这消息也忒闭塞了吧,韩八极那孙子这会儿比你还惨,被三哥折了一对膀子,削掉根小指,你这仇算是连本带利全报了。”陈佛生不知何时从桌上摸起个苹果,边说,边拿苹果在空中耍着花活儿,丝毫不管他们也是才从华联木器厂赶至此处,雷小天又何从得知战况。
“什么!三哥,你…”雷小天满脸惊讶,眼眶霎时就红了,未伤的右手伸出来,紧紧捏着薛向的胳膊,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
“行了,麻雷子,丫莫非还要哭一个,为自己这条残废的胳膊写篇祭文。”朱世军依旧插科打诨,看似没心没肺,却是助麻雷子摆脱尴尬。毕竟此处不少外人在场,堂堂麻雷子这般悲戚模样,怎好让他们瞧见。
“去你丫的,老猪,老子咒丫这次高考落榜,等你到了老子麾下,弄不死你?”雷小天脸上立时变了眼色,猛烈回击起来。
“麻雷子,丫也忒毒了吧,你丫竟然发这种咒,都说最毒妇人心,我看你丫比妇人还毒。娘的,老子就算落榜,进穿上老虎皮了,也不跟你在一块儿粘糊,你丫混了一年多才混个副队长,连tm个副科都没混上,晦气哟!”朱世军在薛向小圈子里,手上功夫那是老末,可嘴上功夫却是第一,招招直戳麻雷子要害。
薛向喜道:“行啊,麻雷子,丫还跟我这儿打埋伏,提了副队长,在电话里怎么也不招呼一声,装什么犊子。”
雷小天老脸一红,笑道:“什么副队长,不过是领几个新来的兄弟,成天在街面上瞎晃悠,就像老猪说的连个副科都没混上。”
“得了吧,丫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丫才穿上老虎皮几天,就想闹个副科,人家那些工作十多年,还在街上晃悠的找谁说理去。”朱世军简直是血淋淋地再现了什么叫“人嘴两张皮”,真是翻云覆雨,先前讽刺雷小天混了一年多,没混上副科的是他,这儿挖苦雷小天才混了一年多,就想混上副科的也是他。
“老猪,你,你….”雷小天被噎得红脸转黑,索性一脚踢翻了被子,从另一侧翻身就下了床,来追打朱世军。
朱世军灵巧避过,跳上床来,腆脸笑道:“麻雷子,你别仗着自个儿废了只膀子,就在咱爷们儿面前得瑟。丫要是再炸翅,我也就顾不得人家说我没同情心,欺负欺负你这伤残人士。”
雷小天最受不得激,朱世军左一个“废了”,右一个“伤残”,将他心火撩得大旺,立时就要继续追打,却被薛向挥手阻住。
薛向拉着雷小天上床,又道:“老猪,快下来,别闹腾了
看你丫这兴奋劲儿,莫不是考场大捷?”
陈佛生阴阴一笑,立时俊俏的容貌现出十分猥琐,道:“三哥,要说朱哥考场得不得意,我不知道。可他情场得不得意,在场的兄弟们可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您是不知道呀,那天晚上,朱哥在老君庙后,和管事刘的闺女刘美丽,在那个月下,花前,山盟海誓,我们躲在后面,只听刘美人儿…..”
眼见陈佛生就要说到戏肉了,朱世军毛了,慌得喝断:“佛生,你小子皮痒是吧?叫你别朱哥朱哥的叫,叫军哥,听不见是吧?”
朱世军顾左右,而言其他,想转移话题。
陈佛生道行还浅,立时就着了道儿:“军哥这称号早已被红军哥占用了,再说,两个军哥,咋分得清,您就委屈点儿吧,我看朱哥这称呼听温柔、亲切,没见大伙儿现在都这么叫你么,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陈佛生还以为朱世军纠结这个称呼,也不想想他这大半年,一直“朱哥,朱哥”的叫着,朱世军也没意见,怎的会这会儿拿出来发难。
朱世军虽是老奸巨猾,却是混不过薛向,薛向这会儿盯着朱世军浅笑,笑得朱世军这脸皮厚如城墙者也罕见地红了脸。
薛向终归没拿刘美丽的事儿打趣朱世军,他不一样不喜欢别人拿柳莺儿和他玩笑么!
“行了,麻雷子,安心养伤。老猪,你叫几个兄弟轮流照看。我刚到家,屁股还没落坐儿呢,得赶紧回去。喔,说到这儿,我得多说几句,大伙儿年纪都不小了,也晃荡不了一辈子。能找事儿的,就找个事儿安顿下来;找不着事儿的,暂时也别出去瞎混。最近风头紧,毕竟咱们这些顽主,也不能玩一辈子。”
薛向难得以这般严肃地面孔说话,因着话题起的沉重,众人又都是年轻爱闹的小子,猛地一听薛向这话,竟有交待后事儿的意思,心中纳闷之极,齐齐朝薛向看去。
“三哥,是不是上面又要整顿,没事儿呀,咱哥们儿在家窝一段时间,风声过了,再出来蹦达,以前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不怕。”李学明隐在人堆里,一直没和薛向接上嘴,这会儿,见大伙儿沉默,抢了空当发言。
薛向摆手,笑笑:“不是上面要整顿,只是说四九城现下闹腾得厉害。没见那帮老头子都被逼得跟咱抢食儿了,再说,大伙儿也不能靠佛爷过一辈子。我看该念书的还得念,这回高考没考上的下回再来,能进厂的进厂,能当兵的当兵,都赶紧寻摸门路。毕竟,四九城不可能永远这么闹腾,咱兄弟这些年虽说没做下过伤天害理的事儿,可溜门撬锁,小偷小摸,怕是也没少干吧?当然,那都是生计所迫,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咱就不提了。但是,保不齐哪天就有人心野了,胆儿毛了,一个不好,葬送的就不是哪一个人,而是咱们这一串…..”
陈佛生插道:“大不了咱们通知下去,叫弟兄们注意点儿,闹不出多大乱子的,我看四九城太平得狠,还有人敢惹咱爷们儿么?就是公安来了也不怕,也不看咱身后站的都是谁。”陈佛生正在顽主圈中混得风生水起,自然不愿意就这么散伙儿。
薛向最怕的就是这帮顽主这般思想,看看眼前站着的,就没一个平民子弟,聚合在一起,当然是威风无敌。可这威风又能持续多久,六年后的治安大整顿,可谓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就是总司令的孙子,如此根正苗红,也未能脱劫,就凭自己这帮人还能逆势而为不成?若现在还不知回改,终将被历史的车轮碾成齑粉。
薛向也不搭话,直拿眼睛凝视着陈佛生,看得后者骨子里发寒,结巴道:“嘿嘿,三哥,我也就这么一说,不闹腾就不闹腾了呗,反正这回我也被老头子逼着参加了回高考,估计也没时间闹腾了。”陈佛生说着话,眼珠子却滴溜直转,任谁也知道他是言不由衷。就他这少爷脾气,上学了还能作好好学生,认真读书不成?一准儿还得闹腾。
薛向摆摆手:“或许我刚才说得重了,大伙儿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没让大伙儿不玩不闹,咱们又不是成组织的犯罪团伙儿,用不着这般忌讳。只是说持刀拿棒,成群结伙的,就不必要了,该玩儿的还是玩儿。”
一听薛向是这个意思,众人暗中舒了口气。当然,也有不满的,想着集结一帮兄弟,zongheng四九城,寻些来钱快的门道儿,见薛向不领头了,自然也不会收手回缩,暗自打着另起炉灶的主意。
却说薛向今天算是吐露心声了,该说的都说了,相信马上也会传播开去。从今往后,他自问就不是顽主圈的一份子。当然,今天这番言行,又不是江湖大哥的金盆洗手,从此不问江湖事。只不过是薛向对自己、对众人的散伙宣言,能有多少实际约束力,他心中同样没底。毕竟他也不知道郝运来之流,求上门来,能不能忍得住闭门不纳。
气氛已沉,话自不长,众人又在雷小天病房嚼了会儿零嘴儿,便各自散去。就连陈佛生一伙儿张罗着给薛向接风,也被薛向给婉拒了,说春节再聚。
薛向本来打算,这个下午就去医院寻柳莺儿的,这一耽搁,只好明天再续。
出得医院,还不到五点,可天色已暗,半天的乌云层层叠叠,如盘卷的黑布一般,沉得似乎这天空快要托不住,压在半空里,要掉下来一般。天上又飞飞扬扬地飘了好一阵雪花,将本已齐踝的雪地,又增厚几分。薛向拉着小晚踏雪而行,刚转过墙角,便觉晚风如刀,割在人脸上,刺拉拉的疼。
“小晚,给,围上。”薛向取下脖子里的羊毛围巾,递了过去,忽地想起,这好像是柳眉织的那条,募得,又想起了柳莺儿,心中忽有几分惭愧。
“我不冷。”小晚推了推,她今天穿着一件粉红的呢子大衣,将苗条的身段裹得婀娜多姿,既漂亮又清纯,可怎么看,也显单薄。
“傻丫头,跟大哥还客气。”薛向不由分说地替她围了上去,在后颈处小心地打了个结,打趣道:“我家小晚是到了爱美的年纪,可也不能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呀。”
“哪有!”小晚扬起粉拳轻轻捶了薛向一下,被薛向一句俏皮话说中心思,玉脸飞红,刚要说话,忽地感觉到脖颈处的围巾还残余着大哥的温度,只觉这呼呼的热,一直从脖子里热到心里。
兄妹二人到得军区大院时,天色几乎全黑了,却是无须放眼辨路。因为这古都的冬天,白天是纯白的,一到这夜里,或万家灯火,或皎月清辉,照得这纯白溢彩流光,显目耀眼。
到得家门,薛向拉住小晚,轻声道:“你先进去,看大姐在不在家,若是在家,你寻个由头出来告我,若是不在,你在院里招呼一声,我就进来。”
薛某人下午狠狠得罪了大魔头,这会儿自然心有余悸。其实,天这么晚了,薛林又能去哪儿,一准儿在家,哪里用得着派出尖兵哨探。只不过是薛某人抱着万一的想法,若是大魔头不在,便赶紧寻摸点儿吃的,吃完,锁门,睡觉。
果然,一分钟过去了,院里没有声息。这会儿,薛向料定大姐必然在家,说不定一应搓板、笤帚等家什已经备齐了,当堂等着自己呢。又过去三分钟了,小晚还没动静儿,看来是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薛向抱膝蹲在门槛上,思谋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可思来想去,也不得其门而入,毕竟进房必定要穿堂而过,大姐一准儿守在堂屋,哪里混赖得过。
薛向正想得头痛,忽地听身后传来一声叫喊,“大哥,快跑”,谁知尚不及反应,大衣领口便被收紧了,抬眼看去,不是柳眉倒竖、杏眼射寒的大姐又是何人。
“大哥,对不起,叫大姐识破了。”小晚扒在门边,低头糯语。
“行啊,老三,先前敢跟大姐动手了,这会儿,又学会给大姐耍簧了,还拉着小晚一起做戏,你可真行!”薛林右手扯住薛向的大衣领口,攥得紧紧地,左手持着一把新扎的翠竹扫帚,比比划划,声势骇人。
薛向却不答话,不住地耸动鼻子猛嗅,忽道:“好香啊,一定是山药炖排骨,还是老姐心疼我,知道我这一路奔波劳累,得进补!”
薛林刚要出声喝叱,顺带举帚攻击,薛向又急道:“就老姐这手艺,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有福气,娶到手哟。不过,到时新姐夫上门儿,我一准儿得问他个问题。”
“什么问题?”薛林、小晚异口同声。
本来,薛林这会儿攒了一肚子气,寻着了出气筒,正好发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转移注意力的,奈何薛向问的恰好是她关心和纠结的婚恋问题,好奇心一下就被吊到了最高,扬在半空的扫帚却是打不下去了。
薛向狡谐一笑,“我要问他,他上辈子倒地在佛祖面前跪了几千年?敲碎了多少木鱼?才求到和我老姐的这一世因缘。”
“我,我有那么好吗?”本来这一句佛前苦求千年求姻缘,就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薛林这爱情小菜鸟,立时就听进了心,还不由自主的问出声来,说话间,紧攥着薛向衣领的手竟松了。亏得此处只有薛向和小晚,要不羞也羞死了,毕竟这会儿还是77年。
此时灯火稍暗,依旧能清晰看见,霎那间,薛林霞飞双颊,一抹酡红,竟在脸上烧成了胭脂霞,直红到脖颈深处。
薛向一击奏效,正要趁热打铁,孰料小晚听得红脸,轻轻扯了下薛林的胳膊,轻声道:“大姐!”
薛林猛地惊醒,羞愤欲绝,尖叫一声,便朝薛向扑去。薛向先前好容易脱得魔掌,警惕已到最高,哪里会让她扑住,数息间便逃得老远。
薛向埋头狂奔之际,只听得身后,一声凄厉的“薛老三!!!”
霎那间,叫声刺透漫天飞雪里,惊起老树寒鸦,越冬倦鸟无数。
……………
“老三,都几点了,还睡呢,把你衣服,裤子,还有臭袜子统统都拿出来,待会儿起来,给我扫堂尘啊,今儿个都二十一了,没几天就过年了。”薛林横冲直撞地推开了薛向的房门。
昨个儿夜里,薛向终归没有逃脱魔掌,毕竟飞得再高,跑得再快,总得归巢,苦着脸被好好修理了一顿,才算安身。
“老姐不带这样的,哪有不敲门,就往里冲的,万一我光着呢。”薛向揉揉睡眼,哼出声来。
“哎哟,你小子身上哪块儿肉,老姐我没看过,这会儿跟我这儿装大人是吧。”
“本来就是大人嘛!”
“行行行,我的小大人,衣服呢。”
“床底下呢。”
薛林从床底下拖出一大抱脏衣服,挨个儿清空荷包,又弹了几下,烟尘滚滚。
“嗬嗬,真够脏的,咦,怎么没有小裤?”
“不是吧,老姐,那玩意儿还是我自己伺候吧,就不劳驾您老人家了。”薛向又把头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成成成,谁稀得给你洗,将来留给你媳妇儿伺候。”说到这儿,薛林浅浅一笑,伸手推了推被子:“老三,我在靠山屯这些日子,不是和那群女知青睡一块儿嘛,那个柳眉好像相中你了。要我说,她虽长你两岁,但身段、模样儿,和你都登对儿。我打听过了,他家也是金陵的名门望族,听说她老爷子是在金陵革委主任位子上被打倒的。嗯,家世,样貌,配你这狗熊模样都不差,要我说….”
“哼哝,哼哝……”
薛林正说的起劲儿,忽然传来薛向的鼾声,让她好不扫兴,八卦劲头儿立时退了个干净,一跺脚,抱起一大堆脏衣服便出门去也。
薛林走后,又过数分钟,薛向的被子霍然掀开。但见薛大官人飞速地披衣,穿鞋,整理仪容。先前,薛林提到柳眉,薛向猛地想起今天该去看柳莺儿了,昨个儿回来,还没和心上的人儿照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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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进一步不如退一步
~.<>-~吃完一斤包子,五根油条,薛向一抹嘴,正想找个由头,把扫尘的差事先给卸下,好去会心上人。叮铃铃,叮铃铃…..方桌上的电话响了。
薛向抓起话筒刚“喂”了一声,那边传来了安在海低沉的声音。
…………..
薛向每次踏进松竹斋,总免不了瞩目留恋,要说这松竹斋的花海林国当真是四时之景不同,乐亦无穷。昨天一夜北风紧,大雪簌簌落,这松竹斋也换上了素裹银装。
院内,皑皑白雪铺道,花圃垒就雪山,刚转出一片松阵,视野陡然一开,满眼的雪白之外,凉亭左侧一方半亩大小的梅林分外惹眼,朵朵红梅,迎风傲雪,俏立枝头,端得是姹紫嫣红都开遍,仿佛这一步之间,便由冬入春了。
薛向看着这根根枝条自然扭曲的梅林,问道:“是龙游梅吧?”
老王正头前带路,闻言,扭头笑道: “你小子还什么都知道,正是龙游梅,是在海同志安排的,说是大冬天的,嫌园子里太素净,种些龙游梅,倒比曲梅和直梅更热闹,这不,刚种没几天呢,就让你小子赶上了。”
老王平素言语极少,且造访松竹斋的要么是达官显宦,要么是安氏族亲,他都难得接。唯独薛向每次造访,总让他亲切欢喜,且两人还总能聊到一块儿。因此,老王对薛向的到来总是亲自相迎。不然,以老王的身份,以薛向对松竹斋的熟捻程度,派个警卫知会一声即可。
两人又说笑几句,便到了大堂。安老爷子又在和人对弈。对弈的那人,薛向认识。正是安老爷子的大女婿、原江淮省革委副主任、现任铁道部副部长左丘明。左丘明身材还是一如先前,高大发福,只是胖脸上较上回多了些红光,并不浓密的头发朝后篦起,显得精神头十足。
薛向暗忖:看来这位在铁道部的行市不错。不过,想想也是,京城到底不比地方,安氏就在左近,有老丈人的东风频借,做女婿的又怎能不滋润呢。
薛向进得门来。老头子连头都没抬。一手捧杯,一手拿棋子敲打着棋盘,似乎在凝神思谋棋局。反倒是左丘明抬头冲薛向笑笑,待薛向回了个微笑后,便又将注意力投注到了棋盘。毕竟老泰山在侧。他可不敢虚晃。
倒是一旁观战的安在海没那么多牵绊,站起身来,竟和薛向握了握手,搞得颇为隆重。握罢,又拉薛向就坐,观棋。
仍旧是上回的四方小桌,薛向在空余的那面坐了,低头观棋。棋盘上,安老爷子局势大好。士象俱全,主力大将车、马、炮各一,且大将皆已杀过楚河汉界,对左丘明九宫格里的老帅展开了围攻;而左丘明一方仅剩单车单马,一个过河卒子,双相已绝。只剩了双士苦苦支撑,且车、马俱在九宫格附近死守,形势险恶异常。
“将!没棋了吧。”安老爷子朝后拢了拢染得乌黑的疏发,估计是战胜了个并不高明的对手,让老爷子没有多少成就感,脸上却是没露出笑来,“你呀,从布局开始,就落了下乘,就知道构筑防线,拼命死守。这样撅着屁股挨打,压根儿就不敢想赢,能不输棋?”
左丘明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被老丈人如此训斥,竟是一点窘态也无,反而满脸堆笑:“爸,您老棋力高深,胜势(屋.最快更新.)明显,我及早构筑防线,那是从客观实际出发,未雨绸缪,若是跟您对攻,怕是输得更惨。”
安老爷子摆摆手:“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怎么跟抗日时期的汪精卫一个腔调儿,说白了就是投降主义。要都像你这样想,当初跟小鬼子干的时候,咱们直接缴械就是?完犊子玩意儿!当年,要不是主席他老人家领着咱们的这群硬骨头,死缠乱打,打不过也打,决死一纵,能有现在的共和国…..”
左丘明挨了训斥,脸上还得作出“受教”了的模样,不住点头,心中却在高声喊冤: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往里凑合了,好端端地,下个棋,还赶上场政治课。
安在海在一旁浅笑,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原来,方才是他在下,左丘明刚好来了,他便让给了这不明就里的大姐夫,让左丘明顶了雷。他可是知道,老爷子这段时间心情不怎么好,为一件事儿,正憋着呢。
安老爷子押一口茶,正待接着开火,薛向插道:“老爷子诶,我看大姑夫这是知己知彼,审时度势,诱敌深入。怎么到您这儿,就成了投降主义,您这未免太牵强了吧?”
“喔,好小子,这是变着法儿地说我老头子倚老卖老啊。”
“我可没这些意思,您老别乱发帽子。”
“我不管你有这意思没这意思,今儿不说出个道道来,咱没完!”
“您老说这话,可就有点儿不从客观实际出发了,您老可是党员,可不兴耍横。”
“哟呵,我怎么不从客观实是出发了,还说我老头子耍横,是你小子跑我这儿强词夺理还差不多。这盘棋哪里来的诱敌深入,诱敌深入有把自个儿给诱死的么,笑话!”
“谁说大姑夫这诱敌深入,把自个儿给诱死了,您老莫不是以为自个儿赢了?我说您老刚才怎么这么来劲儿呢。”薛向一拍大腿,搞得跟才明白因果一般。
“什么,你小子莫不是没睡醒吧,你意思是都到这一步了,还有救?”安老爷子这会儿真来劲儿了,两眼炯炯,白眉直抖。
薛向笑道:“哪里是有救没救,简直是形势大好,反倒是您老那边要当心才是。”
“好小子,希望你不是练嘴的,成,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形势大好,我将军。该你下了。”
安老爷子和薛向对弈,时常是一胜九败。就是那极少的胜利,也来得极为艰难。这会儿,虽是残局,可薛向如此放言,立时叫老头子心头大喜:如此局面,简直是大局已定,今儿个,好好叫薛小子栽个跟头,看他还敢说嘴。
“支士”
“我当有什么稀奇,跳马。再将!”
“跳马!”
“别我马腿。早料到这招儿了。”
“拱卒”
“歪老将”
“支炮,再将!”
“出车!”
“车杀士,再将!没棋了吧,哈哈”老爷子乐不可支,笑得白眉直抖。不住地抚那并不存在的胡须。
此时,棋盘上是这样的,四颗棋子在一条直线上,依次是安老爷子的炮、薛向的车,安老爷子的车(此处原为薛向的士,被车吃掉),薛向的老将。
眼下该薛向行棋,他正被安老爷子的车将军,本来薛向可以用老将或车把安老爷子的车吃掉。不过一吃安老爷子的车,薛向的老将可就得挨炮,这可谓是连环招儿;按说薛向的老将可以撤回中间,可那安老爷子的马又正罩着中间的位置,当真四处皆死路。
是以,安老爷子才会如此自得。这几番棋路变化早被他看了个通透。
“薛小子弃子吧,哈哈,下乡才几天功夫,把脑袋都待傻啦。”安老爷子难得有机会理直气壮地在棋面上讨薛向的彩头,这会儿跟喝了蜜水一般,甜到了心里。
“您老高兴得太早了吧,早料到您这手了,看招,杀车!”薛向用力顿在棋盘上,将安老爷子的车给收走了。
“唉唉,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了,你怎么用马吃我的车,你不别马腿儿啦,老将不要啦!”安老爷子大拍其腿,几乎要到薛向手里,把那被吃的车抢回来。
“我不别马腿了,您要是能马踏老将,我佩服。”
原来这会儿,老爷子的马直能防住中心位置,压根儿够不着薛向的老将。
“这,这…哎呀,思维定势害死人呀。”啪的一声,安老爷子又是一拍大腿:“这不行,刚才尽跟你小子瞎白话,耽误了老子的思路,把老子的车给放回去,悔一步!”
“老爷子诶,大家都是讲究人,别来这一套儿,咱都是落子无悔大丈夫。”薛向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老子不是什么大丈夫,就是一糟老头子,这步棋非悔不可,不然,没得下了….”
人家连大丈夫都不当了,薛向还能如何,只得让老爷子悔一步。
安老爷子虽然死拼活赖,悔了步棋,然而薛向终究不是左丘明的水平,沉着应对,暗箭频施,将老爷子暴风骤雨般地攻击一一接下不说,还频繁调动闲卒,不断进攻。
就这么着,两人好一番龙争虎斗。安老爷子这边兵力占优,可棋力稍逊;薛向那边兵力稍逊,棋力占优。二人僵持不下,一盘残局又耗了个把多小时,下成了和局。最后棋面上,薛向这边只剩单士、老将;安老爷子仍旧士相皆全,奈何没了过河的棋子,也只得叹息罢手。
却说这薛向和安老爷子下棋,从来就不是波澜不兴,温润无语,那简直和说相声没啥区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直说得舌灿莲花,地涌金莲。忽而引经据典,挖苦对方;忽而老头子,臭小子地乱叫,熟捻得只差称兄道弟。
左丘明是第一次见这种景象,不去看棋,专门听二人言语,直听得目瞪口呆。安在海却是见怪不怪,靠了椅子,捧了茶杯,闭了眼睛,翘起二郎腿,边听边拿手指敲打着大腿,时而咪一口茶,摇头晃脑,直若在听单田芳说《隋唐演义》一般,惬意得紧。
“唉,大意了,大意了,让你小子….唉,啥也不说了。”安老爷子和了这志在必得的一局棋,惋惜了十来分钟,到现在还没歇气儿。
安在海攸的睁开眼睛,插言道:“爸,咱是不是该去书房呢。”
安在海一大早打电话,自然不是专门喊薛向来和老爷子下棋的。先前之所以不打断,只不过是难得见老爷子开怀,想让老爷子多乐会儿。毕竟老爷子为那事儿,烦心了有小半个月了。
“知道了”老爷子止住叹息,又冲老王打声招呼。叫把炭火带进房来,便先自去了。
薛向来的路上。就知道必是有事儿相商,因为电话是安在海打的。这都成了规律,老王打电话,基本就是下棋,闲话,而安在海来电话,一准儿是有大事儿。薛向心中盘旋不知几许,却还是没想明白,近来京中有何大事儿发生。毕竟十一大刚召开,诸事皆定。而真正大博弈要在几个月后。才再次展开。
这会儿,到底有何事儿呢?
……………………..
书房依然老旧,门窗紧闭,只燃一支红烛,大中午的也弄出了深夜的感觉。老王把一盘炭火放在了两排太师椅正中。火炭进门,阴森寒冷的书房,立时温暖不少。因着安老年事已高,怕烟,燃的是榄壳炭,火润无烟,火苗蓝汪汪地,煞是好看。
安在海照例率先开言,直入主题:“小薛。司徒首长怕是不行了。”
薛向正端着的茶杯忽然一抖,洒出几滴水,飞进了火盆,烧得滋滋作响,急问:“什么时候的事儿,那军w工作谁在主持?”
安在海长叹一声:“半个月以前。中风,军w那边暂时空着,冯老,卫老和老爷子联合支撑着。不过,这几天,那边想让冯老进一步,老爷子有些发愁。”
这个消息太让薛向震惊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只亚马逊蝴蝶振翅的结果,司徒首长竟然在这个时候中风了。那问题可就麻烦了!谁都知道眼下局势,虽然表面上波澜不兴,实际上已经暗潮涌动。老首长才刚出山,虽说众望所归,可那边到底是大义在握,局势能重新稳固,多亏了司徒首长的平衡。这下,中间的横木突然断裂,这天平哪里还能维持?
“小薛,小薛。”
薛向捧着茶杯怔怔出神,安在海轻声叫了好几次,才将他唤醒过来,“喔,二伯,刚想得入神了。”
“我们的大诸葛又有什么奇谋妙想,说出来,看看咱俩是否英雄所见略同。”左丘明胖脸堆笑,望着薛向。
却说眼下,左丘明在京,陈道在地方,端得左丘明是拉开与陈道差距的天赐良机。是以,左丘明只要下班,先不回家,也得来松竹斋,或陪老爷子下棋,或挨训斥,总之,就是要在亲情上下功夫。今天,难得又让他逮着机会,进了安氏的核心地带。先前,虽不知老爷子三人要密谋什么,后听安在海起了个头儿,依旧云里雾里,哪里有什么英雄之见,反而生怕老爷子发问,自个儿答不出来,出丑。这会儿,寻着由头,正好要薛向分说,自个儿趁机,也好赶紧想几句续貂之词,以备不时之需。
薛向笑笑,微微欠身:“大姑夫过奖了,哪里敢称诸葛,见识也说不上,倒是确有一些想法。”
安在海插道:“有想法就说,卖得什么关子,还得三敬三请不成?”
薛向不答反问:“老爷子是不是对那个司徒首长的位子也有想法。”
此言露骨之极,众人齐齐变色!
左丘明正待出声喝叱,安老爷子挥手阻断,肃容道:“密室之内,没什么不好说的,我正有此意。”
“进一步,不如退一步。”薛向放下手中茶杯,茶盖磕在茶碗上,铛的一声,直如黄钟大吕,敲在众人心头。
安在海沉不住气了,手中折扇一收:“薛小子,上回南老出山时,你就劝咱们闲坐岸头,怎么这回还是如此?老话说,天予弗取,反受其咎,老爷子未必没有机会的。”
“进一步之后呢?”薛向轻声道。
铛!
是呀,进一步之后,老爷子荣登j方第一人,可实权能有多少扩大?老爷子没有司徒首长的资历和威望,压得住那些老军头么?以后,那二位的博弈,老爷子能脱得开身么?再说,那二位能甘心一直让老爷子坐稳这j方第一人么…….
薛向一句话出,引得众人不由自主地联想下去。这一想,种种难题竟是如潮似浪一般滚滚而来。众人越想越胆寒,一想到搅合进那二位的博弈中,指不定一个没站稳,立时被碾为齑粉。
jf第一人?第一大靶子差不多!
安在海一抹额头,汗水滚滚,拿袖子擦了擦:“老王,把火盆往外移些,太热了。”
老王知道安在海这汗是冷汗还是热汗,因为他也一样,内衣都湿透了。
老王依言将火盆移到了门边,安在海撑开折扇,挥舞了几下,总算静下心来,冲薛向比出个大拇指:“小薛的脑子,没说的!”赞罢,又道:“都当是块肥肉,谁知道里面竟藏着尖刀,咱不要也罢,让他们争去。”
薛向道:“二伯,其实老爷子早知其中险恶。”
“喔,是吗?”安在海大惊,抬眼朝安老爷子瞧去,意在相询。
安老爷子对安在海的举动,视若不见,一磕茶杯,扭头冲薛向道:“你小子可知,我为何要火中取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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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什么叫罗曼蒂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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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什么叫罗曼蒂克
“老爷子,大势所趋,顺其自然吧。”薛向心中忽然有些感动,为老爷子这样老一辈革命家感动。
其实,薛向知道,老爷子必然清楚这进一步,是百害而无一利。毕竟,其中道理,利令智昏之辈猜不透,老爷子能走到如此高位,通权晓谋,岂会不知?老爷子不似冯老,有那边力助,而是单枪匹马,只手撑天。老爷子之所以想进到那个位子上,是想似司徒首长那般,作那根平衡木,让局势重归平稳,让国家稳步前进。可这些努力,都是徒劳的!毕竟,即使前世,司徒首长健在,也没阻挡住历史的车轮轰隆碾压前进。
“大势所趋。”老爷子嘴里嘟囔着,微闭的一对眸子猛地睁开,精光乍泄:“哪边是大势所趋?”
“赢的那边!”薛向斩钉截铁。
“好一个赢的那边!你小子真滑溜。”
“哪里是滑溜,大势所趋者能不赢嘛?”
“哈哈,说得好!算了,我老头子不管了,让他们争去。”
安老爷子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萦绕于怀多时的烦恼,一朝散尽,老脸上的皱纹似乎一下都少了不少。
安在海、左丘明、老王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二人打的什么机锋,怎么薛向几句话一掰扯,老爷子就愁容尽去,笑容满面,当真是奇了!
“老爷子,光不管还不行,您老只怕还得病上一年半载。”薛向语不惊人死不休。
“哈哈,你小子一回来就咒老子。得得得,咒就咒吧,老王,明天去办公室帮我告个病假,就说我病了,再把老陈叫来,让他赶紧给我开个病历。”
这老爷子乐呵呵地说着自个儿得病的景象,这笑模样,怎么瞧怎么诡异。
……………..
出得松竹斋已近十一点,柳莺儿快下班了,薛向辞过老爷子留饭,跨上那辆翻版哈雷摩托车,朝柳莺儿所在的医院驶去。因着年关将近,今年年景又强过去年,再加上,市民们的光景总是较农民们好上许多,扣扣索索一年下来,总能攒上俩钱。逢着这新春佳节将至,市民们各自抄起从年头攒到年尾的肉票、糖票、粮油票等,携儿带女,呼朋唤友,齐赴集市,置办年货,将这本就不冷清的四九城,堆挤得越发热闹了。
昨夜飘了半夜的雪,今天却是阳光普照,八一大道上,早就被辛勤的环卫工人清扫得滴雪皆无。薛向一骑西来,立时成了这大街上最亮丽的风景。你道怎的?原来薛某人单人独骑,如电飞驰之余,那修长的碎发,轰鸣的发动机,无不引人瞩目。最有型的却是,大冬天的,薛某人居然敞开着军大衣,疾驰之际,劲风鼓荡,大衣下摆被拉得朝后荡起,成了风衣一般,若是再抗把雷明顿步枪,戴上副墨镜,终结者便提前十数年问世。
按说,薛向引动万千目光,应该是得意非常,然而薛某人是有苦自知。想来也是,这大冬天的,任谁骑着摩托,打着单衣,恐怕都不会觉得是什么好滋味。这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连体壮如牛,精坚似乎的薛大官人,一张小白脸也冻成了乌青色。
却说,这还真不是薛某人无故装十三,要风度不要温度。
原来,出松竹斋时,薛向急着去会心上人,走得急,没留给仍旧一头雾水的安在海和左丘明发问的空当。这不,他刚转过小竹林,便被火急火燎奔来的安在海和左丘明给拉住了。这两人方才在书房内,听不懂薛向和安老爷子的禅语,已经急得百爪挠心,这会儿逮住薛向,竟是一左一右,同时出手拉住了薛向的军大衣,情急之下,没注意力道,喀嚓一声,大衣的两排扣被撤掉了。因此,薛向骑在摩托上,就成了这副模样。
本来,薛向打算缓行,顺便单手夹着衣服。孰料这开得慢也不行,这京城的冬天本就不比南方,白毛风素来阴狠。薛向单手拢衣,到底不比扣子,这白毛风竟是顺着缝隙往衣服里灌,犹如寒刀化作钢锉,一点点锉着肌肤,那滋味儿更加难受。
薛向一发狠,索性就松了手,咬了牙齿,一路风驰电掣,想快些终结这酷刑之旅。于是,就无端成就了这拉风至极的造型,暗里却是叫他苦不堪言。
“妈妈,妈妈,你看那个叔叔,他冻得脸都黑了,怎么不系上衣服,还开这么快啊,他不冷么。”
“圆圆,小点儿声,那叔叔肯定是脑子坏掉了,小宝宝可不许乱说话,要懂礼貌”
薛向闻得这对母子对话,车把猛地一歪,竟朝左侧的一株老槐树撞去。亏得薛某人技高力大,说时迟,那时快,左脚猛地蹬地,双手急速转把,车身楞生生被横错开数寸,险而又险地避了开去。薛向暗暗抽口冷气,再不敢凝神听人言语,
一路闷头闷脑疾驰,去速倒也极快,片刻功夫,中心医院就遥遥在望了。
“咦,那边在闹腾什么,大中午的,围这么多人,难不成时下就有了医闹?”薛向老远就看见四五十人围在医院大门口,还齐齐喊着号子,不知在做什么。
薛向就近寻了株柳树,将车停了,下得车来,先搓了搓冻得有些发木的脸蛋儿,又抱紧了大衣,大步朝前行去。
没走几步,便听见那帮人在齐声高喊“接受,接受…”,薛向急行几步,挤进人堆,抬头朝阶梯上一望,霎那间,心中怒火腾得冲起千百丈。
但见阶上,柳莺儿白衣白裤,长发轻挽,容颜如玉,橙黄的光晕下,长身玉立,姿容绝世,宛若天仙化人。可眼前的天仙却是窘态十足,柳眉微蹙,玉脸飞红。
原来阶下,站着一位青年男子,面目英俊,身材高大,两撇剑眉最是显眼,斜飞入鬓,一身灰色翻领军装,更衬得他英挺不凡。此刻,这青年男子手中正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躬身递至柳莺儿身前,四周人群不住地鼓噪着“接受”,就连台阶上一众白衣素服的护士们也眼带艳羡,跟风起哄。
“哇,我头有些晕了,小娟,你知不知道,男孩追求女孩,送玫瑰,那是外国书里才有的,我也是悄悄翻过我爸偷藏的莎翁全集才知道的,这男的长得真俊,心也诚,每天都来送花,真罗曼蒂克…..”一个鼻子上长着几粒雀斑的女郎,拽着身边的女伴叽喳开了。
“什么是罗曼蒂克?”小娟不通英文
“罗曼蒂克就是….”那雀斑女孩儿刚要答出,一旁听得火大的薛向,抢道:“罗曼蒂克
就是这样的。”说罢,分开两个目瞪口呆的姑娘,大长腿迈开,几步就到了阶下,右手暴涨而出,轻松就将那剑眉青年的一束玫瑰花摘了过来,大手一递,温声道:“莺儿,送给你。”
薛向从天而降,让柳莺儿惊讶至极,精致的脸蛋儿微微皱起,杏眼瞪得溜圆,秀口微张,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雏莺啼谷般,脆脆的声音听得薛向毛孔都开了。
“刚到,就来看你了,花很香,可我手举酸了,还不拿过去。”薛向两颊拽起,笑得阳光灿烂。
柳莺儿轻嗯一声,便接过了玫瑰,此刻,乍逢檀郎,真个叫她满心欢喜,所有的世俗礼教,规矩,全都被她抛开。
现在,她眼里,心里,只有他。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你侬我侬,眉目传情,浓浓情意,炙烤的这寒冷的空气似乎也温暖了。
“罗曼蒂克,小芳,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罗曼蒂克了,那家伙没骗人,他真的好罗曼蒂克。”小娟看得痴了,竟拉着那雀斑女郎呓语起来,尽管她仍旧不知道罗曼蒂克翻译成汉语就是“浪漫”的意思,可眼前这一幕,却是真真切切地诠释了什么叫浪漫。
“这位兄弟,你拿的好像是我的花吧?”剑眉青年面色如常,轻轻一句话,打断了两人的温馨。
柳莺儿闻声,就要把花递还,薛向一个侧步,挡在了她的身前,“你反正是要送她的,现在不是正在她手上么?结果一样,何必追求过程呢。”
“cao你m的,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敢跟爷们儿这炸翅儿。”
人群中立时站出七八个军装青年,皆是二十四五年纪,面带风尘,眉眼彪悍,齐齐朝这边走来。
“时二哥,管好你身边的狗,我可不想将他们也送进医院。”薛向俊脸一寒,若不是才和柳莺儿见面,正满心的温柔,方才出言辱骂的那人,一准儿躺下了。
“喔,你认识我?既然认识我,自然知道我时剑飞身边只有兄弟,没有狗。”这剑眉青年正是方才回京半月的时剑飞。
说起来,时剑飞追求柳莺儿也是偶然。其实,自四九城的知青陆续返乡,各大医院受到的骚扰就没少过,尤其是以这中心医院为最。想来也是,有柳莺儿这天仙一般的女郎,怎能不引得狂蜂浪蝶齐动。而这时剑飞也是一日参加完宴请,无聊之际,来这中心医院,看同伴拍婆子。
当柳莺儿那姿容绝世的脸蛋儿映入眼帘的时候,同样也映进了时剑飞的心里。自此,时剑飞便展开了疯狂的追逐。有时剑飞这等人物加入,窥视柳莺儿之辈自然退散了个干净。有不识相地,无不领教了这号令十万小将领袖的手段,自此中心医院四周的顽主、阿飞们竟然绝迹。
却说这时剑飞也颇有君子风度,虽然疯狂追逐,却不死缠烂打。而是每日中午,恰逢柳莺儿下班之际,便捧一束玫瑰至此等候,待柳莺儿出门后,便当面递给。若柳莺儿不收,或是直接擦身而过,他亦不会阻拦,第二天仍旧继续。今天,已是时剑飞持续赠花的第八天了。而这超越时代的赠花之举,自然引人眼目,渐渐地成了中心医院的一道风景线。每日甚至有专门来医院门前等待好戏的,那雀斑女郎和叫小娟的女郎正属此类。
要说这会儿,如此直接的追逐大姑娘,还送玫瑰,影响是相当恶劣的。遇上顽固、老派一点而的公安民警直接抓起来,问个流氓罪也是无错的。可世上的事儿,往往是对人不对事儿,因人而异。对时剑飞这种人物来说,这等举动,自然无伤大雅,更谈不上什么问题。
时剑飞盯着薛向打量,忽然,一拍额头,“你是薛老三吧,荡寇的小弟。”叹完,剑眉微皱:“怎么,几年没见,出息了,不把老哥子们放在眼里了,八极的胳膊是你弄伤的吧?”
薛向摆摆手,笑道:“时二哥扣得好大的帽子,是韩八极自己要和我比试拳脚的,正如他和雷小天比试一样,怎么有不放在眼里一说。再说,拳脚无眼,我想韩八极自己也知道,绝不会拿这事儿说嘴。”
“好小子,好利的牙口。行了,都是老兄弟,说开了就好。怎么,听说你也才回来,难不成,你小子也赶着上山下乡了。”时剑飞竟伸出手来,拍拍薛向的肩膀,满脸微笑,似乎先前的不快,压根儿没发生过一般。
“嗯,发配江汉了。”薛向虚应一句,又道:“听说时二哥回京有些日子了,不知现在,在何处高就?”薛向知道时剑飞不比一般的顽主,论资历和影响力远超自己,自不是靠巴掌能解决的。
“我嘛,最近在《赤旗》杂志社的编辑部里挂了个职,不过也是瞎晃荡。”时剑飞说得平常之极,眉眼间竟无一丝骄矜之色。要知道《赤旗》杂志,可是执政党的主要宣传阵地“两报一刊”中的那个一刊。浩劫时期,宣传领域里,更有小报抄大报,大报抄《赤旗》一说,可见这份杂志的分量有多重。可以说能进得这个杂志社的年轻人,无不是一时之选,后备人才。
“好单位,以时二哥的本事,正是子承父业,如鱼入水。”
薛向倒没虚言,小将时期,时剑飞写的大z报就是四九城一绝,当真是笔端飞箭,引动风雷。而时剑飞的亡父本就是宣传领域的主要领导,浩劫爆发后,亡故。当然,现下,时家依旧没有没落,时老爷子在十一大上被平反,虽然尚未安排工作,想来也是须臾之间的事儿;时剑飞的二叔在江淮省横刀立马,这回十一大更进一步,当选了中央委员;时剑飞另有几个叔伯也浮沉宦海,各有机遇。
时剑飞摆手,笑笑:“什么如鱼入水,只怕是辱没父辈吧。得,我还有事儿,改天给你摆酒接风。花儿就送你了,先前不知是弟妹,唐突了,你小子可莫在心里嘀咕你二哥啊。呵呵,要说你小子这双眼睛还真贼啊。”时剑飞又拍拍薛向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满面春风地去了。
……………..
“我不喜欢那个人。”
柳莺儿坐在摩托车后,揽住薛向的腰身,将他那断了扣子的大衣捂得紧紧地,生怕有一丝风灌了进去,冻着了头前开车的檀郎,忽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
此刻,薛向忽然感谢起这严寒,感谢起将他扣子撤掉的安、左二人来。以前柳莺儿坐车,总是拿双手抓住后钢架的,就是再三要求,耍阴谋,也不过是让她抓住自己衣服,哪里有今天这般温香在背,软玉伏身的待遇。
薛向闻言,打趣道:“怎么,怕我吃醋呀。”话音方落,腰间便吃了一记十字旋转扭。
柳莺儿听得檀郎惨叫,生怕方才掐得狠了,便拿手在先前施暴处轻轻搓揉起来,“你小心那个人呢,他笑得有些,有些假,可嘴上还跟你称兄道弟的热乎,我妈说了这种人最危险,叫什么‘当面笑兮兮,背后掏东西’。”
薛向噗嗤一声,乐出声来,听柳莺儿这不着烟火气的仙子说市井俚语,格外有趣。且他没想到小妮子还挺精的,靠女人的第六感,就能辨出好赖人来。
“笑什么呢,叫你以后离他远点儿,听到没?”柳莺儿蛾眉聚敛,挨着薛向腰间的玉手化揉为抓,刚要掐下去,忽地,又抚平了,继续给他揉捏。
“知道了,我会和他保持距离。不过,不是我离他远点儿,是他得离我远点儿。我可是大坏蛋,他顶多是小坏蛋,你可听说过有大坏蛋怕小坏蛋的?”薛向嘴上嬉戏,腰间酥软,心中温暖,当真是好不受用。
“你脸皮真厚,哪有自封坏蛋,还沾沾自喜的。”柳莺儿轻捶了一记,嘴角浅浅。
“我这是实事求是,认清自身本质。怎么,柳莺儿同志,知道我是坏蛋了,你后悔呢?”
“没!”柳莺儿脱口而出,说完,脸刷得红了,暗叫一声:上当了!
果然,前方传来薛向贼兮兮的笑声:“我还没问说清后悔什么,你怎么就能抢答呢。好吧,那现在请柳莺儿同志告诉我,你没后悔什么?”
“我,我….”柳莺儿的玉脸由绯红转作深红,依旧没我说出个结果来,想得急了,正在薛向腰间抚慰的青葱玉指瞬间化作九阴白骨爪,猛地抓了下去,掐住一团嫩手,立时作了电视机的调频,呈三百六十度扭转起来。这回,再不心疼薛向惨叫,恨恨道:“臭小子,你果真坏得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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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薛氏兄妹的保险锁
~.<>-~却说薛向回京后的日子也甚是悠闲,每天除了在家和薛林、小晚、小意忙着清尘扫污,就是上街采办年货。和去年一样,薛大爆发户依旧采办了许多鸡鸭鱼肉,分给了雷小天几家和柳莺儿家。而剩余的空闲,薛某人则是一脚把来厮混的雷小天、陈佛生等人踹飞了天,颠颠儿跑去和柳莺儿私会。
想来也是,谁也不愿和一群鲁汉子消磨时光,而辜负仙子。
薛向干脆招呼天桥派出所的倒霉所长李得利,给柳莺儿请了假。每天下午,二人各自在家忙乎,下午则成了甜蜜时光,一道又将四九城各大景点玩赏了遍。因着柳莺儿知道薛向过年之后,还得下乡,年后也没时间相聚,分外珍惜这难得的缱绻,竟是对薛向百依百顺。
久而久之,薛某人脸皮愈后,胆子愈大,一双色手,除了那最私密的地界儿,竟将柳仙子浑身触了个遍。两人正是痴男怨女,恋浓情热,每每柳仙子被薛大官人一双大手骚扰得媚眼如丝,娇喘连连,却总能守住最后一丝清明,不叫他得逞。
薛向这些日子,也是快乐并痛着。从未尝过禁果的他,忽然尝到这耳鬓厮磨的**滋味,竟是沉迷其间,不能自拔。可柳莺儿谨守底线,他又不愿唐突佳人,霸王硬上,每每被激得欲火焚身,痛苦难挡。常常午夜梦回之际,裤裆处湿漉漉一遍,更有一次,退下的小裤,未及收敛,叫入房清扫的薛林看见,叫薛林闹了好大一个红脸,薛某人更是被臊得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是几天,匆匆而过,时间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薛安远等人说好的二十四五回家,这会儿却依旧没了音讯,打电话去岭南问,那边说是司令员出发了,问到了哪里,那边一句军事机密,无可奉告,封得死死地。好在以薛安远的身份,出行必有警卫随身,薛向倒也不虞有它,倒是仍旧每天给岭南军区去个电话,问情况。
这日,薛向收拾好最后一锅卤味,便回了房间整理床架。因着薛安远和康桐、小家伙回家,正屋的三间房,无论如何不够住的。他又不愿安排谁去睡厢房,便想着在自家房间再多支一张床,无论是伯父,还是康桐、小意皆可入住。
这会儿,薛向架好了床,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的一堆物件儿出神。但见一张外敷黄漆的宽大条案上,纸箱,木盒,更兼其他杂七杂八摆了一堆。这些物件儿正是薛大收藏家,去年搜刮来的藏品。
其中最珍贵的,自然要数那方紫檀的条案,和最大的黄纸盒里摆在棉花堆里的柴窑瓷,以及一方长条红木盒中的《韩熙载夜宴图》,并最后摆在桌上的那三本曹雪芹手稿《红楼梦》完整版。
这四样藏品不说是后世,就是当下已经是价值连城。薛向回家这些日子,还真没好好看过,这会儿,翻出来后,免不了又仔细赏玩一番。赏玩罢,又收敛起来,将紫檀条案铺上桌布,其余三件重宝并一众精选的字画、古董,一股脑儿地塞进了床底下,和臭鞋子,乱袜子作了伴儿。
若是叫一众老学究知道薛向如此暴殄天物,一准儿能气得吐血而亡。可人家薛大官人管不了这么多,自己房间的空当本就不多,能寻着地方给它们安身就不错了。再说,这些宝物虽然精贵,在薛某人眼里,也不过是换钱的玩意儿。
更何况,薛大官人还有一堆自己钟爱的物件儿要摆放呢。比如那把小鬼子的将官刀,并几把佐官刀,瞧着就比那什么软绵绵的《韩熙载夜宴图》爽利多了;再比如那把顾景周制作的紫砂壶,用来泡茶,那是爽之又爽,能赏玩,能实用,更何况后世也是价值千万,自然不能塞进床底下,就作了床头桌上的茶杯。
当然,最叫薛向喜欢的还是那本大部头的邮集册子。去年,他让一众顽主帮着搜罗大小“一片红”、“全面胜利”、“黑题词”四张邮票,搜集完,便叫三小收集整理的。他那时忙着宴请,竟忘了翻看,这一忘就忘到了现在。还是今天清拣房间,才把邮册翻了出来,握着这厚厚地一踏,薛向只觉如山的钞票朝自己砸来,怎能不叫他欢喜。
将一应物件儿收藏、摆放好后,薛向就坐了桌前,持了纸笔,准备清点张数,一一记录在侧,顺便按脑子里隐约记得的价格,看看自己发了多大的财。哪知道,刚翻开第一页,便是满版的女拖拉机手、延安宝塔山之类的发行百万的大路货,再翻几页,页页如此。这下,薛某人不淡定了,暗想;莫不是那帮家伙都是白混吃喝的,一张自个儿要的,也没送来?又一想,不可能,陈佛生是实打实拿过来十多张自己点名要的,怎么这会儿也不见了。
怀揣疑问,薛向便出门去问小晚,小晚才从房间拖出个小号邮集,递了过来,说他要的四张邮票,全整理在小册子里。这下,薛向方才转急为喜,揉揉小晚的脑袋,闪身进了房间。
这一清点,薛向愣住了,没想到那帮家伙的能量竟是这般强大。
小小邮册里,“大一片红”二十三张,“小一片红”三十四张,“黑题词”五十五张,“全面胜利”六十九张,当真是掘出了一座宝库。薛向草草算了下,单是这本小邮册,放到后世恐怕就得拍出小三个亿。这还是他考虑了数量众多,对价格造成冲抵之后的结果,若是慢慢放货,恐怕价格更高。
这下,薛向当真//最快文字更新.<>-无广告//是欣喜若狂了。
这邮票可不似那紫檀的条案,柴窑的瓷器,《韩熙载夜宴图》、《红楼梦》手稿,珍稀到了让薛向舍不得出手的地步。这邮票才算是他对将来做的最大一笔投资,也是他为几个弟妹今后幸福生活系上的最后一道保险锁。
因为这四大重宝虽然珍稀,可毕竟危险系数极高,在薛向自己没有强大能量的时候,尚且不敢曝光它们,更遑论拿出去换钱。只有这几百张邮票,才是清清白白的投资,足于让薛氏兄妹光明正大的花钱,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薛向盯着这一堆邮票,只觉今天才算是着实享受了一把重生者的福利。正当薛向一个人关在屋里,一个劲儿的傻乐的时候,屋外忽然传来话音。
“我回来啦,咦,怎么没人迎接呀。”
薛向听到那娇憨蛮横的声音,一把把这价值亿万的邮册丢得老远,抬脚便奔出门外,但见大堂的门槛上一个全身迷彩军服的小人儿,脚蹬大头皮鞋,精致红润的脸蛋上顶着秀气的小分头,语笑嫣然,不是数月不见的小家伙又是何人。
“喔,大家伙!”小家伙欢呼一声,从门槛上一跃而下,朝薛向冲来。
薛向看着精神抖擞的小家伙心花怒放,也大步朝她迎去,谁知没走几步,小家伙忽然顿住身子,笑脸儿一木,探手进腰间,拽出把六七公分长的粉红色手枪来,清斥道:“不许动,我是共和国人民解放军,你被捕了。”小嘴儿吐字清晰,小脸儿也认真至极。
薛向心中已然捧腹,简直被小家伙给萌翻了,脸上却作出惶恐状,双手高举,摆出投降姿势,苦脸分辩道:“解放军同志,我可是好人呐。”
“哼,还敢撒谎,该打。”
砰砰!
小家伙果断扣动了扳机,霎时飞出两颗红色的小球,薛向轻轻一抄,便抄进了手里,却是两粒绵软的橡皮子弹。薛向接完“子弹”,上前一把抱起小家伙,在她小屁股上轻轻扇了一记:“我都投降了,怎么你还开枪呢?”
“哼,谁叫你不来门前迎我的,惩罚你的。”小家伙搂着薛向的脖子,说得理直气壮。
薛向入手,便觉小家伙沉了不少,摸摸她的小肚子,竟是圆滚滚的,笑道:“小宝贝,你可涨胖啦,再吃,就真成小胖妞了。”
小家伙最怕人家说她胖,听薛向一说,立时伸手扒下薛向按在她肚子上的大手,捏捏薛向的脸颊,皱眉反问:“大家伙,你怎么没瘦?”
薛向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小家伙在找茬儿,赶紧接道:“唉,我太想小宝贝了,想得狠了,就只有拼命吃东西,所以才没瘦。”
小家伙听完,叭嗒一声,亲了薛向一口,嘴角浅浅,“嘻嘻,其实我也很想大家伙的。”
小家伙说得很认真,薛向心中感动,拿头抵了抵她的脸蛋,正要问薛安远和康桐怎么还没回来,便见大门处冲进两个毛头小子。
那两小子皆是十五六岁模样,一脸发育期的青春痘,个头中等,神态倨傲。二人样貌相近,一望便知是兄弟俩。
薛向打量两人,依稀觉得眼熟,正待出声相询,小家伙趴在他耳边道:“大家伙,我不喜欢他们呢,他们想抢我枪,还把康哥哥给气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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