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上一课
在黄思文看来,曹力此刻的坚持,不是为了要谁检讨,能维持他的尊严,分明就是做给背后的那位蔡书记看的。
因为,今次,他曹某人明明有机会彻底击溃薛向的权力场,让谢明高,戚喜这些薛系兵团的重量级人物尽数落马。
可为了自家的政治前途,他曹某人在关键时刻退缩了。
如此一来,蔡行天那关怎么过,总不能就说为了我自己的前途,你的事儿我暂时不能办!
能么?即使蔡行天能体谅你曹力的难处,可你若是一点说法也不给那位蔡书记留,人家蔡书记恐怕本来能体谅的,最后也只剩了埋怨。
此刻,曹力绷着劲儿,坚持要谢明高等人的检讨,便是为了给蔡行天一个说法。
这就好比重将出征,即便未来攻城拔寨,获得大胜,但至少有些斩获,如此才好交差。
旁人难以理解曹力的坚持,乃是因为旁人不曾了解蔡行天的性格,更不曾在蔡行天手底下待过。
然,黄思文可是跟随蔡行天多年,设身处地,如何能不知晓曹力的心思。
要说,黄思文对曹力心中想法的把握,可谓分毫不差。
曹力坚持要求检讨,便是为了给蔡行天一个说法。
当然,曹力的这种坚持,也绝非是政治讹诈,也就是说若是薛向坚持不同意,他曹某人就后退一步,再行商量。
可以说。曹力此举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决心的,薛向若是坚持不肯, 他曹某人也就知道和薛老三拼个你死我活了。
不为别的,只为了偿还蔡某人的大恩!
可薛向会后退么?
没有人持这种态度,不冲别的,单冲活土匪这名号,便该知道这位薛市长平素有多横。
平时,这位薛市长占不住道理,尚且还要横冲直撞,如今。胜势在人家手中掌握。这个时候,要让活土匪后退让步,这怎么可能!
至少邱跃进之辈,是绝不会这般想的。
他甚至自行带入了薛向的角色。将局势后续的发展。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怎么都是个让他邱某人疼痛至极,无法接受的结局——曹力彻底玩完儿,德江完全落入薛向掌中。
这个推理很好完成。只要薛向坚持拒绝,和曹力来个硬碰硬。
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他薛老三失去谢明高这一群小喽啰,而曹力则彻底终结他的政治生涯,省委秘书长都折戟沉沙了,德江还有人敢跟薛向抗衡么,难不成要蔡行天亲自来担任德江市委书记。
一言蔽之,薛向肯做这场交换,失去的不过是谢明高一众小喽啰,得到的却是整个德江,何乐而不为!
可真当薛向再度开口,邱衙内的嘴巴张到了生平最大,“好吧,检讨就检讨吧,工作期间喝酒,也的确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占据优势的薛向,出乎许多人的意料,竟然先低头了。
咚的一声,孙明重重一拳头砸在桌面上,满脸布满了不正常嫣红,连带着眼眶也有些红了。
按理说,突如其来的拍桌子,必定引得人人侧目。
可此时此刻,众人好像陷了某种玄妙的境界,没有任何人对孙明这不正常的举动,表示诧异,因为谁都知晓孙明此举,到底在宣泄一种怎样的情绪。
是啊,他孙大墙头草的心绪激动不已。
他是一根晃荡了不知多少年的墙头草,从不曾想过在官场上会撞见危难相救,不舍不弃等等和忠诚、义气有关的词汇。
今次,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孙明的想法几乎和邱跃进如出一辙,那便是薛向必定舍弃掉自己等人,兑掉曹力。
这就好比下象棋,以数字兑掉对方的老帅,即便己方成了光杆司令,这棋便就算赢了,充满利益之辩的官场,任何人恐怕都会做此选择。
至少,他孙明自问处在薛向的位子上,会毫不犹豫地如此行事。
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唯一的一次破釜沉舟,真就有可能倒下的时候,孙明心中的难受也就可想而知了。
可这注是他自己下的,要怨也怨不着别人,就在孙明闭目等死,等待命运判决的当口。
薛老三道出了这番让他怎么也揣测不到的话,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薛向到底在想什么。
如此放倒曹力,轻松掌握德江的打好机会,这位素来以精通韬略的薛市长缘何会拒绝呢。
的确,失去了谢明高,戚喜之辈,他薛市长暂时可能不好完全掌握德江。
然,像谢明高,戚喜之辈,整个德江车载斗量,只要他薛市长大权在握,想要多少谢明高,戚喜,便有多少,有什么可惜的呢?
也正是因为无法理解薛向的举动,孙明所感受到的震撼才越是巨大、深刻,以至于,他这积年老狐狸今次也抑制不住内心澎湃如海的心绪,重重一巴掌拍落下来。
“孙书记,手麻了,多喝茶,靠拍桌子,可不怎么止麻,这个我有经验!”
薛老三笑着帮孙明的突如其来的举动,做了注脚。
这便是薛老三,作为他的伙伴,真是时时处处,都能感受春天般的温暖。
而这也正是薛老三这根官场搅屎棍,每到一地,政潮不断,到得最后,却又能稳稳掌握局面,以至于朋友遍地的根本原因。
说到底,薛老三不是完全的政治动物,他有充沛的感情,有自己的道义。
就拿眼前的这事儿来说,别说兑掉的是曹力,就是蔡行天,他薛老三也绝对下不去手。
他虽不喜欢这个诡诈,冰冷的权力场。但始终以自己的规则再御使着它。
然,抛出去道义和感情的因素外,薛老三自也有政治上的考量。
和邱跃进,孙明考量的相反,他从来不觉得曹力,比谢明高等人重要。
因为,在战略的高度,薛老三根本无惧曹力,他甚至无惧曹力背后的那位蔡某人,在薛向的全盘运筹中。德江。乃至蜀中的争斗,其实早就结束了。
他需要更多关注的,自然是德江后续的发展,是蜀中政治力量的布局。
而这一切。则不可缺少的。要用到人。用到他薛老三的核心圈子。
可以说,局势发展到如今,谢明高等人已不仅仅是他薛向控制德江局面的重要力量。甚至,有可能在将来,是他薛系落子蜀中的根基。
他怎会轻易将之斩断。
此外,即便是没有这番考量,薛老三也不会想着去斗倒曹力。
正如曹力所言,德江的政治生活实在是有些不正常,尤其是党政领导,走马灯一般地频繁变迁。
如今,他薛老三若是再斗倒了曹力,那只是战术上的胜利,从战略上看,却是他薛老三十足的超级败笔。
党内越到高级领导干部,越讲究掌控能力和团结同志的能力,若是 曹力再倒,可想而知,他薛老三在上面的名声会烂成什么样,不说别的,首先团结同志这一关,他薛老三就迈不过去。
由此种种,薛老三选择妥协,也就是必然的了。
却说,薛老三话音落定,会场好似开起了表情铺子,原本各位城府极深的德江大佬们,心中的想法,无论如何也藏之不住,尽数在脸上流露出来。
感动的占了多数,这些人自然分属薛向同盟军,有了薛向这么个好盟主,他们自然是最幸福的盟军。
不解的亦是不少,黄思文、顾俊明分属其间。
满脸忧郁的亦有三位,夏耀东,白启明,曹伟是也!
亦有那赞赏之色,归属于列席的两位老同志,政协主席吴拥军,人大主任隋爱民,两位老同志对薛向这种得理能饶人的品质,十分赞赏。
除此外,便有两人表情最是复杂。
邱跃进一张脸忽喜忽怒,似乎正为什么事,苦苦纠缠。
然,那曹力则是一脸冷峻,眼波之中,时而透出莫名的苦意。
当然,若是有人始终紧盯着曹力的眼睛,当也能观察到在薛向话落刹那,他眼角之间也曾迸发出一丝浓郁的赞赏。
的确,曹力对薛向此时按剑的行为,是欣赏的,若非处在敌对位置,他绝对会主动和薛老三做朋友。
惜乎,处在敌对的位置,曹力只能暗暗冲着薛老三说声抱歉。
薛向能收回架在他脖子处的宝剑,他曹力却是不能将剑收回。
今次,注定,曹力要给薛老三上上一课,大丈夫行事,切忌优柔寡断,儿女情长。
“好,愿意检讨就好,市委要的也不是真处罚谁,落谁的面子,而是希望今次的事件,能对全市干部都起到一个警示作用,让全体干部都受到教育,引起为鉴!”
说着,曹力轻轻拍了拍巴掌,“好了,这个议题到此结束,下面,我临时加个人事议题,那就是财政局长江方平的调动问题。我猜,我这句话方出来,肯定有同志就有话要说了,譬如江方平同志才就任财政局长不过两月余,怎么就又要调动了呢,莫不是你曹书记要搞一朝天子一朝臣?”
“不是!自然不是!而是江方平同志近来在主持财政局工作时,频频出现失误,可能上次将他从市府办公室调任财政局,跨度太大,这个同志,一时间还不能适应,当时是薛向同志署理全市财经工作,薛向同志说,江方平同志他熟悉,在一块儿工作,能提高办事效率,因此,江方平同志得以胜任。”
“然,现如今,薛向同志的财经重担卸了下来,换成是曹市长主持工作,江方平同志看来是既不能很好地主持财政局的工作,和黄市长也不是那么熟悉,恐怕将来配合起来,出现问题,所以,我认为这个同志还是从财政局的位子上拿下来,比较合适!”(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八章 胜利了?
曹力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诧异到了极点。
谁能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这位曹大书记还不忘进攻。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师啊!冷静,无情,维系本心的只有利益!”
黄思文在心中深深地赞叹着。
他很清楚,若是换作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再度发起进攻的。
因为不管怎么说,人家薛向已然算高抬贵手了,要点脸面的又怎么好意思还朝别人龇牙。
“这才是政治家,目标坚定,百折不挠!”
邱跃进几乎要跳跃起来。
谢明高,戚喜等人却要咬碎钢牙,谁能知晓,都这样了,曹力还敢再次发动政治袭击,难道他要动用一票否决权,强行拿下江方平?
众人心念万千,会场上好容易松弛下来的弓弦,再度绷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政法委书记曹伟,忽然发言了,“我同意曹书记的意见,江方平同志看来的确是不怎么适合担任财政局局长,我记得上次也是因为他的任命,上过市委常委会,引发了激烈的讨论。这回,又是因为这个任命,由此看来,很多同志是对江方平同志担任财政局局长是有意见的。”
“而且,曹书记方才也说了,江方平同志担任财政局局长不过三个月,就屡犯错误,兼之如今的德江,薛向同志已经不再主持财政工作,当初薛向同志举荐江方平同志的理由。我至今记忆犹新,当时薛向同志说了一句因为江方平同志和他熟悉。”
“是啊,为了更好的配合薛向同志的工作,市委同意了这个说法,才有了江方平同志的上任。如今,既然薛向同志不再主持全市的财经工作了,那曾经的举荐理由,自然也就不成立了,我相信思文市长和江方平同志是不那么熟悉的,为了配合思文市长的工作。那调离江方平同志。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曹伟的发言,逻辑严密,立足点巧妙,可谓是记妙招。
他话音落定。甚至在场间绝大多数人心中。生出了绝大的震撼。
当然。众人震撼的绝不是曹伟严密的攻击,而是曹伟攻击的本身。
什么时候,曹伟敢向薛市长亮爪啦。无疑,这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信号。
刹那间,曹派和薛派两路人马,都险些为曹伟的这句发言,瞪瞎了眼。
邱跃进反应最快,抢声道,“我也同意曹书记的意见,江方平同志的确不适合再担任德江财政局局长一职!”
眼下的局势很明显,今次的会议,到目前为止,虽然风波不靖,巨浪频生,可到目前为止,谁也没奈何得了谁。
只不过薛老三占了气势上的上风(看似放过了曹力一马),但曹力却占据了实质上的便宜(逼得薛向同意了谢明高等人在下次的常委会上做出检讨)。
无论怎样分析优劣,到目前看来,最实际的情况是,双方谁也没奈何谁。
此刻,曹书记竟然再度启衅,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也就是会议召开之前,邱跃进和黄思文所筹谋的那般,还是曹力向着薛向最根本的地方——他所凝聚的大势,径直进攻而去。
眼下,曹力可谓是抓紧了财权和人事权,唯一还不能彻底打倒薛向的根本原因,便是薛老三大势仍在。
如今,若是曹力成功剪灭江方平,最终的战略目的,仍旧能够达到。
而曹力身为市委书记,身负一票否决权,这场战争是赢定了。
更何况,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曹大书记恐怕根本无需动用一票否决权,便能达到最终目的,谁叫那位薛市长好死不死,优柔寡断,自出昏招,在最后关头,不肯舍弃小卒,兑掉曹力呢。
邱跃进话音放落,孙明便冷声出口,“邱跃进同志,今次请你参加常委会议,无非是方便与会领导们随时了解云锦的状况,并没要求你参与讨论便的议题,弄清你的身份,省委组织部的任命书还未下达,所以,你现在还不是市委常委,没有资格表决你的意见,所以,轮不着你同不同意!”
刷的一下,邱跃进被孙明这刻薄至极的话,气得双瞳充血,好似瞬间就要炸裂开一般。
的确,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官场之上,虽有明面上的级别高低,可真在一张会议桌上,谁会拿级别压制他人发言。
更何况,方才曹力在会上说了,他邱跃进的市委常委帽子立时就发下来了,现在便是准市委常委,说说话,又怎么了,何必那么较真儿。
可偏偏人家孙明就要较真儿,就不给他邱某人脸,一句句毒蛇般的话语,险些没把邱跃进气疯。
去说,邱跃进正气愤已极,顾俊明紧接着开腔了:“我也同意曹书记的意见,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江方平同志确实是不适合担任德江市财政局长一职的,至于理由嘛,先前的曹书记和曹伟书记都说得很充分,我也就不再赘述了,总之,为了班子的安定团结,江方平同志还是拿下来地好。”
顾俊明话音方落,黄思文也如梦初醒,赶忙也亮明了态度,至于说辞,和顾俊明如出一辙。
随即,沉默了半天的许卫国,也赶紧发言跟上。
说来,先前兴奋过度、高高跃起的邱跃进,虽然被孙明一巴掌狠狠扇了下来,摔得不轻。
但他此番发言,却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便是提醒了黄思文,顾俊明等人赶紧亮明态度,将拿掉江方平营造成一种大的趋势。
最后再靠这种大的趋势,争取中间派的力量,彻底底定大局。
这一招,当初薛老三逆袭周道虔和黄思文合围时,曾经完美地使用过。
此刻,他邱跃进不过是有样学样。
却说,黄思文表罢态,场面上赞同拿掉江方平的票数,已然占了足足五票,计有市委书记曹力,市长黄思文,副书记顾俊明,组织部长白启明,市委秘书长许卫国。
此刻,列席常委会的虽然有一十三人,但拥有表决权的不过十一人,顷刻之间,曹力这边便已占了五票。
五票虽然未过半数,但在一级常委会已然占据了相对多数,形成了一股绝大的胜势。
毕竟,在波诡云谲的官场,决胜关头,最怕的便是站错队伍,当常委会上一种力量占据了相对多数,那中间力量多半会倒向这股力量,形成绝对多数,最终底定局面。
却说,许卫国表态完毕,场面又陷入了趁机,曹力敲敲桌面笑着道:“有什么就说嘛,既然是讨论,那就畅所欲言,现在有五位同志赞成换掉江方平同志,还有没有赞成的同志?大胆发言嘛。”
曹力话里的暗示性,极是明显,几乎红果果地号召人赞同他的意见。
说话间,他那狭长的眼睛放出的温润亮光,直直在白启明,夏耀东两张脸上不断游弋。
这温润的亮光,好似小小太阳,似乎包含着不可言喻的温暖和希望,诱导着鼓励着两人向他靠近。
此时此刻,曹力心中淡定已极。
白启明那飞速转动的钢笔,以及夏耀东那急速敲击着桌面的食指,都精准地反映了他曹某人所料不差,他有绝对的信心,他坚信这一局自己赢定了!
想到必然收获的胜利,曹力心中熨帖之余,温暖的目光瞬间转冷,又朝薛老三脸上瞟了瞟,窥见的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挂着微笑的笑脸。
曹力心中笑道,“小薛啊小薛,早听说你那党内英俊,国士无双的点评,现在看来,只怕是名难副实,虽然有几分见识,到底是年轻,缺乏足够的从政经验,和成为大政治家的视野和雄心,如此妇人之仁,恐怕难成大器。”
怀着一种胜利者的心思,曹力对薛向作了一番自以为全面而深刻的点评。
是的,在他看来,薛向在如此年纪,便拥有这超人的政治素养和政治谋略,实在是人才难得。
然,政治攻杀,哪里有那么多脉脉温情可言。
先前,若是他薛向坚持用谢明高等人兑掉他曹某人,哪里会有眼下的困局。
薛向怕是根本就不曾想过,他前番的退让,会给中间力量造成怎样的困扰。
这一点,从时下曹伟毫不犹豫地亮明态度,便能清晰地知晓。
会前,他曹某人亲自造访白启明,夏耀东,曹伟三位市委常委,当时,这三位的态度极是摇摆不定,无一给出了他曹某人肯定的答复。
而现如今,几番政治冲杀后,他曹某人展现了强大的政治攻势和运筹能力,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压服了这位似乎永远笑傲德江政坛的薛市长。
即便未有大胜,但终归是成功压服了薛向,要求了谢明高等人在下一次常委会上做出检讨。
胜利可能有些微不足道,但其背后的意义却是巨大的。
须知,他薛向在履职德江以来,大小恶斗,未逢一败,凭此积累起的威望,这才让中间力量,在明知道他曹某人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仍旧不敢亮明靠拢的态度。(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九章 曹书记,我请个假
而今次,薛老三这一退让,无疑便露出了一种政治上的颓势。
至少,在外人看来,他薛老三不再是那般神奇,不可战胜。
如此,那所谓的威望便自然消减,也就再难束缚住中间派那早已躁动不安的心。
况且,值此之时,曹力已经将全部的底牌亮出。
常委会上,他曹某人的五票已经摊在了桌面上,白启明,夏耀东何等样人,怎会瞧不明白此刻下场,可是无半点风险。
因为,只要二人一表态,曹力得票立时过半,二人可以不冒丝毫风险地,分享他曹书记的胜利果实。
如此一来,他曹某人压根就不用动用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一票否决权,便能取得一场轰轰烈烈的伟大胜利。
却说,曹力那带有明显暗示性的话音方落,场间所有的老油子们便想透了其中关窍。
邱跃进甚至激动地拿指甲刮下了一块木屑,黄思文大口大口地抽烟,好似个积年的烟鬼。
谢明高,戚喜等人更是涨红了脸,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在他们心间弥漫,因为若无他们今番的自作主张,也绝不会有薛向这番委曲求全。
而薛向若不委曲求全,以他薛市长一直以来积累的胜势,谁人敢在这个时候易帜倒戈?
眼见着场中的气氛便要凝固,哗的一声响,白启明搁下了钢笔,开口道:“尊敬的曹书记,同志们…………”
不成想。白启明话音响时,另一道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曹书记,我想请个假!”
这道声音温润清澈,并不如白启明的浑厚宏亮,却将白启明的声音完全压制、穿透,率先穿过所有人的耳膜。
说话的正是薛向!
他一声话出,白启明也自住了嘴,满场所有人都诧异地向他看去。
的确,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位薛市长竟还有心思请假。开什么国际玩笑。
曹力眉峰一跳。摆手道:“请假的事儿稍后说,现在正谈论江方平同志的任命呢,先来后到,自有顺序。先让白启明同志讲。”
隐隐间。曹力忽然意识到薛向这个请假必有文章。
在这个紧要关口。不管薛向藏了什么暗手,他都得将之压下去,待得白启明的表态一出。薛向还有任何招数,都是那飘飞的浮云。
白启明方要开口,薛老三又笑着说话了:“曹书记,还是我先说吧,也许我说完了,启明部长就不想发言了。”
方才,薛老三直言请假,或许还有人摸不清内里的门道。
然,这会儿,薛向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了,薛市长这是要亮最后的杀手锏了, 可什么样的杀手锏竟跟请假挂上了钩子?
“我说了,先来后到,让启明同志把话讲完,请假的事也值得拿到常委会上说?”
曹力瞪圆了眼睛,冷声说道。
会开到现在,这也是头一次,曹力的脸上出现了剧烈的面部变化。
“曹书记,让薛市长先说吧,我不急。”
谁也没想到,竟是白启明又跳出来作了雷锋。
先前,这位白部长的话虽未道尽,可那出口的“尊敬的曹书记”,已经让所有 人知晓,接下来,这位白部长到底会讲些什么。
然,事到临头,这位白部长竟又退缩了,这份机警未必值得赞叹,但这脸皮厚度,和调转风向的本领,却是直追孙明孙大书记而去了。
当然,也怪不得白启明临时缩头,他又不是傻子,薛向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要是还敢不顾死活地往前冲,那也混不到今天了。
退一步讲,若是旁人这般插言,他白启明才懒得理会,可薛向是谁,这家伙的刀下已然人头滚滚,他白启明可不会蠢到在,在薛向已然把警告摆在明处的当口,还冲上最前,去做这刀下冤魂。
却说,白启明自己都这般表态了,曹力便是再有不满,也只能徒呼奈何,他总不能强逼着白启明发言,那样只能适得其反。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紧盯着薛老三,看这家伙到底能放出什么大招来,“薛向同志,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要你在常委会上当众请假。”
“虽是我私事儿,但也确实算得上重要,是这样的,这不,大后天就是国庆节了,今年最高层要在承天门举行阅兵仪式,中办邀请了一些党内同志,登上承天门城楼参加国庆观礼,我因为当年做下点功劳,也在受邀之列,所有这想跟曹书记请几天假,去参加国庆观礼仪式。”
铛!
铛!
铛!
无数人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好似被人拿了铜盘抵在耳朵处,用铁棍用力敲打,嘈杂得快要晕厥过去。
薛向话说完了,会场却像是被投下过超级原子弹的战场,一片死寂,几乎快要冰冷得看不着生命的迹象。
国庆观礼、承天门楼、薛向,
这三个怎么看,怎么都风牛马不相及的关键词连接在了一处。实在是考验众官的神经和理解能力。
说来,三天以后,正是一九八四年的国庆节,亦是建国三十五周年,的确是个无比重大的日子。
之所以说无比重大,乃是因为这年的国庆,中央早在年初,就下发了关于国庆举办阅兵仪式的通知。
阅兵仪式,早些年,算不得稀奇,建国的头十年,乃是每年必办,却是算不得多么隆重。
然一九八四年的阅兵,意义非凡!
因为,自三年自然灾害开始,又经过了那十年。再到改开启动,直到如今,期间二十四年,再没举办过一次阅兵式。
除此外,征南战争,我军取得了大胜,南方边境稳定,此次阅兵,则有宣示武力的意思,对外宣告我强大的人民军队。有能力维持祖国统一和领土完成。
再者。乱哄哄终结,正值国家改革开放面向世界之际,整个共和国百废俱兴,盛大的国庆阅兵仪式。可以以崭新的姿态屹立利于世界舞台。同时也为国民大长志气。强烈的爱国精神勃然而发,这是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提供精神动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阅兵的举行,也是宣示了改开的政治正确性,为坚持改开道路,提供了最强大的武力支撑。
正因为,上上下下皆知晓,此次国庆阅兵的政治意义重大,是以,整个国家层面,都当作一次史无前例的盛会在操办。
早在年初,中央就下发了关于国庆阅兵的通告通知,要求全国各机关,部门,行政单位做好配合工作,尽全力为操办好祖国母亲的三十五华诞,保驾护航,贡献力量。
是以,今年的国庆阅兵,场间众人尽皆早早知晓。
除此外,作为政治人物,他们更比普通老百姓知晓这次国庆阅兵的意义所在。
可以说,自打上层宣布今年国庆,举行阅兵仪式,便注定了今次的国庆观礼乃是一次不亚于换届之年党代会那个级数的政治峰会。
既然这次国庆观礼的级别,规格如此之高,又怎么会跟这位薛市长扯得上关系呢?
要知道,能在那种场合,登上承天门楼的,那都是整个国家层面的有数人物。
计有副国级以上党和国家领导人,军委委员,以及军方四大班子负责人,各大军区负责人,在京的中委、候补中委、中纪委常委、全国人大常委、全国政协常委。
除了在职的,还有各大离退元老,以及为共和国做出过不可磨灭之功勋的国家级功臣,英雄。
他薛市长到底凭什么,就敢大言,要上到那个地方观礼?
的确,这位薛市长年纪轻轻,官便做到了副厅级,且出身极好,听说是京城有名家族的优秀子弟。
再加上,这位薛市长在不短的为官生涯中,曾经干下过不小的政绩,于经济一道上,尤有建树,甚至多次获得过重量级人物的口头表扬。
可放诸国家层面,这些经济政绩,又能算得了什么?
如此掰扯掰扯,他薛市长凭什么就能在国庆当天登上那座万众瞩目的城楼,成为整个国家十亿人民的瞩目焦点?
可以说,在众人从薛向放出的超级原子弹中清醒过来,这番分析,便不由自主地闪现在了众人的脑海之中。
的确,在他们看来,这位薛市长虽然不凡,但和那万众瞩目,近乎神话一般的位子,还是存着天差地远的距离。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皆以为这位薛市长放了个史无前例的巨大空炮。
邱跃进更是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在他想来,薛老三纯粹是被曹力的这番政治进攻逼得疯了,竟然想到利用这种不找边际的大话、空话,来挽回局面。
真当他邱某人也是这满是土气的乡巴佬,没见过世面,承天门楼观礼,也真亏他薛老三敢吹!
“怎么?同志们,这副表情很让我意外啊,这是舍不得我离开德江,还是压根儿就以为我在吹年?”
还是薛老三自己打破了沉默。
“薛市长,那个,你肯定不是嫌会场气氛不太好,开个玩笑,想活跃活跃气氛?”
孟俊急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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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传说中的请柬
一如邱跃进,孟俊也以为薛向是为了挽回颓势,编造的谎话。
虽然以薛向的政治智慧,他并不相信薛向会蠢到去走这步棋,可相比起参加国庆观礼这等几乎神话的大会,孟俊还是更愿意相信薛向这是情急之下,走了臭棋。
“没想到孟部长还挺有幽默细胞,挺会开玩笑。”
薛老三笑着说,“幸好我来开会的路上,在收发室拿到了邀请观礼的请柬,也给同志们看看。”
说着,薛老三抓过身边的公文包,从里头掏出个精致的小木匣来,那木匣状作方形,寻常书页大小,色呈紫黑,匣面上用绝妙的工艺,镂刻出各式精美的国花牡丹,匣楣处更镶着两条气势不凡的银色小龙,气势威武,生动鲜活。
薛老三扭开木匣侧面的金黄的锁扣,咔擦一声,木匣弹开了,里面躺着一张暗红的木质的请柬,匣子方打开,一股似难似涩的淡淡幽香便飘入鼻间。
若有那精通的古董的大家,当能闻出这是紫檀木的味道,再看那木质请柬的拼接撞色,便能知晓这小小一块请柬,却是用了金丝楠木和紫檀木互拼作色。
薛老三抓过那木质,搁在了办公桌中央。
这时,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书页大小的木块上,用俊美的书法携刻出的飘逸文字,“请薛向同志于一九八四年十月一日上午八点半准时登临承天门楼,参加国庆观礼。编号零零三。”
文字的内容很是简短,一眼望去,便能瞧个分明,然,所有人一眼看罢木板上的内容,皆依旧保持着目不转睛的姿态。
震撼,震惊,震动……
刹那间,所有人的情绪都处于狂躁的状态,没有人会想到薛老三竟真收获了国家层面发出的请柬!
登临承天门楼。观赏国庆阅兵。这是何等的荣耀!
满座诸公自问,这一辈子恐怕都不可能有这样的际遇。
艳羡,惊喜,嫉妒。愤怒。似乎包含着人类**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迸发,
唯独没有怀疑,不信!
因为眼前的这张请柬。实在制作得精美,华丽得过分,简直就是一份完美,珍贵的艺术品。
除了国家层面,为了彰显隆重,谁会无聊到花费这天大心力,去制作这么一张请柬!
便是最不愿意接受最终现实的邱跃进,也对这张请柬生不出丝毫的怀疑!
因为请柬的左下角,盖着一方硕大方正的印记,印记中央落着一个名字“邱元长”,正是邱老爷子的名讳!
“曹书记,您看这个假您是准不准?”
仍旧是薛老三出言打破了场间的沉默,说着,他便将那请柬从一众如狼似虎的眼神中夺了回来,放回了木匣,接着,又将那木匣塞进了公文包中。
曹力忽的伸手,捏了捏眼皮,又明显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方才道:“这是个天大的好事,也是我们德江市委的荣耀,为什么不去,去吧,去多久,你自己定夺。”
霎那之间,曹力有些心灰意冷了。
事到如今,他已然提不起丝毫争斗的心思。
的确,会议接着开下去,即便白启明中途反水,他曹某人仍旧可以动用一票否决权,拿掉江方平,底定胜局。
然,事已至此,这样的胜利还重要么,还有意义么?
原本,他曹大书记将目标钉在江方平处,便是希图拿掉薛向这位心腹,震慑全场,彻底破掉薛向的政治威望,和不可战胜的大势。
可现如今,人家连登临承天门,参加国庆观礼的请柬都拿出来了,成了传说中的神话。
他曹书记就是拿掉了江方平,又能如何,难不成能毁掉他薛老三的大势么?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今次会议一结束,薛老三凭借那张请柬,在德江的威望会攀升到一个何等恐怖的高度。
毕竟,德江不比京城,此间的干部没有见过多大的天,薛老三的那个请柬虽然并不能实际的兑换成什么,但能登临承天门观礼,已然代表了薛向具备通向那神话级别的阶梯。
如此一来,德江到底还有几人肯和这位神话般的薛市长为敌了。
值此之时,薛向的威望金身已然塑成,便是那位蔡书记亲至,恐怕也无法毁破。
“好吧,看来江方平同志的问题,争议极大,暂时先搁置吧,回头再来研究,时间不早了,散会!”
毫无征兆,曹力突然宣布了散会。
“散会”二字出口,没来由,曹力心头腾地升起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之感。
他忽然发现,眼前的局面挺好,至少对他曹力来说,也许是个不坏,不,简直就是最好的结局。
如此一个无解的薛市长,他曹力对付不了,老长官恐怕也说不出什么了吧。
毕竟,人家连那种玩意儿都拿得出来,已然非蜀中气象,老长官再是固执,总也不能硬要他曹力不顾死活地去往墙上撞吧。
如此一来,他曹某人倒是可以免了做那夹心饼干和政治打手之苦,还不用背负任何道义上的压力和责任。
所谓,两全其美,如是而已。
………………
砰,砰,砰
谢明高用力地拍着薛向办公室的大门,戴裕彬猛地扯开门来,急道,“干嘛呢,这是,谢市长,我不都喊来了,来了,怎么还……”
戴裕彬话音未落,便被人推了开去,谢明高,陆振宇,戚喜,孟俊等人如猛虎一般,冲进门来,如电的眼球四周扫描一圈,便要呼呼喝喝,逼问戴裕彬,薛向哪里去了。
原来,方才常委会一散,薛老三当先就溜号了,谢明高等人甚至还没得及出声喝止。
薛老三知晓这帮人定然会盯着那张请柬,问东问西,没准儿还得要他再度打开请柬,好研究一二。
薛老三生平最烦这八卦党,既然料到麻烦,自然不会蠢到楞往上撞。
这不,曹力方喊了散会,他便开溜了。
谢明高等人如梦初醒,次第追来。
可薛老三何等心思,既然要逃,哪里会让谢明高等人寻着,人家根本就没往办公室来,径直翘班朝家行去。
一路上,薛老三心情不错,嘴上甚至哼哼唧唧,折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
说来,薛老三的确是有些兴奋了。
不过,这兴奋不是因为他薛老三再一次成功化解了政治危机,甚至通过今次的政治危机,他薛老三成功在德江树立起牢不可破的政治威望。
而是因为这国庆观礼本身。
二世为人,能登上承天门,和那一众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们,战力一处,见证历史,实在是一种玄妙到极点的感受。
想到这儿,薛老三又想起了数年前,那次著名的地震。
他小小的一次蝴蝶振翅,没想到余泽袅袅,绵延至今。
今次,他薛老三能有幸登承天门,参加这盛世阅兵,竟还是因为他在那场大地震中,做出的功勋,荣获的那枚特级英雄的勋章。
早些年,领袖离世,他曾凭借着那枚勋章,参加了遗体告别礼,而且,他又凭着这枚勋章,登上了那无比荣耀的所在。
仔细想想,薛老三亦觉自己真是幸运到了极点。
想着想着,薛老三的脑海里又猛地跳出了一条窈窕秀丽的影子,狭小的石洞绝境,他曾和着窈窕秀丽影子的主人,同身共死。
莫名地,薛老三心底忽地流出了浓浓的哀愁和伤感,就像秋天的梧桐道,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将那缱绻的落叶,彻底扫得离开了树的延伸。
而这哀愁和伤感一起,薛老三情绪立时愈加复杂,明艳的苏美人,哀婉的卫兰,披纱着雾,凄迷地看着他,缓缓而来,渐渐远逝。
募地,薛老三难受莫名。
………………
九月二十七号下午,薛老三便到了京城,有戚如生这个大管家在,他走后门极是方便,几千里路,别人便是日夜兼程,也得数日,他倒好,在天上划了一圈,睡了一觉,便到了。
如他先前和小晚电话所说一般,今番果真是他一人归家,苏美人忙着教学,小家伙忙着野游,薛老三今次是独自进京。
归得家后,薛老三简单洗漱一把,换了身衣服,便自出门了。
如今,薛家大宅,说冷清也冷清,说热闹,人头永远不少。
之所以如是说,乃是因为如今,薛家一众人等,是个忙个的,分得极散。
薛安远忙军,薛老三忙政,顺带着捎走了苏美人,小家伙,小晚忙着学习,研究,住了学校,小意也上到了初三,忙碌异常,干脆也住了校。
是以,好好一个家自然冷清至极。
至于说人多,那是因为薛安远级别到了,配备的卫士和勤务人员,即使家中无薛家人,这些人也会在此戍守。
却说,薛老三出的门后,径自奔了松竹斋,来前,他早和安老爷子约好了局。
两人碰面,连战了数盘,直杀到月上中天,在安家吃过晚饭,又被安老爷子扥着,挨了好一顿训斥,方才脱身。
次日一早,薛老三吃罢早餐,便从小家伙房间,提溜出一份未拆封的玩具,驾上车,奔了朝阳门外的计委大院。(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一章 旧地重游
薛老三要去的正是许子干家。
亏得他来时,大姐薛林不在家,就许家伯母在家带着许一一。
薛老三陪了许家伯母说了好一会儿话,终于拗过了许家伯母,来了个逃之夭夭。
出得许家大门,薛老三瞧瞧时间还早,便想去育英中学,看看小意。
因着小意如今住校,昨夜并未归家。
是以,薛向今番回归,小意还不知晓。
然,这探视小意的念头方起即灭。
薛老三太知道小意的性子了,他今番若是去看了小意,这小子后边几天的学,一准儿不会好好上。
找不了小意,薛老三自然便把目标转移到了小婉身上,他这个大妹可不似小易这般性子不定。
兼之,小婉如今研究生已快毕业,从严格的意义上讲,已经不算是学生了,薛老三此去,自不用担心搅扰小婉的功课。
念头一起,薛老三说干就干。
当先,他便驾了军车折回家中,换了套老旧的中山装,跨上那辆陪伴他七八个年头却越来越少用的锰钢自行车,施施然,便朝京大方向驰去。
之所以卸车换装,不过是薛老三的韬晦之策。
一则,他那挂着总政牌照的军车太过耀眼,就这般贸贸然驰入京大,难免引起无谓的波折。
二者,他薛老三昔年不仅在京大就学,而且还履职京大,担任过一系列显赫的职位。那处的熟人极多,稍有不慎,这拜访便得被整成了无休止的官场交际。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薛老三忽然想卸下担子,卸下包装,以最本能的面目去重新审视、融入这深秋的古都。
车出了大门,薛老三并不朝西边的主干道驶去,而是沿着门前的溪流逶迤东行。
薛老三此去,本是为了洗尘炼心。放松精神。既然怀了此种念想,也就不必贪快求近。
自然是哪处景色好,他朝哪处去,哪处更能觅见大自然的风光。他便向哪处进发。
西边大路虽然极快。可到底不如顺着门前溪流。穿林越港,来得自然野趣。
当然了,若是旁人。便也如这位薛市长一般存了浪漫情怀,玄妙忧思,然要贯穿那野港深林,却是难如登天。
然,薛老三何等本事,跨上车来,双腿踏动,车如箭发,什么沟渠杂道,端木碎石,皆被他这辆如有神助的的锰钢自行车轻松碾过。
这般神乎其技,若让永久自行车的领导见了,一准儿得哭着喊着要求这位薛市长给帮着拍摄一个广告宣传短片。
沿湖一路,江花寥寥,碧波沧浪,过港穿林,曹碧木华,林壑优美,气韵极佳。
二十分钟后,薛老三驾着自行车便拐进了永兴巷,到了此处,便算进了东城,离京大已然不远。
一路沐浴林风,点艳花草,在那绿色的世界,大自然的肺部穿行了一番,薛老三整个人从头到脚便像被纯氧浣洗过一般。
连日的疲乏和近月以来从不曾停歇一刻的官场争斗,所带来心灵上的沉重负压,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这不,他薛老三方骑着单车驶进了巷口的街道,伴随着清脆的铃声,他好似这闯入凡俗的精灵圣子。
不知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皆朝他脸上望来。
薛老三国术通神,感应顿生,虽不抬头,却也立时察觉到了不妙。
他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先前穿山入林,爽来骤发,身心俱放,一个没注意,神胆皆张,气意交鸣,不自觉间,面上便显出那皎皎光华,宛若明月流风,艳彩照人。
薛老三慌忙沉眉脸目,紧收气血,安顿心灵,霎时间,他整个人就好像那突然断了电的华灯,瞬间晦暗无比。
尤其是那对亮如琉璃盏的灿烂星眸,顿生晦暗一片,双目失神处,较之普通人也不如。
薛老三这气色一变,脚下一个加速,拐过巷口,终于再没有任何惊艳的目光朝他身上打来。
入得京大,故地重游,薛老三难免生出一些感慨,浮起一些回忆。
车进了京大求知路,不自觉地,便拐进了昔年邂逅苏美人的那个樱花林。
彼时,他驾车穿林,随花起舞,苏美人隐在林间,持笔作画,给他现场来了幅精致的素描。
想到那日他被苏美人猛然一喝,不急定住车把,出了生平第一大糗,摔了个嘴啃泥。
此刻,骑行树下,林风震动,樱花瑟瑟,薄薄雾起,林烟深处,他似乎看见了苏美人捂嘴浅笑,亲切无间。
在樱花林徜徉了好一阵儿,薛老三才拐了出去。
有了方才在樱花林的睹物感怀,薛老三忽觉此行,多了一股说不明的怀旧的味道。
是以,穿过樱花林,薛老三也不急着去寻小婉,竟挨个将京大的著名景点逛了一遍。
像什么斯诺墓,博雅塔,未名湖等等昔年驻足最多的地方,挨个儿游了一遍。
哪里知晓,一番转悠下来,薛老三心间的脉脉幽情和游野故地的闲适,瞬间荡然无存。
原来,一路游行,薛老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无意间便听到了好几处学生聚集的地方,在讨论着时事政局。
当然,按理说,京大身为共和国最高学府,历来也是共和国政治家的摇篮,京大学子关心实事,参与政治的热情度极高,本就无可厚非,薛向似乎用不着大惊小怪。
然,这些学生讨论的内容却实在让他不忍猝听。
连抽好几支烟,他狠狠甩下头,将这些忧虑强行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又奋力地蹬车,朝着研究生院进发。
研究生院在校园的西北部,许是为了保护重大科研成果,那处的岗亭,警卫地倒是较京大正门严密了许多。
来访人员皆得出示证件,登记,薛老三不愿表露身份,索性便寻了个僻静处,将车锁了,一按墙头,便越了进来。
一路上打听了三五个人,问清了文学院所在的位置,便沿着一方曲曲折折的荷塘向着西北处进发。
方绕出曲折的荷塘,耳边钻入一道有意思的声音,薛老三眉间猛地一跳,便朝荷塘左边的花坛行来。
那处靠花坛位置,正搭着一个矮台,几十号青年学生围聚在一处,正在举办新诗沙龙。
一个圆脸的学生,正抬手抖腰,满目深情,热情地朗诵着一首短诗。
不错,正是薛老三,昔年,参与大讨论报站时,提出的那个极具眼球效应的标题——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如今,这简短的标题已然被编入了人民文学,并附录了一个响亮的名字《一代人》。
诗句极短,薛老三还不及近前,那圆脸学生便已诵毕,接着,又大声对此诗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场面立时热闹起来,讨论了很有一阵,又有位装扮朴素,面容极是清秀的纯净女生登上了矮台。
说来,薛老三遍行京大,像这样的诗会,他已然遇到了好几个。
若非方才那圆脸学生诵读的非是他盗版而来的《一代人》,他根本不会挪步过来。
原来,眼下已然进入了八十年代中期,压抑了许久的文化,终于在改开之后,来了个总体的爆发,文学一把火烧透了整个共和国。
这是小说,散文,诗歌的年代。
是伤痕文学,朦胧诗的天下,是北岛,故城,舒婷们挥斥方遒,激扬文字的时代。
无可避免,这股文学热也烧到了最高学府。
前世,薛老三自问也是文艺青年,将八十年代初的文学热,看得极重,并认为这一时代迸发了许多传世名篇,是共和国的一次文艺复兴运动。
然,两世为人,眼界的开阔和知识面的延伸,薛老三已经能够站在足够的高度,以开阔的眼界和广博的知识面,去看待当下的文学热,更不会拔高这个时代的所谓,伤痕文学。
失去了敬畏和崇拜,薛老三自然就对这所为的朦胧诗失去了兴趣。
以至于在当下这个文学热烧遍全国的的档口,薛老三这个前世的文艺青年,甚至连青年文摘都懒得去翻阅。
却说,薛老三正准备调头,方站上矮台的清秀女郎,竟叫了声“薛大哥”,声音充满了迟疑和惊喜。
薛老三循声看去,亦吃惊已极,“玉真,你怎么在这儿?”
台上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家大妹!
夏家大妹赶忙从台上跳了下来,快步寻到薛向身前,涨红了脸道:“我是来找小晚姐的,可听说小晚姐和他的导师外出做课题去了,恰好看到这里有诗会,我也就参加了,薛大哥,您也是来找小晚姐的吗?”
薛老三点点头,笑着道:“没想到咱们的玉真同学还是位文艺青年啊,怎么样,最近学习还好,你妈妈的身体可好?在央视的那份兼职还在干吗。”
对夏家大妹,薛老三始终怀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当然,这亲切的感觉无关什么男女之情。
纯是他履职萧山期间,在夏家居住了一年多,和夏家三口朝夕相处,所温养出的一种淡淡亲情。(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二章 嗑瓜子嗑出个臭虫
有了在夏家寄居的过往,和积累起的情份,薛老三几乎将夏家大妹作了半个妹妹。
她来京城念书,薛老三自然得负担起看顾的责任。
他虽长期不在京中,却是嘱咐小晚,多多照顾,生怕夏家大妹这农村女孩,无法融入大学的校园和城市的生活。
如今,见她那简单却不显寒酸的打扮,以及积极参加诗会的态度,便知晓这位玉真同学已然适应了她的大学生涯。
却说,闻听薛向关心,夏家大妹赶忙汇报起情况,“我学习方面挺顺利,上个学期还拿了全额奖学金呢;妈妈的身体也挺好,就是若真还是老样子,贪玩任性,不肯好好念书,让妈妈操碎了心;央视的那份兼职我没做了,今年我已经大三了,课业繁忙,没有时间了。”
薛向边听,边点头,“身体好就好啊,有时间让你妈妈来京城做客,她辛苦了这些年,也该享享你的福了,她若肯来京城,就让她住我家去,你小晚姐会安排的;至于若真那个调皮鬼嘛,虽不是个学习的料子,但书还是要念下去,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文凭这块敲门砖可不准丢啊,回头你告诉若真,就说事她薛大叔说的,要她努力念书,不然薛大叔就送她去当兵了,可有得他苦头吃。”
薛老三自说自话,安顿着夏家三口,言语之间很是霸道,几乎不容商榷,“央视的那份工作很好。做好了对你将来的发展极为有利,虽然大三功课有些重,但也没重到那个程度,说不干就不干了,还是太任性啊。”
夏家大妹涨红了脸,不知如何接茬!
其实,她之所以离开央视,还是因为薛向的缘故。
前番因为夏家大妹被皮条客弄去了某私密会所陪酒,薛老三赶将过去,大闹一通。扫得几位大衙内险些没撞墙。弄得夏家大妹在衙内圈子几乎是挂了号。
消息传回,夏家大妹所在央视的二级单位领导,也傻眼了,既不敢委派她工作。又不敢让她离开。每月的薪酬更是双倍发放。简直就将其作了泥菩萨供着。
然,夏家大妹来央视供职,除了靠自己本事赚些学费外。更重要的还是想锻炼锻炼自己。
干拿钱,不做事儿,一来她脸皮挂不住,二来,不能做事,她也就没了待下去的意义。
索性,便辞了工!
有了这番因果,夏家大妹自不好分说缘由,只能涨红了脸,低着头,听他教训。
就在这时,一名扎着马尾的女郎,奔了过来,到得近前,拍拍夏家大妹的肩膀,急急道:“嗨,我说找你半天,原来躲这儿会情郎了,啧啧,我瞧瞧咱们人文学院的系花,到底非怎样的人物,才能相中。”
说着,那女郎便拿挑剔的眼睛朝薛老三扫来,继而笑着道,“也不怎么样嘛,瘦瘦的,弱不禁风,也不十分精神,很普通嘛,玉真,你这眼光可不行哦,看来还得姐姐我替你操心。”
“行了,雯子,甭闹了!”
夏家大妹赶忙喝止,分辨道,“这是,是我,我老家的大哥,恰巧在这儿碰到了,就说几句话!”
夏家大妹不好解释薛向的身份,这种事越解释只会越糊涂。
“哇,你老乡真棒,能考上京大!”
马尾女郎望着薛老三,满眼尽是赞叹。
她和夏家大妹虽也是京城名牌大学的学生,可这年月,京大还是全国学子心目中的圣地。
薛老三也不辩解,冲那马尾女郎笑笑,便对夏家大妹道,“玉真,那行,你和同学玩儿吧,记得我交代的事儿,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回头和你小晚姐,一块儿回来吃饭!”
不成想,他话音方落,又有两男三女聚了过来,近前便叽叽喳喳,喧闹开了。
其中,那个被唤作“杰哥”的瘦高个儿,和夏家大妹言语热情过度,引起了薛老三的注意。
“玉真,真是的,你方才跑哪儿去了,害我满世界找寻,差点儿连天大的事儿,都办不成了,以后去哪儿,能不能事前打声招呼,干让我着急!”
瘦高个儿盯着夏家大妹,青春痘洋溢的脸上,写满了责备。
“赵杰,我去哪儿用得着和你打招呼?你是我谁?请你说话时,用点儿脑子!”
夏家大妹一反和薛老三言语时的温婉、局促,扬眉俏脸,整个儿一朝天椒!
“玉真,你这话怎么说的,就凭咱俩这关系,我这般说话,又哪里不对了。”
说罢,他唬了脸,瞪着马尾女郎道,“雯子,你说说,玉真是不是我女朋友!”
说着话,眉目间,已然阴霾一片。
马尾女郎似乎极畏赵杰,甚至不敢和他对视,别过头去,悄声道,“你们的事儿,我可不搀和!"
眼见着赵杰便要发怒,薛老三横身上前,“这位同学,恋爱应该是建立在双方感情的基础之上的,讲求的是个你情我愿,你这般蛮蛮霸霸,不像是在找朋友,倒像是在抢压寨夫人,新时代的青年,浑身上下,怎么散发着一股封建社会的陈腐!”
原本,薛老三也不愿搀和眼前的纠纷,毕竟是夏家大妹的感情问题。
可这赵杰实在太不像话,竟然语出威胁,薛老三见着了,自不能作没看见。
赵杰这才把视线投注到了薛向身上,挑衅的目光,仔仔细细在薛老三脸上扫视一通,丢出一口京片子,“嗑瓜子磕出个臭虫,你谁呀你,找练是吧!"
“赵杰,这是玉真的老家哥哥,京大高材生!”
马尾女郎生怕赵杰犯浑,在这儿和夏家大妹的老家哥哥打起来,赶忙亮出薛向的“身份”。
果然,一听是京大的学生,赵杰脸上的杀气消褪不少,只脸上依旧冰冷,“原来是京大的啊,难怪口气大得不行,小子诶,看在你是玉真老乡的份儿上,今儿我不跟你计较,提醒你小子一句,别以为挂着京大的牌子,就能翻天,京城地儿大着呢,随便翻下块牌子,就能砸死你,信不信,以后说话别这么冲!”
“薛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没事儿,都是同学,没问题的!”
夏家大妹知晓如今的薛大哥,早已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了,和赵杰这样的人说话,都是脏了薛大哥的嘴。
她实在不愿意薛大哥和赵杰这般花花公子扯上关系,没得影响薛大哥的生意和前程。
“好吧,有事儿找薛原,那家伙闲散得狠,帮你解决一些小麻烦,正当其时,别跟那小子客气!”
薛老三早过了原来那般,为了口舌之争,就得整出血呼啦场面的境界,交代几句,便待挪步。
赵杰似乎也懒得薛向蘑菇,满心思皆在夏家大妹身上,说道,“玉真,我知道我这种追求方式,可能你不喜欢,可这就是我爱的体现啊,你不是喜欢诗歌么,诗人都是热情奔放,坦坦荡荡的,我认为我就有诗人的气质。我才不会想那些伪君子那样,明明喜欢,就是不敢表现,玩深沉,搞伪装,我赵杰可以明白告诉你,我敢对全天下人宣布我喜欢你,要娶你做妻子,谁敢!”
说着,赵杰竟从兜里掏出个首饰盒,内里装着什么,不问可知。
眼见着俗套的戏码便要上演,随同赵杰而来的眼镜青年说话了,“杰哥,都这钟点儿了,别玩儿了,要拍婆子,有的是时间,今儿这出大戏,咱要是错过了,可是要后悔终身的,我也是好容易才说通了赵胖子,花了我二十美子,他才同意在他当值的口子,留个小门,让咱们进去。”
“这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别误了点儿,过了他当值的时间,咱们可就进不去了,我那二十美子浪费了是小事,可这天大的机遇,要是错过了,咱可要后悔一辈子啊!”
那眼镜青年话音方落,赵杰脸上明显变色,收起首饰盒,冲夏家大妹道,“行,这东西,我改天再送你,今儿,我送你个更大的礼物,带你去开开眼,见见世面。这个面子,你总得给我吧!要不然,我这个人心情不好起来,真得会做些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儿来。”
话到最后,威胁的意味已然十分明显。
说来,赵杰也非是蠢人,不知晓这般做,只会激起夏家大妹更大的反感。
可他更知晓自己在夏家大妹眼中,本就没什么存在感。
他唯一自信能打动夏家大妹的地方,便在于他那优越的家庭条件。
而今次,无疑是展现他那优越条件的极好机会,他万分不愿放过。
他相信只要今次夏家大妹随他去了那处,见了那边的气象,绝对会对他赵某人产生全新的认识。
夏家大妹还待严词拒绝,薛老三却先接口了,“那个赵杰同学,去哪儿见世面?能不能也顺道带上我。玉真,既然赵杰同学热情相邀,那就一起去呗。管中饭的,对吧?”
薛老三忽然改变了主意!
的确,若是姓赵的正常的追求夏家大妹,便是二人之间出现了不愉快,他绝不会过问。
然,他方才见了这姓赵的摆明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没怎的,便想以势压人,他就不能不管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三章 红星壹号
方才,薛老三也交代了夏家小妹,若遇到问题,可以找薛原。
然,找薛原毕竟需要时间,眼前这关,似乎并不是薛原能赶得上的,他只好亲自出马了。
左右今日无有大事,给夏家大妹保驾护航的当口,混餐午饭,也是美事,没得回去还得伺候那冷锅冷灶。
“那,那好,好吧!”
如今的夏家大妹自不可能还似昔年薛老三方入住她家时,那般泼辣直爽,眼下薛向的身份,夏家大妹隐隐已然摸着了边。
她对薛向心生好感之余,更多了莫名的敬畏,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是以,薛向说好,她自然说好,去哪里,她哪会介意。
赵杰亦是大喜,至于夏家大妹被谁说动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夏家大妹肯去,那就足够了。
至于京大的书呆子,愿意去丢脸,他又何必阻拦。
当下,赵杰没口子答应。
………………
众人随着那眼镜青年,上了两辆苏制吉普。
一路上,赵杰和眼镜青年没口子夸赞着苏制吉普的性能和稀缺,再三强调没有特殊门路,就是副厅级干部,也未必能弄上一辆。
有意无意,这二人便将自己的**身份透了出来。
在除夏家大妹、马尾女女郎外的两位女郎的赞叹声中,赵杰和眼镜青年的爽感达到了最高。
夏家大妹却别扭至极,她是为自己有着肤浅的同学。在薛大哥面前丢丑露乖,臊得不行。
车行了三五分钟,便来到一处小巷。
小巷幽深,石板铺就的小路遍布青苔,巷内无有人家,显是专为过道修建。
小巷极窄,仅容一辆吉普车通过。
赵杰和眼镜青年技术不到,不敢突进,便将车在巷口停了,招呼众人步行入内。
入巷行了三十余米。忽见着一扇漆了朱漆小门。
眼镜青年紧走几步。到得近前,猛力敲了几下。
屋内忽然传出一道声音,“远上寒山石径斜。”
“白云深处我和他!”
眼镜青年张口就来。
咿呀一声,门打开了。里面探出颗大肥头。瞧见眼镜青年的容貌。赶紧挥挥手,催促道,“我的大少爷诶。这都啥点儿了,你怎么才来哟,亏得今儿老李跑肚拉稀,要不然,这会儿,你就是来了,也得在外面挺着,快些快些,进来啊,里面的热闹都开始了。”
眼镜青年一边没口子地道着谢,一边掐了声催促着一众人等快些。
入得内来,似乎是到了后厨,院子里堆满了各色食材。
果然,穿过院子,进了个杂货间,打开小门,行到门外,景致又是一变,竟好似到了花园,虽已入秋,园内景致却是极盛,秋菊,墨兰各自堆簇,沐浴午阳,一片慵懒。
转出花园,视野陡然打开,入眼而来的再不是先前的自然景观,尽是各种大匠之作。
精美的喷泉,抱婴的生母雕塑,雄浑的怒牛石膏像,等等,一幕幕尽是异域风情。
在时下这个年月,这种欧式风情建筑,还是极少的,远不像后世那般,随便一个酒店,就能营建出这般效果。
异域风情和大胆的裸ti雕塑,立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几位随行的女郎,口中更是发出惊叹的声音。
眼镜青年得意道,“杰哥,怎么样,今儿这地没来错吧,瞧瞧这场面,也只有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才配来嘛。”
“红星壹号,果然名不虚传!”
赵杰发出由衷地赞叹。
的确,他虽也是干部子弟,父亲更是某部委实权副司长,但赵杰深知自己和那最上层的圈子,比如这个红星壹号的圈子,就有着无法言喻的差距。
如今能踏入此地,赵杰真是感动无上荣耀和无比的激动。
虽然是以不怎么光彩的手段进来的,焉能知晓他赵某人此后就不能堂堂正正踏入此地。
毕竟圈子都是结交出来的,赵杰对自己的交际技能,十分自信。
眼下的这个场所,焉知不是他赵某人绝佳的舞台。
眼镜青年领着众人,从偏门进入大厅。
方一踏入,众人便被这场内的气势所震惊了。
这是个占地数百平的大厅,气势恢宏,墨黑的大理石锻造得光滑如玉,虽是正午,大厅内数十盏水晶吊灯,尽数大开,将那平铺的大理石照得宛若墨蓝的宝石,奇幻瑰丽到了极点。
穹顶高约三丈,遍布各色灯饰造型,这大厅的极宽配上极广,就好似刻意兴建的神殿,让凡人一入其内,便生渺小卑微之感。
合抱鎏金壁柱,错落有致悬挂的宽大油画。
整个布景场面惊人,便是自问见过大场面的薛老三,也不由暗生惊叹。
此间的布局,实在是有些藏龙卧虎,他实在没想到在这寻常民居所在,能隐匿这么一处大场面。
瞧这布景,哪里是寻常人的手笔,薛老三对这地头的主家何人,倒生出了兴趣。
之所以生出兴趣,而是薛老三断定此处非是官方所有。
一者,这年头除了国字号的接待单位,还没有哪家敢营建如此奢华所在。
二者,此间藏伏甚是隐秘,大有不敢昭然示人的意思,没有半点堂堂正正的气势,官方机构断不敢为此。
三者,此处压根儿无有任何铭牌,不说有个上刻某某单位的官方铭牌,便是私人的旗幌子,店招也无,足见鬼蜮。 却说,众人入得其内,尽皆被这宏大的景观,所深深地震撼了,久久不能言语。
忽地,薛老三打个响指,一个严整西装,颈扎领结的侍应生打扮的青年,迅速朝这边走来。
薛老三抓过侍应生托盘内的色彩鲜艳的酒水,浅浅嗫了一口,皱眉道,“不但色调得差了,滋味儿也大是不对,你们这儿的调酒师相当业余啊!”
薛老三一句话出,众人终于醒过神来。
赵杰,眼镜青年更是羞得俊脸微红,显然,他们认为自己竟然被薛向这乡下小子给比了下去,实在是奇耻大辱。
“瞎说什么,你喝过洋酒么,扯什么闲篇儿!”
训斥罢薛老三,赵杰赶忙掏出张大团结,搁进了托盘里,自己也端起一杯。
侍应生冲赵杰礼貌地点点头,便自去了。
“带你来,是让你小子见世面的,光吃喝就行了,废什么话,当这儿是你们村委会没,充什么能,你真要有能耐,就该知道西式酒会,端酒的同时,是要负小费的,土包子!”
赵杰掐了声儿,猛烈地训斥薛老三。
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挽回方才不小心丢弃的尊严。
“赵杰,是你请大家来这儿的,你就算是主人,哪有主人请客,不让客人吃好喝好的,你可真有风度!”
夏家大妹冷声道。
事到如今,她哪里看不出来,赵杰分明也是没有邀请函,来是带着大家偷摸溜进此地的。
这个赵大少自己打肿脸充胖子,还好意思埋怨薛大哥。
要是薛大哥亮明身份,肯定能大大方方走进来,何苦跟你赵杰在这儿鸡鸣狗盗,绳营狗苟。
赵杰脸色一暗,便要冲薛向发火,一边的眼镜青年连忙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道,“杰哥,别忘了这儿是哪里,不是咱们学校!”
言外之意,已然极是明显。
赵杰狠狠瞪了薛老三一眼,肃然道,“都到这儿了,相信大家也都瞧明白了,这儿不是咱们学校那破学生会举办的业余party,都惊醒点儿,出了问题,可别指望我救你们,尤其是某些人,最好关注自己的嘴巴!”
哪里知晓,他话音未落,薛老三便招呼了夏家大妹,自顾自朝场中行去。
赵杰焦躁欲,却是终究没吐出话来,只脚下加快,赶忙跟了过去。
他忽然发现带这土包子来这儿见识场面,实在是记败招。
因为这土包子实在是太土了,他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大场面,这就好比像文盲介绍梵高的名画,任你说得再是天花乱坠,将画作的技法和意义拔得再高,可这文盲压根儿不懂。
弄不好还得说出几句“不如俺家墙上的荷花好看”之类噎死人不偿命的废话来。
今次这广厦华间内似乎正在举办一场冷餐酒会,人来得不少,宽大的厅中零零散散摆放的数十个沙发茶几组间的休息区,几乎皆未空着,略略过眼,便知到场的有上百人。
这百来人青年人居多,年岁大些的,也绝不超过三十岁,一堆人倒也尽非西装革履的少爷打扮,倒是军装青年居多,各个年代,各个军种的各色军装,似乎都能寻着。
这一点,最让薛老三满意,分明又让他看到了昔年那个光辉岁月。
这群毛小子虽然不成器,倒是还未忘本。
只是一个个青涩的毛小子,实在是穿不出军装的威武,更让他瞧着别扭的是,这一个个生瓜蛋子穿着军装,非要学那小资产阶级的洋范儿,优雅地托着酒盏,没事儿还碰上一杯,真有些沐猴而冠的意思。
薛老三没兴趣交际应酬,他来此处就是帮夏家大妹充一回护花使者,顺带着将肚子混圆,至于别的什么,他才懒得管。(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四章 女神
薛老三寻了个僻静的角落,便在沙发上坐了,夏家大妹随后到来,自也在他左近落座。
赵杰虽不耐烦被薛老三引着鼻子走,可夏家大妹去东,他自不好往西,只好更着过来,他这一过来,眼镜青年等人只好跟着过来。
弄到最后,倒好像薛老三成了带头大哥。
虽看薛老三极度不爽利,可此间所在,却偏偏又束缚了赵杰同学的怒气发挥,只好气鼓鼓地左了,逮着茶几上的酒水往肚里猛灌。
一连气灌了三杯,眼镜青年慌忙劝止他别忘了来这儿干嘛,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别错过了。
赵杰恍然,也顾不得生气,嘱咐众人在此等她,尤其是要随行的几位女郎看好夏家大妹,他便端起酒杯,和那眼镜青年,展现起他的交际才能去了。
“玉真,你和你同学们玩去吧,自在一点,就当是自己家,没什么,这种西式冷餐会讲究的就是个自在,用不着拘谨!”
既然是来瞧热闹的,这热闹到了眼前,自然没有错过的道理,薛老三不过是想混饱了肚子,给那位赵同学个难忘的教训,便算完成了任务。
他自己目标明确,却也不想夏家大妹枯守在此,便要她四处转转,乐呵乐呵。
“我就在这儿坐坐就好,薛大哥,你要有事儿,就先去忙吧,都是同学,没问题的!”
夏家大妹怕薛向困居此地无聊,更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事儿。耽误了薛大哥,毕竟,薛大哥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肯定有很多大事要忙。
“我没事儿,得,你愿意坐,就坐着,我可是饿了,得寻摸些玩意儿垫垫肚子。”
说着,薛老三便朝不远处的冷餐桌行去。
薛老三方去。马尾女郎便冲夏家大妹挤了过来。搂着她脖子道,“玉真,这下我服了,你这乡下哥哥果真不是凡品啊。瞧瞧。人家不仅面对赵大少不卑不亢。进了这等地方,也淡定得紧,就像进了自家厨房。张口就要去找吃的,真是天生的胆量哦!”
夏家大妹知晓马尾姑娘赞叹是假,打趣是真,在说她的薛大哥没心没肺,马大哈一个,到了这等豪华的地方,还敢肆意妄为,纯粹是脑子不清楚。
“你若知道薛大哥的本事,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这地方虽然不错,但又何尝配得上薛大哥。”
夏家大妹心中默默说道,嘴上却只是笑笑,算是回应了马尾女郎的打趣。
见夏家大妹不接招,马尾女郎又把话题扯到了赵杰身上。
果然,话题一转到赵杰身上,气氛陡然热闹了起来。
夏家大妹不怎么说话,马尾女郎和另外三位女郎叽叽喳喳,聊得热烈至极。
话题无外乎是打趣夏家大妹有眼不识金镶玉,以及此间的奢华壮丽,外加对今次这奇妙之行的兴奋。
众人正聊得热闹,忽然但听“喂喂”两声,有响亮的声音透过话筒发出。
循声看去,一对俊男美女出现在了大厅正中的高台上,两人一唱一和,倒像是在主持。
几分钟后,夏家大妹几人终于弄清楚了今次的冷餐会到底是个什么主题。
原来,这是京城大院子弟的一次联谊会,主题是为祖国母亲三十五岁华诞庆生。
两位主持人在台上一番插科打诨后,以他们所立高台为中央的方圆百来平方地灯光陡然一暗。
接着,便听主持人宣布联谊舞会现在开始。
话音落处,一曲悠扬的华尔兹响起。
随后,便有男女次第进入舞池。
彩灯照射,舞池梦幻,婉转动人的钢琴声中,舞裙旋转,人生如梦。
夏家大妹和马尾女郎几位,外貌皆是不差,尤其夏家大妹身材高挑,俊秀文雅,气质清纯,乃是难得的秀丽丰姿。
乐声响起时,她们这边立时热闹起来,不少青年过来相邀。
几人倒是谨守着赵杰的嘱咐,兼之又实在害怕被人瞧出是混进来的,压根儿不敢应承,紧紧在一块儿坐了。
好在前来邀请的俱是要风度之辈,虽被婉拒,倒也不曾着恼,各自礼貌退去。
眼见着一曲快要终了,眼镜青年不知从何处溜了回来,到得近前,一头便在沙发上倒了,满脸不快。
他左近的圆脸女郎温柔地替他捋了捋压皱的衣角,笑着道,“怎么没和人跳舞去,要不我陪你跳一支?”
“跳哪门子舞啊,气也气饱了,他娘的!”
骂词出口,他忽地坐起身来,气呼呼道,“真他娘的势力,这他妈什么舞会,分明就是势利眼的聚会,扯他娘的蛋,早知道,老子就不来了。”
原来,方才他和赵杰一道外出交际,适逢舞会开始,他和赵杰分头行动,及至赵杰入场,他还没张罗到人。
他便开始怀疑造成此等差别对待的根源,便是因为赵杰的老子是副司长,他老子只是个处长。
其实,真是原因无非是他性格稍微内敛,不似赵杰那般活泛,健谈。
每每,他邀请女郎跳舞时,人家一盘问他的出处,这家伙三言两语便慌了神,早早败下阵来。
如是这般,他哪里能受人青睐。
反观赵杰便要镇定得多,早早地便把话题引进了他老子所在的部委,兼之他对他老子所在部委的情况及时明了,三两句中央文件一扯,谁还问他身份。
兼之他身材高挑,容貌不俗,刻意掩饰之下,谈吐儒雅,自然更得女孩青睐。
正骂骂咧咧间,一曲终了,音乐停了,没多会儿,赵杰便从舞池中行了过来,远远地还冲他先前的舞伴,挥手致意。
到得近前,赵杰未言先笑,满脸的神清气爽,“老孟,你小子一准儿又在骂街吧,不是哥哥说你,论泡妞儿,你跟……”
说着说着,赵杰忽然发现不对味儿,猛地一瞅夏家大妹,心中暗骂自己蠢材,嘴上忙转换话题,“诶诶,你们猜猜,我方才看见谁了,胡雪芳!”
“哪个胡雪芳,莫不是咱们学校的那个?”
眼镜青年猛然来了精神,连带着场中几位女郎也齐齐瞪大了眼睛,静待赵杰下文。
吸足了注意力,赵杰也不卖关子,得意道,“除了她,还有哪个胡雪芳有这么大名声?哎,人大神女啊,名不虚传,你们瞧,她就在那边呢,和她碰杯的,你们知道是谁么,那是组部蒋部长的小公子,清华园的高材生,她左边的是大名鼎鼎三十九军李局长的侄子,是咱们人大的校友,已经毕业了,分配在交通部,现在已经是正科级了……”
赵杰的交际能力,果真不是只在嘴上说说,他这出去了一圈,倒是七拐八弯认识了不少人。
白话一通,赵杰猛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忽道,“那个京大的书呆子呢,人哪儿去了!”
这时,众人才想起那位没心没肺的夏家大妹的京大老乡。
“在哪儿!”
马尾女郎率先发现了薛向的声音,朝不北边角落里的圆形酒桌指去,随即便惊叫出声来,“我的天啊,他得多少天没吃饭啊!”
原来那处的薛老三,正大口大口往嘴巴里猛送着一块蛋糕做的孔雀头,在他的身前,已然盘子摞盘子,堆了一圈了,显然,这位老兄的战斗力惊人。
“如果我没记错,那蛋糕应该是冷餐桌是上最精美的孔雀开屏花式蛋糕,这不是装点用的么,他怎么就敢下口,玉真,你这老乡,可真是奇葩啊!”
圆脸女郎亦惊呼出声。
饶是知晓薛向的身份,夏家大妹也忍不住想捂眼睛。
这位薛大哥也太我行我素了吧,怎么说您也是大官啊,差这一口吃的么?
赵杰更是白眼猛翻,恨不能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他真是后悔极了,怎么就带了这么个二百五来了。
这人简直就是大脑缺根筋,就算自己摆出再大的威风,在这二百五面前,又能炫出什么光彩呢。
众人正瞧得愣神,马尾女郎又惊呼出声,“快瞧,他要干什么,我的天啊,这是哪个朝代轰出来的土老帽啊,千万别说我认识他,羞死个人!”
赵杰脸上已然快要滴出血来,心中已然叫翻了天:“这该死的疯子,难道不知道这样搞,是要死人的啊!”
原来,不远处的薛老三竟然又拿了一只卤鹅腿,在那精美灯台的白蜡上炙烤,霎时,便烤得场间升腾起了黑烟,兹兹油花竟还散发出了香味。
赵杰几乎是飞扑过去的,到得近前,劈手便要抢夺薛老三手中的鹅腿,却被薛老三轻松避过。
“干嘛呢,这是,你要吃自己烤,抢我的作甚,八百年没吃过东西?”
薛老三倒打一耙,气得赵杰直欲飙血。
“你,你,你他……”
赵杰气得直喘,方要放出狠话,口中多了一物,正是薛老三手中那被炙烤得发焦的鹅腿。
“急什么,看你饿的,话都说不团圆了,得了,给你吃,慢点吃,别噎着。”
说着,薛老三擦了擦手,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鹅腿入口,赵杰只觉是塞进了根木棍,撞得他牙根儿生疼。(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小芳
肉块更是被他牙齿嚼烂,塞得满牙,废了老半天功夫,赵杰才将口中的肉末清理干净。
赵杰恨极欲狂,正要找薛老三拼命,肩头却被眼睛青年拦住,“记得这里是哪儿,要收拾着小子,这里合适么,还有,朝北边看,胡雪芳似乎在朝咱们这边过来了。”
赵杰心中暗凛,知晓此间的确不是跟薛老三发火的地方,又听说胡雪芳朝这边来了,满腔的心思都拴在了胡雪芳身上,哪里还能顾及其他。
赵杰连忙朝北边瞧去,果见胡雪芳已然行到二十米开外。
女神不愧是女神,修长的身段,白皙的玉颜,高高盘起的黑发更衬得脸蛋欣长。
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对比出了雪肤花貌,说不出的性感,先前,在舞池中,这位女神俨然是焦点中的焦点。
此刻女神脚踩着水晶色高跟鞋,脚步蹬蹬,步履极快,行色匆匆。
“是来找我的么!”
赵杰臆想道,莫名地,心跳开始加快。
说来,眼前的这位女神,论容貌未必就胜过了夏家大妹去,论气质还颇有不如。
可在赵杰眼中,这位人大女神,早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朦胧间,更见圣洁。
更不提,这位人大女神,家世,成绩,容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可谓风靡人大。
周遭永远围着数不清的优质学长,他赵某人虽然家世不弱。可连这位女神护花军团的外围都挤不进去。
平素,更是想见上这位女神一面也难,更别提说话了。
如今这位女神,竟然疾步朝他行来,转瞬便到了咫尺,怎不叫他心跳加快,口干眼热。
“难不成她认出我来了,对,对,一定是这样。我赵杰也不是无名之辈。此间相逢,都是人大校友,自是要聚聚的,我可要抓住机会。”
转瞬。赵杰的满腹念头。便已在心中溜了十七八遍。
自以为想通究竟。他强行压住心中激荡,迎上前去,做出自以为最优雅的仪态。冲已然走到近前的胡雪芳道,“学姐,你好,我叫赵杰,人大人文831班的,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
胡雪芳诧异地看了赵杰一眼,目光又朝后看去,道,“你好,没想到还遇到学弟了。你身后的这几位都是你同学么?”
“对,都是我同学!”
得了女神回应,赵杰兴奋至极,先前的颓唐,怒火,已然一扫而光,赶紧冲身后几人道,“都愣着做什么 ,还不赶紧和学姐打招呼!”
说着,又微笑冲胡雪芳道,“学姐,我们都很仰慕您了,只是平时根本接近不到您,今天在这儿遇到您了,真是三生有幸!”
赵杰话落,眼镜青年已然带着马尾女郎一行走了上来,方要招呼出声,胡雪芳优雅地摆摆手,“学弟学妹们吃好玩好,我那边还有点事儿,回头我们好好聊,我先过去了。”
她次来,本就是以为遇见了熟人,当然,她也只是存了万一的想法,毕竟眼前这人和记忆里的那人长得有七八分像。
这会儿,她还没打听出声,便听赵杰说都是人大的同学,她也就释然了。
的确,以那位的身份怎么可能混到这红星壹号来参加这等级别的交际了,只怕是正牌红星想请这位,也是请之不到的。
念头通达,胡雪芳也为自己的多心而好笑。
至于赵杰几位,她实在没心思交际,不是她胡雪芳势利眼,而是赵杰这种人,她实在是见得多了。
明面上看着,这赵杰是位文质彬彬,卖相极佳的公子,谈吐也极是守礼、文雅,是个不错的青年。
可阅人无数的胡雪芳还是一眼从赵杰那放光的眼睛中,瞧见了满满的**和惊喜,对这种人,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对赵杰好感欠奉,对赵杰身后的眼镜青年等人,女神自然也是极度缺乏兴趣的。
转瞬之间,女神便变了面目,赵杰简直震惊得要昏厥过去,强烈的反差,让他极难接受这个现实。
的确,女神没来由地,从远处行来,让赵杰完全会错了意,他真以为是因为自己魅力极大,引起了女神的注意。
哪里知道,他方要同女神加深进一步的了解,结果,女神便变换了面目。
大得大失之下,赵杰心神巨震,如今局面,他简直不能接受。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是小芳吧,怎么,见了三哥,招呼也不打一声,掉头就走!”
说话的正是薛老三。
他话音出口,赵杰等人皆像看怪兽一般看着他。
小芳!亏你敢叫,女神的小名也是你敢叫出口的,不对,他是怎么知道女神的名讳的!
众人正心念万千,胡雪芳那朝天迈动的脚步猛地止住,身子猛地一震,转过头来,满眼竟是震撼,怔怔盯着薛老三,痴痴道,“您叫我什么?”
不经意间,女神已然用上了敬辞。
“叫你小芳,怎么,你还要我叫你人大女神?”
薛老三笑着走上前来,“方才你不是来认你三哥的么,怎么走到近前,又回去了,你呀,小时候就比报国机灵,现在还是比他聪明,他倒是越来越一根筋了,看来是准备跟陆大死磕了。”
眼前这女神,正是薛老三早期玩伴之一胡报国的妹妹。
相比之康桐,李红军,雷小天,朱世军几位从小混大的铁杆外,就数胡报国,李学明几位和他走得近。
改开之后,高考放开,政审放松,薛老三这一众顽主兄弟们的命运便开始了剧烈波动,当兵的当兵,考学的考学,可谓四分五裂。
这位胡报国便是成功地考上了陆军军官大学,如今已是五六个年头过去了,胡报国却似焊死在了军大,硕士念完,改行了当了军大教员。
是以,薛老三才有死磕一说。
至于这位胡雪芳,他没见过几面,只知道胡报国有这么一位妹妹。
方才薛老三之所以敢叫出声来,乃是这位胡雪芳和胡报国乃是亲兄妹,俊男美女,生得极像。
“您是薛三哥,怎么可能,啊!”
女神言语错乱,手舞足蹈,最后竟然惊呼出声。
她这番突发状况,在外人瞧来,简直像是中了邪。
然,外人怎能理解女神心中的震撼,激动。
这不,女神一声呼罢,便冲薛向奔来,到得近前,搂着薛向肩膀便不放了,“三哥,咱多少年没见了,我哥还念叨着让我找找你,找着了,就替他问问,你做了大官,是不是不打算认以前的穷兄弟了,曾经说的,又朝一日,杀去东京,夺了鸟位,众兄弟同享富贵的话,还算不算数。”
昔年,薛老三年纪轻轻便得出仕,归得京中,一众老兄弟聚会,总少不得学水浒传里的李逵名言,打趣说,照着他这个发展势头,只怕用不了几年,就得杀到东京,夺了鸟位。
薛老三笑道,“别听你哥胡说,现在又不是封建王朝,哪里有的鸟位,得了,我介绍个朋友你认识认识。”
说着,伸手朝夏家大妹一指,“这是我在下边履职时的房东家的大女儿,也是我认的妹妹,叫夏玉真,恰好你们都在人大,有时间多多亲近,帮我照顾着点儿。”
“夏玉真?人文学院的才女!”
胡雪芳快步行到夏家大妹身前,拉着她的手道,“早就听说过你了,没想到咱们还是一家人,以后咱们可真得好生亲近亲近,来,这个送你,算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说着,她竟取下手腕上一只碧透的玉镯,朝夏家大妹手腕处戴来。
夏家大妹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一边推辞,一边扭捏不安到了极点。
“拿着吧,你小芳姐,小时候就有个绰号叫百宝囊,她那玩意儿多得是,甭跟他客气。”
薛老三提点道。
夏家大妹这才谢了,接过。
“三哥,你怎么来这儿了,真是太让人我意外了,先前,我就看着像,到了近前,又没敢认,要不是您叫我,我还真不敢认您呢,走,既然来了,我领您认识几个朋友,也当帮我撑撑场子,您可不知道,自打您不在京城了,我们这些小虾米混得可不成样儿了,今儿您来了,怎么着也得帮妹妹壮壮场子,我倒要看看以后谁还敢跟我龇牙。”
胡雪芳本就是假小子性情,早些年便爱跟着胡报国后边胡闹,只不过大伙儿嫌她是姑娘,且年岁又小,都不爱带她。
如今她成了人,样貌虽是越见动人,四海的性子却是没变,郊游极广。
只不过,因着胡家在京城并不显赫,胡报国这个兄长,又早早进了陆大,她撑不起门面。
虽然在衙内堆里混,可大家不过看她美貌,当了交际花一般的人物,并无十分体面。
只是在赵杰这等小人物眼中,她看上去实在高不可攀。
如今,三哥这尊传说级别的大神到场,她不想着借借东风,那才有鬼了呢。
薛老三道,“你呀,跟报国除了生得像,这性子是一点儿也不像,女孩子家家的,好好念书就是,跟这帮不成器的小子在一块儿混个什么劲儿,得了,今儿既然撞见了,我也不能扭头就走,这样吧,我给你留个电话,有什么事儿,你直接给我电话!”(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是02
在薛向眼里,胡雪芳和小适无意,都是小毛孩。
小毛孩的争斗,他怎么会敢兴趣,可偏生这位胡雪芳又是个顺杆爬的性子 ,看在胡报国的面儿上,她的事儿,薛老三还真不能不管。
却说,薛老三和胡雪芳自说自话的当口,一边的赵杰,眼镜青年等人,已然瞧得傻了。
眼前什么状况,他们已然完全摸不清楚了。
高不可攀的圣洁女神,竟然成了乡下大傻口中的小芳,且这女神对着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大傻,还是一副摇尾乞怜的乖乖女摸样,而那乡下大傻竟还摆出一副还理不理的摸样。
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难道时下,已然阴阳逆乱,乾坤颠倒了么?
嗡嗡嗡,赵杰只觉脑子里飞进了千万只蚊子,扰得他一时有些发昏。
就在这时,场间响起了一道爆喝,“谁把老子的孔雀开屏给吃了,这是翻了天啊!他妈的谁干的!”
暴躁的声音方落,又一道声音响起,“军哥,看,蛋糕在那桌!”
一根擀面杖似的手指,朝薛向等人所在的桌面指来。
没多会儿,一个高高壮壮的青年便领着十多位男女,朝这边围来,到得近前,便听他吼道,“说,谁吃的,妈的,没看见上面写的,观赏之用,严禁食用,眼睛长屁股上啦,谁干的,给老子站出来。”
高壮青年面色黝黑,极是威武。着一身新制笔挺军装,更增气势,尤其四那军装上的一颗金色五角星,闪得直耀人眼。
当然,这太平时节,共和国自不会出现二十来岁的少将,显然,这又是位穿了自家长辈服中抖威风的中二青年。
“不就是一块蛋糕么,你们二十七军的,干嘛这么小气。再说了。谁让你们摆上餐桌的,摆上去了,可不就是给人吃的!”
胡雪芳笑着道。
“胡妖精,莫不是你吃的吧。胆儿真肥。就凭你们那个早就撤编的六十三军。想跟我们二十七军斗,你还嫩点儿。”
高壮青年冷笑道。
他自不会真认为是胡雪芳吃了,以他对胡雪芳的了解。知晓这位就是饿疯了,也不会在这等场合,大吃二喝。
而既然胡雪芳愿意出头,这高壮青年便算是找着了事儿主。
一个花式蛋糕不是什么大事儿,可事关二十七军大院子弟的脸面,这问题就言重了。
“疯子军,好胆儿,行,这蛋糕就是姑奶奶吃的,你待怎的,有种动我下试试。”
胡雪芳气得瞬间满脸涨红。
说来,他在这个圈子里,因为美容貌,好打扮的缘故,便博了个“胡妖精”的匪号,平素,圈子内的对头也没少这般呼她,也不见她如何动怒,今次高壮青年这一声“胡妖精”喊出,不知怎地,胡雪芳却倍觉羞耻。
当然了,她今次故意跳出身来,本就是引逗这高壮青年对她出手。
原本,她和这高壮青年矛盾就深,只平日里,她自己势单力孤,招惹不起这帮人,可如今顶天立地的薛三哥在身边杵着,她巴不得全京城的对头,都赶来跟她胡某人为难。
听得胡雪芳自认,一时间,高壮青年有些挠头他,他倒非是怕这胡雪芳,关键是对方是一女流,还真能跟她动手不成,没得让人耻笑。
高壮青年正为难间,忽地,一道人影猛地蹿到了场地中央,大声道,“我知道孔雀蛋糕是谁吃的,是他!”
赵杰满脸狰狞,伸出食指,遥遥指向了薛老三。
说来,事到如今,赵杰已然猜到薛老三不是简单的大学生。
可他也未将薛向的身份往大了想,在他看来,夏家大妹真在京城有多么了不得的亲戚,也就用不着混得四处打工了。
至于胡雪芳对薛老三恭敬至极,也只能证明薛向是稍有身份的衙内,许和这位胡雪芳还沾亲带故。
然,眼前这高壮青年一伙儿,赵杰虽未必都认识,但这高壮青年,他先前舞会之际,已然打听了个清楚这高壮青年正是老二十七军军zhang的公子,唤作封子军。
如今封子军的老子,早已超脱了二十七军,上调到了c集团军担任副政委,是场间有数衙内。
也正是瞅准了这位封衙内的身份,料得这位必然能轻松灭杀这三番两次耍弄自己的乡巴佬,他才跳出身来。
至于事后,会不会被这乡巴佬报复,他已然顾不得了。
反正胸口积压的恶气必须得出,哪怕是事后转校,休学都成!
“赵杰,你无耻!”
夏家大妹俏脸含煞,森冷喝道。
她虽极不喜欢赵杰的追求,可好歹是同窗求学,对他还是抱着最简单的同学之情。
即便是知晓今番,赵杰肯定要得罪薛向,她还想着稍后怎么替赵杰说情。
能曾想这赵杰竟是如此没品,非要出卖薛向,引来对头。
胡雪芳亦是瞪圆了眼睛,她原以为薛向定然和夏家大妹这一伙儿人都相熟,还存了好好和这帮人经营关系的心思,何曾想到这堆虾米之中,还有将巨龙当作敌手的,姓赵的这是要上赶着自杀么?
“是你小子吃得?好好好,有人认就行,总算逮着正主儿了,你小子说这事儿怎么了解,是认打还是认罚?”
封子军盯着薛老三,冷冷说道,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
倒非他怕了胡雪芳,而是实在不愿跟个女流纠缠,胜了也是败了。
可今次,他二十七军的威名必须挽回,因为那个蛋糕本就是以他二十七军全体大院子弟的名义敬献的,如今莫名其妙竟被人吃了,这面子要是不挽回来,岂非要惹人耻笑。
“认打怎样,认罚又怎样?”
薛老三饶有兴趣地道。
“认打,看见没,自己走到先前主持人站的位置,话筒对准了脸蛋,自己抽自己俩耳光,麻溜儿滚下去就行!认罚,也容易,绕着这场子爬上三圈便算了事!”
封子军冷峻地介绍着惩处措施。
“有点儿意思!”
薛老三笑了笑,扭头问胡雪芳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儿,这么没家教?”
“老二十七军军,现任c军集团军副司令封竖屏将军的公子。”
胡雪芳赶忙解释道,说话间,脸上已然堆满了笑意。
因着老二十七军和六十三军的历史恩怨,胡雪芳和这位封子军本就极不对付。
尔后,因为大裁军,六十三军被裁撤,二十七军建制保留,对胡雪芳,封子军便越发意气昂扬。
胡雪芳和封子军早就矛盾重重。
今次恰逢薛向在此,胡雪芳早存了希望引得薛向对封子军产生看法,狠狠收拾他一顿。
哪里知晓还没等她引逗,这位封大少便自己一头撞了上来。
竟然胆子粗到没边儿,要薛向自掴耳光,绕场子爬行,便是自杀也没这么激烈得吧。
“原来是竖屏同志家的小子,你在外面这副德行,你爸爸知道么?年纪轻轻,飞扬跋扈,还敢冒充军官,身着将官服,我得问问竖屏同志,他是怎么管教的小孩!”
自说自话一通,薛老三左行两步,抓过了墙壁上的电话,拨了起来。
封子军简直要惊呆了,这人他妈的是谁,口气跟天似的大,他封某人混迹四九城也有些时日了,便是不少处级干部见着了,也少不得客气地问他封公子好,何曾见到敢把他当小孩的。
再说便是真有拿他当小孩的,也绝不敢当面问什么“这是谁家小孩”。
按说要是旁人这般“谁家小孩”出口,封子军只怕立时就能大耳刮子抽过去,可眼前这年轻人话出口来,封子军虽怒火万丈,可心头亦是凛然。
只因眼前这人太镇定了,这镇定不是假作的,而是怀着滔天自信。
封子军正焦灼不已,薛向那头的电话通了,单听薛老三道,“我是02,接c集团军封竖屏办公室!”
“02,你当你是谁啊,东野的林罗首长!草,险些没小兔崽子唬了!”
封子军心中猛地一松,彻底放下心来。
在他看来,薛老三纯粹是在作势,装得也太大了,若是随便的人就能接通c集团军,那还得了。
“草,装犊子啊装,干……”
封子军心中底气一足,气势便又腾了起来,张嘴便骂。
不成想,方骂到一半,便听薛向道,“封副政委,你好,我不是首长,我是薛向,蜀中省德江市副市长……对对,客气了,客气了,春节在我家,咱们见过……好好,一定聚聚,一定聚聚……是这样的,封大哥,今儿我回京城参加国庆观礼,撞见你家小子,高高壮壮,叫小军是吧,小孩子挺横啊,不小心吃他一个蛋糕,他还急了,这会儿拉扯一帮人要跟我练呢,我一看这不行,他人多,我可干不过,就打电话找封大哥,你给想个办法了…………”
嘀咕了一通,薛向将电话远远朝封子军递来,”小军,你父亲电话,叫你听呢,快过来吧接吧!”
封子军浑身巨震,汗如雨下,心中简直震惶到了极点。
是的,他多想对方是在演戏,一口一个“封大哥”,他父亲可是四十好几快五十了啊。(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章 薛家二百五
可偏偏电话那头的声音,他耳熟到了极点,电话那头是自己父亲,九成九错不了!
眼前这家伙,到底是他妈的谁啊,薛向,京城有这个字号?副市长,天方夜谭,全国有二十郎当的副市长?
怀着万千疑问和振恐,封子军上前接过了电话,他方对着话筒“喂”了一句,便猛地将耳朵急急挪开,电话那头好似炸响了鞭炮,霹雳啪啦,轰得封子军简直不敢拿耳朵朝电话靠去。
的确,电话里的声音,实在是响亮得惊人,隔得老远,满场众人尽皆听得分明,“喂你娘的个蛋,封子军,你个小王八蛋,这是恨你老子不死呢,等老子回来,就结果了你,娘里个叉的,你个小狗日给老子等着……”
谁能想到堂堂集团军负责政工的副政委,会张口吐出这一连串的国骂,浓浓的鲁东腔,虽未必让人听清所有词句,然,那各式经典国骂,众人却听得分明。
军人家庭又几个不是一言堂作风,身为军人的父亲,从来都是严苛的代名词,封竖屏自也不例外。
平素封子军就畏惧自家老子到了耗子见猫的程度,每每封竖屏一瞪眼睛,他就先吓得瘫软了。
如今倒好,封竖屏竟然一改往日面目,在电话那头破开大骂起来。
封子军甚至怀疑若是自家老头子这会儿在近前,会不会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终于熬得挂了电话,这短暂的三两分钟。封子军只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接罢电话,他浑身好似从水里捞起来一般,不知何时,整个人竟已经靠着墙根,软瘫在了地上。
废了极大的功夫,他才挣起身来,忍着强烈的羞耻心,要按照电话中他老子严令的那般,去寻那位薛叔叔道歉,以一切方式。寻求薛叔叔的原谅。
不成想。定睛一瞧,眼前哪里还有那位薛叔叔的身影。
霎时,他浑身一冰,抓着胡雪芳的皓腕猛摇。“人呢。薛……叔叔人呢!”
胡雪芳猛地将推开。“姓封的,丫再动我下试试,信不信我立刻就给你薛叔叔打电话!”
胡雪芳满脸得意。的确,曾几何时,见着姓封的,她得绕道走,而如今借姓封的俩胆儿,怕这孙子也不敢跟她胡大美女炸翅。
果然,胡雪芳这粗暴一推,封子军试探着又想伸出手去,不曾想方伸出一半,又悬在半空,再不敢朝胡雪芳靠近。
脑筋转了转,不再纠缠胡雪芳,连忙喝问左近,薛向去了何处。
得了答案,跨擦一下,封衙内又一屁股跌坐在地。
原来,他从薛向手中接过电话后,薛老三便和夏家大妹招呼一声,转身去了。
的确,此间热闹,他可不乐意瞧。
且他如今身份贵重,若海跟封子军这等毛孩纠缠不清,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却说,封子军方一屁股跌坐在地,门口陡然传来了喧哗巨响,似乎有不少人头正朝这边聚来。
门口那边动静儿一起,场间也陡然沸腾,正在各个休闲区聚集的人们,皆朝门口迎去。
没多会儿,便听见喧天的招呼声,封子军几乎不用过眼,便知晓来的是京中有数几位大纨绔。
募地,他心中又浮起疑惑来,这几位怎么来了。
平日里,这几位不是最自重身份,不愿来这上不得台面的红星壹号。
今日这是怎么了,不仅来了,还是聚齐了来,莫不是这儿来了重要人物。不对啊,若是重要人物,怎会来这里。且即便真有重要人物,又如何当得起这几位来迎。
危机方去,封子军又被这几位大纨绔齐聚,生出了莫大兴趣。
原来在,和红星壹号,正是时剑飞当年折腾红星茶馆的附属产物。
因着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时剑飞,吴功子,江朝天这帮衙内渐渐成人息事的时节,新一茬儿的衙内又长成了。
然,老衙内们虽然淡出了衙内圈子,但交际应酬还是需要的,可红星茶馆的容量终究有限。
衙内圈子不断膨胀,渐渐超过了红星茶馆的容积。
是以,红星茶馆才又在左近辟出了这么个红星壹号,专供普通纨绔们聚会为用。
至于那红星茶馆则趁势高端化了,门第不到一定的级别,是绝难进入。
漫说封子军了,便是那位组部蒋副部长公子也不曾进入。
且,今次红星壹号举办所谓的国庆酒会,主办方也曾邀请过红茶茶馆的一众大衙内,却连只言片语的回应也不曾等来。
如今倒好,一众红星茶馆的大衙内却在此刻汹涌而入,这是要干什么。
身为此次国庆冷餐会的主办负责人之一,封衙内忽然意识到这是个结交大衙内们的极好机会。
念头到此,他陡然来了精神,一骨碌站起身来,掰开众人便要迎上前去。
不成想,他方分开几人,迎面便迎来个瘦高青年。
瞧清这青年容貌,封子军陡然精神一震,一声“原少方招呼出声,那青年竟是理也不理,伸手将他推了开来,嘴上喊道,“三哥,您怎么来这儿了,这可不是您该来的地儿……”
自说自话一通,瘦高青年又仔细扫描一圈,满目诧异,正疑惑间,忽然扫中了夏家大妹,急切道,“玉真妹子,你怎么在这儿,我三哥呢,他没来?”
话至此处,来人身份不言自明,正是薛氏家族最不成器的衙内薛原。
“薛大哥来了,刚刚走了!”
夏家大妹说道。
“啊,还真不凑巧!”
薛原懊恼中,带着满满的庆幸。
其实他是不愿见薛向的,每次见这个薛家长兄,比见薛安远这个大伯,还要压力山大。
薛安远这个大伯虽然威重,对他这个小辈,最多是勉励,轻易不说重话。
而薛向这个三哥虽也不会厉声斥责他,但薛原太知道自家三哥在自己所在圈子的影响力了,且他之所以能在这个圈子风生水起,以一介外来户的身份,轻松和时剑鸣,江卫军等大衙内门分庭抗礼,无非也是借了薛向的东风。
如此,叫他怎不对这个三哥敬畏有加。
这会儿,闻听薛向在红星壹号,他先是不信,继而又想起听小晚说过,三哥这几日会返京,新下有些慌张,本存了避而不见的心思,但又怕薛向事后知晓他当时就在红星茶馆。
这不去见面,岂非将大戏演成了乌龙,后果不可预料。
是以,他鼓足勇气便追了过来。
非但是他,时剑鸣、江卫军等人恐怕亦是这般心思,明明不想来,却怕事后让这位总难避免打交道的三哥,拿着话头,以此说事儿,俱都硬着头皮来了。
到得场间,却又听说三哥已然离开了,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玉真妹子,那个,三哥来这儿作甚,跟你来的?”
薛原追问道。
他忽然觉着问题有些不对头!
自家三哥什么脾性,他最是清楚,这么说吧,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家三哥,已经是四十岁的中年了,老成得不像话,其人三哥官位日高,声望日隆,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有闲心,来这红色壹号戏耍。
其中定有原由!
不待夏玉真接口,胡雪芳挺身而出,“你是薛原哥吧,我叫胡雪芳,我哥胡报国,是三哥的好朋友,说来,咱们也是一家人呢,三哥来这儿为什么,我不清楚的,但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恰好在场!”
胡雪芳此言一出,封子军简直惊得魂飞天外。
事到如今,他就是再蠢,也该想到了那自称薛向的薛叔叔,到底是哪个薛向。
他简直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跟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发生交集,不,冲突。
想他封某人也是听着那位“俊宋江”的传说长大的啊,如今竟然和偶像打了场对台,这找他妈谁说理去。
猛然间,他回想起这一切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了,他不怪自己点儿背,恰好那孔雀蛋糕被三哥吃了,他锲而不舍地要去找茬儿。
他只怪姓赵的多嘴,非要在众人之中将三哥指出来。
他妈的,你不指出来,老子寻不着人,会有这一出,狗娘养的,你他妈罪该万死。
念头到此,封子军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在胡雪芳正和薛原陈述着究竟的当口。
这位封衙内一个助跑,猛地一脚踹在已然痴楞当场的赵杰的腰眼上,立时将这位赵同学踹得化作滚地葫芦,滚出去老远。
不等赵杰发出惨叫是,封衙内又是一阵疾风暴雨地拳打脚踢。
封衙内正打得上瘾,听罢原有的薛原却也恼了,“好嘛,真他妈的翻了天,姓封的,你他娘的倒是好胆儿,敢叫我三哥认打认罚,都闪开,身上溅了血,可别埋怨老子。”
薛原这二杆子衙内,在衙内圈子里,已然闯荡出了不小的名号,凶威在外,他发一声喊,场子立时便腾开了。
眼见着,便是一场喋血大剧,夏家大妹忽然出声了,“薛原哥,算了吧,都是误会,没多大个事儿,薛大哥也没追究他,你还是听薛大哥话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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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消逝的热血青春
夏家大妹性子终究良善,自不愿因为自己,又闹出天大事来。
那个赵杰虽然可恶,终归已然受了教训。
这姓封的听说是那个大官的子弟,恶惩了这姓封的,没得给薛大哥多结仇怨。
夏家大妹万不肯如此。
“玉真妹子,你甭管,有些人就是欠收拾,不懂规矩的东西,我这是教他做人,我三哥就是好性子,若是撞入别人手里,这家伙小命儿都得玩完,你看热闹就是!另外,还有那个姓赵的,老子他妈的最恨汉奸,看看死了没,没死再揍一顿!”
说着,薛原晃了晃手指头,立时从他身后闪出两个彪形大汉,便要冲封衙内动手。
这会儿,赵杰已然趴在地上没了声音,浑身染血,被揍得昏厥了过去。
而封衙内早就失去了暴打赵杰的张狂,委顿地立在原地,脸上十分灰败,听到这边薛原要来教训自己,他也不遁逃,似乎已然被灭掉了精气神。
说来,封衙内对挨收拾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正如薛原所说,他是有些庆幸的,庆幸的是那位薛叔叔没跟自己一般见识。
别看他们这个圈子松散得狠,没个组织,亦没个规章,可内部的等级森然。
像薛叔叔那个等级,已然近乎于传说。
对这种人物放出了“认打认罚”的话,能没点儿动静儿,那实在是不正常了。
前回,封衙内亲眼所见。有不开眼的,惹了江卫军江大少,愣是被江大少整治去了半条命。
这回,他封某人惹得可是那江大少见了都得装小鸡崽的传说中是薛三哥,不被放一管子血,他自己心理这关都过不去。
“薛原哥,薛大哥都不跟他一般见识了,你要是自作主张,我可告诉薛大哥你在这儿打人了,看他管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薛大哥打电话!”
说罢。夏家大妹紧走两步,抓住了薛老三先前使用过的电话。
薛原这下坐蜡了,他不过是要替薛向出口气,顺带着抖抖他薛家人的威风。
然。他也实在清楚。若是三哥在场。定然不会任由他唆使人动手伤人,这夏家大妹电话一打,他少不得得挨顿训斥。
“罢了罢了。妈的,真扫兴!”
没发着威,薛原二百五脾性又犯了,瞪着夏家大妹道,“不老早跟你说了么,以后有什么事儿跟我讲,有哪个不开眼的惹你,打个电话就完事儿了,每次都三哥来高射炮打蚊子,闲的啊,要不这样吧,干脆我给你派个人,每天跟着你,总行了吧。”
夏家大妹丢下句“说好了,不许打人”,招呼马尾女郎一句,低头就从人海中穿了过去。
胡雪芳咯咯娇笑几声,放声道,“以后尽管来惹我啊!”
喊罢,又冲夏家大妹追了过去,“玉真妹子,等等我!”
………………
经过红色壹号闹腾了一把后,薛老三回京的消息,想捂也捂不住了。
当然了,他薛老三堂堂正正回来,也没偷谁更没抢谁,原也用不着偷偷摸摸。
关键谁叫他薛老三交游广阔,在京中尚有一众故旧呢。
平素,他难得返京,便是返京,也必定有要事,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而春节返京,薛家又太过喧闹,是以,往日,不论是他想和以前的老兄弟们相聚,还是老兄弟们想来寻他,都是多多不便。
而今,骤闻他回京,恰好薛老三也实有一两日空闲,陈佛生,朱世军,雷小天,阴京华一行,便次第致电约见。
薛老三也的确有些时日,没和老兄弟们聚过了,索性放下原本计较好的拜访。
在老莫要了个大号的包间,十好几位亲近兄弟,并作一席,聚在了一处。
八年时间,如浮空掠影,一晃而过,人世变幻,沧海桑田。
八载光阴,薛老三从混迹街头巷尾的毛头顽主,一跃成为地级市副市长,期间经历不可谓不传奇。
然,在这个充满了传奇的年代,身在京城这个风暴眼中的少年们,有谁的经历会普通呢。
朱世军北邮毕业,进入邮电系统,如今亦是风生水起,已然在邮电部电信局下边一个处的办公室当了快一年多的正科级主任了。(八八年邮电部和电子工业部合并,建立信息产业部)。
雷小天如今也坐到了东城区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的位子上了,成了实打实的副处级干部,警界新星。
说来,雷小天并没上过大学,论机遇不如雷小天,偏生这家伙贴薛向最紧。
当初,朱世军,李红军,刘援朝,孙前进考学的考学,当兵的当兵,独独他和康桐依旧在家,和薛向厮混。
他相信三哥不会让他和康桐没个好下场,果不其然,大家都有着落后,薛老三请动李天明,帮着二人谋了个片警的身份。
若这算入仕,他雷小天当之无愧算是几位老兄弟中,仅次于薛向,入仕最早的了。
稍后,康桐进了军界,他依旧在公安口厮混。
果不其然,最后还是他和康桐这两位贴三哥最紧的两位老兄弟,前程最是光明。
康桐就不去说了,赫赫战功,外加进了三哥的根据地,升迁速度只能说是扶摇直上,如今依然是军中特战专家,军wei直属利剑特战大队大队长。
上次和孙前进等人通话,问及康桐这闷葫芦的近况,雷小天险些没惊掉下巴,康桐康大队长的肩章已然换成了大校。
大校啊,这可是正师级的待遇,按照孙前进的说法,康桐的那个特战大队完全就是个野战军的编制,里面各式没听说过的机构林立。
听说是老爷子发话了,康桐年纪太轻,虽有战功,还须堪磨,幸进太甚,反倒不利于成长,不到三十岁,肩头上的牌牌就别指望再换了。
饶是如此,康桐的逆天际遇,也足以让一众老兄弟艳羡到瞪瞎了眼。
老兄弟中,际遇最是离奇的要数陈佛生和阴京华。
这两位,一位是昔年顽主中的老实嬷嬷,有名的眼高手低干咋呼的家伙。
一位是心无旁骛,只爱享受的纨绔子弟。
如今倒好,陈佛生大学毕业,因着他那爷爷陈开真的关系,成功进了科大,没几年也混成了历史系团委书记。
听说,最近一两年,这位陈书记还在精研国外哲学理论,极有可能将来担任一名哲学讲师,登坛授课。
当时,听到这消息时,便连心理已经老成得快要衰老的薛老三,也忍不住捧腹,但因他实在不能想象一肚子坏水、闷骚到了极点陈佛生登上三尺讲台,到底会讲些什么。
至于阴京华,那就更有意思了,这位算是将兴趣演变成了职业,另有一番造化。
昔年的阴衙内,如今成了八一制片厂的一名副导演,听说最近正在张罗一部小成本的片子,要独立执导。
总的说来,薛向昔年的这帮老兄弟算是各有际遇,各个不凡,尽接成了这个社会各个阶层的上流人物。
话说回来,圈子有时候还真就决定了前程。
有薛老三这个总核心在,大家的际遇便是想差也差不了,不说别人,单说这雷小天。
若无薛向有意无意地照拂,就凭他那早衰微的门庭,如何可能在二十四五年纪,就能跃居副处级常务副局长?
却说,一众兄弟都成了社会的偏上流阶层,感情虽然仍在,但其中难免参杂着身份的因素,让这儿时的感情,稍微有些变味。
这一点,从薛向进门时,众人的反应便可看出,虽然称呼依旧是那声“三哥”,且因为许久未见,这称呼之中,还多了份亲近。
然,随后的酒宴上,便明显看出了味道。
昔年,众人聚宴,各人可谓言笑无忌,喝酒猜拳,百无禁忌。
而如今,众人聚在一处,打趣仍在,但都多了份含蓄,或者说多了份礼貌,当然了,众人皆今非昔比,乃是有了身份,地位的成年人,言谈之间,多些分寸,自是难免。
然,最明显的变化,还在气氛上,而这气氛偏又是只可意味,不可言传的感觉。
最明显的变化便是,每到薛向发言,场间不管怎样闹腾,必定迅速恢复安静,每到薛向举杯,众人尽皆举杯。
便是谈笑,也多是些时事政治,以及个人的工作情况,再没了曾经无聊却有趣的插科打诨。
薛老三能理解这种变换,人终归是要成熟的,他自己何尝不也老成得厉害。
一场本以为会很热闹的聚会,结果喧闹是够了,热情却不见了踪影。
薛老三似乎看见了那段青葱的热血青春,随着时间长河的流逝,渐渐消逝,只剩下了记忆,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记忆也会一道消逝。
睹人伤怀。忧思骤发,从不醉酒的薛老三,这天醉得很厉害,虽不曾呕吐,但在酒桌上就不省人事了,当夜怎么回的家,也不曾知晓。
一早醒来的时候,小晚和小意已然杵身边了,小晚正往脸盆里浣洗着毛巾,小意正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二米粥,在一边站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九章 敲打
薛向一骨碌坐起身来,笑着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张罗着去接你们放学呢,哪知道倒是让麻雷子他们给放倒了,瞧瞧,回到家,这待遇就是不一样,热汤的水,热汤的粥,哪儿找去,如今你们长大了,我这个大哥也算得济了!”
边热切地和弟弟妹妹说着话,薛老三手上也是不停,擦了把脸,便靠在床头慢慢喝起粥来。
清晨的阳光格外清澈,透过窗外的竹林,照进屋来,洒下斑驳的辉光,这是可感不可触的温暖,正如屋内这相对而坐的三兄妹。
薛老三很喜欢这种淡淡的温情,已经不知道有多久,他不曾和小晚,小意这般静静独处了。
一改往日的狼吞虎咽,这碗粥,薛老三喝得极慢,足足耗了二十来分钟。
喝粥的空当,薛老三自也没忘了和兄妹俩闲聊,话题轻松至极,皆在校园、小家伙身上打着旋转。
吃罢早餐,薛老三便起了带小晚,小意出去游玩的心思,明天便是国庆,他肯定没有时间,国庆结束后,他得实施早盘算周密的大计划,更没空和俩兄妹亲近。
孰料,天不遂人愿,兄妹三人方准备妥帖,两辆军用吉普杀到了门外,未多久安在海那越见庞大的身躯,出现在了门内。
进得门来,安在海便呼喊开了,“老三,我说你小子心真大,怎么都这钟点儿了,你还在家磨蹭。哟呵,看你们仨姊妹这架势,莫不是还打算出游?跟你小子这境界比起来,我这点儿城府算是白修炼喽!”
小晚和小意皆认识这位性子随和,爱开玩笑的安伯伯,知晓这位安伯伯一来,大哥肯定要忙正事了。
姐弟两人礼貌地和安在海问好,并和薛向招呼一句,自己出门去了。
“二伯,您怎么也回来了。莫不是也想赶着国庆的热闹。您呀,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都多大年纪了,还凑乎这个?不过您要凑乎。是不是得顾虑上头的条令。国办都发了通知。说是只许在京的中委参加,您总不能为了搀和这个热闹,就专门跑回来一遭嘛。再说。您要凑热闹,您该去热闹地儿啊,来搅合我这野游,算哪门子事儿嘛!”
薛老三对安在海的突然驾临,打断了他和小晚,小意的难得闲适时光,极是不满。
“呵,你小子倒是嫌弃起我来了,我这算什么,吕洞宾与狗,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我看你小子的良心是大大的坏。行,那我来问问你,你这会儿打算去哪儿,是不是想着带小晚和小意出去晃荡?薛老三啊薛老三,我说你心大,看来还是小瞧你了,你小子整个儿一没心没肺,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有意思优游林下?”
“你知不知道,中午十一点半,在大礼堂二号餐厅举办国宴,你小子知道么,还有一个钟头,报到时间便结束了,你小子明不明白,要不是老子多个心,你小子这回就等着吃挂落吧。”
安在海的一连串的急问后,终于丢出了重型炸弹。
原来,安在海倒非是薛老三所言特意为了凑这热闹,才从闽南特意赶来,而是薛老三忘了安在海另一个不起眼却重要的身份,候补政局。
这个身份,足够安在海获得正式的邀请,登楼观礼。
至于安在海如何在这个当口,出现在了薛家宅院,也非是安在海说的他特意关注薛老三,而是因为到达大礼堂后,他安大书记闲极无聊,便想来寻薛老三这个妙人聊天闲叙,打发这等待时间。
哪里知晓,他安大书记行到薛老三本该待的三号花厅,根本就不曾见着薛老三,再要来登记簿,发现薛老三根本就不曾登记。
这下,安在海意识到问题严重了,这才驱车赶了过来。
也就是安大书记底蕴身后了,寻常人进了那处,哪里是说出来就出来的。
却说,安在海话落,薛老三身上的汗毛立时就炸了起来。
他翻出随身携带请柬,再次确认了时间,疑惑道,“上面的时间没错啊,写到十月一号,今天才二十九啊!”
薛向一说话,安在海就恼了,猛地扯住他胳膊就朝外边拉去,边扯边道,“少跟老子扯着没用的,还不快走!”
不由分说,安在海便将薛老三扯上了车,立时便吩咐司机,以最快的速度,朝长安街赶去。
薛老三屁股方在车上坐稳,安在海劈头盖脸便道,“我说你小子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简直就是个大糊涂蛋,你真以为你拿的那个破牌牌上写着十月一日开始,就十月一日开始,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哪次的阅兵,不是前前后后,准备好些天……”
薛老三插话道,“二伯,您说这话,可就是不讲理了,多少年没阅兵了,我上哪儿去见猪跑去,这会儿,您说的,我已经搞明白了,我拿的这块牌子,是场面上的物件儿,以后没准儿还得收藏,上面自然不能写着九月三十号来参加国庆,毕竟不对点儿,所以这十月一日,完全就是个招牌字眼,可问题是,组织方不知道这牌子上的时间,会造成误导么,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收到任何人的通知,让我今天去大礼堂参加国宴?”
“不可能!”
安在海脱口而出,随即,又陷入了沉默。
薛老三自然明白此刻安在海在沉吟些什么,他轻声问道,“二伯,今次负责接待的,是邱办的吧?”
薛老三想起了请柬上的那枚印章,如此盛会,自然需要那位出来主持局面,毕竟,至少那位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
由那位主持局面,自然少不得用到自家的那套班子。
安在海猛地抬起头,“你是说……不至于吧!”
“二伯,未必不至于,我和小邱在德江的事儿,您多多少少肯定也听说过,就在前几天,我给了小邱一记狠的,难保不被人还回来,护犊子嘛!”
说着,薛老三掏出烟来,递给安在海一支,自己燃起一支,对着窗外喷一口烟道,“拭目以待吧,我有预感这回的饭,怕是不好吃!”
“你小子又开始神神鬼鬼,别瞎想,国家大事,唯祀与戎,今次的盛会,可谓祀、戎合体,盛大异常,谁敢妄为,我说你小子就是鬼谷子看多了,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看什么事儿都会往那歪的邪的想。”
说着,安在海拍拍薛向肩膀,宽慰道,”别多想,有咱们这些老家伙在,就是有风浪,还轮不着你小子来抗呢!”
薛老三绽颜一笑,“那感情好,还是二伯痛快,那以后我这边要是有个三灾六难,您那边儿可不许拉稀摆带!”
“废什么话啊,你二伯我什么时候没给你小子撑住过!尿性……”
插科打诨中,时间溜得极快,很快车便进了长宁街,国庆在即,长宁街上已经实现了交通管制,沿途布满了各式安保人员。
道路一宽,车行更快,几分钟后,薛向和安在海便到达了大礼堂左厅正门。
安在海掏出了兜里的指示牌,在一架感应仪前一扫,滴滴两声响后,执勤的卫士便冲安在海行礼,让路。
薛老三倒是麻烦不少,先拿出了精致的请柬,又出示了身份证明,最后因为他太过年轻,执勤的卫士要致电给了总务处,来了位抱着个文件夹的西装中年人,根据薛向出示请柬上的编号,找到了那一页,仔细比对了薛向的证件,以及真人,这才要求卫士放行。
“薛向同志,你怎么才到,三号花厅的礼宾,就差你了,先前点验人数时,邹主任都发货了,走走,赶紧去补充指示牌,要不然可得误点儿了。”
中年人招呼一声,脚步蹬蹬,便在头前引路。
薛老三冲安在海打声招呼,后者点点头,他便自随中年人去了
经风门厅,穿过厅,到达交易大厅左侧的长廊,中年人推开一间房,冲薛向道,“进去办理指示牌吧,我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奉陪了!”
说罢,中年人便自去了。
这是间寻常的办公室,陈设普通,只一张办公桌甚是宽大,薛老三到来时,一位背头中年人,正伏在案前阅览文件,左侧靠窗的一张办公桌上,两边女同志正在整理资料。
见他进来,谁也不曾抬头,薛老三招呼一声,便要直抒来意。
正查阅文件的背头中年,忽然开口说话了,“这位同志,等一等好吧,我把这份文件看完!”
“我恐怕没时间等你把文件看完,我是来办理指示牌的,我时间宝贵,请马上办理!”
薛老三微笑道。
说来,自打进门,薛老三便觉出了不对劲儿。
一者,室内的冷静得过分,不但这背头中年极有领导范儿的,稳在座位上看文件,那两位办事员是,也俱都头也不抬,这明显不合常理,摆明了是知晓他薛老三要来,是列好了阵势,才这儿等候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三十章 国席
二者,这背头中年上来就跟他薛老三玩“敲打”,殊不知这敲打本身就是绝大破绽,因为此间是哪里,可是大礼堂,往来人物,尊贵者多,这背头中年看着有些威严,可薛老三都不认识的人,撑死了是个副部。
区区一个副部如何让敢在此间耍威风,他敢头也不抬,就让人等等,若是进入此间的是位大领导,这“敲打”岂非要打到自己头上,没有一位高级干部,会如此愚蠢行事。
从这点看,薛老三也能断定,人家知道他要来,并且还特意布置出了这番阵仗。
“嗯?”
背头中年拖长了鼻音,抬起头来怔怔看着薛老三,“你这个同志,怎么说话的,你时间紧,谁又没闲着,说吧,你到这里办什么?”
“不办什么,是工作人员领我进来的,说有流程要走。”
薛老三何等聪明,早就看出来了有人憋着劲儿,要在观礼一事上,对自己动小刀子。
既然明晰原由,他薛老三自不会蠢到漏出小辫子让人来揪。
这背头中年问他做什么,他薛老三怎么说,对方都可以推脱,甚至倒打一耙。
薛老三一句“工作人员让来此走流程”,轻松将所有的问题都推给了主办方。
看背头中年这气象,也不过是主办方下面的一个小头头,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承担为难礼宾的责任。
果然,薛向一语道罢。背头中年的脸色立时垮了下来,顿了顿,道,“这里是负责发放礼宾指示牌的,只是你来得晚了,制作指示牌的同志们刚走,你便是需要,我这边暂时也提供不了了。要不这样,明天,你过来。我安排你从东门走。到礼台那边观礼!”
背头中年话音放落,室内正假模假样整理着文件的那两名工作人员,亦震惊得齐齐抬起头来。
薛老三冷冷盯着背头中年,忽地。冷视化作微笑。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哎,你这个小同志,到底有没有规矩。说走就走,也不回个话!”
背头中年终于绷不住了,急急站起身来。
不成想,对他的招呼声,薛老三充耳不闻,依旧大步向前。
这下,背头中年终于急了,蹿离了座位,疾步朝薛老三追来。
“等等,薛向,你等等!”
踉踉跄跄,呼哧带喘,背头中年终于在薛老三快要步出走廊之前,将他拦住。
“薛向?哦,你知道我名字?”
薛老三笑吟吟地望着他。
背头中年老脸一红,却避而不答,追问道,“我刚才说的方案,你到底听到没有,你别忘了,这里是大礼堂,神圣庄严,不是别的什么地方,注意体统。”
“我怎么不注意体统了,一不吵,二不闹,着装规范,举止得体,有什么问题,反倒是老兄你面色阴晴不定,举止浮躁,追追赶赶,不像样子!”
薛老三微笑着说着讽刺的话,“别挡着路,我现在要去找国办的柄权主任,我要当面问问他,接待办是不是可以随便安排礼宾到哪里观礼!”
薛老三何等样人,同样的错误如何会犯两次。
方才因为规章不明,被人阴了。先前在吉普车上,自然回和安在海仔细打听今次国庆观礼的流程安排。
如此一来,他自然知晓这背头中年,先前那句“明天从东门来,到礼台观礼”,乃是明目张胆地阴他。
原来,这国庆观礼,礼宾分作两部分。
一部分国家级的,登上承天门楼,一部分获邀的各界精英代表,以及重臣家属皆在四周的礼台观礼,也就是每年阅兵式周遭的“围观群众”。
他薛老三奔了大老远,可不就是想高光一把,这背头中年欺他不知流程,不明究竟,竟想以次充好,诓他混进“群众”之中,成那甲乙丙丁,薛老三如何肯干!
却说,薛老三话音方落,背头中年面色大变,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几要惊呼出声。
一则,薛老三这毛头小子竟然能识破他的小花招,让他惊诧。
二则,这毛头小子太过辣手无情,出手就要认命,找柄权主任!真找了柄权主任,他还有命在么。
惊骇欲绝之下,背头中年几乎忘了言语,只死死抓住薛向胳膊,不让他脱离自己首长。
哪里知晓,薛向胳膊轻轻晃了晃,背头中年手上宛若有电流过,激得他手筋一麻,便松了开来。
“还是你说的,注意体统,让人家看着你这摸样,不要我说,你这差事怕也当不下去。”
说罢,薛老三便待迈步前行。
“是孔主任的意思!”
背头中年终于道出了究竟。
他是明白人,知道薛向这番作为,为的正是逼问幕后主使,毕竟,自己和这位薛衙内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位薛衙内犯不着往死了整顿自己。
要说中年所料不差,薛老三的确无意为难他这个小喽啰,转过身子,便又朝他办公室行去,“进来,慢慢说!”
五分钟后,薛老三便从背头中年办公室内行了出来,胸前多了块指示牌,面上已然一片阴霾。
不出他所料,搞出这小动作的,正是邱跃进身后一脉,那位孔主任正是邱办的一位副主任。
当然了,薛老三不会蠢到误认为邱老爷子会无聊到去搞这种小动作,甚至那位邱家二代支撑门户的邱鹏举也不会如此小家子气。
但不管怎样,这小动作还是搞出来了,且到了孔副主任这个层级,背后的问题就严重了。
“难不成这次的国庆观礼,真要搞成一次政zhi峰会?”
薛老三忽然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气息。
怀揣着忧郁,薛老三步出了行廊,正欲去寻安在海,却看见过厅内人头攒动,一问左近的执勤,才知道国宴快要开始了。
他慌忙转回三号花厅,果然,那处的领队已然在清点着人员。
薛老三也不惊动谁,轻手轻脚朝队尾行去。
不成想,他不想惊动别人,可场间还是热闹了起来,不少人冲他招呼着“小薛”。
原来,前番领袖去世,薛老三和这些共和国的科学巨擘,国家英雄们聚过,彼时,大家还不甚熟稔,可有了那么一次,今次再遇,自也算熟人。
更因着薛老三在这一群老苍头中,年岁最轻,如此一来,想不显眼也难。
是以,场间的一众老人们,却是都认识他。
闻听众人问好,薛向这小字辈自然不敢充耳不闻,只好靠近前去,挨个儿问好。
这一问好,薛老三才注意到场面稀疏得紧,他犹记得前次参加领袖遗体告别礼时,他所在的国家级功臣,英雄的圈子,林林总总,计有上百人。
今日一见,人头差不多少了三分之一。
心念一转,薛老三便也明白了究竟。
原来,这帮功臣、英雄,俱是年高德劭之辈,他们的辉煌,几乎伴随着共和国的崛起,共和国建立至今已有三十五载了,而这些国家级功臣、英雄,几乎尽是为共和国建立才建立了特殊功勋,便是一众科技达人,亦是早在那十年,就底定了功勋。
像薛老三这般在七六年还能立功的,绝无仅有,可以这么说,国家级英雄、功臣,在和平年代,几乎就不能在获得了,是以,薛老三这个国家特级英雄,极有可能就是最后一位特级英雄。
而像薛老三在这般年纪,就获此殊荣的,场中也无一人。
兼之,通常能获得国家级功臣,英雄的,无不是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才得来的,大多数是残缺了身体,即便是科技达人们也在科学实验中,受到了巨大的身体伤害,也正付出极大,成就巨大,国家层面才会给予如此礼遇。
便是薛老三,昔年也是因为救了数十万人,且还险些付出了生命,才博得了这么个特级英雄。
一言蔽之,能在此间站着的,除了薛老三,尽是年老的,身体不好或有伤残的。
八年前,站着百来号人,八年后,走了三分之一,却也正常。
不说别人,昔年领着他薛老三在此处交际的陈佛生家的老爷子陈开真,早在三年前,便已离世。
当时,薛老三正在萧山搏杀,根本无法分心,便派了小晚,小意姐弟代为上门致哀。
却说,薛老三的陡然出现,打乱了场上的局面。
好一阵寒暄,场面才镇定下来,领队这才一脸牙疼地领着众人朝外进发。
穿过花厅,风门厅,进入北门,又迷宫一般,饶了四五分钟,一众人等才被引进了大礼堂二楼的宴会厅。
众人到时,宽广的大厅已然坐了一小半,还有大批的参宴者正在东南西北西门进入。
饶是薛老三见过大场面,也被眼前这一百零八桌的超级席面所震惊了。
宽敞的大厅,被各式壁灯照得宛若水晶宫,整个大厅呈大红布局,便连荷包的鎏金立柱上也用大红彩绸扎了,穹顶上的大红灯笼如星点缀。
当然,薛老三这饕餮之徒的注意力,自然不会放在这辉煌大厅的喜庆布景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