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1984年10月28日晚。
龙绍已经去睡觉了,这些天他真的是累坏了。
戈文一人端坐在书桌前,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些信件,其中的一封已经拆开,划着横线的稿纸上林一铭那熟悉的字体一行行的印入他的眼帘。
头顶昏黄的灯光透过戈文的背影打在信纸上,斑斓一片。
信里林一铭交代了一些上海的情况。
这些时日里,林一铭和甘馨的关系有了很大的进展,两人已经开始约会,经常相伴去电影院和图书馆,这次的信正是拖了甘馨一个回北京的朋友捎过去的。
对于戈文比较关心的巴老,林一铭也做了简单的介绍:老人现在的身体很好,他的女儿李小林一面照顾老人,一面开始了在《收获》杂志社工作。《收获》杂志社现在的氛围也很好,只有李煜经常会念叨起戈文来。
林一铭还说,上海现在也掀起了一股阅读和讨论《走向未来丛书》的风潮,不管是新华书店还是民营书店这套丛书从来都是有价无市。或许是因为上海是戈文的大本营的缘故,这套丛书里他的那本《瓦尔登湖》较其他书更是紧俏。林一铭经常能够听到复旦校园里有学生朗诵《瓦尔登湖》的段落。
包括李洪波、李长征在内的很多大学生都曾上门找过戈文,这些学生有些是来找戈文想要讨教一些创作上的问题,有些则是慕名前来,听说他去了北京,所有人都是怏怏不乐。对了,还有安可,安可也曾找过戈文几次。但当林一铭问她什么事的时候,那姑娘总是闭口不答。
没看出来,老大你泡妞的水平还真的厉害呐!
看完林一铭的信,戈文的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从这字里行间,他好像又看到了林一铭那个小子婆婆妈妈的啰嗦样子。
仅仅一个多的时间而已。戈文竟然有些想念起上海的那些人和事来了。
放下林一铭的信,戈文随手拿起桌上的另一封信。
这封来自甘肃兰州的信件,封皮上寄信人写着《读者》编辑部郑元续。
信的内容主要是说编辑部接到贺敬之老先生的电话,索要《大国崛起》的全部稿件。据编辑部了解,戈文的《大国崛起》将作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重点广播节目向国庆大阅兵和全国人民献礼。
对于这样的荣誉,郑元续代表整个《读者》编辑部向戈文道贺。同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给的改编费已和九月的稿费一起寄至上海,望戈文查收。
另外,郑元续信里询问戈文是否有意向等《大国崛起》连载完毕后,将其结集出版。如果可能的话,和《读者》杂志社同属一个系统的甘肃出版社愿意高价收购戈文的发行版权。
看着信纸末尾所写的1984年9月2日,戈文不由的想要吐槽此时的中国邮政系统。
就算是要再转寄也用不了两个月时间吧!这要是放在后世,中国邮政早就被投诉到315了!
郑元续所说的《大国崛起》广播版和之前戈文从萧老先生口中得到的消息一致,不过当初他已经将该书的出版权让给了《阅读》杂志社,自然无法答应郑元续的请求,只能等以后看是否有合适的机会再和甘肃出版社合作了。
想了想,戈文没有立即给郑元续写回信。而是拆开了桌上的另一封信。
这封信的邮寄地址竟然是美国。
戈文想了一下自己穿越后认识的美国人,也只有复旦的教师妮可基德曼以及曾经来华访问的美国科幻作家罗伯特等人。除此之外,只有曾经通过一回信的三毛。
想到这里,戈文的眼中一亮。
难道这封来自美国的信是三毛的回信?
戈文迫不及待的将信拆开,然后便看到了曾经熟悉的毛边纸。
是她!
戈文:
谢谢你给我回信。
也谢谢你的鼓励。
今年年初,因为疾病来到美国加州进行手术,目前正在疗养中。
这里的景色很好。抑郁心情本有稍减,收到你的信,感觉更好。
不过对我来说,伤心,是一种最堪咀嚼的滋味。如果不经过这份疼痛。度日如年般的经过,不可能玩味其他人生的欣喜。
伤心没有可能一次摊还,它是被迫的分期付款。即使人有本钱。
在这件事上,任谁也没有办法快速结帐。
有时候,我们要对自己残忍一点,不必过分纵容自己的哀怜。大悲,而后生存,胜于不死不活的跟那些小哀小愁****讨价还价。有些人的怨叹只是一种习惯,不要认真帮他们解决,这份不快乐,往住就是那些人日常生活中的享受。
有时候我们因为受到了委屈而悲伤,却不肯明白,这种心情,实在是自找的。
挫败使人苦痛,却很少有人利用挫败的经验修补自己的生命。
这份苦痛,就白白的付出了。
小聪明人,往往不能快乐。大智慧人,经常笑口常开。
伤心最大的建设性,在于明白,那颗心还在老地方。
造化弄人,人靠自我的造化弄天。
……
无论如何,感谢你写给我的诗。这首诗有着向日葵般的力量,很美丽,也很温暖。
祝福你也祝福我未来的日子能够平静,快乐。
谢谢。
另外,看到你的诗,有些自行惭愧,好不容易从旧作中找出一篇较为满意的,还请你赏鉴。
三毛上
1984年7月11日于美国加州
在三毛信的正文后,另外附着一张毛边纸,上面有一首诗,戈文看着三毛那细腻的笔迹,轻轻地念着:
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
站成永恒。
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如果有来生,要化成一阵风,
一瞬间也能成为永恒。
没有善感的情怀。没有多情的眼睛。
一半在雨里洒脱,
一半在春光里旅行;
寂寞了,孤自去远行,
把淡淡的思念统带走,
从不思念、从不爱恋。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
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
东方有火红的希望,
南方有温暖的巢床。
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
如果有来生,
希望每次相遇,
都能化为永恒。
戈文轻轻的赞叹,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这是多么动人的念想。
永恒一说,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是人便有悲欢离合,正如月的阴晴圆缺一般无法避免。可是三毛却说自己的来生要做一颗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的树。无论在哪生根,都要站成永恒,哪怕干枯败落,哪怕倒下,也还要站在那里不动不移,保持一种永恒的姿态。
她很骄傲。很执着,并不盲目的听从任何人的劝说!
戈文知道这首《如果有来生》绝不是三毛信里所写的那样简单,说是让自己品鉴,其实是三毛在借诗歌来表述心志。
戈文想起前世三毛在荷西去世后写的一段话来:“感谢上天,今日活着的是我。痛着的也是我,如果叫荷西来忍受这一分又一分钟的长夜,那我是万万不肯的。幸好这些都没有轮到他,要是他像我这样的活下去,那么我拚了命也要跟上帝争了回来换他。”
三毛选择做一只不死鸟,不轻言消失与死亡,只因为有爱,只因为有与荷西的承诺。
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如此坚强,是什么力量在支撑呢?不依附、不依靠、不寻找,似乎认定命里既来的东西,又不屑于命运的安排。一个人的信念就是如此巨大,它可以摧毁一切,也可以支撑一切。
只是当事与愿违时,人们总是愿意去期待来生,期待在来生中每次的相遇都能化为永恒。然而,来生始终不过是海市蜃楼,我们不能永恒,也没有来生。那些对来生的期盼,永远都只能在诗歌中传唱。
戈文知道自己上次的劝说失败了,自己写了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送给三毛,希望她能够放下心中的包袱重新找到幸福。可是三毛却回了自己一首《如果有来生》来作为回应,这个一生都在流浪、至死都向往自由和安宁的矛盾女人,根本放不下那个死去的丈夫,她无法放弃那份执着的爱情。她一生唯一的信仰是爱情。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我还爱他,可是他不在了!
有一种女人,可以为爱而生,也可以为爱而死,三毛就是这样的女人!
这样的纯粹能有几个人做到?
戈文从书桌上拿起了笔,摊开信纸心情复杂的给三毛写起了回信。
……
……
第二天戈文的心情依然有些低落,他站在邮政局门外的邮筒处呆了许久,一直等到邮递员将邮筒中的信件都拿走才整理了一下心情,朝着八一公园的方向走去。
除了寄给三毛的信之外,戈文也给《读者》的郑元续编辑回了信。
受三毛的信的影响,戈文将三毛那首《如果有来生》重新巻写了一遍随回信一同寄了去,《大国崛起》出版权已被三联书店拿走,他向甘肃出版社推荐了三毛的作品,并附上了三毛的美国地址。
戈文希望国内可以出版三毛的作品集,正好甘肃出版社也有需求。
同时戈文也知道,尽管三毛此时不仅在港澳台地区很有名气,就连国外有华人居住的地方也大都听过三毛的名声,可是三毛的经济条件并不算太好。她一个女人独自生活,还需要支付手术的费用,光靠版税恐怕有些入不敷出。
无论如何,戈文都希望那个女人能够幸福。(未完待续。)
ps: 三毛就是笔者初中时的一个梦,所以写大时代这种真实背景的小说时,必须将这个梦给圆了。
希望大家能够去阅读三毛的作品,这是一个很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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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大家
穿越到这个时代以后,戈文便发现了一个事实——
这个年代的绝大多数作家根本无法靠着自己的作品来生活,或者说是仅依靠自己的作品版税根本无法让一个作家过上富足的生活,这也是大多数作家都有正式的工作,有额外的收入来补贴生活。
这一点就连除内地以外整个华人圈子里都知名的三毛也不例外。
而在内地,像戈文和王小波这样的体制外作家真的很少。
王小波什么情况,戈文并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他自己之所以能够活的如此潇洒,随心所欲更多的便宜是穿越者的这个身份带来的。
如果不是穿越者,他不可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发表了那么多作品,如果不是穿越者,他不可能每一部作品都能获得那么高的赞誉,更不会部部销量火爆。
这也是戈文不将金钱放在眼中的一个关键原因,因为他知道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对未来的熟悉,赚钱是很轻松的事情。因为没有了物质上的制约,所以他才能够获得时间上和精神上的自由,所以他才想要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
所以戈文将《士兵突击》的版税拿出来资助陈红军创建江东畜牧场,他亲手扶持着卫建国的退伍老兵扶贫基金会成立,他对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大国崛起》仅是宽容的一笑,他推荐三毛的作品给甘肃出版社……
所以前几天在北京农业大学演讲,在得知北京农业大学的第一任校长乐天宇教授离休后回到家乡湖南宁远自费筹办了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所民办大学的感人事情后,他再次慷慨解囊将《瓦尔登湖》译著的版费捐献了出去。
这所叫做九嶷山学院的民办学校用尽了乐天宇老先生的积蓄。
四年时光里。乐天宇老先生坚持与全校师生同吃、同住、同劳动。他以身作则。住破庙。吃粗菜淡饭;他不取报酬,亲自讲课,经常工作至深夜。
九嶷山并没有通电也没有通车,办学条件异常艰苦。
没有校舍,就借用舜帝陵庙简陋的厢房,甚至把将军树的树荫当作校舍。没有课桌,就用土墩、石块当桌椅。没有正常经费来源,乐天宇把“文-革”后国家补发的5万元全部拿了出来。后来。他还把每个月的350元离休工资,除留了50元生活费外,其余也都用于学院的创办之中。
1984年7月15日,乐天宇老先生筚路蓝缕的4年后,把最后一丝光、一份热献给了家乡,为九疑山学院耗尽了最后的心血。当他死后,人们悲痛地发现,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破衬衫,系的是一根三截布条结成的裤带。
木板墙壁纸糊窗,风雨楼上一斗室!
而乐天宇老先生的逝世并没有影响到九嶷山学院的继续。他的长子乐燕生、原零陵行署副专员杜殿魁、原国家民办高等教育委员会副主任吴芳……许许多多受到他影响的同仁接过了他的接力棒,也接过了老先生艰苦创业的精神。
老师们不拿工资。只要求标准不高的伙食和每月5块钱的零用钱。老师们吃住在学校,起早贪黑,以身作则。上课喉咙讲哑了,就随便喝杯水;粉笔灰洒满了头发和衣服,下课后拍几下就行了;学校搬迁了,为了节约开支,他们就坚持自力更生,自己动手……
九嶷山学院的故事让戈文无比的感动,于是在演讲的时候,他讲述了这个他刚刚听到的故事,并号召大家认真学习,将来做一个对祖国对社会有用的人。
而等演讲结束,戈文更是第一时间赶回住地,然后带着龙绍给他的《瓦尔登湖》稿费返回农大,亲自拜托农大的校长将存款单转交给九嶷山学院的老师们。
戈文用那支巴老送的钢笔在纸上写下一句自己的感受——九嶷山下点星火,薪火相传志不够!
“这种“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无私奉献,一定会使九嶷山学院这个‘星星之火’,变成‘燎原之势’!”在将存单递给农大校长的时候,戈文真诚的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去九嶷山义务讲学!”
……
……
其实在这个年代老一辈里像乐天宇老先生那样两袖清风、真诚做事的老人真的很多。
比如说戈文已经拜访过的冰心先生。
在戈文发表《道士塔》后,冰心先生曾专门写过评论。巴老曾当着戈文的面,这样赞扬自己的老姐姐的作品:“一代代的青年读到冰心的书,懂得了爱:爱星星、爱大海、爱祖国,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我希望年轻人都读一点冰心的书,都有一颗真诚的爱心。”
这个在十年动乱时期被批斗过的老人,在祖国进入新的历史时期,换发了人生的第二次创作**。那怕她先患脑血栓,后骨折,依然没有放弃创作。
1980年后,冰心先生发表的短篇小说《空巢》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她接着又创作了《万般皆上品》、《远来的和尚》等佳作。散文方面,除《三寄小读者》外,连续创作了四组系列文章,即《想到就写》《我的自传》《关于男人》《伏枥杂记》。作品数量多、内容之丰富、创作风格独特,使得她的文学成就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出现了一个壮丽的晚年景观。
正如前文所描述的那样,冰心先生和巴老、萧乾先生一起堪称八十年代中国文坛的“金三角”,是这时候中国文坛上举足轻重的三位大人物。他们虽然年事已高,但都以高产和思想活跃而著称,不仅在思想界是领军人物,在文学界都以拥有自己一生中的第二个创作高峰而大放异彩。
除了冰心先生。他拜访过的沈从文老先生也是一样。
沈从文老先生也是巴老的好友之一。所以戈文来京自然也要拜访这位老先生了。
穿越前戈文对这位老先生的印象。仅为后世他看过沈老先生的中篇小说《边城》,就是这篇小说将一个生活、浸染在古老风俗环境中,长久将自己的爱情心思埋藏极深的小女子,写得极具诗意,也让戈文无比的向往。
就如同戈文从沈从文小说所想象到的这位老先生的形象一样,老先生是一个性格极为从容温和的人,虽然两人见面仅几个小时,戈文还是能够感受到老先生骨子里有一种湘西人的痴憨。倔强。
老先生对于人性的认识见解深刻,但却很宽容,能理解善,也能理解恶。戈文觉得用大智若愚来形容老先生,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这位老人居然还怀了一份孩子气的天真,让你真的很难不喜欢他。
后世很多人说沈从文在建国后就已经江郎才尽,这种论断大概是认为老先生在1949年之后鲜有优秀文学作品发表的事实的基础上产生的,但是戈文却觉得这种看法实在是狗屁不如。
纵然是在前世,戈文也知道大学里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沈老先生在1983年出版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是一门必修课。多少年过去了这本书一直是享誉学术界的经典著作。这难道会是江郎才尽?
穿越后因为巴老的缘故,戈文对沈从文老先生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这位老先生虽然在建国后基本不在从事文学创作,不过他在文物研究方面发表了一系列的专著。
1957年,沈老先生撰写出版了《中国丝绸图案》。紧接着其出版的历史文化学术著作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包括1958年出版的《唐宋铜镜》、1960年出版的《龙凤艺术》,以及之后的《战国漆器》等等学术专著。至于1981年9月出版的巨著《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几乎堪称老先生二十多年学术研究的结晶,其研究内容涉及的时期起自殷商迄于清朝,对三四千年间各个朝代的服饰问题进行了抉微钩沉的研究和探讨,全书计有图像700幅,25万字,直接填补了中国文化史上的一片空白,以至于后世它仍然是享誉学术界的经典著作。
沈从文老先生如此,曹禺老先生却恰巧相反。
在照顾巴老的那段日子,戈文曾帮巴老整理过书房,在整理这些年来巴老和朋友们往来的信件时,戈文看到了曹禺老先生写给巴老的信。
在1979年致巴金的信里,曹禺写道:“结婚后,还是想写东西,不负许多朋友的盼望。”1981年,他写的是“肚里空空,我将寻找”。1983年则写:“我只是惭愧,你希望我再写些东西,我至今望着白纸,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读着老先生的信,戈文心里感到无比的辛酸。
戈文能从这些信里感受到老先生内心的挣扎。老先生受到衰老和病痛的折磨,有很多梦想没有完成。他在“****”中受尽苦难,身心留下了巨大的伤痕,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对民族有责任心,对国家有责任心,觉得自己应该写出好的东西,这些都在给巴金的信件中表露无遗。
但是十年动乱让他的身心遭受到严重的摧残,让他的灵思枯竭。
一代文学大家不得不保持静默。
这是何等的不甘!
他23岁写《雷雨》,被公认是中国现当代文坛中天赋极高的才子,晚年却这么无奈地向挚友道出心境,戈文想他的内心定然是无比的苍凉。
读到这些信,谁的感觉都是辛酸的。
其实看曹禺老先生写给巴老的信,几乎每一篇都很有文采又饱含激情,可是他本人却说自己在创作上写不出一个字,恐怕除了历史的因素影响外,老先生个人的健康问题也是很大的一个因素。
戈文上门拜访了曹禺先生三回,都见不到老人,最后和老人见面的地方居然还是剧院。
从照顾老人的秘书口中,戈文得知,老先生每天中午下午几乎都要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就连晚上也要观摩看戏,回家后已精疲力竭,哪里还有时间写作。
从这个方面看,其实老先生疲于应付外界活动对他造成的痛楚不亚于****时期遭受到的摧残。
冰心、沈从文、曹禺外,戈文还拜访了季羡林、丁玲、臧克家……这些老人性格各异,有老人和蔼可亲,有老人从容淡定,有老人却性格狂暴。
没错,是性格狂暴。
戈文在拜见臧克家先生的时候,可是被这位老先生劈头大骂了一顿,理由正是戈文在《收获》杂志上刊登的朦胧诗大展和《崛起的诗群》是现代诗歌的倒退。老先生说朦胧诗会导致现代诗歌的回流,说戈文就是在乱弹琴……
本来戈文是想和老先生争论争论的,可是老人身边的女儿臧小平一个劲的冲他使眼色,想到见老先生前,臧小平说老头子身体不好,不能太激动巴拉巴拉的话,戈文只得苦笑着低头不语,任由老人痛骂。
而当老先生发泄一气之后,拍着戈文的肩膀痛快的说,已经好久没这么爽快的教训过人时,戈文一脸的哑然。
“小子你还不错,除了诗歌差点,散文可是挺好的!”最后,老先生如此总结道。
(未完待续。)
ps: 开始收束之前的各个小伏笔,然后开新的副本。
臧克家老先生的小段子是前文朦胧诗展情节留下的一个小伏笔(老人的性格是我想象的)。
本来计划大段大段的写写这些前辈的,对于作者而言,这本书的一个卖点就是那些历史上的名人和主角互动。不过考虑到最近这些天的更新太平缓,怕大家觉得无趣便压缩成一章。以后在慢慢的通过一些情节来展现这些伟人们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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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无更,需要搂一下细纲
要开新副本了,原来的一部分细纲基本作废,需要重新完善一下,同时在调整一下大纲。
所以今天晚上没有更新,大家不要等了。
可能的话,明天争取两更。(未完待续。)
第242章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1984年,11月2日。
北京八一湖畔东面的公园里聚集着上千个年轻人。这些人围拢在一条红色的横幅前。
人群没有一丝的骚动,他们在等待着,这是一次露天诗会,场地中央没有讲台,只有被人群围在中间的一块空地。
每个走进圈子中央的人,几乎都拿着一张稿纸,他们尽量用播音员的音调,把句子念得很激昂。之所以用播音员的音调却是因为,这些诗人们以为,朗诵是一项专业技能,如果找不到播音员,也该找声音悦耳的人代替自己。
这些朗诵者中,几乎有一半不是作者。
每首诗念完都能迎来热烈响应。
自从戈文集结全国的朦胧诗人们,在《收获》杂志上刊登了两期朦胧诗歌大展后,曾经只能在地下流传的朦胧诗终于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而随着顾城、舒婷等一系列北京朦胧诗诗人的诗歌在《收获》以及其他杂志上刊登,北京城里的朦胧诗诗人们将原先组织的诗会光明正大的放在了各种公开的场合。
这一次,再没有人像过去那样质疑他们、驱赶他们,朦胧诗诗人们也无需担心害怕、小心谨慎。
北京城说起来很大,可是人际关系网络却很小,各行各业都形成了自己的圈子,各种圈子中的消息流通却很通畅。
戈文来北京的消息,没几日就被顾城和舒婷等朦胧诗诗人知悉,然后自然这些人很快就打探到戈文的住处。并和戈文走到了一起。
今天这场露天诗会。正是由舒婷组织的。戈文作为特邀嘉宾,将在最后发言。
其实北京城的诗人们不管是现代诗流派还是朦胧诗流派,对于戈文的感情都很真诚。
朦胧诗诗人就不用说了,正是戈文的集结令让大家从地下走上地上,况且戈文那篇《崛起的诗群》更如指路明灯一般,替他们摆平了理论基础和创作方向。而其他流派的诗人却是佩服戈文的才华,以及他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朦胧诗的大旗,将朦胧诗发扬光大的魄力。无论如何。朦胧诗也是诗歌的一种形式啊。
随着顾城、舒婷的介绍,戈文很快的就融入了北京的诗歌圈子。他认识了很多诗人、学者,也认识了很多爱好诗歌的学生和文艺青年。
而最让戈文感到高兴的则是他终于见到了两个前世他极其崇拜的诗人。
一个是食指。
说起现代诗人来,很多人第一反应会想到顾城、海子,因为悲剧使诗人更加有名,即便没有读过他们作品的人也会随口评点几句,惋惜或是不解。对于死去的诗人,人们可以盖棺论定,凭借主观印象评头论足,可是那些活着的、依旧在写诗的人们却引不起人们的兴趣。
而戈文想到的却是食指。没错,顾城、海子包括北岛舒婷等人的作品可能确实更出名。但是食指却是新中国新诗的第一人!
戈文初次在复旦大学和李洪波、李长征等诗歌爱好者见面的时候,就说过自己崇拜食指,并且他认为这个年代最伟大的诗人就是食指。
食指是新中国建国之后出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不依靠传播媒介,而只依靠人心流传诗歌的诗人。
在六七十年代,红本书、样板戏横行,没有诗,诗歌已被逼上绝路,是食指使诗歌回归,是他摒弃了把诗作为阶级斗争工具的做法,让诗歌中出现个体生命的呼唤,对人的尊严的呼唤。当80年代的朦胧诗诗人还处于蒙昧之中时,食指早已写出了许多划时代的诗篇。
在那十年动乱的年代,他的一系列诗歌《海洋三部曲》、《鱼儿三部曲》、《相信未来》、《致朋友》……就是通过口口流传、信件传递在中国的大江南北远远流传,他那心灵深处的感悟与呐喊,抚慰了多少人,让多少人得到了情感的共鸣和体慰。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露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撑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我摇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在这个时代,如果你没有听过这首《相信未来》,那你妄为一个诗歌爱好者,妄为一个朦胧诗诗人。
比在场的舒婷、顾城、北岛、江河、芒克等年轻一辈朦胧诗诗人们年龄大一轮的食指,今天并没有参加这次露天诗会。
最近北京天气转凉,对身体并不好的食指来说,大冷天呆上半天简直就是负担。所以原本很想来的食指,在戈文的劝说下,留在了家中休息。
还有一个诗人便是海子。
戈文在第一次给三毛写回信时,就曾借用过海子的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他最喜欢的诗歌便是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的前两个月写下的最后诗篇。
在后世,戈文阅读过海子所有的作品,他坚信海子有潜质成为征服一个时代的伟大诗人。海子死前创作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在当时的中国诗坛极为罕见,被评价为是“一个诗歌时代的象征”。
只是任何人都没有想不到能写出像《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样温暖的诗歌的海子竟然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就在这位大海的儿子即将踏上征服一个时代的光明路途的时刻,悄然而逝。留给人们的是深深的遗憾。
海子十五岁考入北大并开始诗歌创作。到他在山海关卧轨自杀。从盛放到死亡,刚好十年。他身置于废墟穷尽一生,坚持不懈地构建着他理想中的“神性的史诗”。在戈文的心里,他就是离上帝最近的诗人。
在他的诗歌中,理性和感性完美统一,扑面而来的对生命终极的追问,“为了生存你要流下屈辱的泪水”的疼痛,却依然怀着“一切源于爱情”的执著。他把死亡留给了自己。把希望和幸福的美好祝愿寄给人类未来的高洁情怀,深深地打动过所有人。
戈文还记得前世读书时学生们用手抄本,狂热地把海子的诗歌一首一首摘录下来,然后在夜凉如水的路灯下,默默地诵读的情景。
戈文还记得,一位诗社的女生在听到噩耗后,痛哭得晕死过去。许许多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他们中有青年学生,有中年教授,还有一脸青涩的孩子……这些人。用哀思,用各种朴素而真挚的方式纪念着海子。纪念这颗才华横溢却过早陨落的流星。
所有热爱诗歌的人,都是大地的孩子。
每一个走过八十年代,并且喜爱海子的人,都曾在他的诗歌里获得过温暖和抚慰。
好在戈文穿越了!
那些曾经的美好,这些善良的人儿,不应该就这么轻易的湮没在历史尘埃中,任人凭吊!
……
……
八一湖畔露天诗会的场地中央,一个带着大框眼镜,头发浓密年轻人正在大声的朗诵着他的诗歌:
亚洲铜,亚洲铜
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死在这里
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
亚洲铜,亚洲铜
爱怀疑和爱飞翔的是鸟,淹没一切的是海水
你的主人却是青草,住在自己细小的腰上,守住野花的手掌和秘密
亚洲铜,亚洲铜
看见了吗?那两只白鸽子,它们是屈原遗落在沙滩上的白鞋子
让我们———我们和河流一起,穿上它吧
亚洲铜,亚洲铜
击鼓之后,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作月亮
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当眼镜年轻人念完这首诗,现场竟然出现了片刻的冷清。
戈文的眉头不可察觉的微微皱了一下,然后他就喝了一声好,然后用劲鼓起掌来。
眼前这个穿着旧西服带着眼镜的年轻人正是海子。
戈文是中国政法大学演讲时见到的查海生,此时的查海生还没有用海子这个笔名,要不是他将自己的作品拿给戈文看,戈文还真认不出眼前的人竟然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海子。
这个时期的查海生刚大学毕业,在中国政法大学校刊做编辑。编辑是个清闲的工作,可查海生却一天到晚都在忙,他忙着写诗,忙着与别人交流,知道戈文来学校演讲,便主动来向戈文交流诗歌写作。
知道了查海生就是海子后,戈文便主动与他交流。
这个如同一张大白纸,除了读书写作,其他人情世故一概不知,只想将自己泡染在诗歌海洋里的查海生,让戈文心中的那个愿望变得无比的强烈——他要改变海子的命运!
两人成为了朋友。
这次露天诗会,戈文便特意邀请了海子参加。
现在查海生的诗歌朗诵完后,竟然没有叫好声,让戈文很是吃惊。
看到场中有人鼓掌,围在四周的人群也开始迟疑着鼓起掌来。
“这诗什么意思?”
“没有听懂啊!”
“亚洲铜是黄铜吧?”
……
查海生便是在这样的议论声中,默不作声有些脸红的走到戈文身边。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戈文知道查海生这人有些腼腆,遇到别人的责难或者是夸奖,他一般通常都是这样,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表达内心的想要说的话就把它憋在心里。
顾城和舒婷就站在戈文的身边,此时两人也有些难堪。
查海生是戈文介绍给他们的,且不说查海生的诗歌本就不错。单说戈文对查海生的看好。两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查海生朗诵后现场竟然出现了冷清。这不由的让两人有些尴尬。
要知道,今天朗诵的可是有很多诗歌爱好者的习作,论质量根本无法和查海生的这首《亚洲铜》相媲美。
戈文拍了拍查海生的肩膀,便往场地中央走去。
四周的人看到中央的空地上又有人站了出来,便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等待着那人朗诵自己的诗歌。
站在场中的戈文先是看了看四周的人群。他和顾城、舒婷站在圈外还不感觉,等站在了中央才知道这近千人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黑压压的人群,肩膀挨着肩膀。手连着手,有站着的蹲着的,有男有女,密密麻麻。
此刻阳光并不算太明媚,寒风有些料峭,可是没有一个人想要离场,脸上大多都有红晕,也不只是冻的,还是激动的。
尽管刚才查海生的冷遇让戈文感到有些不爽,但是看着所有人的目光带着一丝期待注视着他。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等着戈文口中的诗歌,他还是有些感动。
八十年代,是诗歌把人们从痛苦的桎梏中解脱出来了,一大批的青年诗人像雨后春笋般突突的冒了出来,北岛、顾城、舒婷……
这诗歌的浪潮吸引了无数文学青年自发的加入了诗歌创作的行列,他们在奇异与鬼怪的诗句中迸发自己的愤懑与不满。
只是——
却有这样的一个人的诗与当时的似乎都不搭界,没有人关注他的写作。他的诗从来都没有被当时的社会和同行接受。他在一轮又一轮的黑暗中苦苦挣扎,独自守望自我内心的完美。当多年以后,人们回过头再去回望他字里行间所表现的情感,无不为他的死亡而叹息。或许死亡对于他,是一个解脱,在死亡的巨大阴影笼罩下,才能彰显出他独特的生命意义。“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大海的儿子。
我们不能仅仅喜欢“朦胧诗”、“口语诗”!
诗歌海洋中的物种本来就是千变万化、物种繁多的。如果真的仅仅视朦胧诗才是现代诗,仅仅能理解简单的字眼,不懂诗歌的结构和意象,那这样的行为简直就是在自杀!
为了一棵树木放弃了整座森林的事情不可原谅!
怪不得当初艾青老先生和臧克家老先生对我的那篇《崛起的诗群》嗤之以鼻呢!
这时候,戈文突然意识到当初艾青老先生和臧克家老先生恐怕在看到自己的那篇《崛起的诗群》评论时,便已经想到了某种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戈文陷入了沉思,而场边看着戈文默不作声的站在场中的人群也有些躁动起来。
“嘿,哥们,快点念诗啊!”
“这哥们不会是吓傻了吧!”
“想发呆去一边发呆去。”
“帅哥,不会是在梦仙女儿呢吧!”
“哈哈”
……
戈文抬起头,看到顾城和舒婷想要说话,便伸手制止了他们,然后看了一眼查海生,高声朗诵起一首诗歌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现场杂乱的声音被戈文高昂又充满感情的朗诵声所压过,嬉笑声猛地一顿。
然后后一句那朴素的几个字好似一道闪电,凝固了所有人的动作。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组合在一起,让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便陷入了对世界的向往之中。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走走,几乎是每一个人心底的梦想和壮志。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戈文的语速先是稍微加快了一点,然后缓缓的说出了最后八个字。
有所面朝大海的房子,静看潮起潮落,春暖花开,这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遐想。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有一种温暖的情绪从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温蕴而出。
给河流起名,给山川起名,一种叫做儿时记忆的新鲜可爱让每一个人都充满生机与活力。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也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突然冒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整个场地里弥漫着一种叫做幸福的味道。
查海生呆滞的看着戈文,眼中充满不可思议的神色。
顾城则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舒婷一只手捂住了嘴,眼眶中有感动的泪珠在滚动。(未完待续。)
ps: 有点晚了。因为新情节涉及到的资料太多,吸收的较慢。
这章4834个字,抛去引用的诗歌,应该也够4000字,这里说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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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戈文万岁
戈文当着海子的面,将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读了出来。
此时的海子根本想不到这首让他无比惊讶的诗歌原本就是他十年后的作品,他只是被诗中朴素明朗而又隽永清新的语言所吸引,被戈文言语中透出的积极昂扬的情感所震撼。
查海生能听出戈文真诚善良的祝福,尽管他不知道这首诗的祝福是写给谁的。
写给谁的呢?
当给三毛写信引用了这首诗后,戈文知道自己将来肯定会赶到海子之前将这首诗发表出来。不然就会闹出一个天大的笑话,原作者成了抄袭者的抄袭者。
而现在当着查海生的面朗诵这首诗,却是真诚的希望查海生也就是海子能够得到幸福。
愿他能够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他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他在尘世获得幸福!
戈文前世看过一些关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赏析,基本上所有的赏析都将这首诗和海子的死联系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认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表面上看上去轻松欢快,实际内涵却表明了海子内心的孤独。
批评家说海子一直都在渴望倾听远离尘嚣的美丽回音,他与世俗的生活相隔遥远,甚而一生都在企图摆脱尘世的羁绊与牵累。他们说海子把祝福更多地留给了世人,而他自己却没有找到尘世的幸福生活。
真的是这样吗?
戈文不知道。
海子已逝,说什么都无法得到真正的答案。
不过,戈文情愿相信评论家说的都是狗屁!
世上多得是死后验尸。拿结论推过程的臆想。
这一辈子看你们再怎么分析海子的诗!
戈文狠狠的想到。
就在戈文心里发横的时候。露天诗会的场地上轰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越来越大。
而顾城更是激动的走道场地中央。指着戈文大声的说道:“朋友们,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然后不等别人回答,顾城就径自大声的说道:“这位就是《崛起的诗群》的作者,创作出《一代人》、《麦田》的朦胧诗诗人戈文同志!”
场中响起了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对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戈文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我没听错吧?是戈文?”
“顾城说是他!”
“怪不得,能创作出这么好的诗歌!”
“戈文,你好!”
“戈文来北京了?”
“戈文你太棒了!”
“戈文我喜欢你!”
……
作为全中国最有名气的朦胧诗诗人之一。也是北京城朦胧诗核心人物的顾城对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并不算陌生。这位大佬可是露天诗会的组织者,他说出戈文的身份,自然没有人怀疑。
除了惊讶,所有人的心中涌起的第一感受便是狂喜。
1983年的11月1日第159期《收获》发售,原本很普通的一期杂志因为其上刊登了“中国诗坛1983朦胧诗诗歌流派雏展”,便变得意义非常。
这一期杂志代表着朦胧诗由阴暗的地下走到了阳光普照的地上,代表着朦胧诗得到了权威的认可。从这一天起,一直在中国大地上流浪的朦胧诗,拥有者诗坛最为庞大的读者群的朦胧诗终于得到了公正的待遇,挣脱了无法在公开刊物上大肆发表的阴影。摆脱了只能靠口口相传和书信往来的窘境。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戈文!
在场的很多人依然还记得去年的十月,大家见面的寒暄已经不是“吃了吗?”而是“寄了没有?”。大家谈论的话题离不开上海的那个人,离不开他正在做的那件事。
在顾城从上海返回北京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始终是整个圈子的中心。不是因为他的才华,而是大家迫切的想要知道朦胧诗大展的来龙去脉,所有人都怀着极高的热情想要了解戈文,了解那座离复旦大学不远的戈文的住所里所发生过的事情。
是戈文带来了朦胧诗的光明,是那座朦胧诗诗人和爱好者们心中的殿堂里的****夜夜涌现出了一大批出类拔萃的朦胧诗诗篇。
当听着顾城绘声绘色的陈述着,他们在十月末的那天,看到了即将公开发行的十一月《收获》样刊后,手舞足蹈的兴奋;
当听着顾城神彩飞扬的描述着,当所有人都抱在一起哭笑一团的时候,而戈文却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淡然的微笑;
当听着顾城兴奋得意的描绘着,他带着众人面对戈文齐声朗诵《一代人》,然后像是西方世界里的骑士拜见国王一般单膝跪地将那本签有自己签名的《收获》样刊递到戈文的面前;
当听着顾城如梦似幻的描绘着,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在另一本样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像他一样,面向坐在沙发上的戈文单膝跪地,将那本签满了名字的《收获》样刊高高的举在戈文的面前……
每一个听着的人都恨自己当时不在现场.
每一个听着的人都对这如梦似幻的情景无比的向往.
每一个听着的人都带着一丝憧憬一丝虔诚,信誓旦旦的说这神圣的一幕必将成为中国现代诗歌历史上不可泯灭的景象,永远流传。
现在,那个朦胧诗的导师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如此的温暖,如此的清晰。
人群中不知是谁开始深情的背诵那首朦胧诗集结令——
中国诗歌继续流浪……要求公众和社会庄严认识的人,早已漫山遍野而起。权威们无法通过自省懂得并接受上述事实……
这篇由戈文写就的《中国朦胧诗诗歌大展的邀请》,通过电报的形式传遍了中国的大江南北。正是这篇集结令带来了光明的召唤,让所有的朦胧诗诗人和朦胧诗诗歌爱好者在阴暗之中抬起头。开始期盼起地上明媚的阳光。
这样的讯息早已深深的印刻在许多人的心里。永远也无法忘记。于是。众多的声音开始响应——
……最富魅力的,不是领取赞同的目光,而是自身对自身的体察与确认。朦胧诗没有宣言我们可以写宣言,朦胧诗没有主张我们可以写主张。朦胧诗没有体系的,我们可以亲自替它建筑起来!因为艺术常常告诉我们,我们也应常常告诉艺术!
声音的洪流飘荡在八一湖畔,虽然天气寒冷,可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涌起了兴奋的热潮。
哪怕戈文心中再怎么介意刚才众人对于查海生的冷淡。此刻也都烟消云散。
戈文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理想,而他也正一步一步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执着的为着理想而努力。
一个人从来不怕自己是孤单寂寞的,他怕的只是自己的努力得不到别人的承认。
此刻的一切,都证明了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有人知道。
这便足够了!
他想要说话,但是喉咙的哽咽让他的声音暗淡无声。
他想要招手,但是手臂的乏力让他的动作软弱无奈。
人群开始呼喊。
“诗人万岁!”
“戈文万岁!”
……
……
戈文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场中的掌声和呼喊声都渐渐停止,才真诚的说道:“谢谢……谢谢大家。”
顾城看出了戈文此刻的复杂,他擦了擦额头上隐隐冒出的汗水。微笑着说道:“戈文,给大家说几句吧!”
戈文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演讲。
什么是朦胧诗?朦胧诗的方向是什么?
戈文按照自己那篇《崛起的诗群》开始阐述很久以来对于朦胧诗的理解。
在场的众人本就都是朦胧诗的诗人或爱好者,原本就对《崛起的诗群》有研究,此刻听到原作者的阐述,纷纷有恍然大悟之感。
“所以,我认为朦胧诗绝对不是什么口水诗,更不是什么故弄玄虚……”
戈文想到了后世的著名的梨花体。
我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一只蚂蚁/另一只蚂蚁/一群蚂蚁/可能还有更多的蚂蚁
在后世的某个阶段,梨花体很是流行,据那位“梨花姐姐”说,梨花体是卸掉诗歌众多承载、担负、所指、教益,让她变成完全凭直感的、有弹性的、随意的、轻盈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
如果诗歌真的能那样写,那岂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诗人?
虽然戈文愿意让国人都能诗意的活着,可是梨花体能算是诗吗?诗歌的美学价值在哪儿?
想到这里,戈文终于将话题拐入了他此次站出来的正题上——
“故弄玄虚的感情是虚假的,与之相反,如果带有真挚的感情,那就又不一样了。这里我借用刚才查海生同志的《亚洲铜》来做个简单的说明:这首诗分四节,第一节……
综观全诗,此诗在艺术性上所取得的成就也堪可称道,诗作意象鲜明生动(画面感强)、联想丰富而大胆(比如“我们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视域广阔(从地下到地面到天空)、节奏张驰有效,极具情绪感染效果,与作品深刻的思想性堪称互映生辉,构成了《亚洲铜》独特的阅读魅力。”
“我觉得这首诗足有资格在中国任何一家诗歌杂志上发表!”赏析完查海生的《亚洲铜》后,戈文下了如此结论。
而他的结论也让在场的很多人大为惊讶,虽然在戈文的简析中,大家已经明白了《亚洲铜》的魅力之处,可是戈文对这首是评价如此之高,却是没人能想到的。
这样的反应,自然没有出乎戈文的意外,不过此时他的心情已经平和,并不因为大家的惊异而生气,而是继续说道:“这首沉挚坚实而意象诡异的诗在如今的诗坛是很罕见的,所以会有很多人听不懂或者是理解不来。没关系,只要有着对诗歌的向往,只要有着提高的愿望,我想大家会慢慢理解这首诗的美妙。”
“而到了那时,我想一个诗意的时代便会降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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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无更,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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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更新。(未完待续。)
第244章 醉酒诗百篇
露天诗会结束的时候,集会的两位组织者顾城和舒婷开始招呼着在场的众人离开。先前随着戈文的身份被众人所知,露天诗会已经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了。
等戈文举行了一个关于朦胧诗的演讲之后,在场的众人纷纷涌上前来和他说话。
“戈文,对于你刚才的演讲,我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
“戈文,演讲前你朗诵的那首诗叫什么名字了?”
“戈文,那首《亚洲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我怎么听了这首诗反而感觉有些糊涂呢?”
“戈文,能给我签个名吗?”
“戈文,我要给你生猴子!”
……
一时间说有人都挤上前来争相和戈文说话,还有很多人拿着一个本子或者是先前自己朗诵诗歌时的稿子想请戈文签名,除此之外想要和戈文握手的同志也是不少。
所有人都为能和戈文说话签名握手而感到兴奋自豪。
无奈之下,戈文在顾城的建议下又朗诵了几首他自己创作的诗歌,这才让在场的所有人的情绪都慢慢平复了下来。
可是当舒婷宣布诗会结束,大家又喧嚣起来。
于是戈文只得继续登场朗诵,当肚中的存货说完,他便开始背诵前几天三毛写给他的那首《如果有来生》以及戈文前世很喜欢的那首《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不得不说,三毛那朴素浪漫的文笔以及她那自由不羁热爱自由、向往爱情的情怀真的是一剂利口良药,深深的戳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灵。
众人纷纷向戈文打听这两首诗的作者三毛的情况,等戈文将三毛和荷西的故事缓缓的述说之后,很多人都感动的无以伦比。
而戈文也趁着众人发呆的时刻,朝顾城、舒婷打过招呼之后,就拉起查海生逃之夭夭。
寒风料峭的北京城显得有些空荡荡,路上的行人行走的步履都是急匆匆的,戈文故意和聚会的众人保持距离,绕道而行。
查海生不太健谈,但是说起诗歌来却意外的滔滔不绝。
“戈文,刚才你朗诵的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语言质朴,意象本色,思路飘逸,形式工整,读后让人有意犹未尽之感,真的很美妙。尤其是你对大海的意象,广阔浩荡,心旷神怡,生机勃勃,给人一种明丽的幸福感受……”
“呵呵。”戈文有些尴尬,原作者当着自己的面夸奖,总会让人有些不自在。
“戈文,你真觉得《亚洲铜》的水平够在杂志上发表吗?”说完自己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喜爱,查海生突然想起刚才戈文在演讲时对《亚洲铜》的评价来。
说起来,这首《亚洲铜》写出来已经有些时日了。查海生曾将这首诗拿给很多人看,可是却没有引起任何回响。
此时的查海生在中国政法大学的校刊当编辑,因为有这个身份,政法大学的一些学生诗人经常拿着诗稿向他请教。通过多次的面对面交流,他结交了诸多热衷于诗歌创作的法大校园诗人。然后查海生组织成立了政法大学的第一个诗社——星尘诗社,还推出了诗社的杂志《星尘》。
随着《星尘》诗刊在法大校园的广泛传颂,影响越来越大,《星尘》诗刊又直接或间接地被传到北大、清华、人大的校园里。法大的《星尘》诗刊以其发表的作品大气、浑圆、注重探索等特点在首都高校的大学生诗刊中占据了重要的一席之地。
而查海生作为《星尘》的创办者及诗刊顾问,他与活跃在北京诗坛上的一大批优秀诗人有了广泛接触,这些诗人包括北岛、顾城等人。大家在一起往往会相互交流自己的作品,可是查海生的那些诗作一直都没有得到北京诗坛圈子里的注意。那些诗作里便包含这首《亚洲铜》。
作为一个诗人,又看到朦胧诗的热潮席卷全国,查海生当然渴望他的诗歌能在官方刊物上发表,他希望得到认同。可是包括《亚洲铜》在内的很多诗作被他投了几次官方刊物后,均石沉大海。这次来露天诗会前,查海生还计划接下来将这首《亚洲铜》投向一些比官刊地位低的民刊那儿。
现在听到戈文对这首《亚洲铜》如此推崇,他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生怕戈文先前演讲的点评是担心自己在众人面前没面子,故意抬高,安慰自己的。
查海生是不太擅长言辞,不过他又不是傻子,先前戈文冲到诗会中央空地上的动作和自己遭遇到的冷落之间是何总关系,他当然能够感受到。计划里,戈文可是在露天诗会结束的时候才压轴登场的。
而且《亚洲铜》投了那么多官方刊物,可是除了退稿信再没有得到其他的回应,难道那些刊物的编辑都没有眼力没有水平?
从查海生的话里,戈文能够听到一股浓浓的不自信。虽然不知道查海生的这首《亚洲铜》最后发表在了什么刊物,可是凭借前世对这首《亚洲铜》的印象以及自己穿越后对于诗歌鉴赏能力提高的自信,戈文相信这首《亚洲铜》绝对算得上是一首杰作。
戈文停下了脚步,然后看着有些忐忑的查海生,认真的说道:“是的,我认为《亚洲铜》足可以在中国的任何一家刊物上发表,包括《收获》!”
海生,我看了你很多诗歌,其中的大多数诗歌其实还有一些不足,不过我能从这些诗歌里看到,你现在还处于一个诗歌创作的上升期。但是这首《亚洲铜》不同,这首诗有着高超的技术含量,可以说是典型学院派的诗作!这首诗已经突破了现有的诗歌语言体系结构,已经有了你自己的独特结构模式,你所建立的这种语言结构体系十分新颖,让我耳目一新。我相信,这首《亚洲铜》会是你诗歌写作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
我觉得在同时代的诗人中,《亚洲铜》明显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先锋性。这或许就是现在人们对《亚洲铜》评价不高的原因。大家还对你创造的这种语言结构体系还感到陌生。
想要突破以往的写作模式,达到一种新的艺术效果,就要先从解禁语言的套路上做起,这从诗歌发展史来说,是很自然、正常的事。这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规律,新的事物必将随着时代的进步与发展取代旧的事物。艺术创作亦是如此。
随着时间的发展,你的光芒一定会让所有人都闪耀的睁不开眼。
你要相信自己!”
听着戈文的话,查海生的心灵突然感到异常宁静和镇定。
……
……
在穿过了几条胡同后,两人跑到位于海淀区的大钟寺,这里离北京政法大学老校区不远,查海生的住处正是这里。
回来时,时间已经快到中午。
路上,查海生在家门口的街面上买了些现成的食物,又拎了几小瓶北京二锅头,和戈文进了家门。
进了家,两人也没有客套,把食物摊开,拿了筷子,找了酒杯,倒上酒,便吃开了。
两人一边吃一边就着酒谈天论地,不亦乐乎。
戈文和查海生初次见面是在中国政法大学的演讲会上,之后两人虽然一直都有联系,却并没有深交。此时戈文才知道,查海生为什么能够成为一名出色的诗人。
查海生的工资并不低,一个月有60多元,如果他能和其他人一样,安心地上班、下班,简单地填充日子,打发业余时间,生活过得一定不会太差。可是他的生活却捉襟见肘,充满了生存危机。除了定期向家中寄些钱,查海生大部分工资主要用于购买书籍,他对物质的追求低得怕人,只需要填饱肚皮,哪怕是半饱也行,但他一旦看上了一本有价值的书,会不惜血本买下,根本不去考虑这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书,余下的日子该怎么过。
20岁的查海生就是一个单纯的大男孩。诗歌便是他生命血液流动的载体,他要借着诗歌的力量维持血液的循环。没有诗歌,不知道他的日子将如何持续下去,而书又恰恰是他血液里的养分。
查海生对于诗歌的爱让戈文非常感动。
除了读书写诗,查海生还对荷兰画家梵高崇拜得五体投地。他称梵高为“瘦哥哥”,收集了大量的梵高作品画册。
梵高的绘画不时诱发了查海生的思考,而梵高借鉴东方艺术用线的表现力同时又给了油画色彩的特殊威力使其的作品具有强烈的震撼力。这样的创作精神,查海生几乎一脉相承。梵高用生命作画,画里灌注了生命的颜色,而查海生也是用生命写诗,诗里也浸入了自己的灵魂。
查海生的酒量很好,戈文的酒量更是前世当酒吧歌手的时候变锻炼出来了,可是喝到最后,两人都喝高了。
查海生端着酒瓶高声的朗诵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首诗带给他异常的亲切和向往。
等把诗说完,查海生不由分说,咕咚咕咚几口,将剩了足有三四两的二锅头一口干下。
而戈文见状,哈哈大笑说了声“爽快”,然后同样将桌上刚刚被查海生倒满的一杯酒整口干下。
高度二锅头酒精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火辣辣的疼。不过两人却丝毫不在意,心情十分的兴奋。
查海生将手里的空酒瓶往桌上一墩,痛快的嚎了一声:“舒服!”
然后他转头看向戈文,睁大了眼镜说道,“戈……戈文……我现在有感觉了……”
“想要撒尿就自己去,我还要喝酒哩。”戈文将桌上仅剩的一瓶二锅头拧开,歪歪斜斜的给自己和查海生的酒杯倒上酒。
“不是,我……我是说……我现在有灵感了,我要写诗……”
“写诗?”戈文疑惑的摇了摇头,然后便是一愣,眼睛大放光明。
他哐当一声站起来,差点把饭桌给掀翻,桌上放着的三个空酒瓶咕噜噜的东歪西倒落到地上,没碎。
“纸在哪儿?纸在哪儿?”戈文摇摇晃晃的找着纸和笔。
“哈哈,纸不就在你那里吗!”查海生笑着指着戈文旁边的凳子。
先前两人喝酒时聊得话题很广,除了诗歌,两人更是对梵高的画作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论,最后查海生更是将自己的收藏的所有梵高的画册都从卧室里抱了出来,在饭桌边上摆了一张空凳子,摞起来厚厚的一叠,足足有半米多高。
此刻查海生指着的,正是这沓画册最上面的一本活页图册。
戈文回头一看,“嚯,还真是!”
左手拿起那本活页画册递到查海生的面前,右手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支镀金的英雄牌钢笔,正是巴老送给他的那支。
“快……快些写……”
查海生接过,往饭桌上一放,大吼一声:“瞧好吧……来了,缪斯女神来了!”便趴在桌子上写了起来,左肘碰翻了戈文给倒了酒的酒杯也不自觉。
戈文摇摇晃晃的走到查海生的身后,伸出个脑袋,想要仔细瞧他到底写了些什么。
可是他此刻醉眼朦胧,看什么都有些重影,除了能看到画册上一团鲜艳的色彩,根本啥也看不见。
于是戈文有些着急的催促查海生,“快点写……写完我要看……”
查海生嚓嚓嚓在画册的空白处龙飞凤舞,一边写一边还呵呵傻笑。
活页画册是个大开本,每一页上都印刷着梵高的美术作品,一页纸张上绘画图案占据了大量的篇幅,只有下侧有约七八公分的空白。
查海生便是在这七八公分的空白上写字,仅仅写了几行,画册的第一页空白便写满了,他要往后掀这张活页,掀了两次都没成功掀过去。
查海生咦的一声怒了,伸手刷的一声,将这一页画册活页给撕了下来,然后顺手丢在了地上。
戈文哈哈一笑,“这才……够爽快!……海生,一定要潇洒……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
说着戈文便低下头想要去捡那活页。结果他头一晕,身子一软,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下,差点没栽个跟头。
戈文也不感觉,坐在地上晃了晃脑袋,伸手拿起活页,凑到眼前看了起来。
这一看,便是时光流转。
这一看,便是岁月变迁。
戈文的眼睛有些湿润,朦朦胧胧中眼前的字句,让他分外的感动——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
和物质的短暂情人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此火为大开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国
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
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
如果给八十年代的青春找一首代表性的诗,你觉得会是那一首诗?
前世戈文找来找去,找到的便是海子的另一首代表作《祖国(以梦为马)》。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一个纯真的时代结束。时代在转角,后世金钱现代开始到来,纷纭、繁复、市侩、多元和捉摸不定,每个人都进入的艰难抉择中,然后整个中国开始朝着金钱狂奔而去……
“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远方”指理想,“物质”指生存。古今没有一个诗人单写物质能获成功。为什么?!
诗人走的路上,已只剩三个人:烈士在前,诗人(人民)居中,小丑殿后。一笔勾勒出1980年代中后期中国社会的基本特征。
在气质上海子是独立不羁的,但在精神上他受到北岛一代七十年代青春的深深影响,所以这首诗的开篇与北岛的《回答》有异曲同工之妙:切入主题,一语中的,给八十年代作了提纲挈领式哲学综述。
这首诗不太长,但磅礴,气势,激情饱满,令人读后久久萦回。诗中都说了什么呢?对祖国的昨、今观感、对革新诗歌语言的理念、历史观、以及一个诗人梦想……
一首八十年代青春的祭歌。六十年代出生的,到了八十年代就进入准青春期。他们突遭精神空前狭小,物质空前膨胀,节节败退,左手试图抓那些抓不到的**,右手还托举着熊熊的理想火炬……海子的诗,就是这代人“青春的绝唱”。
海子与其他诗人迥异处,他用诗篇完成了诗人的一半,用生命完成了另一半。你不能生得轰烈,就要死得轰烈,总之你必须完成一次“诗歌行动”!!(此4字为海子语)
现代诗人的典型,俄罗斯的布罗茨基、中国的北岛,都是积极参与70年代社会变革。与北岛一代不同的是,80年代的海子不是提出疑问,给出答案式的,而是试探询问,留下许多甚尔神秘性的思索。他这一代已不相信“神造”历史,但对历史的浪漫性仍深著迷恋,那一个瑰丽的天空,还浮满“拆解”前的白云……
《祖国(以梦为马)》诗中有许多符号,如梦,马,粮食,日,雪山,周天子,稻田等,这些神秘符号是八十年代青春探路纠缠不清的例证。海子这首诗已上升哲理层面,如已开始探究贫困与财富的关系,人类困惑,矛盾种种,等。
戈文根本没有料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再次看到读到海子的这首《祖国(以梦为马)》,真的是无比的感慨。
这首诗可谓八十年代青春最深处的哀与伤。辉煌而颓然的阳春白雪。八十年代青春诸多浪漫理想被九十年代的残酷与“物质”彻底击溃。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海子辞世前几个月写就的,这首《祖国(以梦为马)》却是他真正的遗作。
上个世纪70年代,美国一个名叫洛伦兹的气象学家在解释空气系统理论时说,亚马逊雨林一只蝴蝶翅膀偶尔振动,也许两周后就会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这便是著名的“蝴蝶效应”理论。
蝴蝶效应是说,初始条件十分微小的变化经过不断放大,对其未来状态会造成极其巨大的差别。有些小事看起来是小事,无关紧要,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系统的放大,这件小事终将变成大事,终将改变历史。
而现在,戈文终于证明了这个理论的正确。原本没有自己的时代多了一个自己,原本应该属于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成了自己的作品,原本应该在海子卧轨前写成的《祖国(以梦为马)》变成了1984年冬。
那么,原本应该1989年卧轨的海子也不会在自杀了吧?
是的,一定不会!
从头顶上飘下来的画册活页依然不断的落到戈文的面前,洋洋洒洒,纷纷扬扬。
戈文开始一张一张的整理着画册活页,眼中除了梵高那炽热的图案外,还有查海生恣意肆虐的热烈笔伐。
那是对生命的热爱和对命运的抗争!
戈文清晰的看到,眼前的诗句已经和前世他所看过的诗句有了极大的不同。(未完待续。)
第245章 我想有个家
黄浦江畔,两艘极大的舰艇并肩昂首停靠在码头边,这两只船的主副桅杆上按照航海的最高礼仪挂着“满旗”,这是在向祖国和人民致敬。
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正望着这两艘大船,巴老有些枯萎的身影赫然在目,身边是照顾他的李小林。
这里正在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
国家南极考察委员会、国家海洋局和人民解放军海军是这次仪式的组织者,参加仪式的有上海的各行各业,以及众多热心的群众。
上午10点05分,随着一声高亢的汽笛声响,原本停靠在岸边的“向阳红10号”和“j121号”缓缓的离开了码头,向着黄浦江口行驶而去。
岸边黑压压的人群爆发出极大的欢呼,鼓乐声、鞭炮声不绝于耳。
1984年11月20日,我国首次赴南极洲考察船队启航。
那两艘船一艘是远洋科学考察船,另一艘是海军的打捞救生船,按照计划,这两艘船将以18节的速度不间断地驶往太平洋彼岸,并在12月中旬抵达阿根廷南端火地岛上的乌斯怀五港,经短期停留后直插南极半岛,1985年1月到达目的地——南极大陆。
自从1492年意大利探险家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以后,世界上特别是欧洲一些国家的探险家、生物学家、海洋学家和地质学家,远渡重洋,冒着生命危险,在全世界的海洋上巡游航弋,到处宣誓着他们的主权。
南极洲是世界上最大的一块无主之地。
当今世界是海洋制霸的时代,也是海权纷争的时代。此时,对于南极洲的考察和探索仅仅是欧美几个发达的国家,而中国便是在1984年这一年开始蹒跚起步,加入到了对南极进行科考的盛大宴席之中。
在后世,世界上有近30多个国家争先恐后的在南极洲建立各种科考基地。两千年的一则报道中说,南极洲上建立的常年科学考察基地多达50多个,夏季考察站更是有100多个。肥美的南极洲对于所有国家来说,都具有极其重要的科学意义,更不要说其中蕴含着的庞大资源。
1984年11月20日的这次启航,代表着中国在南极洲开发这场刚刚开始的盛宴上,除了欧美几个发达国家外,新加入的又一个提前落座者。
码头上的海风阴冷潮湿,等考察船驶出一段距离后,岸边的人群开始慢慢解散。
巴老在李小林的搀扶下上了汽车,回到了住处。
内心兴奋的老人,压抑不住心中的欢喜,便让女儿李小林找出那本刊登有戈文《大国崛起》的《阅读》杂志,给他朗读第一集《海洋时代》。
而他自己却闭目坐在书桌前,静静的听着,有些干瘦的手指在书桌上无意识的敲击着,带出一种激昂的节奏。
待李小林将这篇《海洋时代》读完,巴老的眼睛猛然一睁,伸手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桌上一叠空白的稿纸上,刷刷的写了起来。
李小林轻轻地将手中的杂志放下,然后悄悄走到巴老的身后看去,巴老写的正是刚才他在黄浦江畔看到的情景。
这是一篇评论文章,借景抒情,记录了巴老对于这次赴南极洲考察意义的思考。
李小林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自从接上戈文的班,照顾起自己的父亲后,才知道老爷子的固执。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多,老爷子每天都保持着一定的创作时间。
有时候是对自己心灵的拷问,这便是《随想录》的由来;有时候是一些生活琐事、心情感受,写出来的大多是些散文杂记,或者是和一些朋友的书信往来;还有些时候便是像这次的评论,这些文章往往会刊登在各种报纸上,起到引领思想意识的作用。
其实看起来,巴老晚年创作的作品并不算太多,除了《随想录》、《忏悔集》便是零零星星的各种文章,其实那些只是公开发表的作品而已。对于大多老爷子自认为有瑕疵的作品,老人不是随手丢掉便是压了箱底。这也正是后世巴老去世很久以后,在巴金纪念馆里人们又赫然发现了那么多从未曾见过的文字资料的原因所在。
巴老胸中有成足,下笔如有神一般,没有丝毫停顿,一页一页的空白稿纸上写满了文字。
许久当老人停下手中的笔,这篇关于南极科考船启航的文章已经写完了。
巴金放下笔,又重头检阅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稿纸拿起来递给李小林:“小林啊,你把这篇文章和我昨天写的那封信一起寄给戈文吧。”
说完,巴老又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现在在北京可是像刚逃出五指山的孙猴子一样,再没有人能拘着了!听我那老姐姐说,最近北京城他的消息可是满天飞呢。太张扬可不是好事!把我教他的平心静气功夫都丢的一干二净,真个小赤佬……”
……
……
在巴老念叨着戈文的时候,戈文正在北京城什刹海后海北沿的鸦儿胡同内。
和他同行的除了龙绍大叔外,还有一对中年夫妇。
今回便是龙绍领着戈文来看房子的。
自从戈文和龙绍说了自己想在北京城买一套四合院后,龙绍便一直都在托人打听。
虽然他比较奇怪戈文的怪癖——在所有人都向往着搬进现代化的楼房的时候,戈文却逆势而行想要住大杂院,不过龙绍还是尽心尽责的帮戈文打听那里有人家想要卖房子,他还领着戈文看过几户房子。只是戈文的要求太挑剔了,这几处房子,戈文一处都没相中。
龙绍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领着戈文去看房子时,戈文那嫌弃样子——
在龙绍的眼中,那是一套很标准的四合院,方方正正,院里的房子还刚刚修葺完毕。或许唯一的不足便是四合院的东西南北四座房子住着三户人家。而想要卖房子的主人是北京机械厂的一个普通工人,四合院的东侧和南侧的房子都属于他。
可是等戈文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后,就急匆匆的拉了他走掉。
龙绍问他,怎么不看了。
戈文皱着眉头说道说,他想要的是四合院不是大杂院,而且一定要是整套房子都卖。
龙绍这才真正理解戈文口中的四合院和自己所理解的大杂院并不是一回事。
戈文口中的四合院是要按其原始的设计,一套四合院里只住一家一户。户主住北房,儿子住西厢房,女儿住北房西边的耳房,东厢房作厨房兼饭厅,南房作客厅或书房或佣人房或其他子女住。院子里种着丁香石榴,还有蔬菜花草。院里有枣树院外是槐树。这种四合院住着当然是有滋有味。
而龙绍理解的四合院却是大杂院。一套四合院里住着三四户主人,从四合院大门洞开始到院子,堆着旧家具、蜂窝煤、自行车、破纸箱子。几户人家但凡有点响动便被其他家听得清清楚楚。哪家来个客人,每天都吃的什么饭,谁有点事也瞒不了邻居。大家都去胡同里的公共厕所,一溜蹲坑上,大家都撅着光屁股,递个纸、递个烟、点个火,也就是身子一斜的事。
这根本就是南辕北辙、天壤之别嘛。
知道了戈文的想法,龙绍除了严厉批判戈文堕落的小资主义思想外,也只剩下对戈文糟蹋钱的行为进行吐槽:辛辛苦苦码字转来的稿费竟然买几套房子,这是要计划生多少小孩子啊!
然后龙绍便开始有针对性的收集各种四合院的信息,然后便有了今天的这趟后海之行。
其实,哪怕在八十年代,想要买一整套四合院也非常的困难。
首先一个原因是,解放后首都的人口飞速上涨,而京城的房子就那么多,人多房少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于是除了高干名流,普通百姓住独门独院的就越来越少,一套四合院里东西南北四座房子通常要住四户人家。再随着家里人口的增长,四合院早就改建的乱七八糟了,院门因为是公用的,所以常年敞开,院子里更是搭设了很多窝棚。你占点儿地方,我占点儿地方,除了通往各家的小路便再没有空地。这样的四合院早已变成了大杂院。
然后便是北京城新建的房子很少再建传统的灰砖墙、高房脊、出大檐、一垄一垄小瓦片的四合院了,而是盖那种红砖墙、几乎不出檐、大片水泥瓦的简式平房。为什么?省工省料。如果空地再大点,干脆就盖楼房了,可以多住人。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里,住平房太浪费土地。
再然后便是现有好一点的四合院除了那些高干名人的故居或现居外,剩下的四合院,大都为某个机关事业单位的驻地或什么名胜古迹,这可能卖吗?
所以,龙绍找了很久才找到现在的地方。
这是一套位于什刹海后海北沿的鸦儿胡同内的四合院。
主人便是和戈文龙绍在一起的那对中年夫妇。
这对夫妻,男的是一所大学的老师,要去美国深造;女的也是一名知识分子,办了停薪留职手续跟着丈夫去美国。这两人已经下定决心要去美国旅居,为了在美国能够过得好一点,所以这所祖传的房子便被轻易放弃了。
此时中国已经开始了伟大的改革开放进程,随着思想解禁,外面的各种思想和文化纷纷涌入进来,对于他们这个年龄,又经历过十年动乱,早已心向国外,向往资本主义国家的种种。一看现在国家不禁止人往外走,两人便着急收拾行囊准备出国。
戈文对于他们这样的想法并不认同,不过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懒得搭理他们。
他这次就是来看房子的。
别说,这套房子,他还真的感觉很满意。
首先这套四合院位于宋庆龄故居东边大约几百米远的位置,虽然现在北京市政府还没有下发文件,不过戈文知道这座房子正好位于什刹海文化保护区,以后没有可能被拆除的可能。
其次这座四合院保持完好,经过多年风雨侵蚀,房子依然古色古香、坚固如初。而且院子处于后海北岸,坐北朝南,出门便能看见什刹海,如果放在后世绝对是有价无市。哪怕戈文自己不住,只要再放个十几年,就能上亿转手。
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对于北京这座“无水之城”来说,什刹海是非常珍贵的一片水域。这片水域由前海、后海、西海组成,与北海和中南海连通,周围不仅有钟鼓楼、宋庆龄故居,还有恭王府这样的豪宅大院,更有北京市民文化的代表———胡同,可谓是气场得天独厚。
所以如果能在这片水域拥有一套四合院,关门修身,出门见“海”,确实是一件惬意的事。
最棒的是,这套四合院居然还做了一些改装!
住北京四合院最难受的是什么?
第一个便是厕所,早先的四合院里有厕所,但是没有下水道,需要掏大粪的定期来掏,不然就满出来了。后世古代电视剧尤其是清朝的辫子戏里往往会出现一个掏粪运粪的行当,就是做这个的。
四合院的第二个不便就是冬天的取暖。这个年代统一供暖的暖气基本没有,到了冬天各家各户都是烧煤球或蜂窝煤取暖的。烧炉子需要安上烟筒风斗防煤气,可每年冬天总有让煤气熏死的。
第三个不便是上下水道。一个院子里通常只有一个水管子一个水池子。冬天水管子一冻上,哪家都用不上水,都要贡献点热水浇那冻住的水管子。水池子的下水道堵了也是整个院子的麻烦。反正每天哪家用点水,刷牙洗脸,都要往院子里跑,真是不方便。
而戈文看的这套四合院这些却是都经过了一些改装。厕所、厨房接了下水道至市政管网,虽然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不过主人却也从市政管网中引入了自来水管。
唯一差点的便是没有暖气,冬天需要自己去烧蜂窝煤来取暖。这个,大环境如此,也不可能强求更多了。
看了许久,戈文下了决定,就买这套房子。
在了解了这套四合院的权属确实属于这对夫妻后,戈文和这对夫妻一起向有关房产管理部门申请买卖房屋产权,登记、备案……
一整套流程下来足足花了戈文三天的时间。好在此前,他基本上已经将各种受邀活动应酬完毕,有着足够的时间。(未完待续。)
说一些心窝子的话吧
5月的稿酬出来了,407元。不算多,但一个月的烟钱也算是有了。
这些都是近两百多位书友的支持和鼓励。
这里要感谢复更以来众多书友的订阅,尤其是那些一直全订支持的书友们!
同时也感谢那些打赏、投月票和投推荐票的书友们了,谢谢你们的支持!
说实话,这次重新回到起点,主要是想开新书的。不过随着胡说大大将大时代解禁,便心里面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双更。
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对于大时代这样题材的小说,写一张真的很费力,每天查资料的时间就一个多小时,如果再码一章的话,每天不到十一二点,根本下不来。
这样就造成了一个矛盾,如果写大时代就没法写新书,如果写新书,大时代又时间不够。正在犹豫到底是开新书还是继续大时代时,书评区的一个书友的话让我有所愧疚。
然后,便决定继续写大时代,新书先丢一边不管。
这样就把自己弄进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新书的大纲和开头刚通过维妮大大的审核,我就失踪了。(实在是不知道该和维妮大大怎么解释,放弃新书对我来说仅仅是一个决定,对维妮大大来说,是浪费了她许久的精力)
到现在也没脸和维妮大大联系。起点后台的功能自己慢慢摸索,上回写请假条,竟然硬生生凑了500字,其实就是把章节类型由“vip章节”改为“章节感言”就好了;在之后学精了,遇到问题就去作者群向其他人请教;至于推荐什么的就不用提了……
现在,我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还在订阅支持的你们了!
除了订阅,还请大家多多投推荐票、投月票、以及在书评区留言……
这些在加上起点后台的收藏数量,都能够让我有继续坚持的动力。
单机是很痛苦的事情,除了收入,我觉得听不到任何的回声才是一本书太监的最大因素。
……
……
曾经大时代很火。
虽然这书是小众书,但是成绩相当不错,首订1700+,没两个月就封推。书评区、书友群也是热闹非常。
而现在,一切都要重来。
曾经订阅的书友这几年飘零四散。
大时代的头号粉丝香港妹子紫夜12年就离开了起点,还记得当初是我亲自教她怎么给起点充值的。
没错我其实看过很多粉丝的个人主页,有些人离开了起点,有些人依然还在。
只是就算是他们依然在起点上看书,我也没脸去把他们找回来。
这一切都在当年戛然而止。好似一个突然崩溃的王朝,让人无比的唏嘘。
……
……
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现在的逻辑有些乱。
其实就是想请大家支持大时代,支持叛儿。
叛儿是一个喜欢交流的人,有人鼓励有人支持,就有勇气去坚持将这本书完本。
不敢保证大时代每天都会有更新,但是能够做到的是,每一个章都会用心的写下去。(未完待续。)
第246章 文化沙龙
办理完过户手续后,那对夫妻邀请戈文一起吃饭,戈文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对于他们这种视国外月亮比国内更圆的人,戈文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
道不同不相与谋。
既然房子已经属于自己,戈文自然要好好收拾一番。
原来的主人也算是书香门第,因此整座四合院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文人气息,十分和戈文的脾气。而且因为那夫妻俩是出国定居,除了一些小物件送人,诸如床、茶几、电视等大物件统统按市场价折扣给了戈文,因此戈文除了增加一些生活必需品,便可直接拎包入住,方便之极。
这座四合院是一座前后相连的二进院落。除了正房和东西厢房、书房、厕所等屋子有着人住的痕迹,像外院的厢房都是放了些换七八糟的东西,更有一间屋子堆满了煤炭,让戈文很是心疼。
不过内院中间的庭院的景致很美,院落宽敞,庭院中莳花置石,有海棠树,枣树,大鱼缸,还有一列白色的石头桌椅,想象着夏天坐在海棠树下乘凉、休息、聊天、饮茶,院中花草树木盛开,花香盎然,必定是很是享受。
在四合院的第一顿晚饭,戈文亲自下了厨,从街上买来肉菜和酒,做了拿手的几道菜,邀请了龙绍、顾城、舒婷、查海生等一群在北京的朋友。
众人都对戈文的大手笔感到震撼,不过心底也都对这处院子十分的喜爱。众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喝边聊,十分尽兴。
在将众人送出院门后,戈文看着夜幕里的什刹海,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前辈子打拼了十几年都在京城没有落脚地,这辈子却住进了北京未来最豪华的大院,这种落差哪怕戈文已经开始磨练的波澜不惊的心性也不由的欢呼雀跃。
只是——
关上院门后,绕过影壁,拐入二门,进入内院,看着四周漆黑的屋檐,只有正屋的窗户上透出来些明亮的灯光,戈文突然生出一股冷清来。
偌大的院子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
戈文打了一个哆嗦,赶紧进了屋子,熄灯睡觉。
随着时间进入十二月,北京城越来越冷,原本还对那对夫妻糟蹋房子的行为感到讨厌的戈文现在也不得不在心中对那对夫妻默默的说一声对不起。
正是外院厢房里的那堆煤炭让戈文在这全球气候还没有突变的年代得到了极大的温暖。
早上升起火,白天灶里用煤沫子稍参点水压住炭火保证火不熄灭,到了晚上,正房的炕上便十足的温暖,尤其是炕头简直不能睡人。
这些天里,戈文已经将整座院子整理了一番。
正屋增添了很多小摆件,北京的琉璃厂这时候可是能淘到很多真东西,虽然戈文并不懂文物,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流连在哪儿,更何况琉璃厂附近可是有很多旧店,所以书房的空书架上也开始陆陆续续的增添了很多书籍。
他也不局限于非要买自己想要读的书,或是什么真正的古董,只要是看上的有趣东西就一股脑往家里面拾掇。于是琉璃厂周边很快就有人流传一条小道消息——最近来了一个年轻人,钱多人傻。
等家里安装电话后,戈文打了很多电话。
给林一铭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北京买了套房子,欢迎他寒假带着甘馨一起前来玩耍,顺便把自己当初在上海收集的一些玩意儿捎过来。
给那些与自己有交往的报社杂志社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在北京的电话和门牌号,以后再有什么事情直接电话联系,信件也请直接寄到这里。
随着家里添置的家当越来越多,戈文也变得越来越穷,突然有一天,戈文赫然发现自己已经遭遇了经济危机,马上就要破产。
于是他不得不停止了游手好闲的日子,静下心来写一点文章来养家糊口。
先前戈文是借住在龙绍家中,北京这边的很多朋友其实并不太方便去找他。等戈文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并且这房子还这么大,来找他的人便渐渐变得多了。
顾城、舒婷、查海生算是诗人一系的,龙绍和三联书店的编辑们算是图书出版一系的,还有一些戈文演讲认识的学生、老师,以及通过他人的介绍认识的其他人。
说起来,戈文本身就身带猪脚光环,他的那些文章本就就在学生群体和年轻人间有着极大的号召力。而经过后世互联网资讯大爆炸的熏陶,他的谈吐和思维都和这个时代有些格格不入,带有一种超脱或者说是犀利的感觉,经常让人升起一种不明而厉的感受。再加上他的这座四合院安静偏僻,远离闹市,关上院门便是一个封闭的小空间,不扰民,也无人打扰,偏偏周边景色还出奇的美丽。
于是很快的形成了一个以戈文为核心的文化圈子。
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是年轻人,也有像龙绍这样的中年大叔,不过却少。大家聚集在这里谈天论地,喝酒打牌,无拘无束,十分的自在。
而也因为这个圈子里的都是些思维活跃,接受能力强的年轻人,让戈文隐隐有了后世和狐朋狗友鬼混的感觉。
最后四合院来的人多了,戈文也不去管他们,用稿纸龙飞凤舞写了几份注意事项,诸如院内不允许到处乱丢杂物,书房和正房禁止进入,饿了自己买食物去厨房做饭等等等等,然后往院子的房门上一贴,再将正房和书房门一锁,便加入到感兴趣的某个话题中,侃起大山来。
夜里十点钟,东西厢房里设置好的闹钟铃铃铃一响,便意味着这一天的聚会到此为止,请各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有住的距离远的,回不了家的,也没关系,东西厢房两溜十几间屋子,任你挑选。不过只要住了,便需要付出一定的劳动,整座院子的卫生、以及隔几天就需要清洗的床铺都必须收拾干净。又或者是给留宿的大家做一顿暖和和的饭菜。
别说,这种别开生面的招待方式还让很多人流连忘返,恨不得天天住在这里。到了最后,前院和正院的东西厢房竟是不够住,只得好几个人住在一起。
随着十年动乱的结束,随着改革开放的开始,随着西方思想的涌入,随着年轻人开始睁眼看世界、开始如饥似渴的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知识,整个中国的年轻人开始疯狂的自我表达,述说自己的疑惑,表达自己的想法。
在其他地方,他们需要小心翼翼,相互提防,在戈文这里却可以放开心灵,相互扶持。
戈文创办的这种不是沙龙的沙龙竟然仿佛能让人上瘾一般,恋恋不舍,不愿离去。
而这也闹出了很多的笑话。
一次戈文与顾城和食指聊得兴起,三人便找了一间空着的东厢房上炕抵足而谈,最后也不知道是几点钟,三人才和衣而卧。
半夜戈文尿急起床如厕,屋外他迷迷糊糊的看到食指在外面肚子徘徊,手头上的香烟头明明灭灭。
戈文问他怎么不睡觉,食指有些无奈的指了指戈文,回到道:“你的鼾声可真是够级别!绝对的唐山大地震级别!”
戈文听了不由的大汗。
自己平时都不打呼噜的,只是如果太累或者是喝过酒变会不由自主的打呼噜,没想到竟然吵到了食指,让他无法入眠。
戈文掏出钥匙,打开正房的房门,让食指进去休息,离开时听到食指评价了一下顾城。
“还是顾城这种心如赤字的小子,才能安然入睡呐。”
果然等戈文回到屋内,顾城依旧睡得死沉死沉。
第二天下午,食指离开了。顾城却依然赖在四合院,因为北岛和江海今天也不会走。
这天晚上,来的人特多,还有一些女同志。
东西厢房住不下,戈文只得将自己的主房贡献了出来。
然后很多人就要求和北岛和江海去和戈文睡主房。
就在戈文很是奇怪的时候,一个北大的校园诗人见众人不注意,笑嘻嘻的凑到戈文的耳边,窃窃私语道:“戈文,晚上你必须比他们先睡着啊!”
戈文有些纳闷的说道,“没事,我一向是栽倒就睡的。对了,你啥意思了?”
这个校园诗人没有理会戈文的话,反而又强调说,“或者你喝点酒也成。”
戈文有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想喝酒就自己买去,上次就是你将我最后一瓶二锅头偷偷拿出来喝掉了!”
校园诗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下次来,给你带一箱。”
进了主房,三人躺在炕上,戈文在中间,北岛在右,江河在左。因为先前聊得痛快,此时三人并没有睡意,便熄了灯继续聊天。
许久之后,三人都不说话,开始睡觉。
半夜戈文便醒来了,一般他除了夜里撒尿,都是一觉天明的。
可是,今夜却不行了,他听到了什么啊!
整个房间如同船舱底层的机房,那种轰鸣声难道是从人的口腔鼻腔和胸腔发出来的吗?
北岛那边仿佛有一台老式马达,声音单一,巨大,均匀,有持续性。
江海这边更了不得,足足一个重金属乐队!
江海的鼾声形式多样五花八门,一会儿如管乐齐鸣,一会儿如口哨悠扬。
突然,江海这边的声音没有预兆地嘎然而止,只剩北岛的驳船还在突突行驶。
戈文舒了一口气,还好,不过就是一艘船而已,我能克服的。
可是他刚这么一想,猛然间,没有预兆地,江海那边又擂起战鼓吹起了号角。
“妈的,怪不得那群孙子叫老子和北岛江海睡一起,他们肯定是知道这两人打呼噜打得厉害!”
也是,早在上海的时候,戈文就听说这时候的很多诗人就像当年红小兵一般,上了火车没有目的的天南海北到处瞎逛,到了某处,便找认识的人借住一宿。北京是这帮人的大本营,相互之间肯定熟悉之极,说不准大多都一个屋住过。
戈文欲哭无泪。
老子被算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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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昨天的感言,大家都看到了。
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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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追忆逝水流年
第二天天还没有大亮,睁着黑眼圈的戈文就早早的就起床了。他拿出了纸和笔,刷刷刷写了几张通知,将其贴到各个屋子的房门外,然后就返回书房朝里把门一插,趴在桌子上补觉去了。
待留宿的众人起来,看着房门外贴着的通知,都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通知上写道——
北岛和江海如若留宿过夜,严禁和他人共宿一处!
……
……
关于四合院的故事真的说不清。
很多年以后,戈文还偶尔会回忆起当初在四合院里发生的这些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日子。
当年这些在四合院里的人们一些已经去世,一些杳无音信,还有一些却是经常能够在报纸杂志电视电影等媒体上看到他们的身影,那时的他们已经成为新中国不可或缺的精英,成为时代的先锋,在某一个领域引领着中国前进。
回想起当初的时光,戈文无比的唏嘘。
因为戈文的大方,很多人在去四合院的时候,都会带些东西给戈文。有时候是一本书,有时候是一瓶酒,有时候是一个稀罕的小物件,有时候却是一些食材。
戈文还记得曾有一个北师大的学生,他带着眼镜,一种复古的圆形眼镜,叫什么专卖还是祖安。来四合院时,他拎了一条大狗。
这狗已经死去,当众人奇怪的问祖安拎着死狗做什么,这死狗哪儿来的,祖安只是嘿嘿傻笑,也不说原委。
于是众人便恍然大悟起来。
祖安拎着死狗直接进了厨房,过了半天时间,院子里的所有人便被一股浓郁的香味所吸引到厨房。
推开厨房门,就见祖安正一手拿着锅盖,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大勺正递在嘴边品尝勺子里狗肉的味道。
见到众人进来,他放下手里的勺子和锅盖,双手在自己的上衣衣襟上擦了擦,看着戈文,用一口浓郁的南方口音普通话,憨厚的笑着说:“好多天了,一直都是空着手来,怪不好意思的。这次就弄了点狗肉给大家吃……”
看戈文依然傻傻的看着他,他有些着急:“我家祖辈都是杀狗做肉的,这狗肉很好吃……”
戈文至今仍在怀念那天中午的狗肉席,那是他两辈子吃过的最棒的一次狗肉!
事隔多年之后,一次戈文在杂志上无意间看到了龙绍的一篇回忆录,那时两人早已一笑泯恩仇。龙绍在他的回忆录里这样写道:戈文吃狗肉当场流出了鼻血!
还有阿城。
两人的渊源是在1983年戈文还在上海《收获》杂志社担任见习编辑的时候。阿城的处女座《棋王》投稿到《收获》,戈文正是这篇小说的经手编辑。这篇小说一发表便震惊文坛,还而荣获了1982-1983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
之后两人便保持着书信往来。
戈文来了北京,阿城便于戈文经常见面。买下四合院后,阿城更是成为四合院最早的座上客。
在四合院还没有成为京城年轻人文化圈子的时候,一次阿城来四合院的时候,在全聚德买了半只烤鸭还有一瓶黄酒,要和戈文共同分享。
阿城喜欢鸭胸脯,戈文喜欢鸭头、鸭翅和鸭腿。
阿城说,在国外鸡啦鸭啦的胸脯肉是其身上卖得最贵的部分,戈文便摇头说,胸脯肉的味道最差,还是鸭腿有嚼头。
两人各得其所。
那是四合院刚刚买下没几天,天气已经非常的寒冷,而戈文那时还没有解决四合院的供暖问题。
房间很冷,外面还挂着大风,烤鸭已经变的冰冷,连黄酒也是冷的。
吃到半当中,戈文就往厕所跑。
等戈文回来,阿城笑道:“喏,这就是鸭腿的味道!”
戈文也笑了,他问阿城:“你说,看书和写作哪一个更加的痛快?”
阿城认真的想了很久,然后才说,“当然写作比看书痛快了!”
戈文拍了下大腿,说,“是啊,拉肚子也比吃东西痛快!”
在四合院变成京城文化沙龙以后,四合院来来往往着太多的人了,不过戈文却认为阿城是所有人里最会讲故事和神侃的主角,除了自己外,恐怕只有北岛能与之媲美。
所以每次阿城到了四合院,便是除了自己外的另一个带有主角光环的天然中心。
他经常妙语不绝直到凌晨,让人听得目瞪口呆,彻底迷倒,甚至几周之后提起来还称叹不已。
陈凯歌曾有回和戈文议论阿城:“应该有人扛着一台摄像机每天跟拍阿城,一定是部特棒的片子。”戈文当场便表示赞同,后来想了想,才觉得像阿城那样的人,恐怕还是属于文字时代,将来流传下去的,一定还是他的文字与文字中的他。
这么多年了,戈文对阿城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那个大烟斗,不过当时,他还没有开始抽烟斗,依然还是抽香烟。那时,他的烟瘾便很大了,抽起烟来,腾云驾雾一般。
关于抽烟,阿城还曾说起过一个段子:
他说他有一个老同学,叫做付肆,姓付,家中排行老四,这人数学不是很好,曾闹出过一些笑话,所以大家有时候开玩笑的叫他0-4。
两人好几年未见面了。
某天付肆对他说:阿城啊,你抽烟抽了十几年了,这钱可以买一辆飞鸽自行车了吧!
是啊,阿城回答,你我工资都一样吧。
付肆说,一样啊。
阿城说,你从来不抽烟,让我看看你的那辆自行车在哪呀?
段子说完,阿城便哈哈大笑,随手摸出香烟又点了一支。
说起陈凯歌,便要说一下戈文授权给广西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电影《士兵突击》。
几个月前,戈文将自己的小说《士兵突击》以一毛钱的版税让给了广西电影制片厂的厂长魏必达,唯一的要求就是这部电影的电影导演要由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李少红四人联合执导。
经过几个月的紧张拍摄,《士兵突击》已开始进入后期制作阶段。所以单位关系在北京电影制片厂的陈凯歌、李少红和田壮壮三人有时会回北京来办事。
陈凯歌正是知道戈文在北京的消息后,才慢慢的融入了这个圈子。而有着陈凯歌的引路,和他同在北京电影学院的同级校友顾长卫、张黎等人也加入了文化沙龙。
阿城除了作家的身份外还是一名画家,五年前的星星画展,他正是其中的一名主力。再加上1983年戈文在复旦大学的“实验绘画展”上认识的一些画家,于是这个文化沙龙里又出现了很多年轻的画家。
随着四合院成为北京最有名气的文化艺术中心,随着电话、电报、信件的传播,慢慢的又有很多外地的文艺青年也会来朝圣。
正如前文所说的,这个时代的很多年轻人会全国各地到处跑,他们囊中羞涩,到了某地,就不得不要找朋友或者是朋友的朋友来借宿,否则就会露宿街头。
而四合院正是一个很好的修整地。
戈文还记得一个外号叫做苦茶的流浪艺术家。
在戈文的书房,当年苦茶为他画的一幅肖像画依然搁在书桌右侧的杂物架上头。
那副肖像画里,戈文微笑的盘膝坐在矮炕上,窗户外的阳光射进来让他的身影一半光明一半幽暗。在肖像画的右下角写着“画戈文苦茶”。
那天中午,戈文和苦茶就这几个馒头,一叠花生米,硬生生的喝了两瓶“老白干”。苦茶和戈文大谈法斯宾德,甚至预言般地说他渴望象法斯宾德那样夭折而死。
然后,苦茶趁着酒兴给戈文画下那副肖像画。
第二天,苦茶这人连招呼都不打,便飘然而去。
几年后,被西方媒体赞誉为能够用“铅笔画出彩色”的女画家萧晏晏在戈文的书房里看到了这幅画,然后,默然的告诉戈文,苦茶在一年前死于车祸,他酒后骑摩托车撞在大树上……
这些年来,诸如苦茶这样的朋友离开的消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传来一次。
又一种充满可能性的生活嘎然而止,他们象停走的钟,时针永远凝固在某一刻度旁。
……
在四合院,戈文曾和刘长乐议论过某位批评家的修辞风格。
刘长乐说,这个批评家常常使用“我们一向认为”,“我们历来主张”这类句子。
戈文笑着调侃:他肯定非常亢奋,一边写还一边拍大腿。
刘长乐说:他还频繁作总结,喜欢用“毫无疑问”,“由此可见”,“总而言之”作为一个段落的开头。
戈文笑了:他的大腿要被他拍红了。
此时的刘长乐还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一名编辑,丝毫看不出有一丝后世那个媒体大亨的气质。
在四合院,戈文曾听一个笔名叫做燕语呢喃的女诗人转述中国的计划生育运动考察报告。
她说,在计划生育运动考察报告中,有一副脍炙人口的对联是这样的:上联:横下一条心,下联:割断两根筋,横批:打一场计划生育的歼灭战!
许多年以后,《天涯》杂志推出一个专栏叫“民间语文”,里面便刊登了这条对联。
那天,另一个笔名叫做“贰伍肆壹”的学生诗人也补充了一些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他说农民对城里人跑到乡下强迫给农民做结扎“敢言不敢怒”。
农民们向城里派来的干部和医生抱怨说:你们城里有电视看、有电影看,我们乡下只有这么一点点“文化生活”,你们还要把我们“咔嚓”一下!
这个学生诗人一边用湖南口音转述农民的抱怨,一边用手势做剪刀状在空中挥舞,那发唬的样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后来,戈文问这个学生诗人才知道,他笔名中的两个字母指的是“处男”两字,而这正是受了戈文言语的影响。
燕语呢喃和处男贰伍肆壹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慢慢的淡出了四合院。
在四合院,戈文从一个同学的口中得知,这时候**的著作可以作为废纸处理。那个年轻人兴奋的描述他将家里整个翻了个遍,将**的书全部找出来捆成一堆卖给了在胡同口收破烂的老汉。
那个年轻人说,他再也不想留**的书了。那个年轻人说,他自从读了一些马克思恩格斯,就觉得**的书写的又土又差。那个年轻人说,他将所有的毛选塑料封皮都拆了下来,因为毛选是一毛一分一斤,而塑料封皮是一毛八分一斤。
戈文还记得当时自己听了那位同学的话破口大骂,要不是旁边有人拦住,他一定上去狠狠的揍那小子一顿。最后那小子灰溜溜的离开了四合院,以后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戈文的书架上也开始增加各种版本的**著作。
在四合院,戈文曾和《走向未来丛书》第一辑中《激动人心的年代》作者李醒民探讨过黑格尔的“知性的分析方法”。
李醒民说:知性不是理性,知性崇拜最容易变成教条主义。
戈文问他:旧版《小逻辑》把“存在论”译成“有论”,你觉得哪种译法好?
李醒民说:“有”这个字很中国,很玄,它有人的判断在里面;“存在”涵盖面大,它是客体世界。
戈文摇头,“存在”不也是一种判断吗?
李醒民说:有没有是日常判断,存在还是不存在是哲学判断。
那是在1954年的第一个月里。
在四合院里,戈文曾和众人讨论过先锋文学。
会议开得热火朝天,大家没日没夜地聊。人人都揣着一肚子的写作计划,许多人走火入魔,大谈马尔克斯川端康成海明威福克纳,还有算命八卦飞碟外星人野狐禅。
当时的沈善增还比较低调,一个人闷写小说还业余闷练气功。
许多年过去了,诺贝尔奖被法国高行健摘走,沈善增也变成了气功大师。
在四合院里,戈文曾批评过《十月》杂志刊登的一篇小说《在路上》。
后来这件事情不知怎么传到《在路上》作者的耳中。这个叫做化名coolcoolme的作者竟然是一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打听了很久才找到戈文家的电话号码,然后给他打电话进行申辩。
电话里,coolcoolme在挂电话的最后,用拉着戏曲拖腔,慢板叫道:“戈文啊戈文,你的话好狠好重!”
很多年过去了,戈文和这个化名coolcoolme,声音很甜美的女孩始终未能见过一面。
……
……
本章出场的龙套有:龙绍;苦茶;眼镜oo专卖;0-4;燕语呢喃;2541;coolcoolme;铅笔画出彩色
(未完待续。)
第248章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一)
十二月的晚上天气分外寒冷,屋子外寒风呼啸。
东厢房里,一群人围着一台电视机边,一边说话一边等着马上就要开始的足球比赛,今晚上会实况转播中国队和科威特队的足球比赛。只要中国队赢下这场比赛,便可以进入本届亚洲杯的决赛。
比赛还未开始,北岛已经十分的亢奋了,他一会儿跺着脚,一会儿原地转圈,戈文从不知道这个赫赫有名的诗人居然是个中国球迷。
坐在戈文右边上的顾城被北岛转来转去的身影绕的有些眼晕,停下正在和查海生探讨的诗歌话题,对着北岛没好气的说道,“别转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北岛停下了脚步,好奇的问道。
“像是一个吃过药的大耗子。”
“我靠!”北岛比了个中指,“别瞎咧咧,哥这是在思考人生!”
戈文看着不由的笑了起来,随着大家交往的越来越熟,自己的各种口头禅小动作竟然被他们学了个一干二净。
顾城翻了个白眼,“这种球也值得激动?”
“废话,那是因为更好的球,我们看不到。”北岛悠悠吐出一句话。
这时,比赛开始了,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电视屏幕上。
这场比赛,中国队面对科威特队凶狠的逼抢和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攻势,不慌不乱沉着应战,在稳固防守的基础上不时发起快速反击,终于由被人称为‘小火箭’的李华筠在延长期后十五分钟,利用一次突破机会敲开了对方大门。中国队挫败前一届亚洲杯冠军科威特队,进入了本届亚洲杯的决赛。
屋子里响起了欢呼声,北岛兴奋的嚎叫更是余音绕梁。
不过,此时戈文的心思却依然在想着北岛先前的那句话。
没错,我们现在是看不到更好的比赛,不过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随着欧洲各大联赛的转播,恐怕你们会开始怀念现在勇往直前的中国队。
看完比赛后,兴奋的几人,也没有心思睡觉,便在北岛的意见下摆起了麻将摊。
戈文玩了一会儿,有些累便自回屋睡觉去了,只余下剩下的北岛、顾城和查海生三人接着开始打扑克牌。
第二天一早,戈文刚刚踏入三人住的厢房,便看到查海生独自一人在屋子的桌子前数一大堆邹巴巴的钞票。
见戈文进来,查海生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低下头去数桌上的钱。
戈文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然后好奇的问道:“拿来这么多钱?”
查海生笑了笑,“做完你走后,我们玩斗地主,这钱是顾城和北岛输给我的。”
“哦。北岛和顾城呢?”戈文问道。
“在里面睡觉。”
数着数着,查海生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然后从兜里掏出烟给戈文递了一根,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口中嘟囔着,“从昨晚到现在我还没合过眼呢!”
听了他的话,戈文都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戈文记得最初见到查海生时,查海生穿着件很旧的长袖衬衫,戴着一副浅色赛璐珞框的眼镜,文静的向自己讨教朦胧诗的问题。他除了喝酒外,从不抽烟,也不赌博,几乎全身心的沉迷于写作,沉迷于自身营造的那个虚幻诗歌世界。
是戈文慢慢的将查海生从那个虚幻世界拖拽了出来,这个四合院也带给了查海生一个欢愉的环境。
只是,原本腼腆单纯从不抽烟的他在这里学会了抽烟,更是有些沉迷在牌桌之上,麻将、扑克……
好在查海生还没有忘记写作,只有写诗能让他重新回到书桌上。
一个忧郁的诗人死去了,可是一个赌徒流氓却诞生了!
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暂且不管查海生这个在戈文眼中已经废掉的诗人,戈文一大早早早的就离开了四合院,还专门带上他当初为国庆大阅兵专门买的莱卡照相机。
今天他受大哥王昕波的邀请,去参加一个由王昕波组织的聚会。
王昕波今年30岁,在中央歌舞团搞舞台音响扩音,是由一个北京的画家带进四合院。
说起王昕波可能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丝毫的印象,可是对于戈文来说,这个名字却如雷贯耳,大名鼎鼎。
前世他是一个北漂,多年混迹在北漂的音乐圈子里,再加上他那酒吧歌手的身份,因此认识了很多摇滚歌手,几乎所有的摇滚歌手都将王昕波视为中国摇滚乐的大佬,这一点便是偶然在酒吧遇到的一些名气及其响亮的摇滚乐手也承认。
那这位被称为老哥的王昕波到底有什么牛逼的地方?
这里要稍微介绍一下。
王昕波1954年4月28日出生于北京,自幼便热爱音乐和美术。15岁时用18元买了第一把西班牙旧吉他,然后便开始了他的音乐生崖。他10岁时对电子及无线电产生兴趣,在七八十年代他曾自己动手自己设计制作过很多的电子设备,84年到中央歌舞团搞音响工作,86年到中国旅游声像出版社录音棚做录音师,90年又调到百花录音棚,95年自己创建了lhs录音棚……
现在我们熟悉的崔健,唐朝,黑豹,郑钧,众多明星的专辑均出自他手。
而且,由王昕波在1979年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组织成立的万李马王乐队是公认的中国大陆第一支摇滚乐队。
在前世,戈文知道王昕波这人的时候,他已经是全中国著名的录音师和音乐制作人了,虽然王昕波那时已经离开了摇滚圈,可是他仍旧对摇滚乐队很是扶持,不仅录音制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还挖掘了大量的摇滚音乐人才。
今天戈文正是去参加王昕波组织的聚会。听王昕波说,参加这次聚会的都是北京喜欢音乐的年轻人,整个北京城里爱好摇滚的乐迷也都会汇集在一起。
戈文之所以要带上照相机,就是想要拍一些这个年代的中国摇滚人,看一看这个年代摇滚乐的真面目。前世他可是听很多前辈缅怀过**十时代中国摇滚乐的辉煌。
聚会的地点在北京三里屯的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快靠近工厂的时候,戈文看到有几个年轻人正倚在路边的砖墙上聊天。
见有人过来,他们立刻停下了谈论,目光盯着戈文上下打量,见戈文比较年轻,穿的也不是公安制服,神态又无比自如,看了一会儿,他们便不再看戈文,又继续聊起天来,有一个青年还从口袋里掏出了烟。
转过几堵破旧的矮墙,戈文便看到了站在一个厂房门口处的王昕波,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军大衣,留着长发,乱糟糟的一团,不过他的脸庞却让戈文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
此时王昕波已经看到了戈文,他招了招手,和身边的年轻人说了一句话,便向戈文迎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的。”王昕波微笑着对戈文说道。
“怎么会,我还真想听听你们的音乐哩。”戈文也笑了。
“这是崔健,在北京歌舞团上班,专业吹小号的。”王昕波对戈文介绍身边的年轻人。
“崔健?!”戈文眼睛一亮。怪不得这人越看越熟悉,原来他就是年轻时候的崔健啊。
“你好,我是戈文,一个作家。”戈文热情的伸过手去。
如果说王昕波是中国摇滚乐坛的元老,那崔健便是中国摇滚乐坛之父。
正是崔健在1985年亚运会的一场公开演出中大声的吼出了《一无所有》,才让整个中国知道了摇滚这种象征着自由和叛逆的音乐形式。
崔健被戈文的热情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戈文怎么这么激动?
他听说过戈文,也看过戈文的一些文章,在他的想象中戈文应该是一个带着眼镜、身上带有一种书生的儒雅。可谁知见了面,才知道戈文竟然和自己一般年纪,上身一件夹克外套,下身是水洗的牛仔裤,干练之极,和他想象中的人截然不同。
“你好,我看过你的很多文章,尤其是你的个人生命价值观非常的深刻。”崔健握住戈文的手寒暄道。
“好了,小崔,你带戈文先进去,我在等等不倒翁乐队。这帮孙子这么晚了还不到,不会是放我鸽子吧!”王昕波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进去再聊。
崔健闻言点了点头,招呼戈文道:“那我们先进去吧。”
戈文更在崔健的身后走进了厂房。
先前没进厂房前,戈文就能听到厂房内嘈杂的说话声,此刻跟着崔健进去,就看到厂房里竟然有近千人,这些人大多是年轻人,聚成一群一群,都在聊天。
这座厂房应该是一个车间,布局有些奇特。
厂房地面较为平整,是夯实过的石灰地。
中央有一座半人高的混凝土台子,台子长约二十米,宽有五六米,台子上摆着一套乐器,有架子鼓、电子琴和几把吉他、贝斯等。
庞大的厂房将这高台笼罩,四周的砖墙上方有一圈硕大的窗户,大多数窗户框上已没有了玻璃。其中一个窗户框上耷拉着一根电线,这根电线从高台上牵引出去,消失在围墙上部的那个窗户外。
厂房里的人群便围绕着那个混凝土台子或站或坐。
崔健向戈文介绍这次聚会的主要内容:“王哥,老早就想组织一次音乐节,不过因为地方不好找,一直没办法实现。你也知道北京作为首都管的是比较严的……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地方,也要偷偷摸摸的,不然被人告了,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戈文点了点头,将挂在脖子上的照相机拿起来,时不时拍几张照片。
“今天进行表演的乐队主要有万李马王乐队,就是王哥的乐队,还有七合板乐队、不倒翁乐队。另外我们还专门邀请了大陆乐队,今天他们也会上台表演,对了你听说过大陆乐队吗?”
戈文放下手中的照相机,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主唱是谁?”
“是艾迪!那家伙的吉他弹奏水平太牛逼了!”崔健砸吧了砸吧嘴巴,似乎还能感受到艾伦那无比高超的弹奏。
“谁?”戈文以为自己听错了,艾迪听了便不像是中国人的名字。
“艾迪,大陆乐队的主唱,也是吉他手,他是美国人。大陆乐队是一个外国人组成的乐队,演出的风格类似beatles。乐队成员共有七人,他们都在北京有工作,所以经常会换人,一般演奏的时候是五个人上台,艾迪是这个乐队的灵魂。”崔健估摸着戈文不知道大陆乐队的信息,便向他介绍到。
前世戈文听很多前辈聊起过这个年代的摇滚音乐历史,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崔健口中的外国人乐队。
如此看来却是有很多人物和事件湮没在历史的时光之中了。
“那你今天有表演吗?”
“嘿嘿,当然有,我可是七合板乐队的主唱。”崔健得意的笑了起来。
戈文有些哑然,他却是不曾知道崔健竟然也参加过乐队,他还以为崔健一直是独立歌手呢。
这时不远处,几个聊天的年轻人中,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看到崔健,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喊他。
崔健朝他挥了挥手,转头对戈文说:“来,认认我们的七巧板乐队。”
还没等戈文走近,他便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刘元。
刘元是中国爵士乐的领军人物,为中国爵士乐的推广和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
前世戈文在北京的cdcafé酒吧听过刘元的现场,其现场功力比起前世戈文看过的《中国好声音》里的那几位唱爵士的小孩儿可算是天壤之别。
没想到,刘元也曾经玩过摇滚!
戈文惊叹。
崔健开始向戈文一一介绍七合板乐队的成员:“这是文博、刘元、杨乐、安少华、周晓明、李秀利,我们七个人都是北京歌舞团的演员,大家志趣相投,都很喜欢摇滚乐,便凑到一起组成了七合板乐队。我们平常都是在北京的小餐馆和小旅馆里表演的,像今天这样的大场面还是第一次……”
(未完待续。)
第249章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二)
随着崔健的介绍,很快戈文便与七合板乐队的成员们打成一片。他前世便是酒吧歌手,和这些人自然有共同语言。
不过,戈文也发现此时的他们包括崔健在内对摇滚乐的理解还很粗糙,仅仅是喜欢这种节奏感强烈的音乐,平时演奏的曲目竟然是一些欧美的流行音乐。
这一点就连他接下来认识的不倒翁乐队也是一样。
不倒翁乐队的成员中也有戈文前世见过和接触过的人。
臧天朔,后世那个唱《朋友》的胖子,不是周华健的“朋友一生一起走”,而是那个“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此时的他还是一个很廋的年轻人。
丁武便是先前喊崔健的长发年轻人,他的样子倒是和后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仅是了年轻许多。几年后他会组建中国第一支重金属乐队——唐朝乐队,并成为中国很有名气的摇滚乐手,一直活跃在乐坛上。
孙国庆,这个后世在流行歌曲领域混的如鱼得水的家伙,在看到流行音乐始终无法摆脱盗版的阴影后,毅然完成了由歌手到电视节目主持人的角色转换,正如他在九十年代初从摇滚乐手到流行歌手之间的转换一般,娴熟之极。此时的他还不是后世那个可以和孟非相媲美的大光头,看上去很是清秀。
除了臧天朔、丁武和孙国庆外,不倒翁乐队成员还有王迪、王勇、秦齐、李季、严钢和李力。这些人,有些他在前世曾闻其名,有些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就如同七合板乐队唱欧美流行音乐一般,不倒翁乐队此时主要唱的却是日本的流行歌曲。此时的中国摇滚乐坛数来数去还是王昕波的万李马王乐队最像摇滚乐队,虽然他们目前也仅仅是翻唱欧美的乐队,不过他们翻唱的却是披头士、beegees和滚石乐队的音乐。
真实讲,说此时的中国有摇滚乐其实名不符其实,这些人仅仅是喜欢架子鼓、电吉他、贝斯等电子乐器合奏出来的现代音乐形式,这种从国外传进来的听起来会让人特别有劲的音乐是一种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在十年动乱时期,尽管官方的文化统治异常严酷,但仍有知青歌曲广为传唱。那时候,口琴、竹笛、手风琴、二胡的普及率是相当惊人的,虽然在学校的教育体系中这些东西基本上不被看重和传授,但在广大青年中却充满了能工巧匠,靠自学和宣传队的熏陶,更多的仅仅靠自学,他们多数人便因此掌握了一门乐器。
而对唱歌的爱好,也远远盛过后世的人们。
那时候的唱歌是什么呢?
终日在田野苦作,夜晚,城市的青年有机会啸聚于村头、河边、谷堆、麦场。到后来,返城的和私自返城的下乡知青,没什么工作,或者有工作但没什么忙碌的时候,他们就在街头晃荡、在空旷无人的冬日和同样空旷无人的旧日城市闲散,在一到天黑便家家户户自闭屋门、大街上如风吹过干净的夜晚成群掠过,而歌声就在这时候响起来。
它们有时候是过去几十年里的革命歌曲,有时是以此为基础的改了歌词的知青小调、黄色小调,有时是虽被禁止但依然流传的中外民歌,有时又是曾经流行但经文化的革命一度被认为是封资修黑货的诸多苏俄歌曲和中国爱情歌曲。
他们唱这些歌,从中得到了乐趣,他们唱这些歌,驱遣着生活的无聊,他们唱这些歌,间接感受到自己,他们唱这些歌,以此发散着青春的冲动、苦闷与寂寞无依。
唱歌,这是当时很大一批青年的娱乐,而当回乡知青渐渐步入岗位,****硝烟散去,国家百废待兴,人们开始向世俗生活遥望,而生活还很闲散。此时,又有一批孩子出生了。他们也长到了十七八岁或者二十出头,他们没下过乡或者大些的踩上了下乡的尾巴,他们进了工厂、大学或者待业闲逛,他们在文工团里吹吹打打或者对此行略有所知,他们生活里也发生了一种小小的乐趣,那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弹弹琴、唱唱歌、喝喝酒、吹吹牛。
此时已是70年代的尾声,社会风景正暗暗转变,但他们茫然不知,谁也不知道历史会偶然落下一些灰尘,飘到他们身上。
他们跟前面的回乡大哥一样,手握琴弦,随意唱着自己喜欢的歌。有一点稍稍不同的是,新的、当代的外国歌声进来了,他们有点激动地发现:那是一种新的音乐形式,一种听起来特别有劲的音乐,一种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发出来的东西。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中国最初也是最接近摇滚乐的人群出现了。王昕波、崔健、万李马王乐队、七合板乐队、不倒翁乐队等等等等。
王昕波的万李马王乐队便是当年的知青组成的乐队,而崔健的七合板乐队和臧天朔的不倒翁乐队却是新一代青年组成的乐队。他们年龄差了整整一个时代,可是对于电子音乐的喜爱,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开始磨练自己的音乐技能。
他们将手中的口琴、手风琴放下,拿起了电吉他电贝司和鼓锤,没有乐谱便从磁带里往出扒,没有方向便聚在一起相互切磋、交流、相互引介,比歌、凑乐、自己瞎琢磨。于是不久以后,中国终于出现了真正的摇滚乐,真正属于中国的新的不同于西方的摇滚乐!
所以戈文并没有因为自己比他们更懂摇滚乐而轻看他们。他知道,如果是自己处在和他们一样的情况,恐怕自己并不比他们强多少,他懂得多,只是因为他在前世曾站在这些人的肩膀上翘望过远方。
眼前的这些人,虽然现在还不是真正的摇滚乐队,可是他们却是新中国第一批尝试用电子乐器演绎现代音乐的音乐人,也是中国内地摇滚乐真正意义上的奠基者。
对王昕波、崔健等人而言,现代电子音乐只是他们心向往之的生活。他们没有想到作音乐,只是觉得这东西牛,喜欢唱它,喜欢弹它,他们把零星从外国亲戚那儿得来的唱片传来传去,在一起交流学琴的体会,在一起翻唱翻弹其中的一些歌。
这时候的他们还没有想到过创作,这时候的他们还没有想到要出唱片,这时候的他们还没有想到要写自己的歌,这时候的他们就是在一起玩自己喜欢的音乐,唱自己喜欢的歌。但环境会慢慢的赋予他们机会,他们在弹唱别人的音乐过程中,也慢慢有了更高的感觉和更高的冲动——
那就是创造自己的音乐!
这便是中国摇滚乐最初的星星之火!
等王昕波带着五个年轻的外国人走了进来后,本次活动的所有乐手已全部到齐。
此时整个厂房中除了中央的台子上还空无一人外,围绕台子的空档已经被人群挤满了。
作为本次活动的组织者,王昕波当仁不让的第一个跳上混凝土平台,而其他乐手也陆陆续续的跟着站了上去。
看到台子上有人出现,厂房里已经喧嚣的嘈杂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王昕波的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他扫射着台下的人群。
曾几何时,在万李马王乐队成立之初,他们也在北京外国语学院的操场上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演出,当初的场面也如今天这般聚集了这么多人。虽然那次演出曲目全是披头士、滚石的经典歌曲翻唱,可是依然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兴奋莫名。
而也是那场演出,让他们吃尽了苦头,派出所里呆了好几天,还被禁止以后再在公众面前集会唱歌。
可是喜欢音乐的激情不会被那点挫折所打到!对电子音乐的热情永不磨灭啊!
今天,在这里,我们又一次要开始伟大的演出了!
王昕波的目光扫在了戈文身上,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等将所有人的身影都扫视过后,王昕波用略微带有一丝紧张的声音开始大声说道——
“今天,全北京的电子乐队都聚集在了这里!
今天,全北京喜欢电子音乐的朋友们聚集在了这里!
我们中有很多人都相互不认识,是一个共同的爱好让我们大家走到了一起!
那就是对电子音乐的热爱!
……”
王昕波说着说着,话语逐渐流利起来,他带着一丝奋抗带着一丝狂热,大声的喊道——
“现在官方把我们视为如洪水猛兽,他们禁止我们公开演出,他们禁止我们聚众集会,他们禁止我们展现自己的爱好……可是他们无法禁锢我们的思想和灵魂!
就像十年动乱时期一样,尽管官方的文化统治异常严酷,可除了样板戏、革命歌曲,仍然有无数的知青歌曲广为传唱,仍然有无数传奇的民间歌手被大家所熟知!
今天他们可能死去,可能妥协,也可能还在同世俗抗争。
但是不管怎样,我们还在,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梦,我们还会继续传递着他们对音乐的追求,对自由的向往,对选择的决定,我们决不妥协!”
王昕波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台下的人群所打断,人群被他的口号所鼓舞,兴奋的喝彩声、口哨声、鼓掌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没错!我就是热爱电子乐!”
“决不妥协!”
“我们有选择自己喜欢的音乐的权利!”
“向电子音乐致敬!”
“王昕波,你说的太棒了!”
“我有权利说不!”
“我们要自由!”
……
“rock\'n\'roll!”戈文高喊了一句。
受周围人群的吸引,也被台上的王昕波的话所鼓动,戈文高高的将双手举过头顶,将食指与小指伸直,与此同时要用拇指压住弯下的中指和无名指。
先前还觉得王昕波等人此时还不算是摇滚歌手,仅仅算是电子乐的爱好者,可是马上就听到了王昕波的话,听着他阐述这场聚会的目的,听着他们对音乐的追求,对官方的抵抗,对自由的向往……
戈文知道自己错了,眼前这群人虽然还处于模仿的阶段,可能弹琴的水平都不算高超,可是他们真真确确是摇滚歌手!他们所演唱的真真确确是摇滚乐!
眼前的这一幕真真确确是新中国摇滚乐的伟大开端!(未完待续。)
第250章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三)
人群中,戈文那高亢中带有一丝嘶哑的声音,和他那独特的手势让周围的人群大为吃惊,也引起了台上几个人的注意,这几个人便是大陆乐队那几个外国年轻人。
看到有人竟然摆出了欧美摇滚演唱会中经常出现的手势和曾经熟悉的口号rock\'n\'roll,这几个外国人很是惊讶,没想到在中国竟然也能够遇到一个内行!
要知道便是在欧美,懂得这个摇滚手势礼的人也不算太多。更多的人打出的摇滚姿势除了伸出食指和无名指外,还将拇指也伸出去。只有那些经常混迹于各种摇滚现场的老人,才会像戈文那样用拇指压住弯下的中指和无名指。
几人在大为吃惊的同时,也回忆起当初他们自己在听摇滚演唱会时的热情。
说实话,大陆乐队的成员都来自国外,虽然此时在北京留学,对中国话也能半生不熟的说个差不多,但是对于刚才王昕波话里更深层含义,他们并不懂,毕竟他们只在中国生活了一两年而已。
此时的中国,别说是摇滚,便是港台那边传过来的流行音乐,诸如邓丽君这种抒发个人情感的歌曲都被官方说成是靡靡之音。这时候的摇滚根本就是个麻烦,是被当成了精神污染,被禁止的,喜欢这种类型音乐的乐队根本没有演出的地方。
所以他们只是认为在现场的年轻人之所以如此兴奋,只是因为他们为自己即将聆听到一场摇滚盛宴而欢呼。
而大陆乐队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给现场的观众们奉献一场精彩的演出。
戈文的欢呼似乎印证了他们的心里,于是大陆乐队像其他乐队一样对着台下的观众挥手,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艾迪和贝斯手保罗更是一边冲着戈文点头,一边也高举手臂还以摇滚礼致敬。
演唱会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了。
按照计划,最先表演的乐队自然是组织者万李马王乐队。然后不倒翁乐队和七合板乐队顺序演唱,最后压轴出场的则是大陆乐队。每个乐队都将表演三到四首最拿手的歌曲,等所有的歌曲表演完成,这场聚会就会结束。
之所以如此,却是担心这里的动静太大,招来公安或者是被附近小区的热心群众所举报,毕竟没有人愿意在派出所里待上几天。
什么是摇滚乐?
摇滚乐的定义是什么?
穿着奇装异服,带着激进的思想或者颓废的态度,披头散发,鼻上打孔,电吉他和架子鼓,站在舞台上大声的嘶吼、摔吉他……
这些就是摇滚?
如果真是这样,那摇滚这种现代音乐形式真的灭亡了,戈文心中一点都不会泛起波澜。
摇滚不是另类,不是浮夸的表演,它只是利用了电子乐器这种富有激情的音乐节奏来灵活大胆的表达创作者自身的情感,这种情感或许是对社会的反思或者反叛,或许是爱与和平,或许是反对宗教信仰,或许是悲观和虚无……这些情感并不统一,有时甚至相互矛盾,是错误的,但它却是真诚的,是发自肺腑的。
人们往往会被真挚的情感所感染,所吸引。
当电子乐器演奏出来的音乐中蕴含了创作者充沛的情感和力量时,当这种音乐里蕴含着的精神感染了他的听众的时候,电子乐终于变成了摇滚!
它脱离了单纯的音乐形式,代表着一群人在一个时代里的思考和探索,开始影响更多的人,他们的生活方式、时尚品味、处世态度,甚至是语言。
这才是真正的摇滚乐!
而王昕波的话,代表着他有着自己的思考和愿望,当他将这种情感掰碎了揉进他的音乐中,哪怕他所演奏的音乐仍是欧美乐队的翻唱,哪怕他的弹奏水平仍然粗糙,哪怕他到现在为止还对摇滚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可是,他所表演和演唱的依然是最最纯正的摇滚!
属于中国自己的摇滚!
是的,现在出现在戈文眼前的,就是新中国摇滚音乐的第一声!是万里长征路上的第一个脚印!
其实,在戈文的心目中认为,摇滚乐虽然是发源于美国的一个音乐新发明,但是在这么多年来的岁月中,摇滚乐早已开始不复最初的定义。它在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变迁而变化,每一个时代,摇滚的表现形式都不一样,但是只要它的内涵没变,精神没变,那它仍是最纯粹的摇滚。
摇滚其实就是一个筐子,装什么都可以。每一个民族、每一个音乐家,都给摇滚赋予了新的意义,只要稍微破坏这个筐子,就可以创造新的东西。
现在有一群中国年轻人开始准备往筐子里装东西了!
80年代的北京和后世完全不一样,这时候的北京很安静,走在马路上你能听到自行车车铃声,根本没有后世那种车流不息的繁华景象,空气里更不会有那种微微抖动的感觉。
摇滚很闹腾,有时候真的不好听,尤其还是一群只是喜欢电子音乐的爱好者的自娱自乐。
不过戈文却能从王昕波臧天朔崔健他们口中听到一种试图呐喊的冲动。
此时台上表演的是七合板乐队,崔健刚刚结束了一首欧美流行乐曲的演奏,停了下来喝水。
在他们的不远处,已经表演过的万李马王乐队、不倒翁乐队和仍未表演的大陆乐队都在一边的台子上休息。
王昕波还兼着热场的任务,见七合板乐队在调整乐器,准备下一首歌,便走到台子中央。面对台下的观众举起双手在空中往下压了压,示意台下的大家都安静一下。
这个动作,他几乎就没有停止过。
电子乐本身就会带来激烈的声音,虽然在演出开始前,搞音响出身的王昕波已经将音效调小,可是却奈何不了台下热情的观众。
每一首歌都会引起巨大的欢呼,哪怕台上的乐队表演的是他们弄不懂含义的英语。
每一首歌表演完毕,王昕波不得不上前去制止观众的欢呼,压制他们的热情,如果真的引来公安,自己几人被抓起来还是小事,可是这里足足有近千人,还有一些连胡子都没有长出来的小孩,那罪名可就大了。
戈文先前来这里,在厂房附近逗留的年轻人就是王昕波预防公安的一个手段。
原本都处在激动中的观众,不得不在王昕波的示意下渐渐安静下来,同时,他们的心中也是有些滑稽自怜和憋屈。
滑稽的是,王昕波的动作屡次重复,神色还透着一丝慌张,看上去仿佛小丑一般。
自怜的是,他们这群人竟然连欢呼都无法自由表达,明明只是在听音乐看演出,却像是见不得光的小偷一般。
憋屈的则是,这一次次被强行压抑的激动,就像是一个男人在和女人亲热,每每要到**,那女人却无情的抽身而去,抓耳挠腮之极!
站在人群中的戈文脸上也是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现场的情况就像是后世网络上老司机的一句调侃,我裤子都脱掉了,你给我看这个?
看七合板已经再次准备好了,王昕波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退了下去。台下观众脸上犹如被人灌了一瓶酱油的扭曲表情,也让他自己有些惭愧。前一刻还在台上嚷嚷什么决不妥协,下一刻便制止大家的欢呼,这短时间内的自我打脸,只要是个人,都会感到羞愧。
自己几个早已在派出所留下了案底,无所谓。大家可是听了我的号召才聚集起来,我不能让他们也在派出所留下不良记录啊!
王昕波心中暗自辩解道。
“下面,这最后一首歌……”崔健扶了扶面前的麦克风,然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些犹豫的停顿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向七合板的其他成员,见大家点头,便又转身面向观众,接着说道:“这最后的一首歌是中文歌曲……”
崔健刚说七合板接下来要唱一首中文歌,台下的听众便躁动了起来。
演唱会进行到现在,所有的乐队演唱的都是外国歌曲,有英文歌曲,有日语歌曲,却一直没有中文歌曲。
此刻七合板说要演唱中文歌曲,这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可是一场电子音乐的聚会,唱的只能是电子乐,崔健说要唱中文歌,难道这是他们自己创作的?
不仅仅是台下的观众,便是一直留在台上休息的万李马王乐队和不倒翁乐队的成员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崔健等人。
这之前,大家可没有听说崔健他们自己创作了歌曲啊!
戈文同样很惊讶,难道自己即将要见证历史了吗?
他将脖子上挂着的照相机拿起,赶紧抓拍了几张照片。
作为穿越者,又是音乐圈子里的人,戈文自然知道,中国摇滚乐的初啼。
崔健之所以被大多数人称之为中国的摇滚教父,除了他一系列的摇滚专辑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是他在1985年5月9日北京举行的为纪念国际和平年的音乐会上,演唱了《一无所有》,这是中国摇滚乐的第一次公开亮相,正是这首歌的出现,犹如一颗原子弹一般宣告了中国摇滚乐的诞生。
难道《一无所有》这个时候就已经创作出来了吗?
台上,崔健并没有因为台下的喧嚣而停止说话,他接着说道:“这首中文歌曲,是由我作词,七合板乐队全体成员作曲。这是我们尝试创作的第一首电子乐歌曲。今天,最后一首歌曲,这首《不是我不明白》献给大家!”
不是《一无所有》!
戈文有些失望,但是内心随即便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期待,会不会是一首能和《一无所有》相媲美的作品呢?
从崔健口中得知七合板乐队自己创作了一首电子乐歌曲,无论万李马王乐队成员还是不倒翁乐队成员的内心都是一阵巨大的后悔。
其实翻唱了这么多电子乐作品后,大家的内心都有一种别扭感。这些电子乐再好,毕竟不是中文歌曲,他们唱起来虽然流利却也有一种深深的隔膜,尤其是唱给观众听的时候,很多他们自己认为很好的歌词却得不到观众的认同。
很早以前,大家便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奇怪**,只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人抓不住踪影,无法用语言表达。此刻听崔健说他们自己创作了一首中文电子乐歌曲,大家都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内心深处,其实早就想要演唱属于自己的歌曲,创作自己的中文电子乐作品。
糟糕!竟然被七合板乐队抢先了!
无论七合板乐队创作的这首叫做《不是我不明白》的歌曲究竟好不好听,它终究是全中国第一首现代电子音乐歌曲,仅此一点,就足以写进历史中。
这时候的他们还不清楚,《不是我不明白》不仅是中国第一首现代电子音乐歌曲,还是中国第一首摇滚歌曲。
随着架子鼓的鼓点和电吉他的轰鸣,崔健那有些沧桑的调子从麦克风里传了出来——
过去我不知什么是宽阔胸怀
过去我不知世界有很多奇怪
过去我幻想的未来可不是现在
现在才似乎清楚什么是未来
噢……
戈文睁大了眼睛。
崔健刚唱了几句,戈文就知道,这绝对是一首真正的摇滚作品,而且还是中国的摇滚乐作品。
放佛后世听到的崔健的歌曲一般,那种隐隐熟悉的味道弥漫而出。
戈文情不自禁的又举起了右手,拇指压住弯下的中指和无名指,食指与小指笔直的刺向天空。
向崔健致敬!
向七合板乐队致敬!
向中国的摇滚乐致敬!
而在他的身边,几个年轻人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欢呼雀跃着,一边下意识的比照着戈文的手势,也将自己的手臂举起。
台上一边站着的王昕波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看着台下陷入疯狂之中的观众,他慢慢的举起自己的右手,像美国的巴顿将军一般,对着仍在嘶吼的崔健以及七合板乐队,食指中指并拢,其他手指蜷缩在掌心,缓缓的抵在自己的太阳穴,然后飞快的滑下。
他的身边,其他的人脸上的懊恼已经消失,只剩下兴奋不已的满足笑容。
再远处,有掌声和欢呼声慢慢朝着舞台一波一波凶猛袭来。
更远处,这座厂房的大门被推开了。
年仅16岁,穿着棉袄,脖子上还歪歪斜斜的挂着一条红领巾的何勇,一手扶着大门,另一只手撑在大腿上,让自己不要摔倒。为了这场聚会,他逃学后跑了十几里路赶过来了。
何勇气喘吁吁的看着台上那个意气焕发的年轻人,目光中充满了向往和取而代之的激情。(未完待续。)
第251章 打脸
,明天晚上替换。有新章节,就说明已更新替换了。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防盗实在是迫不得已的。
现在每日新增订阅只有270出头,最新章节的订阅是130出头。算一下一天的收入:
270(新增订阅)*3(一个新增订阅按3000字考虑)*5(一千字5分钱,含起点的分成)=4050(单位:分)
起点分初级和高级vip读者,这里都按1000字五分来算,扣掉起点的一半分成,叛儿每天晚上码字4个小时,收入只有2.05元。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无言以对啊!
所以还请大家理解包容一下。毕竟我是真心想要将大时代完本的。只是这样的成绩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以上。
……
……
人群中,戈文那高亢中带有一丝嘶哑的声音,和他那独特的手势让周围的人群大为吃惊,也引起了台上几个人的注意,这几个人便是大陆乐队那几个外国年轻人。
看到有人竟然摆出了欧美摇滚演唱会中经常出现的手势和曾经熟悉的口号rock\'n\'roll,这几个外国人很是惊讶,没想到在中国竟然也能够遇到一个内行!
要知道便是在欧美,懂得这个摇滚手势礼的人也不算太多。更多的人打出的摇滚姿势除了伸出食指和无名指外,还将拇指也伸出去。只有那些经常混迹于各种摇滚现场的老人,才会像戈文那样用拇指压住弯下的中指和无名指。
几人在大为吃惊的同时,也回忆起当初他们自己在听摇滚演唱会时的热情。
说实话,大陆乐队的成员都来自国外,虽然此时在北京留学,对中国话也能半生不熟的说个差不多,但是对于刚才王昕波话里更深层含义,他们并不懂,毕竟他们只在中国生活了一两年而已。
此时的中国,别说是摇滚,便是港台那边传过来的流行音乐,诸如邓丽君这种抒发个人情感的歌曲都被官方说成是靡靡之音。这时候的摇滚根本就是个麻烦,是被当成了精神污染,被禁止的,喜欢这种类型音乐的乐队根本没有演出的地方。
所以他们只是认为在现场的年轻人之所以如此兴奋,只是因为他们为自己即将聆听到一场摇滚盛宴而欢呼。
而大陆乐队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给现场的观众们奉献一场精彩的演出。
戈文的欢呼似乎印证了他们的心里,于是大陆乐队像其他乐队一样对着台下的观众挥手,乐队的吉他手兼主唱艾迪和贝斯手保罗更是一边冲着戈文点头,一边也高举手臂还以摇滚礼致敬。
演唱会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了。
按照计划,最先表演的乐队自然是组织者万李马王乐队。然后不倒翁乐队和七合板乐队顺序演唱,最后压轴出场的则是大陆乐队。每个乐队都将表演三到四首最拿手的歌曲,等所有的歌曲表演完成,这场聚会就会结束。
之所以如此,却是担心这里的动静太大,招来公安或者是被附近小区的热心群众所举报,毕竟没有人愿意在派出所里待上几天。
什么是摇滚乐?
摇滚乐的定义是什么?
穿着奇装异服,带着激进的思想或者颓废的态度,披头散发,鼻上打孔,电吉他和架子鼓,站在舞台上大声的嘶吼、摔吉他……
这些就是摇滚?
如果真是这样,那摇滚这种现代音乐形式真的灭亡了,戈文心中一点都不会泛起波澜。
摇滚不是另类,不是浮夸的表演,它只是利用了电子乐器这种富有激情的音乐节奏来灵活大胆的表达创作者自身的情感,这种情感或许是对社会的反思或者反叛,或许是爱与和平,或许是反对宗教信仰,或许是悲观和虚无……这些情感并不统一,有时甚至相互矛盾,是错误的,但它却是真诚的,是发自肺腑的。
人们往往会被真挚的情感所感染,所吸引。
当电子乐器演奏出来的音乐中蕴含了创作者充沛的情感和力量时,当这种音乐里蕴含着的精神感染了他的听众的时候,电子乐终于变成了摇滚!
它脱离了单纯的音乐形式,代表着一群人在一个时代里的思考和探索,开始影响更多的人,他们的生活方式、时尚品味、处世态度,甚至是语言。
这才是真正的摇滚乐!
而王昕波的话,代表着他有着自己的思考和愿望,当他将这种情感掰碎了揉进他的音乐中,哪怕他所演奏的音乐仍是欧美乐队的翻唱,哪怕他的弹奏水平仍然粗糙,哪怕他到现在为止还对摇滚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可是,他所表演和演唱的依然是最最纯正的摇滚!
属于中国自己的摇滚!
是的,现在出现在戈文眼前的,就是新中国摇滚音乐的第一声!是万里长征路上的第一个脚印!
其实,在戈文的心目中认为,摇滚乐虽然是发源于美国的一个音乐新发明,但是在这么多年来的岁月中,摇滚乐早已开始不复最初的定义。它在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变迁而变化,每一个时代,摇滚的表现形式都不一样,但是只要它的内涵没变,精神没变,那它仍是最纯粹的摇滚。
摇滚其实就是一个筐子,装什么都可以。每一个民族、每一个音乐家,都给摇滚赋予了新的意义,只要稍微破坏这个筐子,就可以创造新的东西。
现在有一群中国年轻人开始准备往筐子里装东西了!
80年代的北京和后世完全不一样,这时候的北京很安静,走在马路上你能听到自行车车铃声,根本没有后世那种车流不息的繁华景象,空气里更不会有那种微微抖动的感觉。
摇滚很闹腾,有时候真的不好听,尤其还是一群只是喜欢电子音乐的爱好者的自娱自乐。
不过戈文却能从王昕波臧天朔崔健他们口中听到一种试图呐喊的冲动。
此时台上表演的是七合板乐队,崔健刚刚结束了一首欧美流行乐曲的演奏,停了下来喝水。
在他们的不远处,已经表演过的万李马王乐队、不倒翁乐队和仍未表演的大陆乐队都在一边的台子上休息。
王昕波还兼着热场的任务,见七合板乐队在调整乐器,准备下一首歌,便走到台子中央。面对台下的观众举起双手在空中往下压了压,示意台下的大家都安静一下。
这个动作,他几乎就没有停止过。
电子乐本身就会带来激烈的声音,虽然在演出开始前,搞音响出身的王昕波已经将音效调小,可是却奈何不了台下热情的观众。
每一首歌都会引起巨大的欢呼,哪怕台上的乐队表演的是他们弄不懂含义的英语。
每一首歌表演完毕,王昕波不得不上前去制止观众的欢呼,压制他们的热情,如果真的引来公安,自己几人被抓起来还是小事,可是这里足足有近千人,还有一些连胡子都没有长出来的小孩,那罪名可就大了。
戈文先前来这里,在厂房附近逗留的年轻人就是王昕波预防公安的一个手段。
原本都处在激动中的观众,不得不在王昕波的示意下渐渐安静下来,同时,他们的心中也是有些滑稽自怜和憋屈。
滑稽的是,王昕波的动作屡次重复,神色还透着一丝慌张,看上去仿佛小丑一般。
自怜的是,他们这群人竟然连欢呼都无法自由表达,明明只是在听音乐看演出,却像是见不得光的小偷一般。
憋屈的则是,这一次次被强行压抑的激动,就像是一个男人在和女人亲热,每每要到**,那女人却无情的抽身而去,抓耳挠腮之极!
站在人群中的戈文脸上也是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现场的情况就像是后世网络上老司机的一句调侃,我裤子都脱掉了,你给我看这个?
看七合板已经再次准备好了,王昕波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退了下去。台下观众脸上犹如被人灌了一瓶酱油的扭曲表情,也让他自己有些惭愧。前一刻还在台上嚷嚷什么决不妥协,下一刻便制止大家的欢呼,这短时间内的自我打脸,只要是个人,都会感到羞愧。
自己几个早已在派出所留下了案底,无所谓。大家可是听了我的号召才聚集起来,我不能让他们也在派出所留下不良记录啊!
王昕波心中暗自辩解道。
“下面,这最后一首歌……”崔健扶了扶面前的麦克风,然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些犹豫的停顿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向七合板的其他成员,见大家点头,便又转身面向观众,接着说道:“这最后的一首歌是中文歌曲……”
崔健刚说七合板接下来要唱一首中文歌,台下的听众便躁动了起来。
演唱会进行到现在,所有的乐队演唱的都是外国歌曲,有英文歌曲,有日语歌曲,却一直没有中文歌曲。
此刻七合板说要演唱中文歌曲,这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可是一场电子音乐的聚会,唱的只能是电子乐,崔健说要唱中文歌,难道这是他们自己创作的?
不仅仅是台下的观众,便是一直留在台上休息的万李马王乐队和不倒翁乐队的成员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崔健等人。
这之前,大家可没有听说崔健他们自己创作了歌曲啊!
戈文同样很惊讶,难道自己即将要见证历史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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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穿越者,又是音乐圈子里的人,戈文自然知道,中国摇滚乐的初啼。
崔健之所以被大多数人称之为中国的摇滚教父,除了他一系列的摇滚专辑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是他在1985年5月9日北京举行的为纪念国际和平年的音乐会上,演唱了《一无所有》,这是中国摇滚乐的第一次公开亮相,正是这首歌的出现,犹如一颗原子弹一般宣告了中国摇滚乐的诞生。
难道《一无所有》这个时候就已经创作出来了吗?
台上,崔健并没有因为台下的喧嚣而停止说话,他接着说道:“这首中文歌曲,是由我作词,七合板乐队全体成员作曲。这是我们尝试创作的第一首电子乐歌曲。今天,最后一首歌曲,这首《不是我不明白》献给大家!”
戈文有些失望,但是内心随即便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期待,会不会是一首能和《一无所有》相媲美的作品呢?
从崔健口中得知七合板乐队自己创作了一首电子乐歌曲,无论万李马王乐队成员还是不倒翁乐队成员的内心都是一阵巨大的后悔。
其实翻唱了这么多电子乐作品后,大家的内心都有一种别扭感。这些电子乐再好,毕竟不是中文歌曲,他们唱起来虽然流利却也有一种深深的隔膜,尤其是唱给观众听的时候,很多他们自己认为很好的歌词却得不到观众的认同。
很早以前,大家便有一种朦朦胧胧的奇怪**,只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人抓不住踪影,无法用语言表达。此刻听崔健说他们自己创作了一首中文电子乐歌曲,大家都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内心深处,其实早就想要演唱属于自己的歌曲,创作自己的中文电子乐作品。
无论七合板乐队创作的这首叫做《不是我不明白》的歌曲究竟好不好听,它终究是全中国第一首现代电子音乐歌曲,仅此一点,就足以写进历史中。
这时候的他们还不清楚,《不是我不明白》不仅是中国第一首现代电子音乐歌曲,还是中国第一首摇滚歌曲。
随着架子鼓的鼓点和电吉他的轰鸣,崔健那有些沧桑的调子从麦克风里传了出来——
……
这绝对是一首真正的摇滚作品,而且还是中国的摇滚乐作品。
放佛后世听到的崔健的歌曲一般,那种隐隐熟悉的味道弥漫而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