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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子缜     武当宋青书txt下载     武当宋青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接战

    并不是说青书如何偏袒杨逍,只是纪晓芙这时候连孩子都给生了,还能怎么办?抢过来给殷梨亭做老婆?莫非让殷梨亭头上顶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么?何况,人家孩子都有了,名字还叫“不悔”,还要强人所难么?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男欢女爱原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怎奈何纪晓芙原本和殷梨亭订婚,却又与杨逍珠胎暗结,生米煮成熟饭,殷梨亭自然是其中最大的受害者,但是这事委实是棘手之极,要么就是让纪晓芙随杨逍走,要么就是殷纪二人成亲。

    若纪晓芙随杨逍走了,那固然成全了一对鸳鸯眷侣,但殷梨亭的心只怕也会被伤透;若殷纪二人成亲,那杨逍发狂发疯倒还在其次,武当殷六侠的头上只怕是绿的发亮了。

    在青书看来,杨逍不过在昆仑山萍水相逢,自己颇为欣赏这人的武功风采而已,但终究不过数面之交,如此一说,自然是六师叔与自己亲的多。

    但杨不悔只怕都有四五岁了,纵然能瞒过纪晓芙失身杨逍之事,但杨不悔的存在总归是瞒不过的。

    殷梨亭素来优柔寡断,若他知晓纪晓芙已然未婚有孕,后果如何,实在难以揣测。

    这一段事当真是尴尬已极,纵然青书有心帮殷梨亭,也不知从何帮起。

    却见杨逍伸出右手揽住纪晓芙纤腰,哈哈一笑,屈指弹出一颗石子,呼啸有声,强劲异常。殷梨亭手中长剑被他弹的一歪,险些脱开手去。杨逍凑到纪晓芙耳边,低声道:“晓芙,瞧我如何破敌。”飘然纵起。怀中尚且揽着脸色通红的佳人,杨逍轻喝一声,左手或拍或抓,屈曲转折。精妙之极的“大擒拿手”之外,竟还用上“乾坤大挪移”的功夫。

    殷梨亭长剑原本被他用“弹指神通”击偏,杨逍看准方位,以有心算无心,再用上明教镇教神功“乾坤大挪移”,看似轻轻巧巧的一圈一弯。左手扣住殷梨亭手腕要穴。但这几下却是使尽浑身解数,才能一举制住这位武当六侠。

    也是殷梨亭身受重伤,腿脚不便,闪躲不及,方才被他制住。否则杨逍即便能胜他,也得三十招之后才行。

    青书在旁边看得大是凛然,心道这杨逍出手竟仿佛蕴含“后发制人”的武学至理。要知殷梨亭的这一招“叶公好龙”是武当派难得地雷霆剑术“风雷剑式”中的绝招,猛若霹雳,先行出手占住气势。极少有人能挡的住。

    但杨逍却是在后出手,全然不顾殷梨亭剑势,先使“弹指神通”破去他严密剑法,再使出“大擒拿手”,配合“乾坤大挪移”,当真是空手入白刃的上佳妙术。殷梨亭腿脚不便,躲闪不及之下,登时被他拿住。

    殷梨亭挣地俊脸通红,喝道:“贼子!快放开晓芙!”

    杨逍冷笑道:“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哈,就你这点微末功夫。也配去守护晓芙?”他还待再出言讥讽几句,好在纪晓芙面前一逞威风,忽见一点寒芒掠过,心中一凛,松开扣住殷梨亭手腕的左手,抱着纪晓芙飘身退后三丈,却是青书好整以暇的圈转长剑。

    杨逍寒声道:“武当派是打算以多欺少么?”他猛然醒悟到殷梨亭乃是武当六侠,是宋青书的师叔。自己方才侮辱殷梨亭的话给青书听去,只怕要被两人围攻,殷梨亭虽然腿脚不便,武功削弱几层,但宋青书一身功夫还要胜过其叔。两人联手。自己定然挡之不住。所以方才出言挤兑,好激得与其中一人单打独斗。自己便可趁机带着纪晓芙逃之夭夭。

    宋青书冷笑道:“杨左使,无论你与我六叔有何过节,我这个做小辈的都无权插手。但你出言辱他,不啻侮辱我武当一派,六叔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便由我这个做小辈地代他教训你!”

    杨逍心道:“方才一路走来,还谈天说地,言笑无忌。这少年翻脸翻的也忒快了吧?”却浑然忘了自己不得谢逊消息不回昆仑的言语。殷梨亭适才心系纪晓芙,听得这人自承杨逍,尚未多加注意,此刻听得青书提及“杨左使”三字,登时脱口惊呼:“你是魔教的大魔头杨逍!”

    杨逍本来严阵以待,听得殷梨亭惊呼,不由哂道:“正是区区在下。”

    殷梨亭见纪晓芙不发一言,沉默不语,只道纪晓芙被杨逍制住,当即大喝道:“杨逍,你快将芙妹放开!我便放你离开。”

    杨逍深情的望着纪晓芙,将头低下,凑到纪晓芙耳边,用嘴唇碰了碰纪晓芙耳垂,轻轻道:“即便我放开天底下任何事任何人,我都舍不得把你放开…晓芙,咱们走吧?”他本能的感觉到纪晓芙有着轻微的反抗情绪,当即借殷梨亭话头,在她耳边说着绵绵情话,这招果然奏效,方说到一半,便感觉纪晓芙身子一软,呼吸渐渐急促。

    杨逍将头抬起,嘴角泛起自信的笑容,傲然道:“我杨逍要走便走,天下谁人能拦?”

    殷梨亭见他低头去吻纪晓芙耳垂,登时目欲裂,怒吼一声,长剑电闪,刺向杨逍“膻中”要穴,怎奈他右腿中箭,浑然使不上力,一脚踩空,登时摔倒。青书连忙快步走上前去,将他扶起。杨逍哈哈一笑,正待出言讥讽,纪晓芙却是“啊”的一声,唤道:“殷…殷六侠,你没事么?”

    殷梨亭听得她出言相询,登时喜不自胜,以剑拄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答道:“没事,没事。芙妹,你放心,我定然将你救出。”

    纪晓芙脸色一红,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杨逍却看得眉头皱起,右手紧了紧,冷笑道:“殷六,你若是个男人,便堂堂正正和我打一架,败者终生不见晓芙,你敢么?”

    他见纪晓芙对殷梨亭颇为愧疚,当即语出奇峰,逼得殷梨亭不得不和他打。他早知青书虽名为师侄,真实功夫却比殷梨亭这师叔还要强。所谓柿子拣软的捏,杨逍一心想带纪晓芙离开这是非之地,自然便想速战速决,顺便来个一劳永逸,也是极妙的。

    要知宋青书所站方位极为巧妙,借着蒙古北、南两方奔腾不休的兵马,恰巧封住杨逍退路。杨逍若要逃也不是不可,只是他轻功原本就和青书不相上下,此时怀抱一人,必然不及对方。是以他连消待打,直接找上原就弱上一筹,还受了伤的殷梨亭。

    殷梨亭面色涨红,正要答话,青书却将身一闪,横亘两人中间,冷然道:“杨左使,你欲趁人之危,也无需说这等冠冕堂皇之语。我六叔身子若然完好,又何惧你?便是我这个做小辈的,也未必便怕了你!”

    也不待杨逍答话,一式“风呼云啸”,挟带锐利破空之声,往杨逍右臂刺去。

    杨逍见他剑来,势道十分迅疾,躲之不过,当即滴溜溜的一转身,“乾坤大挪移”第二层的功夫使出,左手扣住一枚石子,嗖的弹出,青书长剑一偏,登时刺空。

    杨逍步子转动,纵是抱着纪晓芙,却丝毫不减其灵动。左手或抓或拍,虽从左边出手抬起,但落下之时,却是在右边,端的算是飘忽不定,奇奥非常。

    杨逍地“乾坤大挪移”虽然只练到第二层,但却是精研了十余年之久,运用之妙,早已收发由心,配合着他一身博杂之极的武学,施展开来,委实威力惊人。

    青书在昆仑山上和他过了百招,原是杨逍轻敌外加手下留情,抑且他那个时候超水平发挥,运用“松静挺拔”至理,才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半年一过,青书习练“太极十三势”,悟通“化势”,周身武学融会贯通,只须花四五年功夫精细打磨,放眼天下,找不出五个人能败他,即便杨逍、俞莲舟这等一流高手,也只能望其项背。

    这时候他虽然武学大进,杨逍手中也抱了一人。但虽然杨逍只是一手出招,却仿佛较之当日更加凌厉凶猛,比之成昆又是一番光景。

    成昆是招数诡奇,内力阴阳交杂,令人防不胜防。杨逍却都是堂堂正正的招数之外,辅以“乾坤大挪移”的奇妙功夫,奇正相生,内力虽不及成昆深厚,内劲变化也不如成昆诡奇,但却让人生出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的感觉。

    两人掌来剑往,斗了七十余招,杨逍渐渐吃受不住,抱着纪晓芙的右手也开始动用,不时使出“弹指神通”解围,但究竟还是落在下风。

    蓦地,青书大喝一声,纵身跃起,轰的一掌推出,印向杨逍头顶。

第九十二章 六侠

    杨逍怀抱一人,施展不开,但他此时被一个小辈逼得憋闷无比,依他狷介之性,若还被逼得放开心爱之人,他这明教的光明左使,可当真是要颜面扫地了。

    见青书一掌从天拍下,当即冷哼一声,左手运足十成力道,缓缓拍出。

    他这一掌有个名堂,叫做“雷天大壮”,《易经》云:“震上乾下,爻九二,曰大壮之象,利贞。”杨逍这掌乃是他多年来精研“乾坤大挪移”,再博览群书,融合毕生武学精华汇集而成。

    要知杨逍一身武功胜在轻灵迅猛,犹如雷霆霹雳,电闪而过,恍若羚羊挂角,让人摸不着痕迹。

    然而雷霆隐匿九天之上,蓄势待发。这种气势含纳在武功之内,却是“乾坤大挪移”的手段,这门神功杨逍虽然只学了前两层,但日夜揣摩,依他武学修为,以能渐渐推陈出新,这门蓄势的手段,便是他自己悟得。

    蓄势待发的雷霆之怒,远比一闪即过的闪电厉害的多。

    但青书含怒出手,“探势”“单推势”“担势”“扑势”融为一掌,他率领一帮人刚到黄鹤楼时,便和张松溪谈了许久。武当七侠里面,他与张松溪、殷梨亭关系最好,张松溪将“擘天掌力”的发劲原理告诉于他,只说这门掌力非脏腑、丹田两处发力不足已全其势,须得打通任督二脉,浑身溶溶泄泄方才能够修炼。

    这“擘天掌力”足有催云断石之威,掌力之强。无双无对,或许唯有当年的“降龙十八掌”能够匹敌一二,青书听得这发劲原理,无非也是以九阳功为基。再辅以“蓄势”二字,不过是以丹田脏腑两处储气蓄势罢了。

    他虽未通任督二脉。生死玄关,但“化势”已成,九阳功也练得颇为精当,当即便想到。以“借势”代替“蓄势”。发动这门掌力,虽不及原版那般强悍,但好歹能发挥出七八成的威力,此刻他四势合于一掌,发动地就是这门张三丰以三派九阳功为基,精心研制的“擘天掌力”。

    武当七侠都是他的长辈,谆谆教导之外还能和他促膝长谈的,除了张松溪,便只有殷梨亭了。殷梨亭虽然性子柔弱。却是一个极好地倾听者,青书十岁以前,每每练功之余,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也只有这位六师叔愿意听。听了之后也只是嘴角含笑。拍拍他肩。说,男子汉大丈夫应当豪迈慷慨。作伤春悲秋之态,可不是我武当男

    这话从殷梨亭嘴中说出,虽显得有些别扭,但青书也从中知道,这样地一个男子,性格虽然优柔,但却绝非懦弱之辈。

    毕竟,男子汉大丈夫,骨子里所向往的,始终是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任侠生活。

    那是每一个男人都会做的梦,即便他有多么地不得志,多么地不如意,这个梦,依然存在。

    殷梨亭或许是沾了几位师兄的光吧,武当七侠的大名响彻寰宇,他殷六侠自然也是威名赫赫之辈。虽说武功不及前面几位那么精纯高深,但一手剑术却是极为漂亮的。然而,武当七侠里面,他的声名,或许较之久不出世的俞岱岩和张翠山,都要弱些。

    他是个淡泊君子。

    然而,此刻的淡泊君子,却被杨逍肆意侮辱。

    手中抱着对方的未婚妻,神态轻蔑的指着对方挑衅,杨逍地所作所为让青书忍不住无名火起。

    这是天下第一高手,武当张三丰的亲传弟子殷梨亭。

    这是我们武当的精神支柱之一,武当七侠的第六侠。

    单凭这两点,岂是你杨逍可以侮辱的?

    最重要地,这是自小陪我一起练武一起习文一起谈天说地地殷六叔。

    青书神色铁青,高高跃起,再借了一个“下势”,“擘天掌力”含愤而发,和杨逍的“雷天大壮”撞在一处。

    砰地一声巨响,阵阵气流环绕溢出,杨逍双足一沉,陷进地里三寸有余,他再顾不得搂住纪晓芙,连忙运使柔劲将纪晓芙推开,免得她被掌力余波所伤到。

    但这一运使柔劲,登时让他如雷掌力中出现一丝破绽。

    “擘天掌力”何等厉害?号称“擘天”,连天都可擘之,何况于雷。虽说青书此掌绝无原版那般厉害,但此刻融合“太极十三势”中五势,也绝对倍胜那传功长老发出的降龙十二掌。

    无孔不入的掌力破开杨逍内劲,如毒蛇一般刁钻成螺旋状沿着他左臂一路攻下,不停的撕扯着杨逍手臂经脉。

    杨逍先是手臂剧痛,闷哼了一声。继而胸口气血翻腾,哇的吐出一口鲜血,纪晓芙见他吐血,惊呼一声:“杨郎!”

    殷梨亭听得这声,仿佛什么都明白了,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但杨逍不愧是明教光明左使,“乾坤大挪移”虽说只通皮毛,但也将来劲卸掉五六分,但剩下四分劲却重创了他左臂经脉。脏腑虽然无事,但堂堂正正的比试中受此重创,几乎便毁了一条手臂,已是二十年未有之事。

    杨逍见自己集生平武学之大成的绝技竟被人所破,不由的面如死灰,心灰意懒,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方要说句软话。却见青书仰天吐出一口鲜血,恍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老远。

    杨逍面上一怔,念头急转,蓦地一把拉过纪晓芙,不顾左臂重伤,飞奔而去。

    殷梨亭呆呆的望着杨逍拉着纪晓芙跑远,心中也不知是痛是悲。怔忡半晌,他方才记起侄儿似乎被杨逍给击的重伤。当即一瘸一拐的走到青书身旁,俯下身去,将他扶起,急声问道:“青书,你没事么?”

    见无人答应,当即伸手去探他鼻息,但觉气若游丝,殷梨亭心中大骇,忙将手抵住青书后心,绵绵不绝的输入精纯真气。

    他心中懊悔不已,想到自己连累的师侄受此重伤,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又如何向大师兄交代?

    殷梨亭方才失魂落魄,精神恍惚,此刻一见自己看着长大的师侄受伤,登时冷静下来,凝神定气,助他疗伤。

    真气游走于诸大脉窍之中,殷梨亭但觉青书经脉极其紊乱,一股股真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想是杨逍掌力击散他护体真气,方才至此。本身经脉脏腑却是浑无损伤。他导引青书真气归于丹田,心中微微欣慰:“这孩子天赋异禀,修得如此浑厚的内力,换了是我,只怕要到四十岁才有这等内力呢。惭愧惭愧,他可才十四岁。”他这般想着,英俊的面容上浮出淡淡笑意,但嘴角堪堪一弯,又耷拉下去。

    殷梨亭虽然略显柔弱,但绝非懦弱,某种程度上说,他是一个极为坚毅的人,比其余六侠中的任何一个都要更具男人风骨。原书里,他可以为了纪晓芙十年来再不娶妻,单这一份痴情,这一个痴字,便足以胜过世上绝大多数男子。

    神雕大侠可以为了小龙女十六年来苦苦相思,再也看不上世上的女子。殷梨亭又何尝不是?他对纪晓芙用情之深,绝对要胜过杨逍。即使纪晓芙不满意这由师傅和父亲共同定下的婚姻,也无权去责怪殷梨亭的一番深情。

    青书心里微微愧疚,任殷梨亭的真气缓缓在他体内游走。他将杨逍击败之后,听得纪晓芙那声“杨郎”,便已知不妙,心中暗恨之下,只盼这两人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中原,也莫要再来伤殷梨亭的心。当即佯装被杨逍掌力所伤,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

    杨逍何等精明?见青书这般作为,当即窥破其中关键,知道这少年有意放自己和纪晓芙离开,目的虽然不知,但或许…是一番好意吧。左臂被伤的怨恨之情,也不由淡了许多。

    青书这番举动可谓一箭双雕,即可让殷梨亭暂时忘却为情所伤之痛,又可让杨逍对自己心生忌惮。

    可他还是低估了殷梨亭对纪晓芙的用情之深,又岂会因为他的受伤而减上分毫?不过是缓兵之计,拖延时间而已。殷梨亭想到纪晓芙那一声“杨郎”,胸口便仿佛翻江倒海,继而心神巨震,心上最柔软的地方一疼,恍若被最锋利的刀子扎了一下,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世界上最尴尬的感情,莫过于此吧。

    此时,也只能用尴尬这个词了。

第九十三章 秘密

    殷梨亭是封建婚姻的牺牲品。纪晓芙爱上杨逍并没有错,杨逍追求自己的幸福,似乎也没有错。错的是殷梨亭?不,错的是这个根本已经老掉牙却仍然承袭至今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制度。

    这一桩姻是张翠山下山后三个月定下的,其时青书不过四岁,但名家子弟,宋远桥对他期望甚深,便监督他朝练武夕习文,又有谁告诉一个垂髫童子这等联姻之事?

    也是他自幼重意不重招,练了半年毫无进展,宋远桥大失所望,拗他不过,方才让他每日勤习内功。殷梨亭、莫声谷其时内力不深,张三丰令喻两个小弟子先修好内功,再专攻剑术,于是这两人便时常监督着小青书练功。

    殷梨亭面子薄,闲谈的时候,时常被莫声谷拿纪晓芙取笑,青书一日练功完毕,听他二人谈起,方才知晓这事,愕然半晌,却不知纪晓芙踪迹何在。他想方设法劝殷梨亭去找纪晓芙,但无奈“人微言轻”,莫声谷捏着他的鼻子对殷梨亭说,这小子小小年纪,没成想是个色胚,怂恿六师哥去和纪姑娘双宿双飞,那谁来陪我练功?不行不行。

    当时青书杀了莫声谷的心都有。随即打了个寒颤,原著里的莫声谷貌似就是死在自己手里的…

    殷梨亭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只当青书小孩子家,尽说些孩子话。

    一个脑子绝顶聪明的成年人却被装在个小孩子的躯体里,纵然说出的话再有道理,一般人又怎么会仔细去想?殷梨亭本就面子薄,纵然他心中隐有这种想法,但依他个性,是绝不可能主动上峨嵋去找纪晓芙的。否则被一干峨嵋弟子说的一说,臊也臊死了。

    这一条行不通。再往下呢?纪晓芙是在何时、何处被杨逍诱奸的?书上有明文记载?

    偌大一个江湖,哪里去找艺出下山、行侠仗义地峨嵋女侠纪晓芙?于是青书估摸着杨不悔的出生年月。模仿父亲笔迹给灭绝师太写了一封书信。要她遣纪晓芙来武当一会。孰料灭绝师太不知是不是更年期综合症发作,却给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这事也就这样按照原来地轨迹发展下去。青书十岁随张三丰闭关,也就再没想过此事,到得张三丰百岁大寿之日,青书得见纪晓芙,心中尚在思索对策,到底要如何才能瞒过殷梨亭此事。本来拟了四五条计策:或是寻几个花柳女子栽赃嫁祸给殷梨亭,让灭绝师太主动退婚;或是设套让金鞭纪老英雄钻,迫他退婚;又或者在江湖上造谣,说纪晓芙德行不好。再让宋远桥做主,辞退这桩婚……

    然而,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而这变化来的也太突然……

    殷梨亭原本凝神定气给青书疏导经脉,陡然间心口一疼,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青书扶着殷梨亭,寻了匹上好的战马,翻身上马。殷梨亭右腿中了一箭,好在未能及骨,受伤不算太重。但他运功之时心神动摇。茬了内息,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青书心中暗恨,原本究于原书对纪晓芙的一丝丝同情以及对杨逍的好感陡然间消失无踪。

    他将殷梨亭横放在马背上,御马前行,耳听八方。蒙古人的弓箭极为厉害,非极为小心注意不能避开。如殷梨亭这般高超剑术,尚且不能挡尽来箭,凌厉之处。可见一斑。

    青书看着昏迷中的殷梨亭,心中喟叹:“情之一字,原未必是苦,只加了前面那个痴字,不知让多少男儿埋入枯冢。令多少女子被称作祸水。”

    他知明教中人原为找张翠山而来。而前方鹦鹉洲中却定然有明教中人,杨逍不定也在其中。他不愿再让殷梨亭再见杨逍。所以从北遁走。武当诸侠个个武功高强,这行前来的武当弟子也都修习了真武七截阵的奥妙法门,相互护持之下,绝无差池。

    小心翼翼地走了约莫三四里路,渐渐有阵阵喊杀声传入耳中,青书一惊,随手抽出一柄长刀,挽个刀花,护住周身。

    他为防范未然,取了散落在地的十余柄长刀,毕竟殷梨亭此时全无自保之力。

    见无箭支射来,青书扛起殷梨亭身躯,飞快翻身下马,往前疾走数步,定睛望去,却见前方一个小村庄模样的地方,三四个蒙兵手执蘸了水的柳条,正鞭笞一个老汉,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童儿满嘴鲜血,在地上翻滚挣扎。

    再往村庄里头望去,但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五六十个蒙古兵在村庄中纵马践踏,肆意杀虐村民。剩下十多个似乎是十夫长、百夫长一级的人物,要么就是鞭笞老人小孩,要么便是强奸妇女,这一番不堪入目之景,只看得青书心中无名火起,他轻轻将殷梨亭放在一旁灌木丛中,抽出腰间长剑,展开身法,向村口三个鞭打老人的兵卒极速奔去。

    为首的似乎是一个汉人军官,口中不住重复问着些什么话,他方开口问道:“那物事…”

    便听得一声大喝,仿佛一道霹雳横空划过,三颗头颅飙飞老高,腔子里还没来得及喷出鲜血,便已轰然倒地。青书身形电闪,冲到右边那正翻云覆雨的十夫长身边,长剑轻飘飘刺入他的心脏,那人不住耸动地身躯一停,再没声息。

    如此这般,他身法快绝,手上又有无双利器,这群蒙古兵尚未反应过来,便已被他顷刻间斩杀了十余人。

    那百夫长是个骁勇悍将,几步翻身上马,嘴里叽哩咕噜的吼了一通,这七八十人瞬间集合在一处,各自搭弓,准备射箭。青书有意飞身上前斩下那百夫长头颅,但若是在此时跃起,不啻成为这群禽兽的靶子,当即不丁不八的站着,气势沉凝。

    那百夫长大吼一声,便见箭如蝗虫,密如雨点的一般向自己射来。青书足踏大地,有势可借,又早有准备,当即后退一步,长剑一圈,削落一批箭矢,再一转,又划落另一批,圈圈转转之间,将对方劲矢尽数击落。

    那百夫长抢过一把劲弓,搭弓上箭,嗖的射来,青书目光一凝,微微冷笑,使个“抱球势”,长剑搭上来箭,妙到巅峰的借势画了一个圆,再急催内劲,那跟箭矢仿佛又活了一般嗖的返射而回,速度之快,劲力之雄,都远胜来时。

    便听得“嗬嗬”沙哑声响,那百夫长捂着喉咙,从指缝间不住涌出地汩汩鲜血似乎在宣示着些什么,他大叫一声,一头栽下马去。

    青书恨极了这群胡乱杀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蒙人,大喝道:“蒙古的鞑子禽兽!还不受死?”飞身上前,趁着敌方主帅刚死,混乱伊始,又斩杀数人。

    几个十夫长各自约束部众,蒙古骑兵作战之猛天下无双,虽是囿于一个小小村庄之内,不能一马平川,但各自的驭马之术都极为高超,不多时便各自成队列避开青书长剑锋芒,再各个十夫长约束下冲锋过来。

    这些蒙兵绝非朱家庄家丁那等乌合之众,个个都是凶猛悍厉、身经百战的老兵,虽然功夫未必如何强,但杀人地本事,绝对要胜过在江湖上摸爬打滚地普通武夫。

    青书斩得数人,登觉身陷重围,若这些蒙兵分出二十人来放箭,再配合几十人不住往返冲锋,箭自己定然难以抵挡。当即长啸一声,长剑刺入脚下土地,轻轻旋了一个大圈,运足内力连连挑起,登时尘土飞扬。

    这些战马眼中吃了沙粒土沫,疼痛难忍,登时上窜下跳,纵然蒙古人驭马之术天下无双,但这样一来,也只能保证自己不掉下来。

    青书手中剑如霹雳,只听得尖啸声不住响起,大片大片鲜血飞溅而出,倒地声轰隆不绝于耳,有人有马,激起尘埃阵阵。

    不多时青书便半身湿透,发丝滴落着滴滴鲜血,他目光通红,看着余下二三十人。一挺长剑,飞身上前,晃出朵朵剑花,清光一团一团,在阳光下耀的人眼睛生疼,他斩得七八人,忽听得一个声音极为惊恐地叫道:“大…大侠,饶命!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

    青书步子一顿,定睛望去,嘴里喃喃道:“汉人?”

    那人仿佛抱住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哆嗦道:“我,我是汉人,是长安人。大侠,这里有个大秘密…您…您放了小人…小人就…”

    青书目光冷冽,挥剑斩了一名蒙兵后,冷冷道:“我平生最恨汉奸。”蓦地身子一晃,欺身前去,轻轻一掌拍在那人头顶。

第九十四章 形势

    张松溪手中长剑一绞,又是一个人头飞起,溅了他一脸的鲜血。他顾不得伸手抹去脸上血污,大声叫道:“大师哥,变阵垂天之翼”

    宋远桥沉喝一声,步伐转动,俞莲舟和莫声谷也随之变阵,四人不大不小的组成一个形似鸟翼的阵型,恰恰堵在道路中央,且战且退,却将骑兵冲锋之路挡死。

    四人脚下也不知伏了所少断臂残肢,人马尸体,莫声谷武功在四人之中最弱,发髻已然被扫断,披头散发,全身血迹斑斑,仿佛地狱里出来的恶魔一般。其他三人也是形如恶鬼,全然没有平日里武林大侠的翩翩风度。

    路的那一边是数百骑兵,这条小道并不宽阔,只够两三骑并驰。宋远桥等四人横亘道中,与那数百骑兵相抗,竟似是没落下风。

    一员将领一挥右臂,无数飞箭恍如蝗虫一般飞射而出,武当四侠各使“真武七截阵”的精妙功夫,将来箭纷纷绞落在地,竟无一人受伤。

    又是数十骑前后冲锋而来。莫声谷呼呼喘气,叫道:“四哥,咱们杀了多少鞑子啦?”

    张松溪情状略略好些,笑道:“少说也有三四百啦!”

    莫声谷长笑道:“这般算来,咱们四个倒也算够本!”

    俞莲舟脸色铁青,不发一言,宋远桥却是叹道:“咱们撑过这轮,然后便撤退吧。”

    张松溪点头喝道:“七弟你尽说些丧气话,转青锋电芒阵势!”

    听得他这话,其余三侠都是精神一振,长剑运转如风,步伐一转,竟是向前冲去。林雷

    便见四人剑法一变,四把长剑各守一方,张松溪喝一声:“疾!”阵势便仿佛车轮般转起来。

    这般急转不休,四人足踏奇步。在原地走着一个圆,手中长剑却始终保持前刺。

    好似风车一般,四把长剑便如风车各角,被风一吹,便转动不休。

    前来人马但碰得剑锋,无不鲜血飙溅,而长剑剑锋却未因为奔马来势而偏上一分两分。

    武当派功夫自来隐含“圆”之一字,“真武七截阵”的变化,诸侠虽然不甚熟练,但他们修习武当功夫数十年。早已渐渐臻至“神而明之”的境界,对于“圆”字的奥义。也隐隐有悟。

    “真武七截阵”乃是武当派的镇派之宝,七个高手同使,便如六十四个一流高手齐心协力同时出手。此时四人同使,则是相当于八个一流高手出手。威力倍增。

    但饶是如此。蒙兵的冲锋之势,一两个骑兵倒还不难,但七八骑接踵而来,却是极难卸掉来势。莫声谷右手微微颤抖,内力已有不济之象,张松溪见他如此,沉喝一声:“撤!”

    四侠兄弟多年,心意相通,齐齐飘身后退。飞奔而逃。

    马上那员指挥骑兵的将领脸色铁青,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数百骑兵齐齐冲出。

    莫声谷伸手抹了脸上鲜血,哈哈笑道:“大师哥,这番杀的当真爽利!”

    宋远桥原本愁眉不展。听得这话。强笑道:“还是四弟足智多谋,料事如神。”

    张松溪早看出宋远桥心忧所系。叹一口气,答非所问道:“青书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功夫又强,武林中能伤他的人也不多了,乱军之中,自保也不是问题吧。六弟和纪姑娘在一处,想必也能无尤。”

    宋远桥叹道:“但愿如此吧。”

    莫声谷一挑地上散落长刀,刺死身后一名追兵,笑道:“大师哥,六哥是不必说了。青书那小子脚下功夫一天强似一天,他不见了踪影,说不定是逃开蒙兵地包围圈了,的确无需担心太多。”

    原来自黄鹤楼被蒙兵突袭之后,宋远桥便以武当派乃东道之主为由,领俞莲舟、张松溪、莫声谷四人留下拒敌殿后。而少林、峨嵋领诸派人士逃生。张翠山因妻儿与武当基业之故,不得不领武当派的三代弟子逃离开来。

    但因少了三人,这“真武七截阵”的威力不免弱了数筹,否则加上张翠山、殷梨亭、宋青书三位,七人联手,便是身处千军万马之中,也毫无可惧。

    饶是如此,这数百骑兵,也被宋远桥等四人仗“真武七截阵”之利之妙之威,给生生的绞成断臂残肢。

    然而西、南、北三方骑兵虽成合围之势,却先后有别。西方一路兵马被宋远桥等人给阻隔下来,但南、北两方却会师其后,却仍在继续追击。“只东方不知有无伏兵。”张松溪心里暗暗焦急,“如若东方也有兵马伏击,中原武林危矣!”

    大都,汝阳王府。

    汝阳王很惬意的躺在古藤躺椅上,滴滴啜饮了一口手中端着的青花瓷杯中的雨前龙井,微微摇晃着头颅,神态享受。

    “王爷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个贼做的可是风雅之至了。”一阵轻风飘过,低沉沙哑的嗓音远远传来。

    汝阳王微阖双目,波澜不惊,嘴角浮上一丝笑意:“久不见先生来访,此来却是正好,此处枯藤老树昏鸦,又有小桥流水人家,何不下来饮一杯清茶,坐观风过古道,血染天涯?”

    来人似是微微一惊:“锋过古道,血染天涯?王爷似是话里有话。”

    汝阳王哈哈笑道:“你们汉人拐弯抹角地本事,倒也不甚难学。”顿了一顿,将手中瓷杯放在身旁石桌之上,续道:“黄鹤楼那边,只怕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啦。”

    来人惊道:“王爷,您……”

    汝阳王笑道:“不错,我已令博尔忽先生领军灭杀武林人士。”

    来人恨声道:“为王爷说此计者何人?吾当杀之!”

第九十五章 何人?

    汝阳王微微诧异:“先生何出此言?”

    来人痛声道:“王爷忘我语耶?方今天下烽烟四起,乃是明教教众起义所致,究其因果,明教才是最大隐患!而正道诸人乃是牵制明教的最佳法宝,缘何灭之?将来明教势大,各地分舵无可遏制,数十万教众一齐揭竿而起,届时朝廷危矣!”

    汝阳王呵呵笑道:“先生莫急,听我细细道来。您闭关日久,不知江湖之事。”手指敲击着躺椅旁的青石圆桌,发出叮咚脆响,他笑道:“先生教诲,小王一向是铭记于心、不敢或忘的。自古江湖武林各不相干,武夫一怒杀人,官府若能擒之,定然依法办事,但若力有不逮,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这江湖中人,漂泊半生,四海为家,岂有恒产?一无恒产,便如你们汉人的孟夫子所说,也没那奉公守法的恒心了。但个人究竟难以成事,明教以宗教为基,招兵买马,尽是江湖上的精壮之士,便是无先生提醒,小王也是得大为关注的。这三年来,小王在昆仑山以东三十余处重镇伏下百名密探,层层叠叠,一有风吹草动,便速报大都。”

    来人似是心襟动摇,脱口道:“王爷言下之意,是明教已然东来?”他早知汝阳王雄才大略,除却虚荣心稍稍重上一些,其他方面确是无懈可击。无论治兵为政,谋略心机都算是一等一的枭雄。

    却听汝阳王得意地笑道:“二十余日前,兰州城中曾出现一批莫名其妙的商人,停留不到一天。就匆匆离去。林雷而一日之后,又来了一批查不出出处地商队。这般前前后后,竟是分了五批商队,都是呆上一天,便匆匆离开。黑一觉得蹊跷,便遣人远远吊着。发现这五支商队。初时方向各不相同,但三四十里后。竟都分别往黄鹤楼方向赶去。”他口中的黑一,正是所伏下的密探首领之一。

    来人沙哑的声音响起:“哦?王爷这般确定是明教中人?”

    汝阳王笑道:“从昆仑山来,除了昆仑派之外,还有何人?鹿先生和阿大两人也赶往黄鹤楼以东埋伏。前日收到讯息。说那五批人马会师一处,竟有五百人众。想是五行旗中的精锐部队。”

    来人沉吟道:“鹿杖客怎么说?”

    汝阳王目中精芒一闪,道:“鹿先生曾与当年的大漠神鹰交过手,却在蛇山之上再见当年神鹰手段,那人轻功之高,当真是武林无双,尤胜当年神鹰赵松鹤,想来便是赵某人地得意弟子,如今的青翼蝠王韦一笑吧!”

    来人叹一口气道:“王爷。这次围剿,你有十足把握么?”汝阳王笑道:“有博尔忽先生亲自坐镇指挥,又有燕赤尔那等骁将,六千兵马自东南西北四条大道围杀,纵然不成。也定能大挫其元气。”

    来人叹道:“王爷。你须知道。蛇无头不行,须得斩去蛇头。方能一劳永逸。韦一笑既来,明教高手定然到了不少,五散人是一定到了地。而这分兵进军之计,势必出自杨逍手笔。这几人功夫都是极高,恐生擒不得啊!蛇头不除,仍是后患无穷!”

    汝阳王皱眉道:“这一层,倒是本王疏忽了。不过鹿先生、阿大及神箭八雄俱在,与六千兵马一同,正奇相辅,再有神箭八雄箭矢相攻,还不能杀死几个区区江湖人士?”

    一阵疾风掠过,悠悠笑声传来,哈哈笑道:“特穆尔,许久不见啦!”

    方才说话那人“咦”了一声,便听得风声陡起,继而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只听得先前说话那人沙哑着嗓子:“好功夫!”

    后来那人嘻嘻笑道:“阁下掌力也不差。”

    便听得先来之人咳咳两声,汝阳王知他欲要全力相搏,忙道:“两位,都是自家人。何必伤了和气?”

    后来那人冷哼一声:“谁跟你自家人?本人来此绝非为汝,神箭八雄?哈哈,就那几根废柴也号称神箭?当真可笑之极。”顿了一顿,道:“那位仁兄,你掌力弱我一些,但胜在奇奥,嘿嘿,我倒是很想与你切磋切磋。但本人来大都绝非为了打架。咱们就此罢手吧!”

    顿了顿后,又道:“特穆尔,便由我跟你解说一番,免得你老人家处庙堂之高不知江湖之深。就这么跟你说吧,便是我这根废柴,也能轻易挡住神箭八雄所谓的神箭,何况少林有七十二门绝技,更有十八罗汉阵这等防护强悍的阵法;武当派武功自来以绵密为主,据闻也有真武七截阵犀利无双,而梯云纵更是闪躲妙术;而昆仑派地两仪三才剑阵攻守兼备,峨嵋也有四象步法雕龙剑术奥妙无方;华山九功中地养吾剑法号称破绽之少天下第一;即便是最弱的崆峒,也有游龙步避敌要害。纵然那些低辈弟子学不到家,但各派首脑都是成精了一般的人物,只须由少林结十八罗汉阵内守,武当真武七截阵,昆仑两仪三才剑阵外攻,千军万马之中,卸去重重冲锋之势,也能保存大部分实力。十八罗汉阵的威力,我是很清楚的,乃是天下防御最强的阵法,由少林罗汉堂、达摩堂、般若堂三堂甄选出的十八罗汉布出,便是张三丰那个老道士亲至,也未必能破。”

    他如数家珍一般将各派绝学阵法一一道出,所知之博之广,令人闻之骇然。

    这人一口气说完这许多,哈哈笑道:“所以说,特穆尔,你还是少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好好的挖个坑,准备几副上好地棺材吧!”说着哈哈大笑,笑声如龙,一阵风也似的去的远了。

    只听得先前那个低沉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这人…掌力极为浑厚。咳咳,老夫也险些不敌了。不知是何方神圣?”

    汝阳王目光茫然,半晌方道:“本王…其实也不知这是何人。”

第九十六章 五散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一个衣衫破烂的中年道士立在一艘悠然摇动的莲舟之上,正是五散人之一的张中,他目光渊远,仿佛无视远处厮杀的场面,将刘禹锡这首诗朗朗吟出,声音清朗纯澈,传出老远。

    蓦听得一个声音冷冷道:“兀那道士,天兵在此。你速速离开。免得遭受无妄之灾。”这声低沉浑厚,久久萦绕耳边,显然发声之人内功甚强。

    张中哈哈一笑道:“阁下说笑了,天地不仁,何来所谓天兵地兵?”

    “受命于天,即为天兵。尊驾还是速速离开,莫要逗留了。”这个声音再度响起,张中神态悠然,足下一点,身形拔起一丈,轻飘飘的点在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笑道:“受命于天?哈哈,贫道自来便喜欢逆天行事,天兵既然在此,贫道自是要与天兵天将好生斗上一斗的。”足下再一点,跃出六七丈,将头上道冠解下,抛在水中,脚尖踏上,再一点,晃悠悠的拔高三丈,落在小丘之上,水岸边缘。

    张中傲然挺立,伸手一指,轻蔑道:“所谓天兵者,何人堪与一战?”

    这一处小丘上林林总总站了十余人,其中一人蒙古将军服饰赫然已是万夫长级别。而周围十几人却都是布衣,但都是双目炯然,如渊临峙,显然高手风范。这十余人隐隐以右边第一人为首,但见那人手上捧剑,身子站得笔直。只是愁眉苦脸,好似刚死了爹娘一般。

    一个黑脸汉子戟指喝骂道:“好个泼道!恁地无礼!便让我来教训教训你!”一拳轰出,气劲四溢,张中摇头叹道:“陕北正通臂拳劲,何苦做朝廷鹰犬?”平平一掌轻轻迎上。林雷拳掌相击,竟是半点声息也无,那黑脸汉子脸上青气一闪,憋成酱紫色。张中轻斥一声:“咄!”那黑脸汉子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砰”的一声堕在地上,抽搐两下,便不再动了。

    张中冷笑道:“所谓天兵天将。也不过如此。明尊仁慈,普渡众生,诸位,不若弃暗投明,奉我明尊,将来天地易主,也好谋个封妻荫子。”

    右首那捧剑之人慢吞吞的踏上两步,轻轻道:“道长地晖明寸劲。果然了得。小人…愿领教道家神妙剑术。”他一说话,张中便立马知道,这人便是刚才以内力同他对答之人。

    张中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人,笑道:“阁下身与剑合,显然是难得一见的剑术高手。贫道不攻剑术,阁下若欲领教剑术,何不去武当峨嵋?咱们还是各逞所能,斗个痛快吧!”

    那人依旧慢吞吞的道:“也好,请指教。”“教”字音方落,寒光便起。张中仗着身法快绝,避开这夺命一剑,哈哈笑道:“好快的剑,只是想取贫道性命,还差了两分火候。”

    那人低低叹一口气:“张道长轻功已然如此高妙。却不禁令人遐想贵教韦蝠王。轻功天下第一地无双风采。”

    张中笑道:“老蝙蝠若来,你连他衣角都碰不到。”

    那人手中剑寒光闪烁。显是非比寻常的宝剑,削刺劈砍,圈转自如,口中叹道:“此刻不是也未能伤到道长么?”

    张中方要开口说话,却见那人手中剑寒光暴涨,数十朵剑花抖落开来,一点寒星在璀璨剑花中绽放开来,往张中胸口迅捷刺来。

    这一剑突兀之极,换了与张中相若的高手势必大惊失色,躲闪不及,最轻也得重伤。但张中却仿佛成竹在胸,哈哈一笑,不闪不避。

    那人见张中神态,心念数转,还未摸清楚张中此举为何,却见一个硕大布袋从天而降,落在那人头上。那柄长剑刺在布袋之上,却溜的滑开,那人闷哼一声,但见一个胖和尚哈哈大笑,倒提布袋,合十道:“无量寿佛,见过诸位施主。”余下十人都是又惊又怒,纷纷喝问,却碍于这两人手段,不敢上前一步。唯有中间那员蒙古万夫长沉吟不语,不发一言,微阖双目,似是在侧耳倾听什么。

    张中摇头叹道:“你这浑厮又假冒和尚作甚?”

    那和尚嘻嘻笑道:“说不得,说不得。老张,你不也是个假道士么?”

    话音方落,便听得两声惨叫,三人仰天摔倒,栽落水中,溅起老大水花。

    张中朗声道:“冷面,老蝙蝠从乐山把你给请来啦?”

    一声冷哼传来,两枚暗器嗖地射出,攻向剩下地七人中间两人。那二人早就严阵以待,觑见暗器袭来,慌忙闪开,却浑然没有注意到背后早就各有一只拳头,澎湃拳劲汹涌而来,在经脉之中肆虐开来。

    那两人“噗”地吐出大口鲜血,飞出老远,跌落水里,却见一个湿淋淋的身影爬上岸边,吼道:“他***,冷谦,你丫儿躲在哪里?”

    话音未落,却见那员蒙古万夫长身影一晃,往后退了七八丈,闪身错入一棵大树后面,一掌轰然推出。

    树后之人“咦”了一声,然不惧,轻飘飘拍出一掌,两人这一掌相碰,那员万夫长退后三步,而树后那人却是蹭蹭退出六七步,神色讶然,但听他冷冷道:“好掌力。”

    那员万夫长颇为得意,哈哈笑道:“过奖,过奖。”他素来喜欢结交英雄好汉,对于身周诸人,除了被装入布袋的那位,其他地都是颇为瞧不上。此刻忽见这四人功夫强横奥妙,也不顾是否敌对,首先被起了敬佩之心。听得所敬佩的人物出口夸赞自己,纵然是汉语蹩脚,也是忍不住学着汉人的样,得意的谦逊两句。

    一个浑厚的声音远远传来:“这是密宗上三品境界的大手印。阁下与大轮寺索迦大师如何称呼?”

第九十七章 绝境(上)

    “十八罗汉阵”是少林寺传承千年的护寺大阵,为达摩老祖首创,千年来反复锤炼,已然全无破绽。纵武当派“真武七截阵”夺天地之造化,在此人力雕琢千年的大阵之前,是胜是负,还是两说。

    此刻,少林寺的三位神僧正领着各自弟子布下这“十八罗汉阵”,在千军万马之中,轮转不休。

    十八位僧人各持一根棍棒,便连空闻方丈也不顾掌门之尊,持着“降龙木”所制的禅杖,主大阵之心,而空智、空性与另两位圆字辈高手也各自占据副位,余下十三僧人以五人为尊,棍棒齐施,在乱军之中纵横捭阖。至于后来,这十八位僧人周身都涌起淡淡气流,凡有箭矢加身,皆被罡气卸去劲道,打在身上,也不过皮肉之伤。

    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

    这本是张三丰这等百年修为方能有的境界,但在“十八罗汉阵”的催动之下,阵势运转间气势达到顶峰,这十八位僧人,竟仿佛如金刚护体,罗汉附身,千军万马也不足已撼动其分毫。话虽如此,但毕竟这十八人心意不通,若有张三丰这般的绝顶高手以机巧之法扰乱其中一人心神,便足以破阵。但这千军万马之中,却是当者披靡。

    少林棍法原是金刚伏魔手段,伤人而不杀人,慈悲佛法含纳其中,但这时候由少林僧使来。却是杀气凛然,周遭兵卒碰着即死。挨着即亡。

    不远处各领弟子厮杀地崆峒五老、何氏夫妇、灭绝师太抬眼觑见,不由大是凛然,心道:“少林号称佛门圣地,竟也有这等杀伐狠厉的棍法。”

    他们却不知隋末唐初之时,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少林入世地十三棍僧助唐太宗统一天下,期间杀伐岂会有少?这十三僧中,功夫最强。也是最为有名的和尚昙宗,见己果直之性,合杀伐惨烈之气于棍法之中,传承至今,融进“十八罗汉阵”中,立马平添五分杀气。阵法转至巅峰之处,气势也达至高。大阵随着主阵的三位神僧不断移动,惊起飞鸟阵阵,杀气腾腾,无论人马,被这股杀气一冲,都是悚然而惊。

    即便是何太冲、灭绝师太等武功高强之士,也是暗暗心惊。林雷

    空闻禅杖一扫,击中一名蒙兵,那人被他降龙木横扫中胸口,登时胸骨塌陷。毙命当场。灭绝师太让二十五名弟子布下“小五行剑阵”合成的“大五行剑阵”之后,拔剑而出,仗倚天剑绝世锋芒,在乱军之中冲进冲出,无人能是她剑下一合之敌。

    何太冲夫妇则是与一干弟子布下“两仪三才剑阵”,紧紧守住门户,纵然乱军突起,烈马纵横,阵势聚散吞吐之间,也能保住无虞。虽有三四名弟子殒命。但也无暇顾及。

    崆峒派弟子则较为吃力,“游龙步”是当年木灵子的绝学,自然不会差到哪去,只是这几代崆峒没落,高手稀缺。连“七伤拳”古谱都被谢逊夺去。“游龙步”传承至今,精奥处已然失落了三四成。但饶是如此。崆峒五老躲闪之间,也能保住性命,只是无力护住门下弟子,是以崆峒伤了根本元气,非二十年时光不足已恢复。唯有武功较为精强的简捷等三四人,才勉强在蒙军冲锋之下苟延残喘下来。

    这次武林大会,华山派的人却来得甚少,只高矮老者、鲜于通、白观、以及数名华山弟子。高矮老者功夫不算甚强,但双刀合并而成的“反两仪刀法”却是十分凌厉,纵高跃低,专砍人头。高老者杀得性起,也不顾门下弟子安危,高高跳起,口中怪叫连连,将身周十余蒙兵杀尽,引得远处小丘上的弓弩手瞄准了华山一派射来,除白观之外地数名弟子被攒射一番,登时殒命。

    矮老者大喝一声:“师弟!住口!”高老者方才望见华山一派似乎只剩下自己和师兄还有白观三人,登时悲从中来,正要放声大哭,忽觉不对,开口问道:“师兄,掌门呢?”

    矮老者扬手荡开一支羽箭,骂道:“你个厮货!掌门不见了踪影,门下弟子也死了个干干净净!你要我华山派武林除名么!”

    高老者一刀砍翻一人,强辩道:“不是还有白……”见师兄怒目瞪来,登时低调杀敌。

    白观一柄长剑使得绵绵密密,养吾剑法显然深得精要,他本修儒术,这等儒家剑术正合他本性,是自幼便练得极好的,而这时内力大进,浩然之气愈足,剑术自然而然上了一个台阶。此刻他不求伤敌,只求自保,蒙兵虽众,箭矢虽多,但也奈何不得他。

    武当派由张翠山、赵爵爷两人护佑,门下弟子之中,却不见殷素素和张无忌踪影。三代弟子除了青书之外,正好三十五人,各成“真武七截阵”阵势,虽不甚精,但也多能保住性命。只是身上大多挂彩。鲜血横流,也不了多久。好在薛凌、南华三奇等人都时不时的搭手护佑,尚自无虞。

    张翠山铁划银钩的“倚天屠龙功”在战阵之中似乎并无多大作用,但赵爵爷却不知在哪寻了一根棍棒,使了个“坐金銮”的架子,一杆棍棒东挑西打,将近身羽箭一一挑落,纵横间所向无敌。

    太祖棍法乃是当年赵匡胤传下,据闻是玄门陈抟老祖亲自指点赵匡胤武功,而后这位黄袍加身的皇上在战阵之中不断磨练而成,可谓是千锤百炼,最适合战阵的功夫。

    天下大法出玄门。一部《道德经》中,寥寥五千字,却多言兵家至理。太祖棍法融合道家、兵家之长,一股勇悍气势之外,尚有柔旋余力。这路棍法虽说招数简单,天下人人都会,但运气使劲、搬运内息之法,却只有赵家一脉单传。

    张翠山看得大是心折,他十年来已然将一套“倚天屠龙功”吃透,回山月余,在武当藏书楼之中见得前人临摹秦相李斯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八个小篆之后,心中顿才生明悟,便将这八个字融入武学之中,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却始终不得要领,此刻见赵爵爷使出当年赵匡胤打遍大宋四百州无敌手的太祖棍法,心中感悟又深了一层。

    他长啸一声,笔法一变,左手烂银虎头钩歪歪扭扭地一钩,正是小篆“受”字的第一笔。

    这一钩之威,竟将奔马来势硬生生给阻住,接下来顺势由下往上一撩,竟将那名马上骑兵生生劈做两半。

    赵爵爷好生骇然,继而放声长笑道:“好霸道的笔法!张老弟这招漂亮至极,当浮一大白!”解下腰间酒葫芦,咕噜噜一大口酒灌下,甩手便将葫芦抛给张翠山。张翠山豪气陡生,也是大灌一口酒,笑道:“权将胡虏血,当作玉琼浆!”

    赵爵爷摇头道:“非也非也,胡虏鲜血脏污之极,岂能当作玉琼浆来喝?当是马尿才对!”棍棒一轮横扫,将数人击翻马下,疾点数下,将那些人一一点死。

    中原一干武林人众,除了六大派中人,其余武林人士都是死绝,海沙派、巨鲸帮首脑都是战死当场,门下弟子想要托庇六大派门下,但人家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心思去管他们,黄鹤楼前千余人,此刻只剩下两百余人,在三千蒙古铁骑之下,且战且退,苦苦挣扎。

    由于峨嵋派这次出山,带的都是内围女弟子,是以其余五大派为峨嵋派挡去大部分冲锋之势。武当派尤是卖力,皆因张翠山知师傅心意,若峨嵋派元气损伤,郭襄女侠传承不继,可是大大的罪过了。

    忽听得峨嵋派掌门大弟子静玄一声惊呼,张翠山极目望去,但见前方一片树林,心中登时一喜,而后高高跃起,脚下踩住一名蒙古骑兵头颅,借力一跃,约莫纵了五六丈高,极目远眺之下,心神却陡然失守,胸口一片冰凉。

    那片小树林之后,竟是汪洋大泽!

    区区两百人众,如何能敌三千铁骑?

    张翠山忽觉身后有锐利风声,但身在半空无从借力,却是躲闪不开,只得拼命一扭腰。

    便听得“嗤啦”的血肉撕裂声音,张翠山大叫一声,从空中直直堕下,赵爵爷飞身纵起,将他接住,但见一支狼牙铁箭从他右肩穿过,那箭头乃是锯齿螺旋之状,斜斜从张翠山椎骨之旁掠过,赵爵爷一身冷汗:“只差半分,便是终生瘫痪的下场!”

第九十八章 绝境(下)

    丐帮帮众遍布天下,有分舵三十六,下设堂口两百五十八,帮众数十万,无所不在。史火龙放出紧急讯号之后,流星火炮在天空绽放,这是灌江口巧匠风言子所做,持续在天空中耀明半刻有余,凡有丐帮弟子看到,定将在最短时间之内,通知附近分舵舵主引弟子来救。

    史火龙这次只携带了传功、执法两位长老前来,六位八袋弟子,百余名弟子,皆是六袋以上。除却各大分舵舵主,各处堂口堂主,帮中精英弟子皆在此处。

    史火龙精修“降龙十八掌”,虽是年久失传,但襄阳城破之后,也留了十二掌下来。他外号“金银掌”,意思便是一掌拍出,有裂金断银之力,掌力之强,当年洞庭湖对掌之后,号称天下第一。

    但见他在乱军之中前后冲锋,一双肉掌所向无敌。而余下百余名六袋弟子结成丐帮“打狗大阵”,凡有军卒入阵,皆被乱棍打死。

    北宋之时,丐帮声威极盛,“打狗大阵”与少林“十八罗汉阵”齐名,不知在辽宋交战之时大放了多少次异彩。但究竟丐帮没落,布阵的精要处失落甚多,威力也只余六成,但便是这仅仅六成,也能保住丐帮的这仅余一点基业,这些六袋弟子虽是被乱箭射伤极多,但却少有人殒命。

    执法长老手持棍棒,占住阵心,口中“莲花落”唱出,百余名丐帮弟子合着他声音,一时之间声势倒也不弱。

    传功长老则是和史火龙一道,刚猛掌力不住使出,但他内力绝不如史火龙那般强韧,也体会不到“刚中之柔,老阳生少阴”的高妙境界,出掌不留余地,内力不多时便告罄,他气喘吁吁。仗着轻功不弱,在箭雨刀山之中苟延残喘。

    由于丐帮人数众多,叫花子脚底抹油的功夫了得,先行四散逃离,过了鹦鹉洲之后,却被蒙古朝廷埋伏在东方的一路兵马合围在一处小丘上。史火龙只得令帮众结成打狗大阵,在蒙军不断的冲锋放箭之中觑机放出“流星火炮”,企图招得附近三处分舵舵主领弟子来救。

    传功长老正堪堪避开一支箭矢。却险些被一柄弯刀劈中背心,他索性不闪不避不挡。s双手叉腰,运足丹田真力,破口大骂:“他***,蒙古鞑子骑兵厉害。但你们别得意!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声音传出老远。

    忽听得一个清朗浑厚的声音远远传来:“长老英雄气概,若天下人都如您这般想,何愁蒙人不灭,元庭不亡?”

    那边六大派中人都被蒙兵逼入小树林之中,好在林中草木横生,马匹施展不开,骑兵冲锋不得,而这处却对擅长轻功、功夫高强的六大派弟子大为有利。先前厮杀半个多时辰,中原武林死去七百余人。几乎人人带伤,而蒙兵却是伤亡加起来还不足五百,还有战力充足的两支千人队不住来回冲锋。

    武当派弟子自张翠山被冷箭射成重伤之后,登时六神无主,群龙无首之下。登时被蒙兵冲锋破去两阵。三名弟子登时毙命,也伤了七八人。好在后来武当四侠纵马疾奔。杀透层层包围,但如此踹营不同于布阵拒敌,“真武七截阵”根本施展不开,莫声谷身中两箭,俞莲舟右臂被划开一条尺来长的口子,鲜血直流,便连宋远桥也是背部中刀。唯有张松溪略通行军布阵之道,趋吉避凶,才能完好无损。

    张松溪几人一来,武当弟子登时有了主心骨,这位武当四侠在几位师兄师弟都受伤地危急情形之下,一肩挑起重担,当即组织武当弟子撤入林中,更和少林等其余五大派掌门先通声气,预备绝地反扑一场。各大派弟子利用蒙兵下马的时间,将各自独门暗器捏在手心,跃上高树,无暗器者则将兵刃倒持手上,蒙古兵一进林中,登时运劲抛出。

    这一下以有心算无心,轮番暗器兵刃投掷下去,竟比蒙古兵的箭雨还要管用,只听得惨叫之声此起彼伏,登时杀了百多人。身后蒙兵惊疑不定,一时之间不敢再入林中。

    张松溪见机不可失,忙令所有人下树,将蒙兵尸身上的暗器兵刃拾起,躲在树后。

    事关生死,诸派也顾不得之前发生的嫌隙。各派掌门的默许之下,这群弟子好似猴子一般腾腾下树,仿佛训练有素的一群猢狲,聚集到武当派那处地方。

    张松溪急匆匆地对其余几大派主心人物低声说道:“诸位掌门,你们先令弟子躲到大树后去。”又续道:“鞑子定然还以为我等还在树上,待会儿必然放箭,大家见箭矢发出,一定齐齐惨叫,教他们以为我等已然中箭身亡。等他们入林之后,再杀他个措手不及!”

    各大掌门当即各自与弟子分说,尚未说完,便听得破空锐响,蒙兵又开始了一轮箭雨。

    只是这轮箭雨都自打在空处,偶尔有射向树下的箭矢,也被拨开。

    这群正道中人都是齐声惨叫,拼命跺脚,便听得扑通扑通地声音合着惨叫之声此起彼伏,良久方歇。过得一时半刻,便又是箭雨袭来,这一次却是劲弩平平直射,各大派弟子躲在树后,基本能保无事,只是有两个昆仑派的倒霉鬼傻傻地站出来,被箭雨射成了筛子。

    接下来又是几轮箭雨,张松溪为防蒙兵起疑,又招呼三四个武当弟子惨叫了几声。再一轮箭雨之后,便悄无声息了。

    似乎等了很久,正道中人都是额间见汗,便听得谈笑声、脚步声、马蹄声纷纷响起。张松溪长出一口气,却丝毫不敢放松,手中长剑一紧,只待蒙兵入林,便大杀一番。

    原来蒙古兵卒作战有个习惯,得胜之后,必将敌人尸体上地物资取下,再将对方首级砍下,好作充功之用。

    这七八轮箭雨肆无忌惮的射出,可不同于在乱军之中瞄准着射。六大派弟子在乱军之中厮杀时,射箭的兵卒投鼠忌器,不敢攒射,只能请出军中百里挑一的神箭手亲自射箭杀人;但树林之中却大有不同,那林中无一人是自己人,也无需顾及什么,只要万箭齐发,任他武功通天,猝不及防之下,也得饮恨当场。

    可孰料张松溪曾在北地呆过,通晓蒙兵作战之法,有三项是至为厉害地,首当其冲地便是万箭齐发;其次乃是骑兵冲锋;再次乃是军容整齐,杀气腾腾,往往还没交战,敌手便已心惊胆颤。

    蒙古人人通晓骑射,是以射箭、驭马均是天下无双,成吉思汗兵锋所及,便是尊尚骑士精神的欧洲人也只得俯首称臣。当时张松溪便曾听得,成吉思汗攻城过程之中,最厉害的不是什么云梯火炮,而是那万箭齐发如蝗虫一般的箭雨倾泄而下,往往极难有人幸免。

    当然,这里指的是杀伤人命而言。

    若是毁灭建筑,火炮的威力,可远比箭矢厉害。

    张松溪如何不知蒙兵不知不觉的潜至此处,能带马匹而不被发现便已极为不易,何况于携带重量级的火炮?

    所以,在知道一干武林人士躲在树上之时,蒙兵不能接近林子放火,便只能射箭杀敌。张松溪这几个念头转的极快,飞快地拟定了对策,果是料事如神,少林、峨嵋、昆仑、崆峒、华山五派人士都是暗暗叹服。

    但这也只不过缓兵之计,林子外头有两千七百的人马,若被逼出林子,对面乃是汪洋大泽,骑兵冲锋、万箭齐发之下,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果不其然,张松溪率领着各大派弟子大杀一通之后,约莫干掉两三百蒙兵,便被因愤怒而不住涌上的蒙兵逼出树林。

    留下了几十具尸体之后,六大派中人都是神情悲愤,仿佛已知必死,他们都是沉默不语,只是握紧了手中兵刃,要在死之前大杀一番。

    蒙兵的喊杀声虽是滔天覆地,但仿佛注意到敌人的肃杀氛围,渐渐地都是神情凛然,死了几十人之后,也不急着奔杀过去,只是不住围过来,顷刻间两千余人便围着这仅剩地一百多几乎人人带伤的中原武林精英。

    尘烟散去,喧嚣不再,竟是一片寂静。

    一个千夫长服饰地蒙人策马出来,高声吟唱着不知其意的歌儿,神情肃然。越来越多的蒙古兵合着曲调齐声歌唱,在江河之水不住拍击水岸的涛声之下,转折悠扬,空阔苍凉。

第九十九章 援军

    岳阳城的某处角落里,极为奢靡的气息弥漫在这间房之中,四处散落香草薰叶,随意可见名花美人。

    一个男子清澈的声音悠悠扬扬的响起:“哎呀哎呀,真是,人要衣冠呢…”

    这个男子面目极是俊美,尤其是一双眼眸有如玉琉璃一般,光影折射间闪烁彩色辉芒。单容颜看起来,仿佛不过二十来岁,但却是一头白发,纯白如羽的披展开来,在后背束成一缕,极是柔顺,浑无杂质。

    他此刻正站立在一面大铜镜前面,口中啧啧有声,彩眸中一片欣赏神色。但听他笑道:“天人化生,万物滋养。造化如此,当真神妙之极。”说着慢慢将手臂伸展开来。

    身旁的美婢会意,忙将一件纯白的袍子取来与他披上。那白袍纯丝织作,一朵硕大的金丝牡丹纹在其上,嫣然绽放,恍若冷香摇动,合着纯白的底色,贵气之外,更显清雅。

    男子懒懒的声音响起:“玉儿,到中书省梁大人处取他手谕,到户部领七两天蚕丝来。嗯…限你十天内赶回。”

    身边一个美婢恭声应是,缓缓退去。又听这人悠悠一叹道:“儿,你刚从大都回来,太…咳,圣上最近可好?”

    儿甜声道:“圣上龙体康健,好的很呢。您老人家自管逍遥就是了,还惦念着那个药罐子干嘛呀?”

    男子听得这话,懒散神情一变,目光有若实质,缓缓转过身来,冷冷盯着儿。仿佛陡然间从春风和煦转为隆冬寒雪,儿哆哆嗦嗦的求饶道:“奴、奴婢知罪,您饶了奴婢吧。”

    男子叹息一声,幽幽柔柔的道:“儿。你仗着我宠你,时常捞些好处什么的,也就罢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他右手摩挲着美人的头顶,伸指挑起一根发丝,不住把玩着,便听他续道:“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出言侮辱圣上。唉,我再宠你,也无法容忍这等大逆不道之罪……”

    儿急得快要哭了,伸手拽住男子的白色长袍,轻轻摇动:“奴婢。奴婢知道错了。念在奴婢服侍您还算尽心尽力的……”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儿双目陡然失去神采,身子一软,瘫倒在地。s

    男子转身继续对着镜子痴照,幽幽叹道:“选一处风水宝地,取芍药花瓣八两,把她好好葬了。”

    忽然想起点什么。他又说道:“给她家里送一百两纹银去。”身后一干美婢齐齐应命。

    却听得一个戏谑声音传来:“老怪物,一个如花似玉地姑娘,就值那么点钱?啧啧,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臭美。”一众美婢听得这话,都是大惊失色,却是都听不出声音来处,一时之间不知所措。男子却是淡淡道:“如花似玉,自然以花下葬。你又懂个什么。你还是这么浮躁,想必这些年来。功夫也高不到哪去。”

    那个戏谑声音再度响起:“哈哈,你老人家头发全白,面容较之当年还年轻了几岁,想来是功夫大成了?”

    他这声话在别人听来倒没什么,但那俊美男子却听得身躯一震,喃喃道:“直之无前,神而明之。你的进步也不小啊…”

    那个戏谑声音仿佛喟然:“及不上你就是了。”

    俊美男子以手掩口,咯咯笑道:“我大了你二十一岁,五十年的神功修为,若是还胜不过你这点功力。那真要一头撞死了。”

    那戏谑声音地主人很夸张的“啊”的怪叫道:“哎呀哎呀,十七年不见,你怎地还是这副恶心模样?早知道就不该打开你那封信。”

    俊美男子大是嗔怒,却不好发作,胸口高低起伏。显是气得不轻。半晌才道:“你能找到这里,可是有消息了?”

    那人笑道:“丫的。害老子跑了一趟大都,原来你在这里逍遥。嘿嘿,自然是有消息了。想知道么?”

    俊美男子双目一亮,喜道:“当真?快把它交给我。”

    那人戏谑笑道:“我可没那玩意。”

    俊美男子皱眉道:“莫要拿我玩笑。以你功夫,岂会夺不到那宝贝。”

    那人嘿嘿笑道:“你可只让我打探消息。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我探到那物事在……”最后几个字模糊不清,显是用上传声入密的上乘功夫,一干美婢只听得云里雾里,那俊美男子挥了挥手,皱眉道:“你们都下去吧。”众女躬身领命,顷刻间散得一干二净。

    隐在暗处那人发声仍然飘飘渺渺,却有如实质:“老怪物,你出手还是不出手。”

    俊美男子叹道:“唉…这东西对圣上有多么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罢了罢了,我破例出手一次吧!”

    那人哈哈大笑:“那东西对皇帝的重要性就和命根子对男人的重要性一般无二,难怪,难怪!我还以为你个老怪物食髓而知味,窝在这里坐观成败,是想让…”

    俊美男子俊脸涨红,尖声喝道:“住嘴!”

    那人嘿嘿笑道:“住嘴就住嘴。反正你也听不出我在何处,不怕你打我。”

    俊美男子胸口不住起伏,良久方才平复下来,叹道:“唉,你领我去吧。呵呵,这一走,我那徒儿不知又要说些什么闲话了。”

    那人默然不语,男子微有些急,问道:“怎么,还不走么?”

    却听那人道:“看在你我交情,我破例帮你打探到那物事的下落。但具体位置,呵呵……”

    俊美男子听他这话,登时会意,淡淡道:“你想要什么?”

    那人缓缓吐出几个字:“我要…………”终是事关重大,后面几个字又归于一片模糊。

    俊美男子听得他话,嘴角弯弯,含笑点头。

    两道快捷无伦地身影嗖地掠过密林高宅,几乎瞬间便不见人影。但听得那戏谑声音又怪叫道:“老怪物,你慢点儿,慢点!”

    六大派中的精英弟子,还有少数幸存的武林人士,静静的听着这群自来无恶不作的蒙古鞑子高声吟唱着的不知名的曲调。苍凉雄壮,悲怆恸人,几个三代弟子竟是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场中诸人都觉得心中好似忽然间被塞满,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喉。明明是北地荒原苍凉豪阔的歌声,能一抒胸臆,却仿佛南朝水乡吴侬软语,让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等事换做从前,各大派掌门都会毫不犹豫的痛斥其非:“纵然身陷绝境,又岂能在敌人面前流泪示弱?”但此时他们自己也被气氛所感染,便是自来对蒙古鞑子深恶痛绝的灭绝师太,也是默默垂下手中倚天长剑。

    雄壮的歌声渐趋低沉,这是来自黑山白水的祈祷之歌,自来有勇士亡故、英雄殒命时,部落里的老人们就会唱着这支曲子,为亡灵超度。

    这位千夫长是个地道的蒙古汉子,虽然自幼在西藏学习密宗武功,但却是最为信奉冥冥中的黑山大神,这歌虽是为族人所作,但更为英雄而作。他此刻唱出来,一方面是为死去地弟兄们超度亡灵,另一方面,却是敌人虽然杀伤甚多,但他们宁死不降,奋战到最后的精神赢得了蒙军全体的敬重,因而高歌咏之,再杀不迟。

    一曲完毕,那员千夫长正要一挥弯刀,示意全军冲锋,却听得一声如雷大喝:“住手!”

    这名千夫长久居汉地,略通汉语,听得这话,手下不由顿了一顿,举目望去,但见沿着河岸,有几骑飞奔而来,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约莫七八百个叫花子。叫花子后面远远吊着千余骑兵,清一色的蒙军服饰。

    千夫长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通为何会出现这等状况。但见领头一骑是一个瘦削和尚,定睛细瞧过去,但见和尚马匹上横放着一人,赫然便是这三军之主,万夫长燕赤尔!

    随着马匹越奔越近,千夫长发现燕赤尔神情萎靡,显是受了重伤,他犹豫着将手中弯刀放下,周边蒙兵也纷纷发觉有异,转头望去,见主帅遭擒,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张松溪见机不可失,吩咐好一批人照顾伤者之后,大吼一声:“大家随我冲呀!”拔出手中长剑,向前冲杀而去。

第一百章 生息(上)

    张松溪先前早吩咐诸派高手,挑千夫长、百夫长、乃至于十夫长等服饰的军官下手,只消擒住这些人,蒙军便是真真正正的群龙无首。

    这支彪军总共有三个千夫长,三十个百夫长,三百个十夫长,虽然阵亡许多,但也余下很多,中原武林人士仓促之间虽然不能互通声气,但陡然动手,还是很默契的没有发生太大冲突。

    随着张松溪一声令下,各派高手四散开来,各奔目标。那些百夫长、十夫长不过是寻常武夫,哪里抗得住武林高手的攻击,登时有十余个军官受制。

    而张松溪自己奔向一位千夫长,霍地一掌劈出,那千夫长竟是然不惧,也是一掌迎来,掌心泛着朱红之色,两人手掌一对,发出“砰”的巨响。

    那千夫长座下坐骑哀鸣一声,倒地死去,那员千夫长倒纵出去,一掌劈翻一个昆仑弟子,咳咳两声,又揉身上前,和张松溪斗在一处。

    张松溪越斗越惊,这名千夫长的功夫竟是极为不弱,使得是密宗上乘功夫,若自己全盛时候,二十招之内取他性命倒也不难。但他在乱军中打斗良久,虽是没受什么伤,但也内力大耗,武当功夫乃是内家一路,内力一损,威力则减,此刻他虽占了上风,但要短时间取胜,却是不易。

    但见灭绝师太也空手和一名千夫长斗在一起,使得是“四象掌”的精妙功夫,隐隐压制住那千夫长,但也基于内力损耗缘故,短时间内取胜不得。但另一员千夫长却被空闻、空智联手擒下,丢在一旁。空性因为作战太过奋不顾身,受伤数处,留在一旁休息。

    空智和空闻对视一眼,低呼佛号。各自纵身上前,分别上前助张松溪、灭绝斗那两名千夫长。不出数招,登时将那两人擒住。

    张松溪大喝一声:“住手!”宛若雷霆一般的声音蔓延开来,远处奔过来那个瘦削和尚身边一个高大汉子哈哈大笑道:“张四侠好功夫!”赫然便是丐帮帮主史火龙,张松溪瞧见是他,当即遥遥拱手还礼。但见史火龙、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旁边几匹马上各自和尚道士服饰,他心中纳闷,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一个胖和尚气运丹田。叽里呱啦地朗声说了几句,蒙兵听得他话,登时纷纷罢手。这两个和尚。自然便是五散人中的彭和尚和说不得了。

    张松溪呼了一口气,收拢各派弟子,点明数目之后,不由又是一阵凄凉。武当弟子此次阵亡六人。几乎人人带伤。昆仑此来三十七人,现在却只剩下十一人,而崆峒、华山除了几个紧要人物,几乎全军覆没,倒是少林和峨嵋,实力保存的最为完整,峨嵋派是因为都是女子,其余五大派有意护着,而少林却是因为“十八罗汉阵”神妙无方。防御惊人,只有在阵外的三个僧人死去,其余包括少林三神僧在内的十八人以及沈振鸿却只是带伤,而无性命之虞。而非六大派之人,只有少数武功高强的存活下来。诸如薛凌、柳大侠等人。南华三奇中的老二却是阵亡了,余下两人也是身受重伤。

    彭和尚翻身下马。正要说话,却忽闻惊戈铁马,一堆叫花子身后吊着地那千余骑兵不知怎地杀气腾腾地冲来,五散人对望一眼,大惊失色,说不得轻喝一声,将燕赤尔百来斤的身子提起,腾的跃起,站在一匹马上,将燕赤尔高高举起。但听得他叽哩咕噜的大说一通,声音遥遥传开,并不被马蹄声埋没,显然内力极为高深。

    但他这番言语仿佛压根没起到丝毫作用,说不得目瞪口呆,喝道:“大家快穿过林中!往西边逃!”

    趁着在原地同样不知所措的两千蒙兵发愣之际,剩下的百多中原武林精英蹭的穿过重重包围,就要闪入林中。s

    不过半刻时光,那七八百丐帮弟子便被千余骑兵冲的散了,好在史火龙等首脑人物都有马骑,方不致落入乱军之中。

    这些丐帮弟子都不过一二袋的低辈弟子,如何能抵挡如狼似虎地蒙古军队?登时被杀的落花流水。

    这条道路一边乃是大河,一边乃是树林,蒙古骑兵夹在中间过道之上,尚算是一马平川,不多时便迫近此处。

    但听得不远处一声阴恻恻的笑声响起:“五行旗众听令,布天地玄黄大阵”但见这新增地三千骑兵生力军阵中。黄土搅起,尘烟弥漫,隐隐可见乱刃长刀。也不知蒙军有多少被这刀刃斩成三四截。

    大河处一条水柱涌起,翻起老大浪花,铺天盖地的涌向岸边,但见水珠乱迸,溅在正在冲锋的将士头脸手足之上。

    而林中高大树木蓦地倒下,嗖的窜到阵中,也不知砸死多少蒙兵,巨木横转一圈,竟莫名其妙噌噌噌地冒起火来。

    这天地玄黄大阵,乃是五行旗压箱底地手段,号称此阵一布,一切复归混沌,而天地玄黄演化万物,生灭存亡,尽在布阵者一念之间。这阵原须三万五千精兵方能布成,但明教流传千年,才智之士甚多,将它改成缩小版的,便有了如今五行旗五百人布成之阵。

    韦一笑主阵心,看着五位掌旗使各司其职,尽心尽力,心中忍不住喟叹:“若是教主失踪之后,我明教能上下一心,有光明二使和四大法王五散人齐布的光明圣火阵以及这五行旗的天地玄黄大阵为辅,何愁天下不定,宇内不安?”

    这大阵缓缓运转,横亘在骑兵冲锋道路之上,直撄其锋芒,宛如一个巨大磨盘,缓缓将来兵向不住滚动的黄豆一般碾成豆浆,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这一千骑兵竟已伤亡大半。

    这边两千下了马的悍卒见得同胞被屠戮成这个样子,纷纷拔刀前冲,但这“天地玄黄大阵”本就是明教先人从战阵之中演化出来的神妙阵法,此刻虽是缩小版。但从这五百五行旗精英身上也能略窥到当年的大阵是何等厉害。据闻北宋末年,明教教主方腊在江南起义,水泊梁山一百单八位勇将奉命剿匪,五万精兵都破不得这个大阵,前前后后来回五次破阵,便有一十二位是折在这阵法之中。若非那宋公明偶然间得天书三卷,兵法韬略皆藏其中,得了破阵之法,方才大败方腊。

    蒙古兵锋虽然锐利。但也只是骑兵厉害,步卒作战虽然勇悍,但也及不上当年的梁山精兵。这五百人地“天地玄黄大阵”运转开来,两边同使,将进入阵中的兵马碾作虚无。

    但人力有时而穷,毕竟体力有个限度。杀人杀的多了。也会手软,五行旗中早有人不住,步法乱调,一不小心踏出阵外,便被蜂拥而来地蒙兵乱刀分尸。

    锐金旗掌旗使庄铮高声叫道:“韦蝠王!撤是不撤?”

    韦一笑牙一咬,喝道:“他***!蒙古鞑子和咱们势不两立,妈地,还剩一千多头,干了再撤!”

    唐洋立在水面波涛之上。一晃一晃,好不威风,却是他旗下弟子在水中用肩背顶着他。听得韦一笑这般说,他也是哈哈大笑道:“韦蝠王好豪气!且看我洪水旗手段!”抬手引起一道水柱,收入袖中。从另一只袖口吐出。往步卒人群中洒去。

    他这手功夫看似光明正大,潇潇洒洒。实则却是淬毒过程,他衣服材质特殊,左袖连至右袖地衣襟之中暗藏夹缝,夹缝壁上涂满厉害毒质。与人肌肤相触,初时倒不觉什么,一时三刻之后,却是越来越痒,而后由痒化痛,只要有人忍不住去抓那么一两下弄破了皮,半刻钟不到便会化作一滩血水。

    洪水旗自来以玩水和用毒闻名天下,唐洋身为掌旗使,在大江之上,便是他的天下。

    各派弟子见生力军陡然出现,士气大振,一股脑地冲回去,从后方掩杀而至,两方夹攻,登时大为轻松,何太冲久居昆仑,一眼飘到阵心韦一笑青色身影,脱口惊呼道:“青翼蝠王韦一笑!

    灭绝师太目光一凝,喝道:“这是明教中人?”

    厚土旗掌旗使颜垣从土里冒出个脑袋,嘿嘿笑道:“正是我五行旗的天地玄黄大阵”说完之后又缩进土里,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灭绝师太愕然半晌,按剑凝立,蓦地嗔目大喝一声:“明教又如何?蒙古鞑子才是我汉人死敌!”仗剑一路杀了进去,当者披靡。

    这一番杀了约莫半个时辰,仗五行旗大阵之助,将这约莫四千兵马杀了个片甲不留。张松溪砍死最后一个蒙兵,见诸大掌门都是定定的盯着明教残余的五行旗众。

    这一番五行旗损伤不可谓不重,五百人马折了大半,毕竟五百对四千,相当于以一敌八,虽然占尽地利,但却仍免不了伤亡。此刻仅剩地两百多明教教众和百多正道精英默然对视,气氛极是诡异。

    韦一笑冷笑道:“莫以为我等是来救援尔等,明教中人自来与蒙古鞑子作对,要来便来,要走便走,天下何人能拦?哈哈,孩儿们,咱们走!”明教教众听他说的豪气,齐齐喝一声,便见淡淡青影闪过,五行旗掌旗使都各自冷哼一声,领着各自旗众穿林过丘,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他们也知此时五行旗旗众都是极为疲惫,若是和正道中人斗起来,必然两败俱伤,虽然可以将三代弟子斩杀殆尽,但自己这边高手不多,势必逃了各派掌门,是以韦一笑当机立断,立马撤退。

    张松溪等人对视一眼,都是默然不语。灭绝师太手中倚天剑握紧,凝立半晌,到底还是没有追出。

    史火龙蓦地惊道:“几位恩公呢?怎地不见了?”

    何太冲忍不住道:“史兄,那几个和尚道士救了你?”

    史火龙一怔,道:“没错,他们挟持那万夫长,救了在下。”何太冲叹息一声:“那是明教的五散人啊!”

    史火龙默然半晌,闭口不言。各派掌门都是缓缓收束弟子,分出人手照顾伤者,往近处地汉水渡口走去。

    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语,气氛极是压抑。南华三奇性子孤高。收了老二的尸体,向张松溪一抱拳,便独自飘然而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左右,渐渐树木稀少,到得一处谷地,张松溪抬手一指,笑道:“不远处便是汉水渡口了。”

    他此话方落,忽有得得响声传入众人耳中,张松溪心头一动。忙将头俯下,以耳贴地,但听得轰隆隆的响声不住传来。他惊叫道:“鞑子骑兵又来了!”

    他话音方落,众人回头去看,但见四五里外,密密麻麻的人马轰隆隆地冲锋而来。空闻空智对视一眼。齐喧佛号。灭绝师太跺足道:“恨甚!恨甚!”昆仑地何氏夫妇叹口气。紧了紧手中长剑。武当诸侠却是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含笑点头。意是能与诸位兄弟战死沙场之上,也不枉男儿一生了!

    四五里距离顷刻便至,这约莫三千骑兵停在诸派人士前方十丈,一马当先跃出,却是一个高大黑脸汉子,便听他朗声道:“少林、峨嵋、昆仑、华山、崆峒五派中人,弃械不杀!武当派地败类上前受死!”

    张松溪昂然上前,喝道:“武当张松溪在此。阁下有何见教。”

    那黑脸汉子冷笑道:“击伤我师弟的,有你一员?”

    张松溪一怔,哈哈笑道:“汉奸人人可杀,阁下汉话如此流利,却甘为汉奸。莫说你师弟。便是你自己,我也得杀你以祭阁下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这话一出。正道弟子都是齐声喝彩,那黑脸汉子脸上腾上一股青气,喝道:“贼子受死。”飘身下马,一掌拍出,寒气凛冽。

    张松溪恍然大悟,叫道:“你是那人的师兄!”这人所使掌力赫然便是玄冥神掌,正是鹿杖客。张松溪不敢硬接他掌力,闪身避过,正要拟招出手,便听得一个娇脆童音响起:“鹿先生,住手!”

    鹿杖客一怔,悻悻罢手,极为干脆利落的退回阵中。

    便听得那个娇脆童音又道:“博尔忽先生,你去跟他们说,只要他们投降,我们一律不杀。”

    场上原本寂静,她又是清脆童音,这声自然被人听得清清楚楚,一个戴斗笠蒙面纱的汉子犹疑一会,策马上前,正要发话,便已听得正派中人都是纷纷喝骂:“要我们投降蒙古鞑子?绝无可能!”

    张松溪极为冷静,早已看出这个发声的小女童乃是至关重要的人,侧耳凝神听她发声,便知具体位置,原来是在鹿杖客马后地一名扛旗兵士身后,他只待出手抢攻,但却忌惮鹿杖客“玄冥神掌”,迟迟不敢发动。

    那博尔忽以手抚喉,沉声说道:“各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这千军万马之下,一切也只能化为齑粉。古有孟明视为晋虏而险求还,诸位何不先屈身此处,再图后策?”

    他这话一出,倒仿佛是在为六大派考虑,但凡有所思量者,又如何不明白他地心思?

    灭绝师太断然回道:“绝无可能!要打便打,少来废话!”沈振鸿久不说话,此刻也是忍不住喝道:“小义可舍,大节不失!我等宁愿死战,绝不投降!”

    其他人也是群情激愤,纷纷叫骂。

    博尔忽摇摇头,方要说话,却听得鹿杖客惊呼一声,左掌一横,霍地拍出,丝丝缕缕的寒气隐然可见于空中。这一掌迅捷猛厉,兼而有之,却砰的打在空处,鹿杖客心头一跳,忙击出右掌,来人和他对了一掌,但听得“啵”地一声大响,一道淡淡青影飘飘忽忽地退后数丈,一个后空翻落在大军围住的中原武林人士旁边,手中已然提了一个娇娇怯怯,扎着羊角辫,约莫七八岁地小女孩儿。

第一百零一章 生息(中)

    来人正是武当三代弟子之首,宋青书。

    他手中提着的那女孩儿粉雕玉琢,眉目如画,好似一个瓷娃娃一般,一看便知是个美人胚子。虽被人所擒,也不过七八岁年纪,但却丝毫不见慌乱,嘴角仍是笑意盈盈。一颦一笑之间,仿佛就要倾倒众生。

    一个蒙兵服饰的人蓦地越众而出,飞奔过来,手中还抱了一人,口中哭道:“五哥,你、你还好么?”

    张翠山听得这话,虚弱的撑起身子,见妻儿都自平安,当真是喜乐无穷,将他们紧紧搂在怀中,半晌说不出话。

    宋远桥抬眼望的来人,再不顾背上刀伤,几步上前,一把攥住来人双手,微微颤抖。这一代大侠的眼中,竟是隐有泪光。

    青书心中感动,翻身拜倒:“爹爹…让您担忧了。”

    宋远桥颤巍巍的扶起儿子,含泪笑道:“你、你很好,总算平安无事了。”他自不见了儿子踪迹后,便一直担心他安危,直到此刻,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

    其实天下父母都是如此,哪有不爱儿女的?纵然平常故作严肃,不苟言笑,但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儿女。

    父子二人还未叙几句话,却听得鹿杖客惊叫道:“你、你快放下…”他对掌之后觉得十分讶异,自己平安无事,对手也仿佛浑然无恙,这是生平所未有之奇境。要知他的“玄冥神掌”自来便无所谓的“平手”之局,要么就是敌人被他一掌击伤,要么就是自己内力比不过敌手,掌力被对手逼回,落得重伤而回。

    是以他这一掌对完,见对手浑然无事,大感错愕,又见身旁那个小小人儿倏忽不见,抬眼望去。只骇了个魂飞魄散。

    小丫头被青书提在手中,非但不害怕,反而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好奇的看着这位隐匿军中只求制胜一击的少年,嘴角弯弯的划过优美的弧线。

    但青书却知道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儿,蒙古的绍敏郡主,虽然此时仍然年幼,但却是一等一地狠辣角色,刚刚他隐匿蒙军之中,听得这小女孩镇定如恒的安排鹿杖客持汝阳王令牌前往前方吊着丐帮弟子和五散人的千余骑兵中传话。说了这样一段话:“燕赤尔被敌人抓住。也没必要活下去了。鹿先生,你去传令说燕赤尔好好的和我在一起,那个被抓住的不过是假冒的而已,让他们全军冲锋。明教的反贼还没出现。他们这一冲锋,说不定就能将他们引出来了。我们再掩杀而上,不愁明教不亡、武林不灭。”

    青书听得胆战心惊,原来事先围攻中原武林的六千兵马都是燕赤尔的嫡亲部队。燕赤尔被挟持。他们为保主帅性命,必然不敢再战。而这小丫头的传令却是让那千余人去送死。也让燕赤尔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对自己人尚且如此狠毒,何况是敌人?

    青书见父亲脚步虚浮,脸色惨白,不由大感奇怪,抽出手来正欲回那鹿杖客话,却见手上一片鲜红,当即知道父亲被人砍得重伤。

    他胸口一股无名烈火上冲。就欲发作。但他也知道砍伤父亲地蒙兵只怕多半已死在战阵之中了,这股怒火只得对着手中七八岁的小丫头倾泄而出,他冷冷道:“绍敏郡主?”

    小丫头自小学习汉话,听他说话,嘻嘻笑道:“你怎地知道我是绍敏郡主?你能从鹿先生手上把我抢过来。武功很厉害呢。”

    青书淡淡道:“是么?”右手运劲。陡然间将她高高提起,他大喝道:“鹿杖客!还有那劳什子博尔忽!你们退兵不退?”

    鹿杖客左右为难。望了望旁边戴着斗笠沉吟不语的博尔忽,很艰难的扼制住开口地冲动。

    博尔忽蓦地低声在鹿杖客耳边说了些什么。鹿杖客当即定了定神,朗声道:“你先将郡主放回,我等自然退兵,放尔等离开。”

    张松溪冷笑道:“哪有这等便宜事?你们先退兵,我们再将这丫头放回。”鹿杖客慢悠悠的摇头道:“郡主千金之体,你们若不放她,我们又怎敢退兵?还是快将郡主放…”回字还没出口,却听得青书不耐烦道:“你退不退兵?“

    鹿杖客道:“你们先放郡主回来。我大蒙古帝国自来……”

    青书冷笑道:“狗屁!我再问一遍,你退不退兵?”

    鹿杖客愕然半晌,不知如何答话,但见青书冷笑两声,左手按剑,一吐内力,鞘中神剑被他内力激的飞出三尺来高,堪堪掠过他右手提着的小丫头垂落在背地长发,割下三寸来长地发丝。

    赵敏依旧嘻嘻笑地看着青书,各派人士都是暗道:“这小姑娘不是吓傻了吧?唉,这也是无法之法,若不挟持她,只怕是难以生天。”

    鹿杖客只骇的魂飞魄散,忙道:“退兵,我们退兵。”扭头喝道:“瞎站着做什么,还不闪开?”

    众将士听他这话,方要纷纷后撤,忽听得一个仿佛清澈见底的声音咯咯笑道:“汝阳王的小丫头也长这么大了。”

    话音未落,青书便觉眼前一花,右手陡然一轻,显然绍敏郡主已被夺去,又觉一股恶风扑面而来,忙伸出左掌一架,便听得“啵”的一声大响,青书口中狂喷鲜血,宛如一只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宋远桥见儿子受伤,大喝一声,一掌推上前去。但听得来人嘿嘿冷笑,也是一掌迎上,这一掌却是用上柔力,宋远桥身不由己,倒飞三丈,嘴角溢血,却没有倒下,但背上创口破裂,鲜血陡然迸出,张松溪连忙赶上,往他伤口上敷药。

    却听那人笑道:“老子到底比儿子功力深厚些,但也没高明到何处。看来张三丰那老道士也不过浪得虚名。武当一派,也不过土鸡瓦狗而已。”他身子站定。众人都是看得清楚,便见这人一身丝质白袍,纹着一朵硕大金丝牡丹,面目俊秀非凡,尤其是一双眸子,宛若彩色琉璃,妖异之极。

    他此来先声夺人,先轻轻松松一掌击飞青书,再一掌打败武当大侠宋远桥,武功之强。简直骇人听闻。

    青书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心中尽是骇然,他自出道以来,除了被鹿杖客偷袭的那掌。从未在人手上吃过这等大亏,一掌便使得他五脏六腑皆尽受创。来人功力之高,只怕当世唯有张三丰能压得住他。

    那人定定看着青书,微微皱眉道:“这么个俊秀童儿。可惜了。可惜了。”

    博尔忽大是讶异,看着那人彩眸白发、金丝牡丹,心道:“皇上不是下旨让他终生不得离开八百里洞庭么?莫非不是他?那还有谁有这等如妖怪一般强悍的功夫?”但见那人彩眸中神光流转,四处望了一圈,轻轻叹一口气,转头对小赵敏说道:“小姑娘,你爹给你取名叫什么?”

    赵敏虽然年纪小,但目光却极是老辣,早看出这白发彩眸的男子技压当场。无人能敌,当即脆生生地道:“我叫敏敏特穆尔!叔叔,你长得好好看啊。”

    那人失笑道:“叔叔?我做你爷爷都做得啦!不过…你还是叫我哥哥好些…哈哈,你爹爹过得可好?”

    博尔忽听得这话,心下再无怀疑。也再无忧虑:“此人一到。非张三丰亲至不能败。初时还怕各大派掌门仗着武功高强逃脱,这时候却不用担心了。哈哈。老天当真待我不薄!我数十年谋划,今日终将实现!”

    小赵敏将小嘴一撅,仿佛撒娇也似地嗔道:“他过得一点都不好!每天都为一些琐事心烦,今天明教教众在江西起义,明天枢密使又遭六大派高手刺杀,烦都烦死了,他今年才四十岁,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了,就快跟叔…哥哥你一样了。这样虽说好看,但,但也只适用于哥哥你,我爹爹那副样子,还是黑头发好看些。”她有求于人,口里便仿佛抹了蜜一般甜腻。她不知道这位白发彩眸地英俊男子到底多大,但听他自矜年高,又仿佛喜欢别人说他年轻,当即投其所好,这几声哥哥把白发男子叫得心中舒适无比。

    但见白发男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咯咯笑道:“你这张嘴呀,当真是抹了蜜糖一样呢。你爹爹高鼻深目、满脸虬须的,哪里得了白这一字的清雅?不过哥哥这头发呀,可不是烦白的。”顿了一顿,目光陡然悠远起来,叹道:“呵呵,谁说不是呢?日日忧来忧去地,头发也就自然而然地白了。”

    赵敏不知他心中所想,不敢轻易接话,只是轻轻摇着那人袖子。

    他两人说话说的并不大声,但各派掌门都是内力深湛之辈,虽是摸不准白发男子地具体年纪,但见赵敏几句话将这绝世高手哄的开开心心,心中都是大凛:“这小姑娘以后一定是个厉害角色!”

    灭绝师太见这两人仿佛旁若无人的唠着家常,心中大怒,她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仗剑喝道:“要打便打,嗦什么!”

    那人将目光收回,深深的看了一眼灭绝,却不理她,只对着小丫头含笑道:“那…爷爷帮你把这帮人给杀了,可好?”

    赵敏摇头道:“才不要呢,他们可都有好大的用处,爹爹说把他们给活捉了最好了。”

    那人点点头道:“甚好,甚好。”

    话音未落,身形已然不见,却听灭绝师太惊呼一声,但听得破空尖啸之声,接着“砰”的一声大响,灭绝师太连退七八步,险些一跤栽倒。

    丁敏君上前扶住师傅,几个徒弟围上来急声问道:“师傅,您、您没事吧?”

    灭绝师太调息半晌,只觉经脉畅通无阻,五脏六腑浑无伤势。但听得那人把玩着手中倚天长剑,慢悠悠地道:“佛光普照地掌力,以倚天神剑使出的峨嵋剑法…啧啧,灭绝是么?你和你师傅风陵差得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远。”

    灭绝师太见他面容不过二三十岁,但却一头白发,也拿捏不准他地真实年纪。听他言及师尊,隐赞自己师傅功夫了得。不好接话,当即哼一声。将头扭过去。

    那人叹道:“看在风陵的面子上,也不多难为你门人弟子了。你们乖乖的束手就擒,随大军走吧。这柄剑么,我也不欺负小辈,你自己看好了。”手中倚天剑一抛,灭绝师太伸手接住,冷哼道:“绝无可能,峨嵋弟子定然死战到底。”语气不知不觉间已然弱了许多。

    那人随意笑笑,灭绝师太蓦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白发男子叹口气,扭过头去。却不理她。

    灭绝师太见他不答话,显然有意削自己颜面,冷哼一声,到底不敢再上前过招。

    白发男子牵着小赵敏的手。淡淡往少林派那堆人望去,见少林派十九人都是气凝双掌,严阵以待,不由失笑道:“你们是北少林还是南少林?”说完这话。他一拍脑袋。笑道:“是了,前一甲子是南少林入世,这一甲子轮到北少林啦。十八罗汉阵不是向来由三堂弟子执阵么?怎么十八僧外,又多了一个俗家弟子?”

    沈振鸿昂然道:“南少林天林禅师坐下弟子沈振鸿,见过高贤了。”

    那人“咦”了一声,仔细打量沈振鸿一眼,摇头道:“不行不行,凭你这副倒霉相貌就看得出来,你绝非机变之人。又怎能出得避世不出地南少林大门?若要冒充南少林弟子,可是要有些本事才行。那位武当地宋少侠是极为出色的年轻俊彦,人家机变之处,你多学着些,倒没坏处。”

    沈振鸿冷哼道:“你若不信。尽管来试。”那人眉头一皱。足下微动,身子便已欺近沈振鸿身边。速度之快,简直骇人听闻。他很是随意的慢悠悠推出一掌,沈振鸿知他功力绝高,但他性子倔强,乃是认死理的人,绝不肯在异族面前现出软弱之态,当即运足十成内力,“般若掌”轰然推出。

    那人和他掌力一触,啧啧有声:“果然是正宗的般若掌…修为倒也不弱…”说到此处,蓦听他尖声叫道:“易筋经!你竟然会易筋经!”

    两人倏忽分开,那人神色数变,往身后瞧了瞧,蓦地叹道:“你去吧,我不为难你。”

    沈振鸿不明白为何这白发男子突然这般说,但南北少林互通声气,他早决定和北少林一干僧众同生死共患难,当即慨然道:“沈某誓与中原武林共存亡!”

    那白发男子先是眉头一皱,继而嘴角含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了。”再不看他,又将头转向华山一派,仔仔细细看了看余下的两三只大小猫,彩眸中露出失望神色,叹道:“自凌某人后,华山派再无高手啦…”

    华山派上代掌门正是姓凌,高矮老者听他这话,都是神色黯然。

    白发男子又将目光移至昆仑派处,何太冲紧了紧手中长剑,方欲抢先出招,却听白发男子叹道:“当年技浅,无幸得见昆仑三圣一面,如今艺成,却是寂寥不已。张三丰啊张三丰,你我之间,迟早要有一会。”

    张松溪脸色铁青,提剑跨上一步,冷道:“我师尊名讳,岂是你这等人能叫?”

    白发男子抿嘴笑道:“怎么,你想与我斗么?”却见青书将张松溪扯过一旁,低声说了几句,张松溪犹疑一会,终是退下。

    白发男子又将目光转到少林派一堆人身上,笑道:“十八罗汉阵,我倒想斗上一斗,你们布好阵,让我来破破看。”

    空闻口宣佛号,合十道:“敢不从命。”中原武林勾心斗角虽然随处可见,但在对待异族的问题上,都是一致统一的。空闻身为少林方丈,在千军万马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又如何能堕了少林千百年来的赫赫威风?

    空智将沈振鸿一把拉过,郑重其事地说道:“沈师弟,我空性师弟伤重,你权且替他上场。”说着将“十八罗汉阵”要诀低低在他耳边说了一遍。

    张松溪暗赞空智高明,这一手玩地一箭双雕,要知空性武功虽强,但却机变不足,沈振鸿与空性相较却是强了一些,何况一路来沈振鸿没受什么伤,空性却是被人砍伤数处。

    而方才从沈振鸿与白发彩眸男子的对话中,又能看出蛛丝马迹,显然白发男子不愿伤沈振鸿,拉他上场,最不济也能挡去白发男子一些攻势。

    空出老大场地,博尔忽忽觉不妥,但俄顷便被压下,他心道:“他既然来了,便由他胡闹一番也罢。我若出声阻止,不是自讨苦吃么?皇上虽然说是下了明令软禁他,但…依他的功夫,天下谁又能禁的住?闷地慌了出来溜溜,也就让他尽兴吧!”

    白发男子见空智拉上沈振鸿上场,眉头微皱,微一拂袖,倒也没说什么话。空智拉着沈振鸿耳语了老半晌,他用地是传音入密的高声功夫,即便以白发男子武功之高,也是听之不清。空智传授沈振鸿要诀完毕,笑道:“沈师弟,铜人巷地罗汉阵,你闯过了么?”

    沈振鸿摇头道:“木人巷地倒是打过了。铜人巷还力有未逮。”

    空智笑道:“此后便不难啦。”

    沈振鸿默想一会,也是笑道:“多谢师兄传授了!”蓦地又是神色一黯,空智知他心事,也知这白发男子实乃平生未有地大敌,即便是山后的三位师叔,单打独斗只怕也绝非他敌手。自己这一行人,难能逃出啦。

    三军听令,往后撤了二十丈路,空处老大一片地,十八罗汉各执棍棒,站定方位。

    鹿杖客以及一干王府招罗的武林高手,都是各自紧盯着余下武林人士,只待他们一有逃走动向,便立刻出手阻拦。

    空闻蓦地扬声道:“施主,请来破阵。”

    白发男子笑笑,将赵敏抱起,交到鹿杖客手中,笑道:“好好看紧了。一时三刻之后,我还要和小姑娘好好说话哩。”身子一晃,当即入阵。

    那边厢噼里啪啦的打架破阵,这边厢青书已然腰间空空,独孤利剑在一脸喜色的灭绝师太手中。灭绝师太将手中两柄神剑拔出鞘来,仔细比较,脸上喜色愈浓。

    青书轻轻退后几步,将一方衣角撕下,转过身去,背对着所有人,似乎从怀中掏出什么,三两下捣鼓完后,将那方衣角塞进张翠山胸口衣领内。

    他说了一句让张翠山三月之后才弄明白的话:“五叔,三个月后会有人上武当山来找你拜师,你将来武功大进,倒有三成是靠他得来,可得好好将一身功夫教给他做为报恩之用。哈哈。”

第一百零二章 生息(下)

    白发男子在阵中如穿花蝴蝶一般四处游走,但这“十八罗汉阵”委实厉害无比,纵然几乎人人带伤,但也绝非一时三刻可破。

    白发男子啧啧叹道:“三十年前南北少林交接之时,渡字辈还有几个可以入眼的人物,如今…唉,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手上却丝毫不停,见招拆招,身形漫如行云流水,让人无从捉摸。

    顷刻间就和十八个人各自过了一招,白发男子叹道:“当年南少林入世之时,十八罗汉阵中武功最低的一位,也有你们方丈的水准,没落啦,没落啦!”话虽这么说,但他手上仍是不停,出招愈来愈快,渐渐竟是无人能看清他身在何处。

    布阵的十八人都觉得眼花缭乱,仿佛身陷阵中的乃是自己,而非敌人,眼见大阵便要被击破,空智大喝道:“魔由心生起,当作伏魔印。不闻不见,闭尽六识,以神御敌!”

    众人听他此言,都是有悟于心,索性将双目一闭,脚下步法不变,手中仍然出招。空闻、空智以及三堂弟子平日里都演练熟了的,而沈振鸿悟性非凡,虽有小小不适,但也能勉强应付自如。

    白发男子笑道:“这位大师的悟性倒是不错。唔,再给你十年时光,成就如何,倒也尚未可知。”他身处重围之中,尚自好整以暇的对诸僧武艺品评一番,这份风采气度,便是六大派掌门看了,也是暗暗心折。

    这边打斗正疾。青书却是在和父亲还有几位师叔唠着些家常,宋远桥等人随口应付,眼睛却盯着场中打斗。

    莫声谷随口应付青书一句,扯过张松溪问道:“四哥。你说咱们七人结真武七截阵,能否打退这人?”

    张松溪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打斗诸人,沉吟道:“十八罗汉阵固然厉害,但未必就比咱们真武七截阵强了去。抑且咱们兄弟叔侄隐通心意,阵法运转间浑无破绽。待得阵成,七人出剑便仿佛六十四位一流高手同时出手,任他再强,也只能饮恨。怕只怕,这人不会给咱们机会结阵。”

    莫声谷听得连连点头,青书却是暗叹一声,不再说话。

    而这时候,但见白发彩眸的俊美男子尖啸一声,手上陡然加快,“十八罗汉阵”顷刻间便摇摇欲坠。

    一个庄严肃穆的声音蓦地响起:“空闻。你主导阵心,须如金刚伏魔,如如不动,再引北方癸水之象!”

    空闻本就被白发男子打的手忙脚乱,心神失守,听得这话,不由自主的便随着声音所述的去做。

    原来少林寺传承至今。已然融合中土文化,形成“禅”这一门学问。“十八罗汉阵”中亦被导入“五行”“八卦”等道家元素。但佛家地微言法意,金刚伏魔的心法还是占据大阵主流。

    空闻这一引北方癸水之象,大阵陡然一变,仿佛顷刻间便绵软起来,白发男子方出一招,便觉击在空处。他心知来了高人,却听不出声在何处,不由发声问道:“何方神圣,请现身一见!”

    但听得那个庄严肃穆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空智。结不动明王印,为世间行动之佛,佛光普照,无物不消。”

    这话前两句说的是阵法要诀,后两句说的是武功心法,空智听得这几句,面现喜色,当即按照那声音所指示作为,“十八罗汉阵”陡然间又坚固起来。

    白发男子嘿然道:“阁下不欲相见?那我便下辣手了!”手上加力,将一名少林弟子击地后退三丈。整个大阵都仿佛偏了一偏,沈振鸿骇然道:“这人身法快的可怕,也还罢了,但这身内力,更是骇人听闻!”

    白发男子又是一掌推向一名少林僧人。这一掌用上十成力。若然击实,势必是粉身碎骨之祸。

    那名僧人见这掌迅猛之极。心中害怕,却闪避不开。蓦地一个戏谑声音响起:“老怪物啊老怪物,一点玩笑也开不起。无趣,无趣。”和方才那个庄严肃穆的声音一比,截然不同。

    但听得“啵”的一声巨响,道道气流盘旋溢出,仿佛拍岸惊涛一般,卷起老大尘烟,但听得白发男子冷然道:“装神弄鬼,却原来是你,这些年来你轻功倒有些进步,半个时辰就追上来了。那物事呢?你不是说定在此处么?”

    尘烟之中,那戏谑声音再度响起:“不错,一定在这里。你自己找去,还让老子动手!”

    此语方毕,但见一道红影嗖的窜进林中,不见踪迹。

    白发男子轻轻咳嗽两声,对空闻道:“你们去吧。我不想打了。”

    空闻等十八人都是收束棍棒,他们早知受伤之躯敌不过人家绝世功力。缓缓退在一边,却都将棍棒紧握,只待白发男子稍有异动,便齐齐围上。

    白发男子一眼望尽四周,冷然道:“你们是自己束手,还是由我来动手。”

    忽听得一个清朗声音传来,正是武当派的宋青书发话:“白发前辈,你想要的物事,就在我手上。若不想玉石俱焚,还请退兵。”他在“玉”字上面重重顿了一顿。

    这白发男子彩眸中神光一现,四处搜寻青书身影,却寻之不到。他开口答道:“你怎地知道我想要什么?”

    青书笑道:“您修炼的无根之术,虽然少现江湖,但区区还算有些见识,认得这门功夫。天下只此一家。我若还猜不出您惊现江湖的缘故,岂不是太蠢了么?”

    白发男子侧耳倾听,却始终不知道青书身在何处。他心中暗暗讶异:“竟有人能瞒过我耳目!了不起,了不起!”他却不知道青书在古墓之时,曾向杨汐晴讨教了一门功夫,正是用来隐匿形迹。

    《九阴真经》乃是道家至高无上之武学宝典,殊不弱于这白发男子精修的《葵花宝典》,只是杨汐晴研习《九阴真经》不过十余载。而这白发男子却有五十年地高深修为。道家妙术进境自来较慢,若是一人勤练十年《九阴真经》,遇上一个修炼十年《葵花宝典》同等资质的高手,两人打起来,势必是修炼《葵花宝典》的人取胜。而二十年后。《九阴真经》威力慢慢体现出来,渐能与《葵花宝典》不分轩轾。而各至大成之后,则要看个人机变、智术以及胸襟气度,方能决出胜负了。

    《九阴真经》中载了一门隐匿形迹的功夫,唤作“销声匿迹”,与北宋年间,逍遥派的一门功夫“传声搜魂大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一在于“销”,一在于“传”。

    白发男子心中震惊,口中却淡淡道:“此间主事者不是我。我做不得主。青书呵呵笑道:“前辈有命,他们怎敢不从?”

    蓦地听得小赵敏嘻嘻笑道:“宋哥哥,你好聪明呢!知道白头发地哥哥厉害,我们都得听他的,所以就直接找他,不找我了,是么?”白发男子含笑道:“我有名有姓。待会儿单独告诉你。可别让别人知道了。”赵敏大眼睛一眨一眨,嗯了一声。

    青书原本伏身在河岸边地一处密草丛中,听得赵敏这话,不由微微皱眉,却不说话。

    小赵敏见青书半晌不答话,又是咯咯笑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么?可我偏偏要这样叫,宋哥哥,青书哥哥,哈哈。”

    青书全身紧绷,不敢稍动。内里却搬运内力,作隐匿之用,淡淡吐气开声:“郡主金枝玉叶,龙凤之姿,青书草野之民,却是高攀不起。”

    白发男子轻轻将赵敏抱在手中,听得青书这话,斥道:“我妹妹这般人物,肯叫你哥哥,意在将你与我相提并论。你竟敢不受?简直是不识抬举!”

    青书潜运神功。浅笑道:“青书不敢行那不孝之事,又怎敢与前辈相提并论?”

    白发男子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青书笑道:“所谓不孝有三,无后……”话未说完,便见白发男子俊脸涨得通红。尖声喝道:“大胆!”

    众人听得都是莫名其妙。只有张松溪隐隐猜到青书要做什么,心中大觉不妥。但不妥在何处,却是说不上来。

    那个戏谑声音又再度响起:“老怪物,这小子说的也是实话。你没事气个什么?”

    白发男子胸口起伏,半晌方道:“你说的那东西,就在这小子手上?”

    那个戏谑声音又道:“嘿嘿,就在他身上。不过他这门隐匿形迹地功夫,可不是我教的。”

    白发男子点点头,道:“好,宋小子,你把东西给我,我立刻叫他们退兵。”

    赵敏却摇着白发男子的袖子,口中娇嗔道:“哥哥,你不能这样轻易答应他。万一他不把东西给咱们,咱们不是吃了大亏么?”

    白发男子傲然道:“你放心,论轻功,天下还没谁能快过我去。况且这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把东西交给我,我便杀武当山一个血流成河!”

    青书叹道:“此刻我们被重重包围,还有白发前辈这等高手,我便是想逃,也逃不到哪去。”

    赵敏哼道:“不行!我们不退兵,让他们走了便是,我保证不追击。”

    青书道:“如此倒是甚好。”

    张松溪终于觉出不妥之处在哪里,想到方才青书异常举动,一时间心急如焚,发声问道:“青书,那你呢?”

    白发男子淡淡道:“他得留下,将东西交给我。”

    莫声谷大声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白发男子淡淡瞥他一眼,说道:“这可由不得你了。”

    青书大声道:“爹爹,几位师叔,你们先走!”

    俞莲舟剑眉一挑,方欲说话,却被宋远桥一把拉住。

    宋远桥默默收束几位师弟,缓缓对其余五大派人士一拱手道:“诸位。咱们走吧。”

    莫声谷急道:“可青书那小兔崽子…”宋远桥摇摇头道:“我们走。”

    其余诸派人士面面相觑,白观脚下一顿,环顾四处,嘴唇开阖,仿佛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空闻口宣佛号,对着蒙军方向合十一拜,方随着宋远桥等人往前走。他这一拜,却是表示谢意。余下十八人都是深深的施了一礼,连沈振鸿这个俗家弟子都施了半礼。

    灭绝师太也是弯腰施礼,低头看了看手中两柄剑,蓦地高声道:“宋少侠,那两件事,我定然办到!”

    何太冲夫妇一拱手,便匆匆忙忙的跟上前去了。

    崆峒五老和华山的高矮老者对视一眼。都是弯腰一拜。而后便也跟上前去。

    气氛一时间凝似铅铁,周身空气都仿佛陡然间沉重了几分。这些武林中人都是才智之士,如何不知道青书此举乃是舍己为人?

    蒙兵自然而然的让出一条路来。以少林武当为首地六大派残余人众不多时便走出重重包围。

    青书蓦地发声道:“爹爹,太师傅的太极拳剑就要创制成功。以后好生休养生息,你多多劝劝各派掌门,咱们都是汉人,以后莫再与明教起纷争啦!”

    宋远桥步子一顿。也不转身,只是重重地一点头。

    青书远远看见,心中大慰。他原本只待宋远桥等人走远后,便跃入河中,武当派内功以气息绵长称雄武林,潜水半个时辰,倒也不是难事。但此刻他见博尔忽吩咐蒙军搭弓上矢,便知对手已然防着自己这手。若然箭矢相逼,漫天地箭雨射来,就算是神仙也难逃。

    他原本胸有成竹的脱身之策陡然告破。却依然镇定如恒。取出苏若雨所赠的玉箫,暗道:“须得以宝物相逼,方能生离!”

    他口中不停和赵敏等人搭话,以安其心,心里却在不停谋划着,但白发男子武功委实太高,先前拟好的六七条计策都等若于无,当真是头疼之极。他心道:“若有人能敌住这个白发妖怪,我便脱身有望!”

    但听得白发男子淡淡道:“宋少侠,也半个时辰了。那群人也差不多该走地远了。你是否得把东西交出来了?”

    青书哈哈笑道:“自然,自然!”他心中暗道:“成败生死,都在此一举了!”“梯云纵”陡然使出,嗖的拔高四丈,白发男子见他跃起。身子一晃。飞身而出,便要抢先一步制住他。

    蒙军原本有意射箭。但见白发男子也高高纵起,登时束手不射。

    白发男子身形快捷无伦,顷刻间便跃至青书身边,右手探出,便要拿住青书腰间大穴,但青书却不慌不忙,轻轻一笑,不可思议的凌空一转,又嗖地拔高两丈,白发男子势在必得的一抓登时落空,他势道已尽,身不由己的落下去。却听得那个戏谑声音再度响起:“丫的,老怪物就会欺负小孩子,我看不过去啦!”

    只见红影一闪,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不住响起,白发男子喝道:“你做什么?”

    那红衣人嘿嘿笑道:“无他,无他,就是手痒,想打一架。”

    白发男子冷笑两声。两人出手都是快不可言,即便以青书目力之强,也是看之不清,只见得满是油光地一颗头颅不住乱晃,阳光照射在他光溜溜地头顶之上,好不晃眼。

    汝阳王府网罗地高手面面相觑,都是恍然道:“原来是个和尚!”青书上跃之势已尽,又是一转,蹭地拔高两丈之后,势道又尽。如此反复三次,已然凌空四转,跃得约莫十丈来高,青书心觉势道将尽,大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方玺印,通体晶莹,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但玉璧虽好,却依旧美中不足,四角缺了一角,虽以浑金补上,但却已不是完璧。

    他宛如飞天将军一般凌空而立,众人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博尔忽眼尖,见得他手中那方印玺,心中大惊:“这、这宝贝不是在宫里么?怎被他取了来?”

    宋靖康元年,金兵破汴梁,徽钦二帝被掠,这方印玺被大金国掠走,其后便销声匿迹。

    而元至元三十一年,世祖忽必烈崩。这方“传国玉玺”忽现于大都,叫卖于市,为权相伯颜命人购得。此后便一直由元庭掌控。

    此刻青书右手执玉箫,左手拿印玺,玉箫定定顶在印玺的中部,只消内力一吐,宝物立刻化为碎片。

    青书高声笑道:“传国玉玺在此,尔等可敢来取?”

    清风呜咽,汉水东流,虫鸣鸟叫,草木摇摆,仿佛一切悉悉碎碎地声音都响彻耳边,见无人应答,青书微微闭上双眼,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笑意。

    身下千万兵卒搭弓上矢,对准了他,鹿杖客等人气凝双掌,白发男子和红衣和尚也住手不攻。千万人的目光,只聚集在青书略显瘦弱的身躯和他手中的那方印玺之上。

    青书心道:“纵千万人吾往矣!是这种情愫么?呵呵…是前世从未体味到地啊…”

第一百零三章 芷若

    武当山上松柏青青,钟天地之灵,遂致此峰峻秀,继而招来激荡天风,穿林打叶,呼呼吟啸。

    松有松声,竹有竹韵,仿佛天然的笙箫,时而舒缓时而急促的合着天空地上种种的鸣籁。周芷若百无聊赖的抱膝坐在金顶之上,看着即将升起的太阳在云霞中射出万道金蛇,映着身周深深浅浅的绿,明媚的脸庞上陡然掠起一丝笑意。

    她俏丽的脸蛋恍如美玉雕琢的一般,浑无瑕疵。在呼呼晨风里感到微微冷意,于是就练了一遍灭绝师太教授她的“易筋锻骨心经”,心中琢磨着何时方能得师傅首肯,修习张三丰新创的“混元太极心法”。这是七年前随着太极拳剑一同出炉的高深内功。

    她是七年前被灭绝师太从那间小小渔家的茅屋里领出,灭绝师太指点了她五年的功夫,便亲自将她送到武当山来,并和张三丰长谈一个时辰。

    这一番会晤完毕后,张三丰老泪纵横,摸着她的脑袋,长叹一声,问了周芷若一句话:“孩子,你可识得武当宋青书?”

    周芷若茫然的摇了摇头。俊俏美丽的脸蛋上闪过一丝好奇。她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宋青书,他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么?为什么这个老爷爷要问这话?

    张三丰意态萧索,挥了挥袖,对她说:“你便留在武当山吧。由我大弟子宋远桥教你功夫,可好?”

    周芷若自无不允,她原本应该是一个小小的渔家女,日日为生计发愁,过着打渔晒网摆渡过河的日子,何曾想过自己也能一步登天,同传说中聂隐娘、红线等女子一样手执长剑,行侠仗义,日行数百里?

    今年她十五岁。灭绝师太却说她乃是学武的上佳人才。周芷若原本想拜入灭绝师太门下,但却被灭绝师太苦笑拒绝:“非是贫尼不想将你列入门墙,实在是我有言在先,不能收你入门。芷若啊,我传你的虽都不是峨嵋派的武学,但只有更高明,你可不能随意传给其他人。呵呵,你虽不是我弟子,但将来只消记得我的一些好处,我就老怀大慰啦。”

    如此这般。在张三丰的安排下,周芷若成为了武当开派以来的第一个女弟子。为了她,张三丰让几大弟子行走江湖之事多救孤弱女孩,收入门墙,还专门开辟了一处院落与她们居住。

    在武当山地两年,她过得很愉快,也结识了很多伙伴。和五师叔的儿子张无忌相处的尤其好。但听得最多的名字,却只有一个……宋青书。

    听说这位师兄在七年前舍生为中原武林求得一线生机。打退武功盖世的白发妖怪,抑且独自面临千军万马,任他利刃加身。箭矢如雨,也是毫无惧色。

    但是,他至今都没有一丝消息。

    大家都说,宋师兄怕是身故了。他武功那么好,又文武双全,但却少年夭折,真是天妒英才呀!

    可芷若心里总有一个强烈的感觉。他没有死。

    六大派的掌门每年派出去寻找他的人可谓不计其数,但终究还是没有半点音讯。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若是死了,又怎会不见尸体?所以尽管没有音讯,六大派的弟子仍然孜孜不倦的在江湖上打探一个名叫宋青书地武当弟子的下落。

    对,他是武当弟子。

    这是七年前黄鹤楼武林大会之后。宋远桥发帖各派,张三丰亲自祭告天地,宣告武林,宋青书重归武当,无论他是生是死。永远都是武当的大好男

    嗯,他还是自己师傅的独生爱子。每每师傅看着自己打坐调息的时候,嘴角总会微微含笑。目光悠远而宁静。而师母却是总喜欢跟自己唠叨着宋师兄当年的事迹。

    一岁不到就能开口说话。三岁便习文练武,却只喜欢练内功,而不喜拳脚招式。五岁学琴,武当山收集的古琴被他一一弹了个遍。七岁的时候,临摹的各种书帖便几能以假乱真。八岁的时候和四师叔张松溪对弈,三胜两败;十岁便随着张三丰闭关练功。十四岁出关地时候大败崆峒、华山两派高手……

    周芷若嘴角含笑,这位宋师兄啊,怎么听起来好像一个妖怪似的。年纪轻轻的。又能文又能武,又弹琴又下棋的,哪有人能聪明厉害到这个份上?

    也许是她文静中的倔强让宋夫人看到了儿子的影子,每每练功闲暇,便被师母叫到房中陪着她聊天。望着满脸怜爱之意的师母。周芷若仿佛找到了久违地母爱。

    她母亲很早就死了。几乎不存在于她的记忆中。而宋夫人,就相当于是她的亲生母亲。在这位慈祥的妇女口中。她听了太多太多某人的事,初时是对于母爱的触动,渐渐的,就和这位师母同悲同喜,说到高兴的时候拍手欢笑,说到伤心处暗自垂泪。她生性善良,偶尔不自禁就在暗暗怨怪那位生死未卜的宋师兄,有着这么一位母亲宽宏温厚无微不至的疼爱,怎么还能逞强作出那等事来?

    周芷若一天一天地长大,出落得愈发清丽,武当上下,不知有多少男弟子暗暗倾心于她。但武当派收徒严格,门风严谨,以“儒”“道”二法治派,虽然多有倾慕者,但却没有任何不轨事迹出现。

    她在武当山住了两年,始终未曾见到三师叔。听五师叔张翠山七年前收的大弟子竹清叶说,三师叔是在六年前的一个夜晚突然消失的。三师叔以前被人打的全身残废,七年前被治好。据大师兄秦添说,俞三叔痊愈的那天,太师傅曾大喜道:“岱岩残废之时,日夜勤修九阳功。如今痊愈,手足虽不甚灵便。但内力之强,当为自我之下,武当第一人!”

    三师叔虽然被治好,但始终郁郁不乐。终在六年之前的一个雨夜悄然离开武当山。其因为何,始终是个未解之谜。武当弟子行走江湖之时。除了打探宋青书消息,又多了一个俞岱岩。

    周芷若觉得几个师叔都是怪怪的。俞二叔常年练功,七年前武当的镇派绝技“太极拳”“太极剑”轰然出世,俞莲舟便勤练不止。

    而四叔张松溪却是长年不在武当,只行走江湖间,回到派中也是面容冷冷,不苟言笑,时而蹙眉,时而敛容,不知他在想什么。

    六叔殷梨亭给周芷若的感觉是冷。除了几个师兄弟。他无论对何等人都是一个冷字。这让周芷若联想到了七年前,朝廷围剿六大派、丐帮等中原武林人士。听亲身经历过地师兄所说,六师叔殷梨亭当时竟似不在场,是事后才回山的。与他一起的,还有现在地张翠山大弟子竹清叶。

    自回山之后,殷梨亭对张三丰说了一句:“师傅,弟子看破红尘,愿出家为道。”也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总之殷梨亭这家,还真没出成。

    七叔莫声谷和二叔一般。都是日夜闭关练功,勤修内功剑术,武当九阳功渐有七八分火候。张三丰乃传之“纯阳无极功”以及“混元太极心法”。

    只有五师叔张翠山看起来还算正常,妻儿美满。儿子张无忌内力进境一日千里,“擘天掌力”强悍绝伦,号称武当三代第

    朝阳渐渐升起,阳光在树梢碎纸片大的空隙柔柔射下。云雾之气陡然被冲散,道道金光从霞彩中蔓延开来,微风拂动着细碎地小草,有着生地无尽魅力。

    周芷若抱膝坐在金顶之上,往山下看去,云海翻腾,波涛汹涌的壮丽景色让她微微怔忡。

    嘴角挂着微笑,她很是享受这种滋味。

    俯仰之间,看初阳冉冉,沧海浮云。

    庄子说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共存”的大狂傲,大悲悯,大智慧。好似就有这么一丝道理蕴藏其中。

    周芷若仿佛若有所悟,但究竟悟到了什么,却是说不上来。

    张无忌今年十七岁,生得高大英俊。他研习张三丰整理出来的《九阳神功》,忽忽七年间内力大进,掌力之强,武当派自张三丰以降,无人能敌。他这一路飞奔上金顶。脸不红气不喘,早非当年那个气息奄奄的病童。

    抬眼一望,见周芷若安安静静的坐在大树底下,看着朝阳升起,心中一暖。跑过去坐在她旁边。笑道:“你怎么又来这里啦?”

    周芷若知道来人是他,也就不回头看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太阳缓缓从云霞之中挣脱身子,口中道:“以前在汉水的时候,我总喜欢早早的摸黑起床,爬到爹爹小船的船舱上,然后看着河水缓流,旭日东升。那是在水上观日出的风味。现如今到了山上啦,我自然要把这山上日出的风景味道都一一铭记在心里。”

    张无忌俊脸上微有笑意,他是敦良君子,性情最是宽厚,便听他道:“爹爹常说,人生长路漫漫,上下求索固然重要,但这一路上的风景不知道有多少,我们原不该被眼前的绮丽景色所迷,只须守紧心中一点清明,一缕信念,一份感动。便是极为不容易的了。”

    周芷若淡淡一笑,却不接话。

    少女的性情最为多变,周芷若却截然不同,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从不将内心中地最深处想法告诉别人,张无忌虽然极为聪明,抑且和她最为要好,但也摸不清她心中想法。

    他瞧着周芷若被阳光映的倍加圣洁的侧脸,一时间痴了。

    周芷若蓦地轻轻叹口气,张无忌问道:“芷若,你怎么啦?”

    周芷若幽幽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或许是这些日子老听你们谈起宋师兄,心里就在想,为什么峨嵋派的灭绝前辈不收我作弟子,为什么太师傅见我的时候问我:你可识得武当宋青书?还有许许多多的为什么……唉,无忌师兄,我还是想问,宋、宋师兄,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张无忌想了想道:“宋师兄急公好义,机智过人。当年我才不过十岁,在我眼中,他便仿佛神一样,无所不能。”

    “但我老感觉他过得不开心,他似乎被什么给束缚住了,想要挣脱开来,却始终脱不开身。他那时候跟我说,我们都要成为武当地好男儿,要捍卫武当的荣誉,就像身为汉人,要捍卫自己的国土一样…但…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头。”

    周芷若奇道:“怎么不对头啦?”

    张无忌见她妙目望来,微微不适应,忙道:“我、我也不清楚。”

    说到这里他抓了抓后脑,莫名其妙的笑了笑,又道:“呵呵,他失踪七年啦,我常常私下里揣度,或许他就如当年我爹爹一样吧,在旁人眼里,只是失踪了而已,实际上却过得好好的。我相信他并没有死。或许,在某个特定的时候、特定的契机,他一定会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周芷若点点头,目光依旧凝定在冉冉升起的朝阳上,口中喃喃道:“应该……会是如此吧。”

第一百零四章 始末

    竹清叶正使着师傅所教授的“倚天屠龙功”,判官笔和虎头钩上下翻飞,姿势优美,意态潇洒。张翠山捋了捋颔下微须,含笑点头。

    武当派的张五侠近年来威名赫赫,声望日隆。却是再无人向他提及谢逊之事。又做了几件大事。最为有名的一件就是三年之前,他随妻下江南省亲,妻兄殷野王有意试他武功。却被他在十六招上打败。

    殷野王武功极强,据闻比之白眉鹰王殷天正也是不差多少,却被张翠山十来招便打败,如何不教江湖人震惊?

    张翠山武功进境之快,简直不可思议。

    其实,其间缘由,倒有大半落在这竹清叶身上。

    竹清叶的爷爷乃是天赋异禀、轻功极强的神偷,世代居住荆襄一带。本草莽间民,多不读书,原本只是小偷小摸的混日子。一日间在茶肆间听人谈起何谓盗,听到一个儒生激愤道:“窃国者诸,这当朝皇帝,才是最大的盗!天下民众苦其久矣,我华夏沦为异族肆虐之地,情何以堪?前朝郭靖郭大侠义守襄阳,天下无不敬服。如今百岁时光悠悠而过,民众疾苦业已受的够了吧?怎地就是出不了一个郭大侠那般为国为民的人物?”

    竹老爷子大觉这儒生所言极是,自顾之下,陡然发现自己除了偷鸡摸狗,竟是一件为国为民之事也没做过。他是胆大包天之辈,但他只是轻功厉害,自身武功却不甚高明。原本是起意行刺皇帝,却被禁卫阻住,慌乱之间只顺手取了皇帝案几上的一样物事,仗着轻功厉害,竟而被他逃出皇城。

    谁知道这老爷子的顺手牵羊竟是牵走了皇宫中最最重要的宝贝!

    皇城大乱,皇帝秘遣高手四散寻找竹老爷子下落,却遍寻不得。

    这等大事。顺帝却未告诉汝阳王。

    其间缘由,倒是一目了然。

    汝阳王掌天下兵马大权,顺帝基于种种缘故不能削其兵权,始终如哽在喉。说实话,顺帝并非当皇帝的料,喜怒形于颜色,几乎便算是胸无城府。汝阳王何等人?枭雄也,耳目几乎遍及天下,此事一出,汝阳王顷刻间便知晓。

    如果说汝阳王没有不臣之心。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天下板荡,此时朝廷易主,朝野上下多有不服尚在其次,有心人振臂一呼,揭竿而起,那便极为棘手了。

    而且…汝阳王极为忌惮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那位白发男子。

    他乃是昔年服侍还是太子的顺帝的贴身太监,因种种缘故,顺帝登基后,被下令软禁。终生不得出洞庭八百里水域。这老太监极是忠贞,圣上命令既下,他便索性在洞庭湖练起功来。忽忽数年间竟而连连突破,终至大成。

    想东方不败修炼残本《葵花宝典》十二年,便有那等造诣,以一敌四不落下风。这太监勤修五十载,又岂是可小觑的?当真可以说乱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了。

    汝阳王自觉网罗高手虽多。却终不敌那人,也就暂且按捺住野心。

    而玉玺被窃这一消息流入他耳朵中之后,他地心思又活泛起来,若自己传国玉玺在手,岂不就受命于天,名正言顺了?

    他极为烦恼,自己手下有名有姓的高手,皇城内都有探子监视。若派他们出去,势必被顺帝知晓。

    而这个时候,博尔忽却向他提起所谓“剿灭明教及六大派。当毕其功于一役!”,汝阳王正思忖如何避过顺帝耳目,这却不啻是喜从天降。

    当即上呈表书,说要将明教与六大派一同剿灭。

    顺帝虽然疑心,但确听消息说六大派于黄鹤楼召开武林大会,也自允了。

    汝阳王当即遣出四方高探竹老爷子下落,终被他探得他所居之地,但前去高手武功虽强,轻功却不及天赋异禀抑且灵觉敏锐的竹老爷子,被他携着孙儿连连逃脱。汝阳王见事难成。索性先让竹老爷子安心,等到兵马调动,明为六大派,实则为传国玉玺。

    这区区六大派千百人众,如何及得上“传国玉玺”重要?

    明里一万余人围剿所谓的中原武林。而暗地里呢…

    探得竹老爷子行踪。他索性不再令高手逐之。

    而是悄悄地遣出王府最精锐的一支卫队,两百余人将那间茅舍团团围住。

    竹老爷子身处重围之中。被人用箭指着,原本他准备一死以求清名,但孙儿竹清叶却是难逃。他终究不忍让孙儿陪着他一起死,于是便束手就擒。

    他虽是草莽中人,但也听过“传国玺”的掌故。知道自己此行皇宫,收获极大,早将玉玺藏好。

    这群精锐见擒住首犯,登时大喜,不慌不忙的先鞭打他一番,两支百人队在村舍中肆虐开来,兽性大发,登时血洗小村。

    而这时候…却偏偏撞上青书。

    一人一剑,青书竟将这约莫两百人杀散,其时竹老爷子奄奄一息,眼见便不活了。十二岁的竹清叶却是受伤不重。

    竹老爷子见他一人将两百人杀得片甲不留,又听他是武当派弟子,登时大喜,将玉玺与孙儿一并托付与他之后,便溘然长逝。

    那时殷梨亭腿脚受伤,青书见竹清叶颇为机灵,吩咐他躲在自家地窖之中,照顾好殷梨亭,等殷梨亭伤好之后,便由他带竹清叶去武当山拜张翠山为师。

    七年前的这一桩事,始末原是如此。

    张三丰听竹清叶将事情始末说出之后,忍不住又是老泪纵横,

    秦相李斯手迹流传至今,多已不见。张翠山也只能凭自己书法上的造诣揣度,终究不能凭空领悟李斯写字之时地那份心境,以及笔法之间蕴含的凛冽气势。然而,青书却将印了玺印的衣襟赠与了他。

    正是这方印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衣襟,让张翠山悟到了书法中的某种高妙境界。便仿佛当年的朱子柳一般,别出机杼,将书法与武功结合,创了一门高深武学,唤作“和氏帖”。以传国玺为和氏璧所雕琢而成,遂称“和氏帖”。

    创制成功之日,张三丰见这套笔法,大有感悟,叹道:“古拙生硬,起承转合间睥睨众生,翠山此笔一出,当如杜工部所说笔落惊天地尔!”

    随后,张三丰苦思三日,以“纯阳无极功”为基,创出一门指力,号为“纯阳”,张三丰笑谓之言:“武当派点穴功夫尽在这一指之间。练到极处,当不弱于当年问鼎五绝的一阳指。”

    “纯阳指”共分七品,张三丰乃传之竹清叶,谓之曰:“你悟性不如你师傅,那和氏帖的霸傲之气你是领会不了,但那霸气傲气不要也罢。这门纯阳指传之与你,与和氏帖相合,当能明悟到其中铮铮傲骨。孩子,青书荐你到翠山门下,须不要辜负他一片苦心啊!”

    竹清叶慨然拜倒,扣谢张三丰传艺之恩。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短短八个篆字,不知藏了多少血与泪,也不知藏了多少英雄豪杰忠魂义魄。这区区一方印玺,历代帝王皆以得之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也。

    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由此便促使欲谋大宝之辈你争我夺,古之有王莽、曹操等人,今则有顺帝、汝阳王等。

    竹清叶一套“倚天屠龙功”施展完毕,微微气喘,但听得张翠山含笑道:“有五分神韵,只是内力忒也弱了些!”

    竹清叶笑道:“徒儿七年来勤修苦练,可没偷半点懒!”

    张翠山摇头叹道:“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你这孩子资质不差,却少了那颗反省之心。想当年我教青书侄儿书法之时,他尚且三岁,我说他两句不足,他便自己琢磨反省。哪似你这等惫懒!”

    竹清叶见师傅俊脸板起,忙躬身道:“师傅息怒,弟子定当好好练功。不教师傅失望!”

    张翠山点了点头,再不说话,往内堂走去。

    殷素素正和宋夫人说着话,张翠山躬身施礼道:“翠山见过大嫂。”宋夫人含笑道:“翠山,清叶那孩子还小,慢慢调教便是,无需太急。”

    张翠山道:“大嫂所言甚是。”

    宋夫人望了望天色,笑道:“也不早了,我这便回去了。不扰着你夫妻叙话啦。”说着便起身走了。

    殷素素已嫁与张翠山十八年,儿子也有十七岁大了,老夫老妻间无话不谈。殷素素见张翠山神色郁郁,不由问道:“五哥,有心事么?”

第一百零五章 来信

    张翠山叹道:“清叶这孩子资质不弱,却始终想着玩。我若不将他调教好,也辜负了青书的一片心意啊。”

    殷素素沉吟道:“五哥,清叶还小,也不用操之过急。大器缓成,刘备年轻的时候也贪玩的很,后来也不一样做了蜀汉之主?”

    张翠山微微点头,隔了半晌又道:“素素,咱们亏欠大师哥一家的,实在太多,以后你多去陪陪大嫂。我瞧她一日比一日憔悴,也是真苦了她了。”

    殷素素笑道:“知道啦,就你嗦。亏欠亏欠的,都是自家兄弟,把帐算的那么细干嘛?”

    张翠山正色道:“我与大师哥之间,乃是义,而青书于我张家,却是有大恩。若非他施恩于武林正道,这些年来武当山逼问义兄下落的人,就能让我夫妇应接不暇。而当初我等从千军万马中脱身的机会,更是青书舍命换来。可说我们一家三口的性命……”

    “都是你青书侄儿一手救得的,是吧?”殷素素不待他说完,便抢先笑着答道。

    殷素素微嗔道:“你呀,真是,年纪越大越罗嗦。好啦好啦,以后我多去陪陪大嫂就是了。”

    张翠山点头笑道:“还是素素你最为知心。”

    殷素素笑骂道:“顺你意愿就知心,不顺着你的意,只怕就要说我发泼了。你这张五侠的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张翠山拉住她手,却不说话。殷素素被他盯的微微发慌,嗔道:“越老越不正经。都老夫老妻了,还看不够么?”

    张翠山笑道:“自然是一辈子都看不够。”

    殷素素心中甜蜜,嘴中却道:“五哥。我跟你说个事

    张翠山随口应道道:“什么事?”

    殷素素沉吟道:“无忌年纪也不小了,给他张罗一门亲事吧?”

    张翠山笑道:“是你这个做娘地看上谁家女孩了吧?”

    殷素素道:“我看那周家姑娘就和无忌蛮合得来的,你不是老说要报大师哥的恩么,周家姑娘是大师哥唯一地女弟子,让无忌娶了她过门就是。”

    张翠山颇为奇怪的看了一眼殷素素。失笑道:“武当山上想娶芷若过门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倒打的好算盘,让儿子娶了漂亮姑娘不算,还美其名曰报恩。殷女侠。你好算计呀!”

    殷素素轻轻一拳打在张翠山右臂上。嗔道:“谁跟你说笑,我可是说正经的。”

    张翠山道:“这些事还是由小辈们自己去吧。咱们大人勉强也没用。”殷素素见他不愿多谈,也就闭口不言。

    夫妻二人又说了会私房话,张翠山眉头却始终舒展不开,殷素素道:“五哥,干嘛老是愁眉苦脸地?”

    张翠山叹道:“你瞧六弟如今这幅模样,真令人忧心。”

    殷素素道:“六弟又怎么啦?勤修太极剑,师傅都极赞他剑术之高,是武当山上自他以降第一人呢。”

    张翠山叹道:“六弟原先练功虽然刻苦。却最是贪玩,如今清心寡欲的好似个道士。纪姑娘或许亡在战阵之中,或许被人掳去,总之七年来也是音讯全无。唉,六弟又什么都不肯说。我真担心……”

    “五哥。你什么都担心,这一颗心又怎么分得过来。别让自己活得太累,咱们管好自家的事就行,好么?”殷素素见他神色忧虑,柔声劝道。

    张翠山深深长出口气,道:“哪儿能呢,我七兄弟自小便一起练武,如今三哥失踪,六弟寡言,大师哥独生爱子又生死未卜。唉,你教我如何能够安

    殷素素听得“三哥”二字,身子陡然一震,眼眸中深深的愧疚神色再也无法掩饰。

    夫妻二人相对半晌,俱是无言。

    蓦地竹清叶在房门外恭恭敬敬地道:“师傅,明月有事求见。”

    张翠山推开房门,见小道士明月对他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然后方道:“大老爷请诸位老爷申时在紫霄宫一会,有事相商。”

    明月辈份底下,张翠山原是他的师叔祖,但这般叫把人都给叫老了,宋远桥索性就令他呼武当诸侠为老爷。

    张翠山感觉颇为奇怪,但还是点头道:“明月,你跟大师哥说我一定到。嗯,你可知道是什么事?”

    明月摇头道:“弟子不知。”

    张翠山笑道:“罢了,你下去吧。”

    竹清叶和明月当即告退。

    张翠山对殷素素笑道:“素素,就快申时了。你随我一道去么?”

    殷素素道:“五哥,你自个儿去吧。我就不去了,嗯,记得早点回来。”

    张翠山见爱妻神色颇是倦怠,心中怜惜,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

    紫霄宫中香烟袅袅,门外青石道上,两侧夹列松柏,莫声谷腰挎长剑,大步走进宫中,但见宋远桥低低捧着青花瓷杯,啜了一口清茶。身旁俞莲舟也是端坐在席。

    莫声谷笑道:“大师哥,不知有何要事。竟把小弟从关中给叫了出来?”见俞莲舟闭目养神,抱拳道:“小弟见过二师哥。”俞莲舟含笑点头。

    此时的宋远桥颇有出尘之态,七年前他人近中年,原本腰身微胖,这时候却是又瘦了下来。莫声谷看着大师兄鬓间白发,心中一酸,暗骂道:“青书你个小兔崽子,要是还活着就快回来!看把你爹娘折腾成什么样了!”

    宋远桥将茶杯放置一旁,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莫声谷。神色古井不波,淡淡道:“你且先看,人齐了再说正事。”

    莫声谷见师兄神色始终淡淡。暗叹一声,取过书信,一眼扫过之后,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大声道:“华山派此信是何居心?亏他们还有脸说这个?”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是何等事,竟让咱们的莫七侠这等激愤?”莫声谷回头一望。道:“六哥,你看看这封信。”

    殷梨亭面带笑意,先是对着宋远桥一拜,恭敬道:“见过大师哥。”宋远桥遥遥还礼。又对着俞莲舟抱拳道:“二师哥。你好。”俞莲舟含笑点了点头。又闭上眼睛。

    七年来武当七侠练拳地练拳,练剑的练剑,闭关的闭关,行走江湖地行走江湖,失踪地失踪,各自之间联系反而少了,殷梨亭、莫声谷长年在武当闭关,张松溪则是久不见其踪影,而宋远桥、俞莲舟、张翠山却是偶尔游历江湖。

    但殷梨亭这七年来极少发笑。即便年关的时候也是冷着脸,今日嘴角挂笑,已是极为难得了,宋远桥等三人对视一眼,都是各自一笑。

    殷梨亭从莫声谷处伸手接过那封书信。仔仔细细从头看到尾时。脸上的那一抹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他迟疑道:“少林、峨嵋如何?”

    宋远桥淡淡道:“我也不知。四弟、五弟应该快到了。我们等他们到齐再说。”

    张翠山大步走进来,招呼过四位师兄弟后。从殷梨亭手中接过信函,看了两眼,脸色极为难看。

    他正欲开口说话,蓦见灰影一闪,一个戴斗笠之人快捷无伦的闯入紫霄宫中,伸手便向张翠山手中书信抓去。

    张翠山大是凛然,来人身法之快绝对乃是江湖第一流地水准,这一抓更是凌厉绝伦,他当即喝道:“何人敢来武当山撒野?”手腕一翻,一式“小擒拿手”,反拿那人手腕。

    便听得来人“嘿”地一声冷笑,双手一错,倏忽圆转,轻轻巧巧将张翠山招式卸去,张翠山一怔,脱口而出:“太极拳!”

    秉冲虚之机,乘天地之正,浩然磅礴,绵绵不绝,这一下圆转之势使得当真神乎其神,正是出自大宗师张三丰手笔,开武学流派之先河地“太极拳”。

    张翠山这些年日夜勤修苦练地,乃是自创的“和氏帖”,于太极拳剑虽有涉猎,却不甚精,但究竟同源武当一脉,当即一眼便看出这“太极拳”中深藏意蕴。

    这门拳法重意不重招,来人随意挥洒,显然深得其中精要,张翠山窥破太极拳意,便已知来人身份,正是久不见面地四师兄——张松溪。

    他这微愣之际,张松溪却已趁他怔忡之机,潇潇洒洒从他手里夺走书信,而后飘然退后三尺,边退边扫过书信内容,随后一揖到底,说道:“见过诸位师兄弟。”

    张松溪于武当七侠中最为机智聪明,也最是不拘一格,此时却恭恭敬敬地施礼,却教其余诸侠好生不适。

    这抢夺之局不过片刻便已破去,莫声谷哈哈笑道:“四哥,尽做些装神弄鬼的事作甚!显功夫么?”

    张松溪嘿然道:“我这点微末功夫可不够看的。大师哥,少林答应了,峨嵋却是犹豫不决。”

    宋远桥淡淡“哦”了一声,便再不言语。张翠山和四哥过了两招,原欲上前见礼亲热,却见张松溪横过眼去,好似故意不看他,不由微微一怔,也就束手不前。

    殷梨亭听得峨嵋二字,身子一震。

    莫声谷却道:“那鲜于通忒不晓事,我们不理他就是。这不是让五哥难做么?”

    张翠山身子微震,却不说话。

    俞莲舟一直未发话,此时却是叹道:“若是其余五大派答应,我武当又岂能落于人后?”

    殷梨亭紧了紧手中长剑,又看了看张翠山,眼神中陡然显现热切战意。

    宋远桥叹道:“依我之见,这场干戈,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俞莲舟、张松溪、张翠山、莫声谷都是连声附和,唯有殷梨亭默然不语,不发一言。

    莫声谷笑道:“既然大伙儿都赞同,咱们便窝在武当山不出去了!管他外面闹个天翻地覆,我自逍遥山间!”

    张松溪低笑道:“不然,我有一计,诸位可听之。”诸侠凑耳过去,张松溪低低说了几句,俞莲舟等四侠齐齐称善,殷梨亭却只淡淡点头。

    宋远桥见除俞岱岩外,诸位师弟皆以到齐,欣慰之余又是难过,不由叹道:“武当七侠已到其六,这些年倒是和诸位兄弟荒疏了。今夜不如吃顿团圆饭?”

    张松溪眼鼻微酸,俯身拜倒:“大师哥,这些年,辛苦你啦!”

    宋远桥含笑道:“四弟浪迹江湖,只应更洒脱才是。怎地这般拘礼了?”

    俞莲舟早已唤过道童去山后请张三丰,几兄弟再次聚首,谈锋渐健,话语间叙往日情谊,倒也十分融洽。

    张翠山几次和张松溪说话,都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他心中颇为纳闷:“怎地四哥回来之后,与我倒生疏许多?”

    方欲开口相询,却见小道童跌跌撞撞的跑进堂来,呼呼喘气道:“祖、祖师爷他、他不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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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宋青书介绍:
青书一卷,漫漫江湖间逍遥;
浊酒半壶,滔滔尘世里沉浮。
长剑在手,天下何处不可肆意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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