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武当宋青书TXT下载武当宋青书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武当宋青书全文阅读

作者:子缜     武当宋青书txt下载     武当宋青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往事

    韦一笑连补数指,点了他全身穴道,登时令他动弹不得。

    青书身子一软,坐在地上,默然不语,一声不吭,韦一笑轻轻踱步,向前走了几步,淡淡道:“我要吸你血,你不怕么?”

    青书叹道:“你不过为求自保,不得已而吸人鲜血,何必这般强作狠厉?”韦一笑脸色一变,寒声道:“你说什么!”青书道:“你早年练功过急,寒劲反噬,乃至内伤,需以活人热血压制寒毒,不是么?”韦一笑听得这话,脸色大变,这事实乃他心中逆鳞,便是明教中人也少有知道的,此刻被青书一语道出,心中顿时无比震撼,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却听青书续道:“但凡人性尚存者,若非不得已,何人愿意去吸人鲜血,沦为世人口中的魔头?明教历代对抗朝廷,无论是昔年的方腊教主等人,还是今日的四大法王,光明二使,俱是一时豪杰,我是极为佩服的。”

    韦一笑冷笑道:“你说这些,是想让我饶你么?哼哼,绝无可能。”

    青书叹道:“若是我能医治好你体内寒毒呢?”

    韦一笑身躯一颤,又骤尔恢复平静,淡淡道:“你凭什么?”青书道:“我修炼的,是武当派的‘纯阳无极功’,阳和通沛,纯阳克至阴,当能治你寒毒。”

    韦一笑哈哈一笑,斜了他一眼,道:“你是武当弟子,我是明教法王,我凭什么信你?何况,你为我疗伤之际,只须稍作手脚,我便性命不保,又如何放心将性命交托于你?”

    青书道:“我敬你是条汉子,因而想救你,以此换己一命。”韦一笑面现讥讽之色,笑道:“这时候,便只想到自己了?那朱家庄主呢,要不要我也饶他一命?”

    青书摇了摇头,道:“他武功不弱,与我联手对上你,胜算更大些,可惜这人胆小如鼠,竟是不敢上前动手。”朱长龄听得这话,心中竟是少有的生出惭愧之感,将头低下,一语不发。

    韦一笑饶有兴致的点点头道:“年纪轻轻便懂合纵之道,委实不错。只是你二人纵使联手,也未必胜的我去。”

    青书扬眉道:“至少未必会如此刻沦为阶下之囚,不是么?”韦一笑点点头道:“你这小子说话倒也实在。不错,若你抛下他不管,我的确拦不住你,但你也别想甩脱我。”

    青书道:“这朱长龄生性狡诈,我取出铁盒的那一瞬间便已发现他暗算,本不欲救他,但在下怀中铁盒实在有太多秘密,还需他解答呢。呵呵,韦法王,在下自幼对机关之学颇有研究,触手时便发现这铁盒嵌入之处竟有巧妙机关,只能以内力吸出,强行取出后果只怕不堪设想。这条秘道处于昆仑山腹,由上而下挖出,建的极为精巧,也极为脆弱,是以需用精钢覆盖墙壁,撑起整个密室,是以要将那铁盒强行开凿出来先得有百炼宝刃划开精钢,这一点就已极是不易,遑论破解机关。而若是一个不小心碰到机关,只怕整个密室都得坍塌,所以这许多年来,竟是没有一人能取出铁盒。”

    韦一笑皱眉道:“你同我说这个作甚?”青书任脉已通,韦一笑点他上身的穴道没废多久便被冲开,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左手缓缓从怀中拿出铁盒,便见盒上两个小孔,显是极为坚硬的物品插入所致,他被韦一笑点中大穴,恰好软倒在铁盒嵌入位置之旁,此刻伸出右手,轻轻将手伸入铁盒取出之处,淡淡一笑道:“韦法王,在下若是不小心触动机关,整个密室连同秘道都得坍塌,任你轻功绝世无双,也难免噩运。”朱长龄抬起头来,眼神闪烁,看着青书,神色一时间极为复杂。

    韦一笑见他竟然瞬间冲开上半身穴道,一时震惊,又见铁盒之上的两个小孔,心里不由的信了七八分,但听他如此说,不由的冷笑道:“你是在威胁我?”青书呵呵一笑道:“无他,一命换一命而已,否则同归于尽。”

    韦一笑眉头一皱,冷道:“老子生平最讨厌被人威胁,你打算错了,有种的便按下机关。”青书笑道:“那韦法王不妨动手杀了在下。”这话一出,韦一笑愣了一愣,蓦地哈哈大笑道:“好!好小子!只要你交出铁盒,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青书左手缓缓抚摸铁盒,淡淡笑道:“我若不交呢?呵呵,以我一条贱命换四大法王之一和朱伯伯作陪,很是划算呢。”韦一笑大皱眉头,他心中其实也极为犹豫,青书的话半真半假,更像是为了拖延时间。但听来却入情入理,这间密室建在昆仑山腹,秘道是往下挖出的,并且极长极宽,密室却更加宽阔,显是人工开凿而成,顶上承受着昆仑山上半部万万钧之重,一个不好密室坍塌,韦一笑尚可凭借轻功逃出,但若是整个秘道塌陷,那算有通天功力,盖世轻功,也是出之不去。他身经百战,血拼至今,几乎是遍体鳞伤,但越是这般,年龄越大,就越是惜命,何况如今明教内乱,韦一笑心中对那教主宝座,还是存了几分觊觎的,岂肯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在此处?他望了望青书,见他脸色淡定,从容不迫,心中一时间也是打起了退堂鼓,又望了望朱长龄,便见朱长龄也是定眼盯着青书,眼中神色极为复杂,似是畏惧,似是感激,似是惭愧,似是坚决,几乎便在瞬间,韦一笑冷笑道:“宋小子,我先杀了这朱长龄,再在秘道口上守个三天三夜,将那朱家满门屠个干净,你交不交出铁盒?”

    青书淡淡道:“那法王不妨一试。”韦一笑长笑一声:“英雄出少年,老子的确是老了,好!我这便杀了这朱长龄,然后屠尽朱家满门。”说着身影一动,忽的一掌拍向朱长龄。

    朱长龄眼神中闪过一道决绝,见掌力袭来,也不躲避,大喝一声,未受伤的右手一指点出,一道阳和温润的指力射出,以阳克阴,堪堪抵消韦一笑冰寒掌力,正是段氏威震天南百年的绝学“一阳指”。韦一笑冷笑道:“萤虫之火,也敢与日月争辉?”飘飘忽忽绕着朱长龄转了数圈,掌影纷飞,寒气涌出,侵人肺腑。朱长龄擅长的本是朱子柳所创的“一阳指书”,但此刻判官笔不在手中,只得使出练的不甚精深的“一阳指”来,但两门绝技原本互通,俱都是极为高明的武学,纵是练得不甚精深,使出守住片刻,却还是足够的。但毕竟青书那一剑伤了他左手经脉,那一阳指便使不出来,只有一手招架,不过十数个呼吸,便已支撑不住。

    青书蓦地高叫道:“用一阳指点他胸前‘乳根穴’!”朱长龄不及多想,一指点出,也不顾印向胸口的掌力,却见韦一笑面色古怪,飘身闪过,又从右侧攻向朱长龄,却又听得青书叫道:“点他头顶‘百会穴’!”朱长龄依法一指,果然奏效,韦一笑每攻一掌,青书便让朱长龄攻他这几处大穴,朱长龄从未将“一阳指”施展的这般淋漓尽致,心中只觉酣畅淋漓,不由的长啸一声,韦一笑被他指指点点的甚是窝火,不由的飘身退后,又不敢冲往青书那边,只站在密室中央,喝道:“小子!你怎地知道我三处罩门?”

    青书微微一笑道:“韦法王,其实在下也是方才才想通,阁下早年修炼内力走火入魔,以致寒毒入体,难以驱除。那必是阳脉受损了,青书不才,修炼的正是纯阳内力,是以导引阳气经行之大穴,区区心中如明镜一般的清楚,阁下寒毒入体,这三处穴道受损,却是必然的了。”

    韦一笑脸色一时间极为难看,望向青书的眼神已是大变,心知若是今天让这少年逃去,将来势必死在他手上,正欲出其不意击杀他,却见青书嘴角挂着淡淡浅笑,右手依然按在那处凹陷处。

    韦一笑几度欲仗着身法绝速,将青书击杀掌底,但委实没有在青书按下机关之前将他击毙,驻足良久,端的是进退维谷,蓦然间他神色一狠,长啸一声,厉声道:“宋小子!以后莫落在我手里!”身法展开,便欲离开。

    青书淡淡道:“韦法王就想这么走了么?”韦一笑霍地转头,冷笑道:“怎么?你还想留下我?”

    青书缓缓站起身来,从容不迫的掸了掸袖子,脸上露出明净的笑容:“似乎,在下此刻穴道全解,又知道法王罩门所在,未必没有这个实力呢!”

    韦一笑见他不到半刻就冲开全身穴道,心中骇异,嘴上却嘿嘿一笑道:“你能追上我么?嘿嘿,不妨试试。”身子一动,已在数丈之外,再足尖一点,光线昏暗之下,便已看不清身影。朱长龄急声道:“快追,快追,我朱家可没能档得住他的高手!”青书一振眉,心道:“白观尚在朱家作客,我须得快快出去,以免他糟了毒手!”身法展开,如箭一般向前冲去。朱长龄也是施展轻功,快步赶上。

    不料忽地听得一声惨呼,青书心道:“发作了么?”飞奔过去,便见十余丈外,韦一笑蜷曲着身子,在地上不住哆嗦,颤声道:“冷,冷!”青书走近前去,犹豫了一会儿,连点他数处大穴,阳劲透体而入,又一点他昏睡穴,韦一笑头一歪,沉沉睡去。朱长龄缓缓走到青书旁边,沉声道:“贤侄…杀了他么?”

    青书却不理他,一手抵在韦一笑后心,纯阳内力透体而入,一时将寒毒压下,韦一笑纵是在沉睡之中,也不由的眉头一展。朱长龄忍不住道:“他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与我等正邪不两立……”还未说完,便听青书皱眉道:“我为你取铁盒,你却暗算我?”朱长龄一怔,半晌方惭然道:“朱伯伯一时鬼迷心窍…此番却是多谢贤侄了…”

    青书但觉韦一笑体内寒毒渐渐退却,当即加一把力将寒毒压下,口中冷道:“你别套近乎,我救你,却是另有原因。”朱长龄张了张口,却未说出话来。青书淡淡道:“我且问你,这铁盒的来历,到底如何?我要听实话。”话语冷淡,却带着不可违逆的意味。

    朱长龄一时间只觉这少年远不如看起来那么简单,是个毫无经验的雏儿,城府深得可怕,看出自己适才所说是假倒没什么,只是一语将机关秘密道破,再和韦一笑斗智斗勇,乃至如今生擒青翼蝠王,如何不令人心生悸怖。他细细想着青书和韦一笑僵持的那一刻,先说出韦一笑身中寒毒之事,迫得韦一笑心神失守,然后将这处机关徐徐道来,拖延时间,终至冲开上身穴道,挟机关之威,言辞锋利,迫使韦一笑不敢对他下手。而韦一笑对自己出手时,他又能在短短时间之内,看通韦一笑三处罩门,令韦一笑投鼠忌器之下,不得不退离密室。

    朱长龄苦笑一声道:“当年五绝中的‘南僧’一灯大师,本是大理皇爷。蒙古先灭大理,再两面夹攻襄阳,方才使襄阳城破,无数英雄殉城而亡。而就在蒙古灭了大理之后,天龙寺中一干高僧们仗着武艺高强,血战突围来到襄阳,其时段氏的年轻一代被围在深宫,几番死战,终至血脉断绝,而天龙寺中各僧俱是年老之辈,藏着的一套号称天下第一的武学却不能无主,于是一众高僧来到襄阳之后,将这套武学交予一灯大师保管,要一灯大师择人而授,好使段氏血脉断绝之后,尚有武学存世,如此也算慰藉段氏历代皇爷的在天之灵了。一灯大师当即便决定,让襄阳城中修为高深者俱来参详,却不料尚未过得几天,蒙古大军便奇袭而至,两面夹击。黄蓉女侠见此次实难幸免,便以精钢玄铁混合锻造了这一方铁盒,设了极巧机关,非智慧高明之士不能打开,如是方才装录了那卷武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却见青书早将手撤开,左手连点韦一笑数处大穴,右手不断把玩铁盒,一时之间的确打不开,见青书目光射来,当即又续道:“待得襄阳城破,黄女侠将这铁盒交予女婿耶律齐耶律大侠,让他和一干小辈护住这铁盒突围。可耶律大侠虽然武功高强,奋死作战,却终于战死沙场,反倒是我朱家先祖云岚公和武家先祖修文公两位当时功夫不甚高,被众人护在中心,倒是逃了一命出来,这一次参与突围的有数十人之多,可逃出来的,却只有我云岚公和修文公两位,惨烈之处,可见一斑。”朱长龄似是颇有感慨,又顿了一顿,续道:“而后我云岚公和修文公便来到这世外之境,尊黄蓉女侠传下图纸,建了这朱武连环庄,然后动用大批民工,挖出一条秘道,的确有机关设在其中,先祖将铁盒以巧妙机关嵌入,言道需内力高强,刚柔并济,并抵达‘饿虎跳涧’境界的武者方能纯以内力吸出。这些年来我也试过强行开凿,但每一碰撞,都令我心惊不已,最后却是再不敢了。”

    青书听到这处,沉吟道:“这套武学什么名字?”

    朱长龄苦笑道:“先祖并没有说。但据说是当年段氏称雄中原,威震天南的绝顶武学。”

    青书又问道:“你知道屠龙刀和倚天剑之秘么?”

    朱长龄疑惑道:“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句话流传了上百年,竟有秘密蕴藏其中么?”

    青书仔细盯着他眼睛,见他神色间不似作伪,打个哈哈,再不说话。

第十七章 六脉

    青书淡淡道:“或许这倚天屠龙,真有甚秘密吧。”朱长龄点了点头,他心中对青书已颇有畏惧之情,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贸然出手只怕激怒了这人,一个不好就会身首异处。当即忙道:“贤侄所言是极…”顿了顿又道:“贤侄,那铁盒…能否给我一看?”

    青书哈哈笑道:“本是你祖传的物事,你求我作甚?拿去拿去。”他早猜到几分那套武学是哪一样,心中并非未起贪念,只是那功夫若非内力大成,练到一个极为浑厚的地步,强自练习,有百害而无一利,但他已打定主意将铁盒带回武当,此刻故作大度,却是想从朱长龄口中套出更多秘密。伸手探入怀中,将铁盒一抛给朱长龄,朱长龄不料他这般好说话,但铁盒到手,却是欣喜若狂,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方才发现这铁盒浑然一块顽铁,盒面上镌刻着繁复莫测的神秘花纹,后方盒面前方有两个小孔,除此之外,竟是别无其他凹陷或凸起之处。

    朱长龄大皱眉头,青书却俯身将昏迷不醒的韦一笑驮起,缓缓往密室方向走去,朱长龄问道:“贤侄,你做什么?”青书淡淡道:“你也跟过来。”朱长龄听得这话,面上恼怒之色一闪即过,又恢复如初。朱长龄一口一个贤侄,青书却始终你你我我这般称呼,显然是对他防备甚深,这朱长龄老奸巨猾,如何会听不出来,青书这是怕他趁他回密室的时候出去耍手段。但被青书目光一扫,却不敢违背,只得乖乖随他走回密室。

    两人一前一后,一强一弱,其实早已决裂,但形式微妙,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青书是不愿,朱长龄是不敢,这般又走回密室,青书将韦一笑放下,又走到右首第三排书架之后,将手伸入凹陷的暗格之中,绕开暗藏的机关,往里摸索起来,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来,手上握着两块绿色石条模样的物事,顶端尖尖,微微弯曲,如手指微屈,长约一寸,见得这般,青书低头思虑,暗道:“原来是这两块石条勾住铁盒,难怪我吸之不出。”

    朱长龄走上前来,问道:“这是什么东西?”青书冷笑道:“我怎么知道,这东西竟能插入玄铁精钢混锻而成的铁盒,坚硬之处可想而知,只是刚极易折,韧性不足,到底被我用内劲震断。”

    朱长龄见他神色不善,心里咯噔一下,又见青书眉间一耸,将右手探入暗格中,仔细摸索起来。蓦地,便听青书淡淡道:“把铁盒给我。”话语中带着不可违逆的凌厉意味,朱长龄身子一震,眼中精光一闪,到底还是将铁盒递过。

    青书仔细观摩着铁盒上的花纹,右手从暗格中拿出,眉间有一丝喜色,仔仔细细的把这一间密室打量了一遍,又皱起眉头。

    蓦地,青书抬起右手来,二指钳住一条绿色石条,猛地往那暗格之旁,精钢锻成的墙壁上一插!那石条坚硬无比,带着青书内力,登时没入墙壁半寸有余,青书微微一笑,右手抓住绿色石条在外的部分,用足真力,绕着暗格画了一个圆,刚好将暗格之长充作圆的半径。只听得“哐啷”一声,两块半圆形钢板便堕在地上。

    青书见这钢板足足有半寸之后,不由的讶异这间密室所耗资财之巨,竟有如此之多的钢材锻造这三面墙壁,更挖通这一条蜿蜒漫长的秘道,人力物力所耗之大,委实不可想象。

    钢板掉下,却见两条尺余长的绿色石条嵌在青石岩中,幽幽泛着绿光。青书眼光一闪,走近前去,身子半蹲着仰视,发现这暗格周围的钢板覆盖了半寸来厚,但之上的却极其稀薄,几乎便是一张铁皮,青书将那铁皮一掀,掀起三尺方才断层,只见那绿色石条直有两尺余长,石条之上连着一个径直约莫半寸的小圆球,小圆球又连接着一根金色杠杆,蔓延着伸向更高处。

    青书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机关所在,这绿色石条极为坚硬,插入了这玄铁精钢混锻的铁盒约莫半寸,亦且前端弯曲处勾住铁盒,若强行将那暗格周围挖去,则不可避免的碰到绿色石条,铁盒被石条刺入半寸之深,要取出铁盒则必会想法子将石条弄断,然而石条坚硬无比,非刚柔交错的高深内力不能损伤,所以若有神兵利器,斧劈无果之下,想到的必是将铁盒下方钢板掏空,而后顺势取出铁盒,然而这般一来势必牵动勾住铁盒的绿色石条,往下一拖,则令圆球下滚,一扯那金色杠杆,则高处更为猛烈的机关发动,这间密室便会顷刻坍塌。这密室一塌,则整个秘道也会塌陷,朱武两家绵延千余亩,也要遭到殃及。

    朱长龄见青书神态恍然,心中又是一阵不是滋味,这秘密朱家先祖也曾留了遗言,怕得就是后人中有人不知好歹,强行开凿之下,发动机关。是以朱长龄这些年来得到了一两柄还算不错的宝刃,试了几次,还未劈下几刀便觉心惊肉跳,只得作罢。

    青书获悉秘道之秘,心中恍然,看了看手中铁盒,哈哈一笑道:“这花纹不过唬人的把戏!怎么瞒得到我?黄蓉啊黄蓉,你机变百出,就是为了找一个内力高深,能堪破‘图文障’的人练那武功么?”手中绿色石条尖处插进铁盒,划了个正方形,将那一小块铁皮掀开,朱长龄见他这般,只骇的魂飞魄散,大叫道:“住手!这般会毁了秘籍的!”青书却不理他,脚步一晃,飘身走开,将眼透过这一小孔,果然见到一张绢帛,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小字。青书脚下不停手上加快,将这铁盒一小块一小块割开,终于取出里边书籍,由一张写满小字的白绢包裹着,青书取下白绢,将那三册书籍扔给朱长龄,厌恶道:“拿去,少来同我聒矂!”在他看来,这书册在朱长龄手中,随时可以夺回,直如探囊取物,便给了他又何妨?

    朱长龄手捧三册书籍,心中狂喜,将那两册佛经一扔,便见一册图谱,右上角写着四个隶书:六脉神剑。

    朱长龄缓缓翻开第一页,便见一行清秀小楷出现在眼里:“余幼不习武,少时迭历艰险,几番遭噩,至身受重伤。时先帝仁厚,遂携吾至天龙宝寺,求救高僧。其时大轮明王来袭,合寺竟无对手,枯荣禅师欲保六脉神剑之绝学,着吾自观自学,而后付图谱之为一炬。其后游历中原,历经百态,沧海桑田之后,复归此处,还图谱于宝寺,聊慰残生。”下方落款是:“残僧段誉。”

    再往下翻去,一副精巧图谱显现出来,绘着个裸体男子的图形,身上注明穴位,以红线黑线绘着六脉的运走径道。

    朱长龄修炼一阳指多年,这‘六脉神剑经’以一阳指指力为根基,自是一看即明。心中大喜,当即照着图谱修炼起来,搬运周天之后,俄顷运力于指,一道剑气便欲从指尖射出,不料方行到劳宫穴,这道剑气又如潮水一般退回,朱长龄百思不得其解,又练了数次,仍是如此,登时不耐起来,抬头一望青书,便见他捧着白绢细细读着,脸上尽是震惊之色。

    朱长龄颇是好奇,问道:“贤侄,你在看什么?”

    青书似是未曾听见,只是对着白绢,怔怔发呆。

    朱长龄连唤数声,青书都未答应,一时间又不敢上前暗算,只得又重新坐回,修炼那“六脉神剑谱”。

    又是几番运使真气,朱长龄但觉每次行功至劳宫穴之前,遍体酣畅淋漓,而劳宫穴之后,却总是过之不去,真气退回之势竟是一次比一次强,痛苦之下,心中不忿,又强运丹田真力,将那道真气强行又凝成剑气,重新逼至劳宫穴,正觉快要成功,忙将手指对准青书心口,只等着剑气射出那一刹那,将青书刺死。却不料这道剑气顽强无比,就要经过劳宫穴从小指射出时,又退了回去,这一次朱长龄蓄势已久,剑气返回之势极速,也未来得及散成真力,便从劳宫穴纵横肆虐而上,朱长龄一声惨呼,一条右手手臂的被剑气震的经脉尽毁,骨骼断裂,缠着一截一截,再无恢复可能。

    青书听得他惨叫,又见他手指仍然定定对着自己,冷笑道:“自不量力,这点微末内力也敢练‘六脉神剑’?当真是自取灭亡,也省了我一番手脚杀你。”

    朱长龄头上滑落豆大汗滴,忍住痛道:“你要杀我?不,不,我有许多秘密还没告诉你,你不能杀我。”

    青书一扬白绢,冷笑道:“这白绢中将我想知道的秘辛都告诉我了,你这等阴险狡诈品性卑劣之人,活在世上委实是天地之羞,不若由我替天行道,杀了你,也好令你朱家先祖含笑九泉。”

第十八章 交易

    他将白绢收入怀中,森然一笑,缓步走向瘫软在地的朱长龄,朱长龄手足并用,爬后数尺,颤声叫道:“你,你别过来!”青书不屑道:“当年朱子柳也算个人物,怎地后人这般没用?”

    朱长龄蓦地一弹跳起,又霍地跪下,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嘴里颤声道:“别杀我,别…”青书冷冷一笑,道:“若不杀你,你势必想法陷害于我。大丈夫逍遥世间,岂容人窥测在旁?”也不管朱长龄如何求饶,径直走过去,朱长龄蓦地脸现狠色,吼道:“别过来!不然我便将这秘籍撕了!”

    青书冷笑道:“有能耐的便撕了,反正我武当武功博大精深,说实话,对这劳什子‘六脉神剑’当真毫无兴趣。”朱长龄性命攸关,生死俱在青书一念之中,见青书仍然大步走来,一时间也慌了神,只是用尚自流血不止的左手紧紧攥住“六脉神剑经”,吼道:“别过来!别过来!”他被自身剑气所伤,内脏大受震荡,一身武学也用不出来,只能不住后退。

    青书飘身一纵,轻轻落到他面前,淡淡道:“看在你祖宗的份上,给你个痛快!”啪的一掌轻轻按上朱长龄天灵之上,只听得喀嚓一声轻响,内力透处,朱长龄哼也没哼一声,身躯缓缓跪下,眼神便渐渐涣散开去。

    这是他第二次杀人,却是狠绝无比,并非他生性如此,皆因这一战之险让他至今犹有余悸,心中暗道今后绝不如今天这般逞强,以致陷入如此险地,日后当以性命为重。

    青书望着朱长龄尸身,微微冷笑,从他手中夺过“六脉神剑经”,再拾起两部佛经,合在一处,恭恭敬敬的对着这三部书鞠了一躬,口中道:“一灯大师宅心仁厚,普渡众生,后世小子晚生百年,与大师缘铿一面,不能亲表敬意,唯遥遥一拜,聊表心意。”

    这一拜完毕,看着朱长龄尸身,嘴角又是划过一道冷笑,起身走至那三排书架前,一排一排的寻找,似是在找些什么,良久,便听得青书一声长叹:“‘一阳指’秘籍果然在此。”又找了许久,却未发现什么。青书将几本书册收入怀中,嘴边淡淡划过一丝微笑,右手一捞,将韦一笑夹在腋下,又将朱长龄尸身扛在左肩,心内默默道:“韦法王,今天不杀你,一是敬重你是条汉子,二是看在我五师叔的份上,不宜与明教为敌。呵呵,这杀朱长龄的黑锅,你便替我背了吧!”

    这般身负两百多斤重量,青书却恍如丝毫不受影响,走了大致半炷香光景,便到了机关处,一拉铁环,隐隐听得吱呀一声,青书便知这秘道出口已然打开,缓缓走至出口,一拉机关闭上秘道,将韦一笑和朱长龄尸身放下,盘膝一坐,竟是就地打坐起来。

    从进入秘道算起,已过了两个来时辰,青书一走出来,当真是恍如隔世,这一战打得艰辛之极,斗智斗勇,几经生死,终于得出生天。但此刻无论精气神,青书都是消耗极大,一走出秘道,松懈下来,青书顿觉全身虚软,疲乏无力,顾不得随时可能有人进入这间房,便就地打坐恢复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青书远远听到有人说话,一个女声娇嗔道:“爹爹和宋公子也不知去了哪里!怎地这么久也不出来?”一个男声答道:“你爹爹找宋兄想必是身有要事,办的久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姑娘且莫着急,咱们且走且寻,且寻且说,也是一大快事。”青书听得心里一动,这两人正是白观和朱九真,想来说话说的久了,颇有些气闷,便假借寻找青书和朱长龄两人行踪,四处走动一会。

    青书看了一眼昏阙的韦一笑,又看了一眼朱长龄早已冰凉的尸身,计上心来,将韦一笑那身招牌青袍脱下,又有些不放心,又连点韦一笑身上几处大穴,又在他昏睡穴上补了两指,方才披上青袍,扯散发髻,散落开来。

    他飞快的打开后方一扇窗户,然后大声惨叫,身法展开,撞开房门,轻功施展如电般纵上屋顶,袍袖一展,遮住脸颊,桀桀发出数声尖啸,俄顷长笑道:“青翼蝠王韦一笑来此杀人,哈哈哈!有种的便跟来。”声音中运上内力,合府上下竟是都听到这声,青书一展大袖,飘身向远处奔去,当真是矫若游龙,飘逸不群。白观见此情形,哎哟一声道:“宋兄和朱伯伯怕是糟了毒手!”忙展开身法,向发声的房间奔去。

    青书却早从后窗入了房间,青袍一裹,将韦一笑裹起,藏在里房的床底下。然后飞快纵出,躺在地上,口鼻闭气,逆运“纯阳无极功”,登时全身冰凉。

    却听得一声惊呼,再一声尖叫,白观飞快跑到青书身旁,伸手触摸青书脸颊,但觉一片冰凉,又试了试青书鼻息,但觉还有微弱气息,当即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去,却见朱九真呆呆站在门口,望着门内朱长龄血淋淋的尸身,嘴唇哆嗦着,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青书正在心里想道:“还算这小子有良心。”却忽地听到一声惨呼:“朱姑娘,你怎么了?!”竟比自己适才装出的还要惨厉几分,青书心中暗叹道:“看来今天发生的事,待会儿要和白观说清楚了。须得让他有个抉择,这朱九真自幼随这等人生活,实在非他良配。”

    白观将朱九真抱在怀里,大声道:“来人!来人哪!”登时有家仆赶来,又有卫璧武青婴二人飞奔过来,卫璧见白观抱着朱九真,心中大生醋意,一个纵跃到白观面前道:“白观,你做什么?”

    白观急道:“快把宋兄和朱伯伯移出,明教的青翼蝠王在此行凶杀人,宋兄呼吸微弱,而朱庄主…只怕已经糟了不幸了!”卫璧本已料到几分,但真听得这话,也不由的大为震惊。这话恍如平地旱雷一般,在众人间轰的一声炸开,众家仆一时间议论纷纷,有大胆者冲进室内,便要将两人抬出,却见青书十分艰难的撑起身子,虚弱道:“白兄,我没什么事。快…快去救,救朱伯伯…”

    白观忙招呼众家仆,喝令道:“将朱庄主抬出,再来两人将宋兄扶出。”宋青书一摆手道:“白兄,我被韦一笑打了一掌,寒毒未除,极是难受,欲在此处打坐行功,你莫要扰我。”

    白观见朱九真一昏,方寸已乱,听得这话,当即点头道:“好,你先在此疗伤。”横抱着朱九真,便走出密室,喝令众仆人远离该房,又对卫璧武青婴低声说了两句,众人这才散去。

    青书功运双耳,听得人群散去,再无脚步声之后方才走至内房,见韦一笑早已醒转,只是大穴受制,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青书微微一笑,解开韦一笑三处大穴,悠悠笑道:“韦法王,如今咱们易地而处,只不知你有无那等能耐冲开在下所点的穴道呢?”韦一笑冷笑道:“你救了老蝙蝠一条命,替我压下寒毒,这份人情我以后定当还上,又何须在此地明嘲暗讽,激将于我?”

    青书轻轻一叹道:“韦法王乃是当世一等一的豪杰,说话定然算数,青书在此处求您一事,请您务必答应。”

    韦一笑怪眼一翻道:“何事?只要不是于我明教有损,我答应又有何妨?”青书得他承诺,微微一笑道:“此时尚不能说,三月之后,岳阳楼上,我说与你听,如何?”韦一笑沉吟半晌,却未说话,青书笑道:“若是韦法王怕麻烦,那便当在下没说,青书是仍然放你离开的。”

    韦一笑冷道:“我答应你便是,三月之后,岳阳楼上,不见不散。”

    青书呵呵笑道:“韦法王快人快语,当真爽快。”韦一笑眉头一皱,啐道:“比起你们正道中人,老蝙蝠的确没那么多花花肠子!”青书微微颔首道:“韦法王这身寒毒渐已侵入肺腑,在下‘纯阳无极功’未曾练到最高境界,不能为你驱除寒毒,当真抱歉。”手指一挥,连连点出,韦一笑只觉周身一松,手足活动好一会,方才阴阴一笑道:“小子,我明教乃是一等一的邪教,你不怕我出言反悔么?”

    青书笑道:“这倒不怕,韦法王说一是一,还不致欺骗我这等晚辈。”韦一笑听得一怔,问道:“你当真信我?”青书点头道:“当然相信。”

    韦一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蓦地哈哈一笑道:“好,好!好个武当宋青书!”

    青书淡淡笑道:“过奖了。”韦一笑道:“那老蝙蝠先走了!”身形一动,便要施展轻功离去。青书忙道:“韦法王稍等,你内腑中寒毒我无法除去,但经脉中的,却能勉力施为,何不让在下略尽绵帛之力,为你除去经脉之中盘固寒毒,虽不能根治,但好歹能免吸数月人血,也能救得些许人命。”

    韦一笑停步,转身寒声道:“小子,不该你管的,你便别管。我已欠你一次人情,你还想我欠第二次么?哼,三月之后,岳阳楼上,咱们恩怨一笔勾销!”

    青书叹道:“只盼韦蝠王这三月里,少杀伤人命。”韦一笑冷道:“不过草芥之命,你何吝之?正道中人都这般虚伪么?”青书正色道:“人命关天,不可谓不大,无辜之人绝不可擅杀,否则必有天谴!”

    韦一笑听得冷笑一声道:“你我一正一邪,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般争辩也徒劳无益,就此告辞!”轻功施展开来,如浮光掠影,片刻便消失不见。

    青书望着他背影渐渐消失,嘴中喃喃道:“五师叔,还有四个月…四个月…呵呵。”又将手伸入怀中,紧了紧那一张白绢,心中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复。

    这白绢之中,竟然藏着这等秘密!

第十九章 识破

    青书自嘲的一笑:“我又没有称霸天下的心思,何必去想那个?”摇了摇头,推开房门走了出去。缓缓行在朱家园林之中,放眼望去,便见家仆们忙忙碌碌,急匆匆的跑来跑去,青书嘴角微微冷笑:“纵然这偌大一家府邸,家仆数百,妻妾成群,到头来,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还是一场空!”

    不多时便走至大堂,便见满堂缟素,朱长龄尸身至于堂上,一个中年美妇身着孝衣,与朱九真长得七分相像,此刻扑在朱长龄尸身之上,泪流满面,显得极为伤悲。青书料她必是朱长龄之妻,朱九真之母,当即走近前去,沉痛道:“朱伯母,小侄无能,致使朱伯伯遇害,请您节哀。”

    那妇人听他这样说,哽咽道:“这也怪不得你…只是长龄、长龄一生积德行善,怎地临老竟是死于非命?老天爷真是不公啊!”说到后来,竟是大哭起来,青书看得心中冷笑,脸上却是沉痛莫名,缓缓走到一旁,见朱九真脸色苍白,目中怔怔流下泪来,白观在一旁低声安慰着,而另一边,武青婴也是神色悲戚,反倒是卫璧表情淡淡。

    青书走到白观身旁,白观见他来了,忙问道:“你没事吧?那韦一笑没伤着你么?”青书心中一暖,淡淡道:“他开始出其不意,打了我一掌,以为我功力浅薄,必死无疑,也就没再管我了。我练得的‘纯阳无极功’,以阳克阴,此刻没事了。”白观松一口气,又叹道:“可惜朱伯伯……”青书对朱九真道:“朱姑娘,节哀顺变。”朱九真低低抽泣着,一言不发。

    蓦地听到家仆高声传报:“武家庄武烈老爷驾到!”

    便见一个生得极为雄壮的昂藏大汉身着锦袍,一个健步跪在朱长龄尸身面前,痛哭道:“朱兄!朱兄!你英年早逝,却教嫂子侄女儿如何是好!”

    青书细细打量这武烈,只见他面相豪阔,根根虬须如铁戟张开,双手虎口间有粗厚茧子,显是苦练多年外门掌法。

    却见武烈抹泪道:“嫂子,朱大哥便是在刚才遇害的么?”

    那妇人垂泣道:“武叔叔,你,你哥哥…他…”说到后来,竟又是泣不成声。青书踏出一步,面色沉重,拱手道:“这位想必是武烈前辈了,武当弟子宋青书见过前辈。”武烈看着朱长龄身躯,虎目含泪,拱手还礼,卫璧走来在武烈耳边耳语几句,武烈登时脸色一变,半晌方缓缓道:“听闻贤侄适才龙吟朱府,长龄兄邀你去商讨要务,却是如何遇害?还望贤侄诉说当时情形。”

    青书沉痛道:“当时晚辈同朱前辈一同进屋,朱前辈愁眉苦脸的对晚辈说不日会有强敌来袭,正是那青翼蝠王。他希望晚辈出手相助,正商讨如何御敌间,那青翼蝠王隐在暗处对晚辈突袭一掌,他身法绝速,晚辈躲闪不及,登时被打中后心要穴,倒地不起。而后朱前辈和韦一笑惨烈搏杀,到底不是韦一笑敌手,双手也被韦一笑废去,就这般遭了明教毒手。唉,只怪晚辈学艺不精,不能助前辈击退强敌。”

    武烈此刻已经退到一旁,听了这话,沉吟道:“你被韦一笑打了一掌,竟然没事?”青书知他起疑,缓缓道:“晚辈修习的是武当‘纯阳无极功’,以阳克阴,方能无碍。”

    武烈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在何处遇袭?我想去看看。”青书心里咯噔一下,但口上仍道:“在东园边角处的一间房。我带前辈去吧!”

    武烈一点头,对着那妇人拱手道:“嫂子,武烈先行告退了。”

    那妇人仍在抽泣,听得武烈这般说,点了点头,武烈一拱手,便起身告退,卫璧也随着一道走来。青书领着两人往那厢房走去,白观看了一眼,欲起身跟上,又看了一眼双眼红肿的朱九真,微一犹豫,终于还是坐定。

    三人沿着蜿蜒小道,便要走到那间房间,武烈突然指着不远处那小门道:“青书贤侄,那门外似有人窥测,且去一观。”青书侧耳凝听,却未听到丝毫声息,心内暗自诧异:“莫非这武烈内功这般了得?”不由暗自防备。

    武烈当先一步,推开小门,卫璧紧跟其后,青书落在身后三丈有余,正欲紧紧跟上,却听得“啊”的两声惨叫,青书暗道:“真有高人潜伏在此?是谁竟能避过我耳目?”当即迈开大步,方一走出便觉不对:“这武烈内功与朱长龄也就在伯仲之间,如何能发现门外有人?此间定有阴谋。”心念电转之间,步子一缓,高声叫道:“何方鼠辈暗算武前辈和卫世兄?”半晌不见回答,当即微微冷笑,扬声道:“阁下既然藏头露尾,宋青书不才,愿意进门领教。”

    说罢高高纵起,凌空三转,无声无息的踏在高墙之上,俯视下去,便见门外一个高大身影潜伏在三尺高的草丛之中,另一个相对来说瘦弱许多的持剑立在一颗大树之后,两人大气不出,只紧紧盯着这道小门。这么一站,只待自己一走进去,卫璧出剑相攻,而武烈从草丛中一跃而出,便能封住后路,成夹击之势。

    青书心里冷笑:“我便让你二人夹击,你们又能奈我何?”当即轻轻跃下,大大方方的从门中走入,不过三步,便见一道剑光从右侧袭来,青书冷笑一声,一指弹出,正中长剑。卫璧只觉手臂一麻,长剑铿的断成两截,紧接着剑柄处传来一道热流,瞬间封住他半身穴道,登时动弹不得。

    而青书这边,后方袭来的凌厉掌力已近后心大穴,他大大跨出一步,那掌力便差之毫厘的打在了空处,而后猛地一转身,借腰力甩出一掌,正正击在那只仍悬在空处的手掌上,这一掌正正击在旧力已断新力未生的点上,只听得一声闷哼,武烈飘身后退,一脸骇异。

    青书悠悠叹道:“两位,为何暗算在下?”

    武烈冷笑道:“这般武功,哼,看来长龄兄的确是你杀害的了!”

    青书双眉一挑,饶有兴致的说道:“哦?武前辈为何这般说?”

    卫璧此刻已能勉强开口,当即强道:“昆仑山上,谁不知韦一笑成名绝技乃是‘寒冰绵掌’,中者必然全身泛霜,血脉凝结。可朱伯伯左手明显曾流血不止,哼,宋青书,你莫非还想抵赖么?”

    武烈也是冷道:“没错,朱兄的死因乃是被人以柔劲透过头骨震死,‘寒冰绵掌’的确可以做到这点,只是必有霜痕,没错,我非你敌手,但你身在朱家,莫非还想肆意行凶不成?”

    青书听得这句,不由的哈哈大笑道:“我若是肆意行凶,似乎阁下还能拦我不成。”言辞间已将称谓由武前辈变为阁下,他这话一说,已不啻是承认自己杀死朱长龄了。

    武烈被他这话一噎,半晌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方道:“武当派素来行侠仗义,今日方知乃是浪得虚名。”

    青书冷笑道:“除恶即是扬善,朱长龄何等人,想必武庄主早已知晓了吧。呵呵,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武庄主,你说青书今天…要不要连做三件善事呢?”说着目光流转,森然望向武,卫二人,右手已然按上腰间宝剑。

    武卫两人被他目光一望,都是一个寒颤,武烈见他神色淡淡,心中一时也是发怵,蓦地鼓足勇气,沉喝一声道:“你取出那样东西了?”

    青书见他突然间说出这句,不由的大是好笑,问道:“武庄主,我告诉您答案之后,您是否能死的瞑目?呵呵,没错,在下的确将那铁盒取出。”铿的一声,长剑已然出鞘,在阳光下泛着点点寒光。

    武烈蓦地高声叫道:“你不能杀我,我…我…”青书饶有兴致的用剑指着他,笑道:“武庄主和朱庄主俱是一丘之貉,如此品性,让我有何理由不杀?”

    此言一出,武烈便觉逃生无望,一咬牙,大喝一声,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一圆圈,“呼”的一声,向青书推去,正是降龙十八掌的一招“亢龙有悔”。

    青书眉头一挑,暗想自己内力胜过武烈良多,又何须躲避?当即运足“纯阳无极功”也是平平一掌推出,“砰”一声,双掌碰撞,青书只觉身不由己,噌噌噌退后三步,心道这降龙十八掌果然非同小可,一抬头,便见武烈也是退后几步,当即拿桩站定。忽听得脚步细碎,便见卫璧脚下生风,往山上密林里奔去。

    青书面有嘲色,笑道:“武庄主,贵徒可是孝顺的紧。在下还要去追他,此时便先送您一程吧。”一振长剑,淬出一道精芒,嗖的向武烈刺去。

第二十章 杨逍

    武烈见这一剑凌厉绝伦,迅捷刺来,无论自己往哪一方向闪躲,都很难保证不被刺中,他无法可施之下,猛地大喝一声,右膝一屈,左掌挥舞护住胸腹,右掌平平一推,正是一式“潜龙勿用”,这一招精妙之处,全在防守胸腹的左掌,而非推出的右掌,所谓“潜龙”,盖因如此。

    青书并不识得这是“降龙十八掌”中的高明招数,但他观摩独孤求败剑意,出剑凌厉无方,同韦一笑一战之后,经验大涨,运剑愈发的天马行空起来,而武烈虽然修炼“降龙十八掌”多年,但却始终只知一味苦练,而不知细细体味招式之中高妙意境,这一掌使出,虽有“潜龙”之意,但碰上高明对手,一眼便可看出。是以青书虽不识出处,但却一眼洞悉招数中所藏意蕴,当即临时变招,一个“刀”字诀,剑尖向下一挑,正正刺入武烈右手手腕,青书冷笑一声,身子侧转,足尖一点,飘身后退,往后一拖,只听得武烈惨嚎一声,手腕到手掌之间已被割开半寸。

    武烈不得已的跨上一步,施展轻功跟上青书步伐,以免手腕被剑锋绞碎。

    青书剑下不留情,蓦地驻足不前,武烈轻功未臻佳妙之境,登时止不住势,仍往前方跃去,那剑锋便沿着他手臂一直划到肩部。

    武烈惨叫一声,鲜血溅出老远,这一剑将他一条右臂从中剖开,刮下皮血骨肉,绞的血肉模糊,可见森森白骨。任是他如何硬气,也是痛得晕了过去。青书将剑从他右臂中抽出,摇头一叹,一剑正中武烈心脏,将他刺死。

    这武烈也算昆仑大豪,谁又能料到,他竟会三招两式间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晚辈手中,而后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青书仔细将剑上血迹擦拭干净,将武烈尸身扛起,冷冷一笑,往卫璧逃走方向追去。

    山风猎猎,吹得林中沙沙作响,卫璧手足并用,飞快的往密林深处逃去,他心中惊骇已极,本以为宋青书是暗算朱长龄方才得手,此刻见来,那宋青书一身功夫之强,便是朱长龄、武烈也是远远不及,是以在听得宋青书要杀人时,他便悄悄退后,待得武烈青书两人开打,他便施展轻功,溜之大吉。

    卫璧正攀爬中,忽听得一个戏谑声音传来:“小兄弟,你在做什么呢?”这声音清朗纯厚,恍若在耳边说的一般,卫璧听得一惊,脚下一乱,登时摔了个大跟头,但他听出这声音并非青书所发,四顾之下,却没见人影,口中却不敢无礼,只道:“武家庄弟子卫璧,请教阁下何人?”

    那声音带着淡淡慵懒:“原来是武家庄子弟,这么个傍晚时分,本该斜倚大树,静观夕阳才是,怎地不要命的往山上跑?”

    这道声音依旧仿佛就在耳边发出一般,卫璧惊疑不定,但也知道这必是一位武学极为高明的前辈高人发出的。当即跪下磕头道:“前辈,前辈!在下被人追杀,还望前辈救命!”

    那声音的主人似乎饶有兴致,徐徐道:“你惹了何等人?竟是非杀你不可……”说到此处,声音一顿,似乎略带惊讶:“武当梯云纵?!那人追来了,我先带你跑一程。”话语未落,卫璧只觉得身子一轻,仿佛腾云驾雾一般飞身而出,两旁树木如浮光掠影一般,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青书远远见卫璧坐倒在地,只当他力尽摔倒,正欲上前一剑结果了他,却见一个白色身影飞快掠出,将卫璧夹在腋下,往山上飞奔而去,速度之快,竟是不下于练成“凌空四转”梯云纵的自己,他心中一惊:“又是一个高手!”脚下加力,飞快向前追去。

    卫璧勉强抬了下头,睁开双眼,只见这人一身白衣,腰间别了一个酒葫芦,却看不到他面容,正欲仔细观看,眼睛却被风吹的甚是疼痛,当即只得闭眼。也不知跑了多久,那人蓦地哈哈一笑道:“武当派那小子轻功很好,他肩上扛了一人,老子也夹了一人,竟被他逼到这处来了!”卫璧只觉四周嘎然静止,山风激荡,吹得他头发飞扬,他睁开眼睛,便见前方一处断崖横亘在眼前,底下是万丈深渊,一时间不由的惊叫一声,手足并用,往后爬了几丈,方才抚胸喘息。

    却听得一个声音叹息道:“你这小子忒的胆小,枉自生得这般俊俏,却无丝毫霸气,怎能得到女孩子芳心?”卫璧听得这声,忙循声望去,便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面貌俊逸,眉间英挺,眸子湛然若神,一身白衣,山风激荡之下,飘飘若仙,登时大起好感,问道:“前辈风流俊逸,不知是何方高人?”

    却见那人微微一笑,摆手道:“他来了。”

    却见青书扛着武烈尸身,飞快赶至这处断崖,见卫璧瘫坐在地,身旁却有一个极为英俊的白衣男子,不由的大皱眉头:“难道是他?怎地都让我给碰见了?”将武烈尸体往断崖处远远一抛,卫璧惊叫道:“师傅!”话音未落,便见武烈尸体直直堕下,隔了好一会儿方才听到一声轻响。

    那白衣男子好整以暇的打量了青书一番,眼睛中尽是欣赏之意,他摇了摇头道:“武当弟子?怎地行事这般狠辣?”青书微微一笑道:“武当宋青书,见过光明左使。”

    那男子“哦”了一声,笑问道:“你怎地知道我是谁?”青书道:“昆仑山上,能有如此风采气度者,非杨左使莫属。”这英俊男子,赫然便是当年的“逍遥二仙”之一,如今的光明左使——杨逍。

    杨逍懒散一笑,摇了摇头道:“你这娃娃忒会说话,生的又这般俊俏,武功也强,哎呀,将来不知会有多少女子被你给迷死。”

    青书笑道:“杨左使过奖了,晚辈此来乃是专为杀人,左使不致架梁阻挡吧?”

    杨逍摊了滩手道:“这人与我没有丝毫干系,刚刚不过临时起意,想和你赛赛脚力,但此刻意境已去,我又为何要救他?”

    青书拱手道:“那烦请左使莫要插手。”杨逍笑眯眯的道:“请便,请便。”

    卫璧原以为杨逍定是要救自己,此刻听两人对话,那杨逍竟是不欲管自己,一转念间,青书已然缓步走来,倒持长剑,满面森然。

    卫璧情急之下大声叫道:“杨前辈,杨前辈!这宋青书有朱武连环庄历代传下的武功秘籍!”青书闻言,先是一愕,驻足看了一看杨逍,见他意态悠闲,丝毫不为所动。

    却听杨逍懒懒道:“不就是‘一阳指’么?我的‘弹指神通’未必输了去。没兴趣,没兴趣。”卫璧高叫道:“不是,不是,是比‘一阳指’更加高妙的功夫!藏在朱家密室之中已有百年之久!”杨逍听得这话,双目一亮,沉吟道:“宋小兄,不知是何等功夫?可否拿出给我一观?”昆仑山地处偏僻,原少俊俏人物,他起先见卫璧相貌英俊,心中一喜,便起了收徒之意,欲助他逃开追杀,但后来见青书轻功佳妙,想来也是高手,起先的救人之意便变成了比试轻功了,后来见卫璧表现懦弱,实在不是佳徒之姿,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孬种同高手搏杀,又见青书相貌清秀,更胜卫璧,心中又是一喜,于是便欲袖手旁观,看看武当派杀人有何手段。但卫璧那番话却真是击中要害,杨逍见青书不惜追出老远击杀卫璧,本就起疑,一听卫璧所说,当即想到,这恐怕就是为了杀人灭口。根据卫璧所言,若非有甚秘密被卫璧知晓,何须这般不杀他誓不罢休?

    明教高手向来随心所欲,心念转的极快,全不似正派高手这般循规蹈矩,这也是为何明教在江湖上声名不好的原因之一。但究其根源,仍是金毛狮王谢逊滥杀江湖人士所致。

    青书见他神色,便知这位光明左使已然信了卫璧所言,当即道:“杨左使,这是青书私事,还请不要插手。”杨逍目光一寒,蓦地大大跨上一步,挡住青书前路,冷笑道:“现在意境又来了,这人我保下了。宋小兄,把那本秘籍拿出来看看吧!”

    青书听得这话,也是冷笑道:“若我不交出来呢?”

    杨逍邪邪一笑道:“那我就打到你交出来为止!”身子一晃,青书便觉无数掌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委实避无可避。见此情形,青书一拔剑,从前到后缓缓画了一个圈,以慢打快,似慢还快,欲行而又止,欲止而又行,正是张三丰曾经手把手教过他的太极之理,被他运使剑中,以钝破利,竟是将杨逍这招生生破去。武当派武功在武学中别开蹊径,讲究以柔克刚,以弱胜强,不在以己劲伤敌,而是将敌人发来的劲力反激回去,敌人击来一斤的力道,反激回去也是一斤,若是打来百斤,便有百斤之力激回,便如以拳击墙,出拳愈重,自身所受也愈益厉害。当年觉远大师背诵“九阳真经”,曾说到“以己从人,后发制人”,张三丰后来将这些道理化入武当派武学之中。

    此刻青书不但将来劲返回,更加入自己劲力,杨逍被他一剑迫的后退三步,眼中竟是震撼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兴奋之意,他长笑道:“十余年未逢此敌手,方令宝玉黯淡,明珠蒙尘,今日重现人间,当浮一大白!”取下腰间酒葫芦,咕噜噜的仰天豪饮一口,青书见他如此豪情,心中也受感染,大笑道:“今日得见光明左使风采气度,若不一战,岂非白费一路辛苦?”长剑一振,一个“龍”字诀使出,招式繁复奥妙已极,向杨逍攻去。

第二十一章 弹指

    杨逍见他来剑,炙热的眼神倏忽黯淡下去,叹道:“一个人的功夫分了派别,便落了下乘,你出招虽然精妙,也带着一股子凌厉刚猛的味道,甚至无甚斧凿痕迹,但限于此处,显然没脱桎梏,又何谈天马行空?唉,却原来也是个榆木疙瘩,教我空欢喜一场。”右手伸出,大袖一拂,竟是对准青书来剑,一引一缩,真气行至手臂,蓦地鼓劲一弹,袍袖无风涨起,恰恰触到青书来剑,青书只觉一股极为古怪的劲力牵引自己长剑往右边刺去,忙使劲握紧,但究竟不能改变势头,他知如此势必空门大露,心念电转间,左掌运足真力,震天铁掌轰然推出,杨逍淡淡一笑:“随机应变,这招还算不错。咱们比比内力。”也是一掌推出,两掌相撞,砰的一声大响,劲气四溢,青书身子一晃,身不由己退后半步,方才拿桩站定,而杨逍身躯微微一震,到底一步未退。青书心中一惊,便知这位杨左使内力还要胜过自己一两分,比韦一笑还要强上不少。

    杨逍临风站定,嘴角淡淡挂着笑意,夕阳西下,余辉照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不食烟火一般,恍非尘世中人。他微笑道:“少年人,年纪轻轻的便有这般功力,当真修练不易。你内力轻功虽高,但究竟非我敌手,我劝你还是交出秘籍为好,倒可以饶你一命,否则…呵呵,十余年之功毁于一旦,却是可惜了。”此刻明教和六大派虽然交恶,但杨逍这人却无甚正邪之分,素来自诩风流倜傥,

    青书脑中默想同韦一笑的生死搏杀,心道:“韦一笑内力不及我,但却能击败我,靠得固然是轻功远远强过,抑且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但若没有后面拼命的架势,想要败我,却也不容易。”他又想道:“杨逍武功绝对胜过我,轻功也绝对不下于我,与其逃之夭夭,被人追杀,还不如奋战一番。”

    这杨逍乃是明教的大高手,威名素著,一身功夫之强,比之韦一笑还要胜上许多,青书真实功夫较之韦一笑还要差些,此刻能下定决心同杨逍奋战,却是十分不易的。

    杨逍见青书久不说话,以为他已生退意,当即笑道:“还想打下去么?”殊不料青书早已打定主意,拱手道:“杨左使,请!”

    杨逍目射奇光,淡淡道:“你明知打不过我,还要再战?”青书不卑不亢,沉声道:“尚未真正打过,杨左使怎地知道在下打不过你?”杨逍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神色复杂,蓦地长叹一声:“哈,好一个翩翩少年郎,若是我明教子弟,那该多好。”青书道:“这般分了派别,不是落了下乘么?”杨逍闻言一怔,哈哈大笑道:“好,好!宋青书是么?你方才若是交出秘籍,我只会看你不起,说不定还会出手杀了你。但你既敢一战,哈哈,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杀你!”青书淡然道:“还未打过,你又如何知道胜负!”

    杨逍愣了愣,笑道:“没错,你未必没有取胜之机,凭你这句,便较昆仑华山一干人等强上太多!哈哈,来来来,咱们好好打一场!”话音未落,便见刷刷刷连环三掌,扫出漫天掌影,向青书攻去。

    青书见来掌飘逸凌厉兼而有之,实难抵挡,再看杨逍长身玉立,使起来愈发显得整个人飘逸不群。他默想张三丰指点他纯阳无极功时,说的那段话:“你调息之时,需有‘虚怀若谷’之心,要有‘欲行而又止,欲止而又行’之势,更要有‘行乎不得不止,止乎不得不行’之意。须知唯静中之动,方是生生不已之动;亦唯静中之动,方是无所不及之动。我传你的功夫,前半段是体,后半段是用。圆通定慧,体用双修,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行功之时,务要细细斟酌。”他以前听这话时,只觉迷惑不解,但自负聪明,却是一直未细细斟酌,此刻想来,却是如品佳酿,直欲沉醉了。

    他心中这般想,也不过瞬间事,但却仿佛过了一万年一般,眼前始终迷离黑暗,不得要解,他脚下一动,跨出一步,竟似乎是踏出了永久的黑暗一般,眼前豁然开朗,大放光明。

    青书似是悟到什么,又似是有些许迷惑,但杨逍掌势甚快,瞬间便已迫近,他身不由己的步子一动,剑尖朝下,长剑从下到上一撩,破去漫天掌影之后,又骤然停住,笔直指向前方。这两下纯粹自发自动,便是青书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脑中萦绕着的,尽是“唯静中之动,方是生生不已之动;亦唯静中之动,方是无所不及之动。”这一段话。

    杨逍见他出剑破除自己掌影,已是极为惊讶,此刻见他剑尖指向自己,当即脚步一错,欲晃身绕过剑势,近身攻击。这一晃固然极快,杨逍满以为自己这一下必然克敌制胜,却不料这一晃之后,眼前便多了一柄明晃晃的长剑,直直往自己喉间刺来,当即微微一惊,足尖一点,飘然后退,但那柄长剑却始终明晃晃的笔直刺来。青书蓦地长声大笑:“静中之动,无极而生太极,原来是这个!”纵身上前,长剑不离杨逍喉间。

    两人一刺一退,轻功相当,但杨逍这一退,掠了十余丈,却是快要撞上山壁,但他临敌经验何等丰富?侧身一转,一矮身便避过来剑,真气行至右腿,飞起右足便往青书长剑上踢去。

    青书微微一笑,长剑一侧,剑锋对准杨逍飞来的右足,蓦地停住,只等杨逍飞脚踢上。杨逍见他停住长剑,不以为意,足尖蓦地翘起,往上在剑脊上一点,这一点蕴含杨逍苦修几乎三十年的内家真力,刚猛凌厉,满以为能将他长剑踢成两截,却不料青书遵循张三丰所授,以“虚怀若谷,静中之动”八字驭使内力,灌注长剑之上,仿佛一潭幽水,将杨逍袭来劲力尽数接下。

    杨逍见这一踢无功,心下一沉,便见长剑蓦地上下震颤起来,青书运转长剑,剑脊在他尚未收回的右腿上一拍,杨逍便觉一股沛然热流从右腿传来,身不由己的倒飞出去,便要一头栽倒,但他究竟身经百战,经验之丰富,放眼江湖也没几人能比得上,登时双手一撑,一个后空翻跃出老远,拿桩站定,骇异道:“且住!你,你这是什么武功?”

    青书停住攻势,淡淡笑道:“这是我太师傅尚未创制成功的太极剑法。我一直都是若有所悟,此刻方才略通皮毛。”心中却想道:“若是再碰见韦一笑,又何须畏惧他轻功了得,如之前一般只知防守?”

    杨逍冷笑道:“张三丰那老道名不虚传,这套剑法尚未创制成功,但三招两式的皮毛竟有如此威力?哈哈,委实非同小可。宋青书,我要出真功夫了,你小心些。”他之前攻势虽然凌厉,但心里存了轻敌之意,对这少年也颇有好感,手上不免放轻几分,此刻却是面色凝重,把他当作生平大敌了。

    杨逍身子一晃,掠过数丈,蓦地一俯身,手中似乎多了点什么,青书长剑下指,任山风吹起一身青衣,周身如如不动。他悟通“静中之动”的道理,此刻如如不动,却是万邪莫侵。杨逍身法展开,掌势如潮般向青书攻来,青书举剑间一一破去,但究竟不能再进一步伤到杨逍,两人掌来剑往,翻滚间竟是拆了不下百招。杨逍本也是剑术的大行家,见青书出剑间从容不迫,每一剑都恰到好处的将自己招数破去,心内暗赞。他乃明教大高手,比斗之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便远远见卫壁蹑足向远处走去,当即笑道:“宋小兄,咱们暂且罢手。”也不管青书答不答应,飘身纵到卫壁面前,笑眯眯的道:“就你这般扫兴,真是,看你也算个难得的俊俏人物,便不杀你,把你扔那处地方就是。”提起卫壁,身子一晃间便到了那处断崖旁边,只见一颗老松从岩峰之中挣扎生出,杨逍哈哈一笑,将卫壁往那松树上一扔。百十斤的身子落在树上,那松树登时晃动不已,好在它自岩缝之中生出,顽强无比,方才未断。卫壁慌忙抱住老松躯干,只听得杨逍笑道:“你乖乖在那里呆着,等着我俩比试完毕,否则我就推你下去!”只骇的卫壁连连点头。

    杨逍将身一晃,右掌五指箕张,向青书拍去,青书长剑一圈一转,将来掌迫退,笑道:“杨左使行事不拘一格,佩服佩服。”杨逍笑道:“无甚,无甚,过奖了!”又是拍出数掌,攻向青书右三路。

    这般又拆了三十余招,杨逍始终意态悠闲,足下不停,随手出招,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适意,而青书却只是这里一剑那里一剑断断续续画着圆,每出一剑,便将杨逍凌厉招数破去。

    杨逍久战不下,却是好整以暇,飘然纵跃间,恍若仙人,嘴上啧啧赞道:“好剑法,好剑法!我当以之下酒。”右掌攻势不停,左手径自从腰间取下酒葫芦,又是一大口灌下。

    青书见他攻守之间进退自如,不由的也对这光明左使功夫大是佩服,但见他单手出招,不免看轻自己,心中微怒,挺剑直攻,正正往他拿酒葫芦的左手“神门穴”刺去。这“神门十三剑”他早已深得精要,使出来迅捷快猛,角度刁钻,纵以杨逍之能,也不得不暂彼锋芒,脚步一错,险之又险,方才避过那一剑。

    杨逍蓦地哈哈一笑,将酒葫芦一抛,左手五指连弹,便听得尖锐破空之声,青书收剑不及,只得将剑一横,挡开袭向“风池”“天柱”“京门”三处穴道的石子,但究竟疏漏两颗,“清渊”“巨阙”两处穴道一麻,登时动弹不得。

    杨逍此战得胜,大是得意,笑道:“小兄弟,你剑法虽然上佳,但剑意尚不能圆转如意,自保有余,攻敌不足,这般出剑,只会让我有机可乘,哈哈。我这手功夫叫做弹指神通,方才可是只用了三分力。”他心里恼恨青书所说的“尚未完善的太极剑皮毛”,觉得自己堂堂光明左使,在这所谓“皮毛”之下失利,委实大失颜面。此刻自己只用三分力便制住青书,便觉找回颜面,只觉十余年来,以此战最为得意。

    只听杨逍又道:“年纪轻轻有这等内力剑法,当真是不容易。依我看‘流岚峰’上的那只老蝙蝠,以及‘三圣坳’的何氏夫妇,单打独斗的话,都未必能打得过你。”他身为明教大高手,说出这话,卫璧只在一旁听得大是震骇:“这姓宋的才多大年纪?竟能和昆仑掌门这等人物相提并论?”

    杨逍这话明夸青书,实际却是暗赞自己功夫了得,不由的心中得意,纵声长笑,震的枯枝败叶簌簌落下。他见青书闭紧双眼,并不说话,当即缓步走到青书面前,和声笑道:“青书小兄弟,放心,我不杀你。呵呵,看你怀中隆起一块,想必就是那秘籍了吧?”伸出右手,便往青书怀中探去。

第二十二章 两败

    杨逍伸手探入青书怀中,果然摸到几本书册,心中一喜,正欲将手拿开,却忽觉“关元穴”微微一麻,竟被封了穴道,但他内力何等强劲,内息一转,顷刻间便冲开,但手中书却是被夺了下来。他飘身后退,一脸诧异道:“你竟没被我‘弹指神通’封住穴道?”青书看得心中讶异,呵呵一笑道:“杨左使不也没被在下点中么,还要多谢您指下留情,那两颗石子透过书册传劲,劲力已然弱了许多,纵然手法超卓,只怕也困不住区区在下。”

    杨逍一愣,心知青书适才势必手下留情,暗赞此人颇有傲骨,抚额叹道:“苍鹰搏兔尚且用尽全力,我杨逍纵横江湖十余年,竟犯了这等大忌。”青书笑道:“杨左使,咱们似乎还没结下死仇,不死不休吧?”杨逍一怔,笑道:“不错不错,小子功夫了得,又见了我‘弹指神通’绝技,若是只守不攻的话,我要胜你,非千招以上,等你内力衰竭不可了。”

    青书微微笑道:“那再打过么?”杨逍沉吟道:“咱们何不把那秘籍拿出来一块参详呢……”话未说完,身子一晃,右手手指一屈,手中石子嗖的发出,劲力沉雄迥劲,其中所蕴藏的真力,当真不可小觑。青书躲闪不及,长剑一圈一挑,剑法中的“黏字诀”“挑字诀”在一招之内,相继运使开来,将那石子挑开,但仍觉手腕被震得一疼,他心中骇然:“弹指神通,果然名不虚传。只不知东邪绝技,如何在杨逍手里?”

    杨逍趁他抵挡石子,已然欺身近来,呼的拍上一掌,青书也是左掌迎上,双掌一接,青书便觉着掌处掌黏稠无比,棉花一般松空无处着力,心中一惊,正欲换劲挣开,却觉一股刚猛柔韧兼而有之的内劲如潮般涌来,险些突破他真力防守,当即紧守门户,心道:“他竟是要比拼内力么?”怕泄了一口真气,不敢开口问话,当即谨守武当“以逸待劳,以静制动”的要诀,严密守卫。右手却挥剑攻向杨逍左侧,杨逍左手一引,使上“乾坤大挪移”上的功夫,饶是青书悟通“静中之动”的武学至理,出剑渐渐圆转如意,也被他将长剑引的一偏,登时回剑横劈,杨逍只使“乾坤大挪移”功夫不住牵引反攻,一时之间,两人身子仿佛分做两边,一边掌剑交接,交手快不可言,青书攻而杨逍守;另一边却是比拼内力,两掌胶在一处,动也不动,杨逍攻而青书守。两人各占一边攻势,斗的激烈无比。

    这般僵持了约莫半个时辰光景,青书出剑渐渐缓慢,杨逍的掌势也多有滞涩,两人头顶都冒出丝丝热气,显然比拼到了紧要关头。

    便见青书忽地刺出一剑,杨逍左手在剑脊上一拍,长剑登时脱手,青书右掌忽地拍出,杨逍无奈,抬掌架住,两人又是身躯一震,两只手掌又是胶在一处。

    青书但觉杨逍内力如潮涌来,一浪强似一浪,渐渐有些抵敌不住,但目光一瞥,瞥到卫璧在那松树之上脸色煞白,摇来摇去,那松树却只是微微晃动,便将卫璧力道卸去,心中顿时灵光一闪,想起与张三丰的一段对话来。

    那日正午,青书正修炼内功,张三丰却是突然出关,指点他道:“我武当内功秉冲虚之机,坐神入照,动静如一,互为根用,是以运气调息之时,务要形曲意直,神圆力方,松静挺拔才行。”

    青书问道:“‘松静挺拔’四字,又是何意呢?”张三丰道:“你看松生空谷临绝危岩,高立云端而下览河汉,那是何等的安闲自然,又是何等的傲岸不群?我武当一脉虽然谦和冲淡,但却不能失了铮铮傲骨,是以武当内功除却冲虚之机,冲淡平和之外,尚需有虚灵顶劲,挺静傲岸的气机牵引,方能练至高深境地。这几点你爹爹和几位师叔都是做的极好的。”

    青书望着那生在危岩之中的松树,缓缓阖上双目,静中有动,松静挺拔,武当派内力绵绵不绝的特性渐渐昭显出来,他放松躯体,深吸一口气,内息一转,又缓缓吐出,反复几次,蓦地只觉通体浑浑融融,一身内力溶溶泄泄,浑然一体,丹田之中竟是又生出绵绵真气,绵密浑厚之外,又可见勃勃生机,

    杨逍连催内力,却只觉自己如潮内力虽然一浪高过一浪,但却始终压不过对方,自己一分力攻去,对方便接下一分,却没有丝毫反击。杨逍心里一惊:“他这是‘以逸待劳’,我内力一弱,他反击势必凌厉。”这比拼内力不同寻常,一个不好便见生死,杨逍此刻已经大有悔意,本来以为这少年年纪轻轻,功力远不如他,拚斗内力之后,他必然再无战力,那时将秘籍取出,不杀他便是。此刻却突觉不妙,这少年内力强也就罢了,但却韧性十足,始终压不倒他。杨逍心中一狠,暗道:“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休要怪我了。”丹田中内息转动,真气行至两臂,攻势缓了一缓,在“劳宫穴”处蓄势,约莫半刻钟过去,杨逍猛地大喝一声,真气恍如出鞘利剑一般,猛地攻向青书。

    青书但觉这一次内力攻势尤为猛烈,眉头微微一皱,眼不睁开,右足一动,向前挪了一步,杨逍只看得冷笑,比拼内力之时最忌下盘不稳,青书此举在他看来无疑自掘坟墓,当即催动内力,大展攻势。不料半刻钟过去,杨逍头顶之上冒出浓浓白雾,而青书却只冒出丝丝热气,脸色古井不波。杨逍心中震骇:“这人内力竟有如此深厚?”他不知青书观摩松树,体味张三丰“松静挺拔”一句,对运劲用力之法渐渐圆熟,一推一磨之间,便将来力卸去,便是攻势极为猛烈,超出承受范围之时,便如那松树一般,倚借危岩之力,微微一晃,将来势卸去。

    青书蓦地睁开眼道:“杨左使…不如咱们…小心!”双手运劲,大大向右退后一步,便听得杨逍大叫一声,青书觉得肺部一疼,竟被一剑刺入。他飘身后退,捂住汩汩流出鲜血的胸口,咳嗽起来,便见杨逍胸口被长剑洞穿,扑在地上一动不动,长剑还明晃晃的插在他后心。青书心中一惊,咳嗽道:“杨,杨左使,你没事么?”卫璧一脸狞笑,走上前来,将手探入青书怀里,取出几本书籍,一览之下,将两本佛经抛开,狞笑道:“宋青书,你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江,还管别人!”一掌劈下,青书躲闪不及,被正中左肩,他本就左边肺叶受创,这一掌牵动伤势,登时被劈出一丈有余,吐出老大一口鲜血。

    卫璧只觉志得意满,仰天哈哈大笑道:“武当弟子宋青书勾结明教光明左使杨逍,被卫璧撞破阴谋,而后惨烈搏杀,逐个击破,终至杀死二人。宋青书,你说数月之后,这个消息传到江湖之上,你武当一派还会认你么?哈哈哈哈,天要我卫璧名扬天下!”他哈哈大笑,得意之极,青书微微冷笑,右手撑地,缓缓站起身来,淡淡道:“你以为,我这样就不能杀你么?”

    卫璧见他站起,先是一惊,后又笑道:“强弩之末,何足道哉,看我如何杀你。”飞身一掌劈下,正是武烈家传掌法“落英神剑掌”。青书摇头道:“昔年东邪绝技,早已绝矣。”伸手搭上卫璧掌缘,一牵一引,蕴含太极至理,卫璧只觉身不由己,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便见青书右手屈成爪势,往自己喉间抓来,一时间大骇,心中只想:“他,他没受重伤!”当即转身就跑,又觉大腿一痛,却是杨逍弹出一颗石子,卫璧只骇的魂飞魄散,忙不迭狂奔而走,生怕二人追来。

    青书望着卫璧身影没入深山老林之中,心中一松,身子软下,一跤坐倒,肺部那疼痛之感,真个叫撕心裂肺了。他封住伤口周围穴道,止住流血,上了武当伤科圣药‘天心散’,渐渐平复气息,便见杨逍早已盘膝而坐,胸口长剑已被取下,业已封住创口处穴道,胸前伤口上有白色粉末,想是明教疗伤圣药了。

    他强笑道:“杨左使,伤势可重?”卫璧这一剑本是正对着杨逍心脏刺去,势道极猛,欲将两人一齐刺穿,但青书却事先察觉,向右大大退了一步,是以方才刺中两人左边肺叶,但青书只是被刺了一下,并未洞穿,而杨逍却是整个肺叶都被一剑洞穿,伤势孰轻孰重,一望可知。

    杨逍听得他话,面色一寒,蓦地又长叹一声:“姓杨的纵横江湖,咳咳,纵横江湖半生,竟在一个卑鄙小人、无名卒子的手里受了如此重伤……”

    青书摇头道:“若非杨左使要这般比拼内力,也不致让他有可乘之机。”

    杨逍寒声道:“你是怪我行事乖戾了?”青书笑道:“其实,咱们该先杀了他,再找个好点的地方决定秘籍归属的。”杨逍一怔,蓦地摇头道:“你这般杀伐果断,委实不像武当弟子,若入我明教,方才相得益彰。”

    青书哈哈笑道:“如杨左使所说,你又落了下乘了!”杨逍愣了愣,笑道:“不错,这时候还强分派别,委实落了下乘。”两人相视而笑。

    杨逍叹道:“可惜了,好好一本秘籍,竟落在那等人手里…”

第二十三章 决裂

    青书听得杨逍这般说话,蓦地神色一寒,对杨逍说道:“杨左使,你内力尚余几成?”杨逍一愕,道:“我现在内伤沉重,半分内力也用不出。”

    青书沉吟了一会,蓦地神色一狠,说道:“不能让卫璧这么将秘籍取走!”杨逍咳嗽道:“你伤势也不轻,先好好养伤,我再陪你去找回场子。”青书苦笑道:“我是武当弟子,等养好了伤,那卫璧说不定将我杀朱长龄、武烈二人的事都抖了出去!那若是被我爹知道,又该如何是好!”

    杨逍冷笑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做了,承认了就是。”青书听得这话,面上一红,但心中却早已决定,不杀卫璧,誓不罢休。当即伸出右手,骈起食中二指,在胸口连点六下,杨逍惊道:“你做什么?”青书脸色一阵潮红,蓦地长身站起,纵声长啸,他一拱手道:“杨左使,我去追那卫璧了。”轻功展开,便如过影惊鸿,飞快掠出数十丈,不见了身影。

    杨逍怔忡半晌,蓦地长叹道:“为了一个无名小卒,耗损十年功力,值得么?”他不知青书自幼随张三丰修炼,张三丰多为他易经洗髓,而又得剑冢蛇胆之助,一身内力之浑厚,绝不下于一流高手苦练三十年。此刻见他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便拼得功力耗损,施展“六穴返魂”,虽然霎时间功力尽复,但之后只怕是无以为继了。

    青书循着地上足迹,一路追赶,天色虽黑,但他此刻内力盈剩,便如白昼一般视物无碍。

    那卫璧被杨逍“弹指神通”打中大腿,虽然杨逍当时已是力竭,但弹指神通乃当年东邪绝技,刚柔并济,杨逍又将这门神通练得颇为高深,这一指射出,哪有如此简单?一开始虽然只是疼痛,但渐渐的却肿了起来,卫璧一瘸一拐,仗着地形熟悉,便欲逃回朱武连环庄,仗着人多势众,以求庇佑。

    卫璧慌不择路,蓦地右边大腿一阵剧痛,脚下一软,一个倒栽,滴溜溜的滚了下去。好在出了密林,坡度虽陡,但也没有大树一类草木挡路,倒也没碰到什么障碍。卫璧只被碰得鼻青脸肿,全身乏力,欲伸臂止住滚势,但却始终使不出力。

    忽听得一声娇呼:“师兄!”正是武青婴、白观两人,周围一众家仆持着火把,卫璧只觉老天对自己当真不薄,高叫道:“师妹,救我!”又瞥眼见到白观飞身纵来,心里大惊,正欲张口高呼救命,却见白观一脸急色,伸手扶住卫璧,登时止住堕势。

    却听得白观急道:“卫世兄,青书呢?还有武伯伯呢?”卫璧冷笑一声:“你和宋青书一丘之貉,阴谋夺取我朱武连环庄基业!武当和华山,当真是名门大派呀!”

    白观神色一愕,蓦地大怒道:“你血口喷人!宋青书和武伯伯呢?你把他们怎么了?”卫璧冷笑道:“师傅被宋青书和魔教大魔头杨逍所杀。我拼了一条命方才逃到这里,师妹,表妹,这人定是宋青书同伙,快快一刀把他杀了!”武青婴听得这话,嘤咛一声,登时晕倒在地。卫璧令家仆将她扶到一边,他一见己方人多势众,足足来了百余个人,当即放下心来,大肆吹嘘自己如何如何了得,将那青书和杨逍说的卑鄙无耻,以二敌一方才杀死武烈,但那册秘籍,却是紧紧藏在怀中,只字未提。白观听他说的绘声绘色,当即便欲大声反驳。

    却听得一声大喝:“卫璧,拿命来!”青书倒悬长剑,俊目瞪圆,飞身扑来,长剑一振,笔直削向卫璧。他这一剑势若雷霆,端的是不取卫璧之命誓不罢休,却听白观一声沉喝:“住手!”身子一横,竟是挡在卫璧身前,青书见他横挡一下,心内暗恨,但却不愿伤到白观,登时收剑,他与青翼蝠王、光明左使等一流高手生死相较,所见高妙招式与张三丰传授的字字句句口诀心法一合,陡然间生出不可思议的明悟来,剑术已渐臻至收发由心之境,这一剑出的极为凌厉,收的更是毫无预兆。却见白观脸色铁青道:“宋青书!你让他说下去!”

    青书摇头道:“白观,你给我让开,此人不杀,不足已泄我心头之恨。”白观脸色铁青,喝道:“朱、武两位前辈,是你杀的么?”青书一怔,看了看周围百余人,一时之间竟是静谧无比,只等着他发话。他蓦地沉声道:“没错,他二人奸诈狡猾,卑鄙无耻,死有余辜。嗯,是我杀的。”

    白观起先听闻青翼蝠王韦一笑一身冰掌功夫,打在人身势必泛霜,但朱长龄全身却无丝毫中了含毒的迹象,心中本就对青书起疑,此刻见青书事先出剑若有雷霆之势,仿佛间必杀卫璧,心内更是大疑。但饶是之前已有准备,此刻这般听他说出,心中也是猛然泛起一阵无力:“他,他真的杀了朱姑娘她爹爹,我…我该如何自处?”他同青书一路走到昆仑山,一个多月来相互扶持,委实结下了十分深厚的感情,此刻忽听得这话,眼神顿时茫然起来。

    青书皱眉道:“白观,此人卑鄙无耻,暗算于人,你让开,让我一剑杀了他。”他这话说的果决无比,卫璧只听得心中一阵发寒,连退数步,登时大叫道:“你勾结明教大魔头杨逍,害死我师傅和朱伯伯!大家,大家快给我上!把他们都剁成肉酱!”他这话连带白观也一同带了进去,这一众家仆轰然应命,个个拔刀出鞘,向青书砍了过来。他们见大小姐和白观相谈甚欢,却不敢去动白观。

    白观听得明教两字,身子一震,脸上竟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大声道:“你,你真的和明教的大魔头在一起?”青书长剑出鞘,瞬间点倒几人,脚步错开,在人群中游走,听得白观问话,到底不愿骗他,只得道:“杨逍杨左使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我和他打了两架,却不是敌人。”白观冷笑道:“不是敌人,就是朋友了?”青书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只听白观又道:“你于我有恩,而明教于我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杀朱、武两位前辈,又和明教中人结交,呵呵,好,好,当真好一个武当宋青书!姓宋的,今天我姓白的和你一刀两断,从此恩怨两清,再无任何干系!”头也不回,大步迈出,竟是再不理场中搏杀。

    卫璧听得这话,忙道:“白少侠,那宋青书武功高强,只怕我一众家仆都会遭了他毒手,还请您出手相助。”白观冷冷看他一眼,也不说话,大步迈出,却不理他。青书在场中出剑若电,他见白观大步迈出,心中一急,叫道:“白兄!”

    白观霍地转身,冷笑道:“怎么,武当宋少侠?还想留住在下杀人灭口么?放心,白观纵然不济,也不致仿效长舌,败坏你武当威名!呵呵,只须你剑下无情,这里自然无人说出所见所闻!”青书听他言出讥讽,心中难过,出剑御敌间也不由的慢了几分,嘴唇开阖,硬着头皮道:“鲜于通心术不正,你要小心。”

    白观冷笑一声,再不答话,大步迈出,蓦地一回头,拔出腰间长剑,对着衣襟一挥,一段白缎飘飘落下。青书知道此乃割袍断义之举,心中蓦地失神,旁边一柄刀便斩了下来,正正落在他左肩,但他武当内力究竟修习到了高深水准,此刻施展“六穴返魂”之术,内力鼓荡之下,更胜平常,微微一侧,那刀便滑在一旁。

    他知不管如何对白观解释,此刻他也不信,心中本就极为窝火,此刻被这一刀斩的左肩剧痛,几乎便牵动左肺伤势,心中大为冒火:“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却下此辣手。哼,那我便是将你们杀光,又能如何?”剑下当即不再留情,每刺出一剑,则必有一人毙命,他出剑极快,顷刻间便死了八十余人,其他人只看得胆寒,一窝蜂的尽数散去。青书身法展开,足尖连挑,地上刀刃如箭射出,又将剩下二十余人尽数杀死。

    他双目通红,远远见卫璧鼻青脸肿,手足并用的向山下爬去,冷冷一笑,正欲走过去结果了他,忽觉左肺一阵剧痛,身不由己的弯下腰来,捂住左胸不住咳嗽。

    青书见卫璧越走越远,当即忍住疼痛,快步奔出,牵动伤口,又流出血来。卫璧见他追来,更是魂飞魄散,干脆便滚了起来,一溜滚下山去。

    青书冷笑一声,几指封住创口处穴道,止住留学,强运内力,身法展开,便如浮光掠影一般,顷刻间便赶到卫璧跟前,一剑从下往上撩出,卫璧惨叫一声,腰间竟被割开一道两寸来长的口子,青书冷冷一笑,拿剑抵住卫壁喉间,狞笑道:“卫壁,卫壁,你说你想怎么死?”他心中对这卫壁憎恶已极,若非他对白观胡言乱语,白观也不致和自己决裂,相比之下,先前暗算自己和杨逍那笔帐,却显得微不足道了。

    卫壁不住哼哼,求饶道:“宋,宋少侠,别…别杀我。”青书心中极怒,只觉左肺之处仿佛被火烧了一般,他忍住疼痛,冷笑道:“好,你既不说怎么杀你,我便一剑一剑将你削成人棍。”一剑斩出,便见鲜血飞溅,溅了青书一脸,卫壁哼也没哼就晕死过去,一条左臂已然被他斩去。

    青书被热血一激,反而忽地神智清明了少许,暗道:“我这是在做什么,竟如野兽一般?”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卫壁,叹道:“罢了,给他个痛快吧!”一剑刺入卫壁咽喉,卫壁哼也没哼,登时毙命。他头昏脑胀,见卫壁死去,当即蹒跚着走到一处大石旁边,心内泛起一阵迷茫:“这个时候…我该何去何从?”

    他调息了好一会儿,却觉心神恍惚,遍体无力,神智愈发模糊起来,心内只道:“不行,我不能这么死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事是没经历过的。这么死了,岂不大憾?须得找个地方疗伤。”他这般想着,起身站起,脚步蹒跚着就往山上走去。也不知走了多远,忽觉脚下软绵绵的,跟着脑袋里呼隆隆打转,迷迷糊糊地昏了过去。

    昏迷之前,只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冷冷发笑,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十四章 天和

    一宿凉风,甚是狂猛,一个身影夜行而上,脚步飞快,从昆仑山脚一路疾奔,往东方那一座峭峰绝壁之上攀去。他嘴中喃喃道:“这次需得小心些,不然见到那人又是要被取笑一番。”话语渐渐淹没在风中,身影也渐渐消失不见。不多时,又有一个光头黑衣人飞奔而上,速度之快,比之之前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昆仑山有些地方尚自白雪皑皑,正是多事之春。

    青书醒来时,身在一个山洞中,抬头向外望去,已是东方启明,微微泛着鱼肚白,云中隐隐射出万道金蛇,风起间翻滚不歇,煞是壮观。

    “你醒了?”

    一个身着破旧道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手抓着酒壶,放到一边,清亮的眸子打量着宋青书,出声问道:“可好些了?”声音清俊,入耳温和,青书心中一紧,皱眉望着来人,问道:“这是哪里?你是何人?”那道人哈哈一笑:“这里么,是昆仑山流岚峰,至于我是谁么,你且猜猜?”

    忽听得桀桀笑声传来,一袭青影飘过,韦一笑便已出现在山洞之中,只听他笑骂道:“张中你这鬼道士就知道装神弄鬼,猜个什么,臭小子,他叫张中,外号铁冠道人,武功么,不强也不弱,比我是比不过的,比你高上那么些。”

    青书见是韦一笑,心中不知怎地,忽地一松,笑道:“原来是韦法王,久违了。”他这话倒不是谎言,昨天一日之内连连大战,生死相搏之下,便恍如过了一年一般,这一句“久违了”却是说的极为自然。

    韦一笑笑道:“咱们昨天不才见过么。怎地说这话。”青书苦笑一声,并不多言。韦一笑见他神色苦涩,不由的奇道:“昨晚上老子出去兜了一圈。张中,你猜怎么着,这小子一人一剑,仿佛入了魔一般,将百余人屠了个一干二净,只剩洞外那个丫头了。不过后来我跟了他一路,才发现他原来竟是身受重伤。”张中奇道:“你方才不说说他是武当弟子么?”韦一笑嘎嘎笑道:“没错没错,这般才有趣味,武当弟子孤身单剑,连杀上百人,好手笔,好魄力!”他之前在青书手上吃瘪,心中颇为不顺,此刻在口头上找回一些颜面,心中倒也颇为乐意。

    青书蓦地一惊,伸手一抓,抓住张中手臂道:“那卫璧的尸首呢?你们有没有搜过?”张中一惊,他武功虽然不及韦一笑,但却也非泛泛,放眼江湖也是极为高超的了,却被青书一抓抓住,不由的暗皱眉头:“这小子出手如电,我竟是来不及变招。”心中登时多了两分忌惮之意。

    韦一笑摇头道:“你这小子强运‘六穴返魂’之术,内力大损,更兼肺叶受伤,不会是被那卫璧伤了吧?看那小子被你剁成几截,有什么深仇大恨乃至于此?”青书摇头道:“他那点本事,哪能伤我。他尸首呢?哪里去了?”韦一笑道:“那时候老蝙蝠恰巧发现你小子身受重伤,便出手救了你。想到你身为武当弟子,似乎杀这许多人不大方便,就放了一把火,把那些尸首都烧得一干二净。”

    青书听得这话,惊叫道:“你居然把他给烧了?”韦一笑诧异道:“没错,杀人不放火,怎地是豪杰手段?”青书想了想,忽地大笑道:“烧了倒也好,一灯大师说那东西杀伐之气太重,本不适修炼,哈哈。”韦一笑和张中对视一眼,均觉莫名其妙,又听青书道:“韦法王,你带回来那女人在哪?”

    韦一笑一指洞外,笑道:“那丫头年纪虽然小,但却水灵的很,哈哈,宋青书,你杀人也杀过了,放火嘛我帮你给做了,那……”青书苦笑道:“韦法王,我真有那么不堪么?”韦一笑一怔,道:“那你要作甚?”

    青书脸色一寒:“她知道秘密太多,不能留下活口,只因这个,她必死无疑。”韦一笑被他神色镇住,良久无语。青书走到洞外,倒提长剑,便见武青婴躺在地上,眉眼间都是苦楚之意,心中顿时一阵不忍泛上。

    他狠了狠心,便欲出剑刺死武青婴,但却始终下不了手。张中飘身过来,一掌印在武青婴天灵之上,只听得一声轻响,武青婴登时头骨碎裂,倒地而亡。青书寒声道:“张道长,你这是何意?”

    张中淡淡道:“这么个美丽少女,被你刺的鲜血飞溅的,只怕不雅。如此倒是最好。”青书听得一怔,苦笑一声道:“承情了!”转身走回洞内,盘膝用起功来。

    韦一笑飘身到张中身边,埋怨道:“你倒好,乱做人情。这女子一身鲜血美味之极,这般死了,却都成了坏血了。”张中哈哈一笑:“你这吸血蝙蝠,狗改不了吃屎!”两人笑骂一阵,便也各自散了。

    青书盘膝运功,但觉全身经脉俱是大损,这一着“六穴返魂”用的极险,稍有不慎就是自己死去了。他心中反思,想道:“为何我出手老是畏首畏尾,不敢放开?昨天那一战却是放开了,但这般杀伤人命,岂不违了太师傅教授的天人化生的道理?又岂不违了爹爹自幼教诲的君子之道?”一时之间只觉思绪纷飞,内息一岔,登时被逼错轨道,青书只觉经脉中一片混乱,头一晕,登时倒了下去。

    渐次间又醒转过来,便觉一股热流在后心循环不息,自身内力亦有人帮忙导入正轨,当即往身后望去,便见铁冠道人面色通红,双掌印在自己后心,以纯阳内力替自己梳理经脉。他心中感激,张口道:“张道长,真是……”却听韦一笑喝道:“别说话!小心岔了气!”登时噤口不言,潜运“纯阳无极功”,导引体内真气,渐渐纳入丹田。

    张中顿觉轻松不少,眸子一亮,笑道:“武当张三丰果然天下第一,传下来的手段着实不差。”青书体内内力本就浑厚,虽经“六穴返魂”之术耗去不少,但他自幼被张三丰易经伐髓,经脉极为强健,又吃了剑冢中的蛇胆,积了不少精纯真气在体内,平日里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他达到“饿虎跳涧”之境,一经损耗,便立刻有潜在真气补上了,此刻虽未将耗损内力完全补上,但苦修数月,还是能得回的。

    两人都是缓缓收功,青书但觉肺叶一片清凉,显是被用了上好伤药,心中感激,抱拳道:“韦法王,张道长,多谢两位了!”韦一笑桀桀笑道:“之前老蝙蝠欠你恩情,此刻算是还上了么?”青书苦笑道:“岳阳楼之约,就此作罢吧!”韦一笑正色道:“此恩非彼恩,安能如此?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欠我一个人情,我也欠你一个人情,但却不能两清,岳阳楼我去,但你也得给老子做个事!”青书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韦一笑笑眯眯地道:“小兄弟,把那秘籍拿出来,借我看三天,如何?”青书苦笑道:“你没搜过我身么?什么都没有……”韦一笑不耐道:“谁会把秘籍藏在身上,说个地方,老蝙蝠这就替你取来。”

    青书无奈的一摊手,说道:“韦法王,那册秘籍被一把火烧了。”韦一笑惊叫道:“什么?你竟把那本秘籍给烧了?”青书苦笑道:“这火可是你自己放的。”韦一笑疑道:“怎地是我放的火,小子,你莫要骗我。”

    青书当即把昨天所经历的一一道出,只听得在座两人大是咋舌,韦一笑冷笑道:“你连我都打不过,如何与光明左使斗上百招的?”青书笑道:“韦法王,待我伤势好了,只须你不逃,定能击败你,你信么?”韦一笑见他说的笃定,不敢应话,只得哼一声,再不多言。却听张中沉吟道:“这么说,知道你杀死朱长龄和武烈的人,就只剩下那白观了?”

    青书点头道:“没错,我昨晚大开杀戒,此时想来,当真有些不该。”张中笑道:“你若是编织谎言欺骗朋友,我才真瞧不起你。大开杀戒,杀人灭口,这倒没什么了。”他身为明教中人,原不拘礼法,只随喜好定人,杀人只在弹指之间,但却极重义气,是以对青书颇为赞赏。青书一愕,摇头道:“此举有伤天和,委实不妥。”他虽来自后世,但久读道藏,还是带上了道家的天人化生的思想,两世为人,诸般道理纠结在一处,视野虽然开阔许多,但不知不觉,已带上心魔,此行一路和白观通辩下来,又加上儒家仁厚宽和的入世思想,原先的果决也渐渐被理不清的思绪搅的优柔起来。他甚至时时在想:“我该做好一个怎样的自己呢?重生成人,又何须带上前世的影子?但是,是入乡随俗么?”带着这种念头,事到临头,就往往不知如何是好,是继续阴谋诡计?还是光明磊落?他看着杨逍韦一笑等人俱算是光明磊落,心中也向往着任侠江湖的豪情逸致,是以几次明可以不用那么麻烦,却是几乎九死一生。但他前世毕竟是商业巨子,对于投机几乎有着与生就来的天赋,此刻明教强势,并不弱于六大派,他与明教交好,其实所存心思,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而对于白观,他也确是真心相待,也确是希望能有这么一个好朋友,但白观却是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一时间,心里又大是迷惘。

    张中听得他那“有伤天和”四字,冷笑道:“天和?高远莫测就是天,宇内一统就是和!杀了这几个人算什么?将来一统天下之时,兵锋所向,一掠便是伏尸百万!为的正是这‘天和’二字!和杀伤人命多少,委实毫无干系。”

    韦一笑拍手笑道:“好,好一个天和!”青书身子一震:“高远莫测就是天么……?那么命呢?又是什么…?”

第二十五章 转变

    张中淡淡道:“无可奈何,就是命。”青书身躯一震,脑中轰然作响:“无可奈何,无可奈何……”韦一笑听得张中这话,不知怎地,竟也是长叹一口气道:“我命由我不由天,那又如何?还是无可奈何……”张中知他自怜自伤,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蝙蝠,总会好起来的。”韦一笑似是感慨,又似是无奈,显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青书脑中却是隆隆大响,心里一股不甘之意涌上来:“怎么会是无可奈何?怎么可能?无可奈何,无可奈何……”他前世年纪轻轻,因阴谋害人而被人枪击仇杀,重生之后,本欲明哲保身,缩在武当一辈子不出山,但心中委实不甘就此默默无闻,此为一不甘;于是他便在武当有难之时,克服心中恐惧,挺身而出,打败强敌。而后下得山来,遇事之时,总是左右为难,心中踌躇,不知如何是好,此为二不甘;他脑中分作两派,一边是张三丰宋远桥等人谆谆告诫的仁义道德,一边是前世惯用的阴谋鬼蜮伎俩,但人生于世,总是对新奇的未知的事物产生极大兴趣,总想着去尝试,聪明人尤其如此,是以他每每遇难之时,总是强迫自己勇往直前,以另一种自己不擅长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却连连受挫,此为三不甘。而好容易逃脱桎梏之后,又被卫璧暗算,然后好友决裂,秘籍失落,然后身受重伤,内力耗损,一腔怨火无处发泄,此为四不甘。

    他脸色忽青忽白,呼呼喘气,好似一头暴怒的狮子一般。韦一笑和张中察觉异样,对视一眼,张中叫道:“不好,他似是走火入魔了!”忙伸出右掌,按在青书左肩,缓缓输入内力,护住他心脉。韦一笑却踌躇不前,张中喝道:“老蝙蝠,这小子功力太高,我压不住他,你内力虽然和他相冲,但你我合力,绝对能压服他内力反抗!”韦一笑一咬牙,望了一眼洞外武青婴的尸首,喝道:“***,最多吸几口死人血!也要免跑这趟岳阳楼!”双掌抵住青书后心,缓缓将自己阴凉内力送入。张中知他嘴硬心软,其实是真心想救青书,当即微微一笑,催动丹田真力,输入青书体内。

    青书只觉脑中一清,便觉后心冰冰凉的,脊椎一阵麻痒,十分舒泰,左肩一块却是有一道火热气流盘旋不定,温养心脉,他知是韦一笑和张中二人出手相助,心中感激。韦一笑倒还罢了,欠他一命,但张中却是于他毫无恩怨可言,但却不惜耗损内力出手相助,心中对张中好感不由又增加几分,只道要找个机会将这恩情报答。

    他当即收束散落在经脉中的混乱真气,以“纯阳无极功”调理内息,终至平和,归于丹田。

    缓缓吐了口气,他睁开双眼,望着二人笑道:“几次三番承蒙两位相助,感激不尽。”韦一笑冷笑道:“老子现在可不欠你什么了。不要千里迢迢赶到那岳阳楼了吧?”青书苦笑道:“韦蝠王大恩大德,青书感激不尽,又怎敢劳烦尊驾莅临岳阳?”又对张中拱手道:“张道长恩情,青书铭记于心。”张中和韦一笑对视一眼,心道:“这少年笑的这般苦涩,莫不是有甚心结?”张中皱眉道:“宋青书,我等费尽心力救你回来,怎地你自己却自暴自弃一般?愁眉苦脸的像个什么样?”

    青书叹道:“无可奈何,呵呵,无可奈何…”

    韦一笑看得大皱眉头,正欲说话,却听得张中喝道:“无可奈何又如何?能受磨砺者,恒为上乘,一旦得受大命,所行便俱不受常规所限。若如你这般稍见杀戮血腥,便妄自颓废自怜,岂不可笑?”青书知他误会,心中却愈发苦涩起来,而一股不平之气也涌了上来,心里暗道:“我这些经历,又如何能与人说?就算是说了,又有几人会信?只怕爹爹和太师傅,都只当我发疯了。”但只这般想,口中却道:“多谢张道长指点。”张中听他言不由衷,冷笑一声道:“天纵之才,清澈见底;无识之辈,浅而混浊。原先还以为是一块璞玉,此刻看来,不过半颗顽石罢了!”大袖一拂,转身大步离去。韦一笑看着青书,神色复杂,低低叹口气道:“我和张中尚有要事,你…好自为之,洞内水食具有。这‘流岚峰’虽然险峻,但以你轻功,养好伤后,也下的去。”青袍一展,便如巨大蝙蝠一般,飘飘荡荡的出了山洞,将武青婴尸首一裹,下的山去了。

    青书苦笑一声,喃喃道:“我之深心,世人不知其实,世上庸碌之辈,我亦视同猪狗。”

    他拾起床头野果,随意吃了几个,但觉入口甘冽,颇是可口,又忍不住多吃了几个,站起身来,打量了这山洞一会,便见只一张石桌,三张石凳,右首有着几个酒坛,青书走近前去,便嗅的酒香扑鼻,当即拍开一坛,也不管是何滋味,自顾自的狂饮一番。他内力高深,只喝的脸色酡红,却兀自神志清醒,当即又拍开一坛,仰天灌下,喝至半坛,方才有些醉意,头脑渐渐昏沉起来,再猛地灌进一大口,酒意入脑,身子一软,登时躺在地上,脑子里思绪纷飞,又如一团乱麻,一时间想到商道,一时间想到天道,一时间又想到白观所说的宽厚仁和,几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在他脑中交击碰撞,他双手捧头,痛苦的呻吟出声来。

    蓦地,青书脑中轰隆隆的一声炸响,他眼神一阵呆滞,终究闭眼昏了过去。

    再醒来之时,已是深夜,青书但觉肺部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却原来酒多伤身,身体自发自动的运内力相抗,牵动了伤势,又严重了起来,当即苦笑一声,取来药物敷上,顿觉一片清凉。他无心用功,脑中只在想:“我,我该怎么做?五师叔就要回来了……我该怎么做?!”他心乱如麻,蓦地跑出山洞,便见一轮明月皎洁无暇,挂在黑蓝夜空之上,繁星点点,竟是别样的安详宁静。他心中也一时静了下来,想到偶一月夜,他在小屋之中用功,心烦意乱,而张三丰却是闭关闭的久了,想出来松松筋骨,两人一老一小,不期而遇,便就着一些经典道学谈了起来,谈到后来,张三丰长叹道:“青书,若说武当三代弟子之中,以你最为颖悟,但你又似乎心中纠结了一股子挥之不去绵绵不绝的抑郁之意,只怕将来会成心魔…能告诉太师傅…你有何心事么?”

    青书当时只是笑道:“太师傅,青书年纪轻轻的,哪有什么郁结不开的情结?您多虑啦。”张三丰摇摇头道:“你小小年纪,又有过几分童趣童真?唉,但愿是太师傅人老心糙,灵觉也不灵了吧!”青书忙道:“太师傅精神矍铄,身强体健,再活个一百年都没问题的!”张三丰哑然失笑道:“你这孩子倒挺有孝心,呵呵,你要记得,无论如何,要做真正的自己,还自己一个本来面目。”青书抬头看了看繁星明月,心中一时间宁静无比,随口应了一句,此刻细细想来,竟是一时间被震住:“还自己一个本来面目!”

    他口中喃喃道:“还自己一个本来面目,还自己一个本来面目……我的本来面目…是什么?”他在峰顶上负手而行,苦苦思索,想了半天,突然间心念一动:“我何需为此烦恼,现在我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的,又何必强求自己?”想到此处,眼前登时大现光明。

    他自辰时想到午后,又自午后苦思至深夜,在山峰上不饮不食,想得只是自己原来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将来又是什么样,山风猎猎,将他衣襟吹起,冷的他一个寒颤,丹田中的内力自发自动,涌遍全身,登时通体暖和,再无寒冷之虞。

    他脑中蓦地灵光一现:“我周身内力自发自动的运转御寒,这便是本能。而我的本能,又有哪些呢?”想到这一节,思路渐渐清晰,他蓦地一笑,又想道:“其一,性命为立身之本,要保住性命;其二,武当与我休戚相关,必当令武当扬威江湖;其三,能有能力保住周围亲小朋友,五师叔一家,我是保定了;其四,若有余力,何妨运用智谋,以天下为棋局,博弈一番?哈哈,这四点,乃是最基本的,我若做不到,也只能怨自己没本事了。别的什么闲事,我管他作甚?我之心思,世人不知其实,世上庸碌之辈,我亦视同猪狗,人命如草芥,本就如此。天和天和,哪有什么伤不伤的!”

    他想通此节,蓦地哈哈大笑,长啸一声,啸声悠悠如龙,传出老远,气息一时间顺畅无比,便是左肺之处也无甚疼痛。

    昆仑山腰,一个秃顶黑衣人正趁着月光,观摩着一张纯白如雪的图谱,不时啧啧有声,忽听得这声,不由的吃了一惊:“这是明教哪位高手在吞吐罡气?不对,这是纯阳内力,莫非明教又多了一位新高手?”想到这里,脸色一时间极是阴沉。

    青书积郁十数年的一口郁气吐完,顿时通体舒泰,大声叫道:“我宋青书,哈哈,没错,我宋青书回来啦!”

    ps:主角性格已定,之后情节照常……

    嗯,原先对小白的设定,全是以生活中一位险些失去的朋友为原型,然后叙述的,也是我们之前毫无缘由的成为了好朋友。呵呵,大家看得不爽之处见谅,以后不会出现这种莫名人物了,其实也只是想以此人稍微纪念一下来之不易的友情而已。

    还有,有书友觉得本书没前途必仆,自行下架便是,不用到书评区去再重申一遍“下架”两字了,此类帖必删。删了之后,也请不要回来再说本人没有容人之量,既然您都不看本书了,那还在乎一条留言怎地?

    呵呵,还是要多谢绝大多数书友的意见和!子缜会好好写下去的,不再任性妄为了。

第二十六章 疗伤

    他这一声吼却没运上内力,但也在山峰谷地处回响不息,青书心结一解,整个人也似乎轻了几分,心脏仿佛从牢笼之中释放出来一般,遍体舒泰。

    青书蓦地想道:“我这十几年,何尝不是自己把自己关在一个牢笼之中?如今饿虎跳涧,龙入大海,天高海阔,却是任我驰骋了。”他想到驰骋二字,便自然而然的想到绝世武功。这倒不是想取那“九阳神功”,先不说张三丰一生武学之基的“纯阳无极功”未必输给“九阳神功”,便是自己想拿到“九阳神功”,那也不知从何下手。昆仑山断崖何其之多,难道一一试过?一个不小心失足落下,莫非真的谁都有张无忌那般运气,从悬崖上掉下都能捡到秘籍?

    青书的打算,却是让张三丰早日悟出太极功。要知此刻武当能和少林并驾齐驱,多有张三丰坐镇之功,而后世几百年却是共执武林牛耳,便可见出,太极功绝不输于达摩东传武学,较之九阴九阳,也不遑多让。

    他从内衣处取出白绢,长长呼出一口气,唏嘘道:“还好这张白绢还在,否则又是一场大乱,这样也好,将来已备不时之需。”深吸一口气,左肺一阵疼痛,自嘲一笑道:“伤还没好,就想着纵横江湖,哈哈,宋青书啊宋青书,你野心还真不小!”说到这里,又不自禁想道:“白观说过不外传我杀朱、武二人之事,但我盛怒之下,百余人无一活口,便连武青婴也被灭口。呵呵,我这样作为,他想必会泄露出去吧!”长长吐出口气,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口中喃喃道:“传出去便传出去,我宋青书的确是杀了他们二人,也有交好明教之意。你不信我,莫非我还求你做我兄弟不成?”嘴角微微冷笑。

    想到重入江湖之后,定是另一番风波,江湖上势必盛传武当宋青书杀人如草芥,结交明教魔头了。一时间只觉极是烦躁:“我把实情说出,爹和太师傅会相信我么?爹爹端方君子,定会…定会…”定会什么,却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叹一口气,转身回到山洞,见洞中空空阔阔,食水果酒一应俱全,心里不由苦笑道:“原本想让韦一笑一路护送五师叔等人回山,我和俞二叔还有他三人联手,当可败那玄冥二老之一,抢回无忌,此刻他救我一命,早已还清,我只能勉力一试了。

    心中打定主意,也不多想,当即凝神静心,用起功来。

    “纯阳无极功”乃是武当派一等一的内功,较那“武当九阳功”还要高上一筹。只有张三丰和他七名弟子修炼此功,三代弟子之中,只有青书一人,得张三丰亲自传授“纯阳无极”的奥妙。此功顾名思义,一在“纯”而一在“阳”,温温润润,绵绵不绝,将诸大阳脉生出的阳气汇在膻中气海,而后一路导引而下,积在丹田,久而久之,自成“氤氲紫气”,精纯淬炼之处,是天下任何一门内功都难以匹敌的,是以原书之中,光明顶之上,张松溪同殷天正比拼内力,便险些斗了个不分胜负,要知殷天正内功修为比张松溪要深厚了二十年,但比斗起来,优势却只有“厚”,而无“纯”。

    此刻青书运使“纯阳无极功”,真气在经脉中缓缓轮转淬炼,竟是又精纯了一两分,经过左胸肺叶之处时,竟是暖烘烘的极为舒服。他微微一笑,缓缓运内力化开药力,伤口处冰凉冰凉的,而心房却是暖洋洋的,十分舒适。

    内力行经处,皆是一片宁和,他缓缓收束张中和韦一笑散落在他经脉中遗下的真气,归于一处,淬炼之后,又归于丹田。搬运一个周天之后,但觉神清气爽,仿佛伤口也未有如何疼痛,又继续用功下去,几个周天下来,遍体阳和通透,神明清澈,正是“饿虎跳涧”“龙入大海”之后,逍遥无待,肆意驰骋。

    “纯阳无极功”本就道家炼气法门,和他此刻心境一和,竟是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来,寻常种种滞涩之处也畅通无碍,端的是无极无涯,生乎待我。

    这般打坐到天明,方才缓缓收功,这一下竟将韦一笑和张中两道真气完全炼化,内力修为虽未恢复,但也省去一月之功。他微微一笑,察看伤口,便见创口之处,已然结痂,料来不出十日,伤势定愈。

    他心境一变,仿佛天地间万事万物都变得生机勃勃:春花烂漫,阳光柔和。鸟语啾然,泉水流泻,溶溶泄泄,映出白云悠悠。一草一木,流泉静石,均是安宁祥和,自己身处其间,顿觉和谐无比。

    青书一转身,又转入一丛密林之中,枯枝败叶一地,春日的生机似乎尚未普照到此处,但他却觉得,即便这死气沉沉的阴森老林,也突然有了无穷意趣。他似乎是听见了蝙蝠捕猎时的叫声;而枯死的老木正在长出细小的嫩芽,蕴藉生意。

    他哈哈一笑,大声道:“重生!这才是重生!我便以天地为棋局,和老天爷你对弈一局!”将身数纵,上到峰顶,运使轻功之时,微有滞涩,却无关紧要。峡中长风西来,激得他衣发飒飒作响。青书蓦地向着东方,划然长啸,啸声逆风远送,引得群山回响,经久不绝,昆仑山处,但凡高手都是听得,心中俱是一凛,俱是猜测此人为谁,却始终不得其果。不远处的杨逍闻得啸声,也是大为心惊,抬眼望去,便见月光之下,朦朦胧胧看不大清,只见流岚峰上一袭青影傲然挺立,不由暗自惊道:“老蝙蝠?他内力进益好快!”当即又转回洞内用功。

    这般几日,青书仰观天地明晦,日月升落,俯视山川河脉,草木丛林,隐隐然觉得这天地,这万物,本来就是一个圆,且不论那“轮回”是否存在,也不论那“天命”是否暗中操纵着一切,四季轮转,阴阳交泰之中,却的的确确存在着那轮看不到摸不着的“圆”。他猛然间明白了张三丰所谓的“太极”二字,归结到底,还是一个“圆”。

    他几日里勤修内力,竟又是微有精进,虽比之前要弱上一些,但却精萃纯炼了不少。又将这几日里连番大战好生的回想了一遍,脑中无比清晰的回放着一招一式,对那“体用”之道,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体味。

    第七日间,他伤口的痂痕层层脱落,真气运转之间全无滞涩,他长笑一声:“想来这几日间,江湖上定然盛传武当派出了个败类宋青书吧!是时候出去了!”他心态完全转变,对这类江湖浮名也就毫不在意。便仿佛禅宗的“真我”境界一般,于万事万物无所畏惧,勇往精进,却圆融通透。

    青书长啸一声,大袖一展,也不攀爬纵跃,便飘飘荡荡的落下峰去。

    不远处,坐忘峰上,正在疗伤的杨逍听到啸声,蓦地一惊,又是忍不住出门观望,便见一袭青影直直从流岚峰上跳下,不时伸展袍袖,拂过长满青苔的峭壁,每一拂堕势便消减一分,而后堕势又增,他便又伸展袍袖一拂,则又消减下来,不多时便落了不下百丈。杨逍心中惊骇韦一笑手段高超,只怕已然盖过自己。当即定睛望去,蓦地发现此人身形较韦一笑要矮上许多,颇是眼熟,但绝非韦一笑那瘦长身形,心中细细一想,方才恍然大悟,这人竟是前几日和自己比拼的两败俱伤的武当弟子宋青书,心内一时极度震撼:“这人,这人进益好快,几日不见,不但伤势尽复,便连‘六穴返魂’之术也没影响到他多少!”蓦地长叹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真是老啦!”他见青书每伸袖一拂,都仿佛蕴藏许多奥妙在其中,但却恍如羚羊挂角,让人看不出来。

    不过半刻钟,青书便已从高达千丈的流岚峰顶纵下,这一纵,将他毕生武学之精华用尽,他微微喘气,暗道:“便是以韦一笑之能,在此陡壁之畔,也只能攀爬而下吧!”心中得意,哈哈大笑起来。

    袍袖一展,想到自家行囊还在朱家庄中,甚至还有宋远桥手书与何太冲的一封信,心中苦笑,自言自语道:“秘籍到手,结果被烧。武当威名,只怕也堕尽。一行昆仑,所得所失,都成烟云吧!”也不打算去取回包袱,当即哈哈一笑道:“那包袱我已抛去,又何须重新担上?”一语双关,从从容容的大步踏走。

    坐忘峰较之流岚峰要矮上许多,远远能见青书步履潇洒,逍遥而去,杨逍心内又是一震:“这少年只怕又得了什么奇遇,之前看他眉间积郁甚多,此刻却是仿佛卸下什么物事,勃勃生机从体内溢乎其外。若是等他功力恢复,我和他再行对上,能胜他么?”杨逍眉头皱了半晌,蓦地一舒,哈哈大笑道:“我想这许多作甚?好好疗伤用功便是!何况,这少年似乎于我明教无甚敌意呢!”大袖一展,又回到居所,静静打坐疗伤。

第二十七章 三爷

    “宋青书,武当大侠宋远桥之子,年方十四。相貌俊美,天资聪颖,武学天赋极强,一身内力颇是浑厚,更深得张三丰喜爱,武当上下莫不宠他。”

    孤灯照下,一卷书帛上印着这样的字迹。小丫头嘻嘻笑道:“这个宋青书很有意思,鹤叔叔,你说若是把他抓来,武当派岂不大乱,派人四处搜寻他的下落?待到时机一到,再用他来要挟张三丰,武当一派则不足为虑了。”

    矮胖敦实的汉子应道:“郡主聪慧,天下无双。只是……武当派绝非浪得虚名,张三丰那老道一身纯阳功力深厚无比,恰是我师兄弟的克星。将宋青书抓来,属下、属下只怕力有未逮。”

    小丫头明璨璨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蓦地笑道:“鹤叔叔,那武当的张翠山可有踪迹了?”

    那汉子应道:“据探子回报,张翠山,殷素素两人结为夫妇,有子名为无忌,正在赶往武当的路上。”

    小丫头嘻嘻一笑:“无忌?无忌……嘻嘻,好名字,鹤叔叔,你去把那个张无忌抓来,然后逼问谢逊的下落。我看圆真大师对谢逊行踪,也十分在意呢。”

    那汉子目光一亮,嘿嘿笑道:“是么?圆真大师对谢逊……”

    夜无声,静无尘,晚风呜咽,大都城外,一匹快马绝尘而去。

    小丫头歪了歪头,又是嘻嘻笑道:“青书,青书,嘻嘻。”她蓦地打了个哈欠,以手支颐,显是极为困倦了,不过半刻,她头一歪,躺在桌上睡得熟了。

    却听得门吱呀一声响了,一个奴仆装束的抱剑男子走了进来,紧接着的是个胖大秃顶男人。那抱剑男子愁眉苦脸,叹道:“老二,郡主乏了,送她回去吧!”那胖子嘿嘿笑道:“老三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偏叫我来做这等活!”那抱剑男子低喝道:“老二!住口!”那胖子悚然一惊,先看了看熟睡的小姑娘,又四野望了望,见无人方才心有余悸道:“这话,这话的确乱说不得,郡主听到了可不得了。”抱剑男子摇头道:“你以后莫图嘴巴爽快,多吃饭,少说话。”说完之后,转身便走,那胖子嘟囔两句,将小姑娘抱在怀中,而后也随着抱剑男子走了出去,将小丫头小心翼翼的置放在铺了软垫的豪车之中,翻身跳上马车,那抱剑男子一扬马鞭,便听得腾腾腾马蹄声起,尘土飞扬间便走的远了。

    ————————————————————————————————

    青书孑然一身,潇潇洒洒的大步前行,他此刻内力只有未受伤时候的七成,但却神完气足,眉间的带着一丝天然的洒脱,显然逃脱桎梏枷锁,任意去留。他也不再去三圣坳拜见何太冲夫妇,只信步而走,内力虽损,但轻功却愈发圆转如意,约莫走了四五日,便出了昆仑山脉。

    青书风餐露宿,溯大河而上,初时只觉气候极是苦寒,浩瀚千里,渺无人烟,巨大盐湖时时可见,而后渐往东行,黄河水由清变浊,河道由窄变宽。再往东行,走了约莫一个来月,某一日但见滔滔河水翻滚不休,猛然间四处乱注,流离千里,万顷良田尽成泽国,数万灾民星散开来,挣扎呼号,遍野哀鸿。他正觉民众苦难,欲出手救几人来,但脑中蓦地轰然一响:“无奈奈何,便是命!”,但觉膝盖一凉,却原来河水决堤,已淹没到此,当即飞身纵上一棵大树,见树下河水浑浊,四处乱流,灾民们在水中扑腾挣扎,人间惨剧,这一刻也不知发生了多少,青书只觉心中一阵无力,但觉在大自然伟力之前,一人之力委实太过渺小,脑中一时间只被“无可奈何”四字占满。

    他仰头望天,却被阳光刺的眼睛发疼,将眼垂下,却见远山之上,大群侍卫拱卫之间,一个身着蒙古官服的官员手指山下横流的河水,哈哈大笑,见那服饰,竟是总督一类人物,青书目力极强,定睛望去,便见这人油光满面,大腹便便,显然是用无数民脂民膏填起的。正恼怒间,忽听远远有人哀声歌道:“山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歌声苍凉顿挫,刺得青书心头隐隐作痛,回头看去,却只见万民哀号,却不见歌者踪影,不由忖道:“唱的是命,是无可奈何,但若无所作为,岂非永受苦楚?”他望着川流不息的河水中飘着的木板或浮尸,蓦地纵身跳下大树,足尖在一块三尺来长的木条上一点,又是纵出两丈,落脚之处却是一具尸体,再一点,又纵出数丈,如此这般,竟让他横跨整个灾区,武当派的武学精髓若要用四字来说,只怕还是“借力用力”,梯云纵尤为如此,借自身之力在空中转折自如,借外力就更加出神入化了。青书反复如此,纵到一座小丘之上,不远处便是那个被官兵拱卫着的蒙古官员。

    那官员见青书从树上飘落,横渡数十丈宽的水面,登时大为惊讶,又见这人一身汉民装束,只怕就是江湖上仗剑杀人的豪杰,登时惊骇不已,忙呵斥众兵士拱卫回府,远远听得,竟是汉语。青书微微冷笑,心中仿佛明镜一般,这两人定是假公济私,吞没了赈灾的款项,才令大河修缮不济,坍塌致此,而他们却坐享其成,只须上报说天灾无可抗衡,如今顺帝暗弱,自以为仁德,又怎会怪罪?青书只恨得牙痒痒,他是商人没错,但商亦有道。这般以万民性命为饵,掉的这条大鱼,是天大的罪过,而非所谓渔利。

    他打定主意,待得水微微退了,问明方向,召集了几十个难民,他虽年不足十五,但看起来却十分老成,这些难民见他手段,登时大声欢呼。一行人直趋总督衙门,趁夜闯入。那总督正与同僚听歌看舞,宾主欢洽,瞧见青书,不由大呼小叫,几个家人扑来,都被青书踢翻,众官四散逃走,但哪逃得过,一个个都被按住捆了。青书上座,叫过河监,询问为何不理汛情。那官员颤声应道:“此刻虽是初夏,但雨水甚足,以致水满,难免决堤,往年朝廷都有治水之策,但如今却是,却是还未拨下款来。下官…下官也不知从何治起呀!”

    此话一出,早有难民大声叫骂,说他私吞赈灾银钱,要将他剥皮拆骨方泄心头之恨。青书将手一摆,声音顿时一肃,他冷笑道:“据我所知,这座府邸之下,尚存三仓粮食吧!大人爱民如子,何不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也求得死后功德无量…嘿嘿”他将“死后”两字咬得极重,那官员如何不知这是威胁之语,心里一时间极是害怕,只是想道:“这人…这人怎地知道,我…我有密室藏粮食的?”他不知青书打听衙门下落之时,将一个耀武扬威的师爷擒住,那师爷恰是其中核心人士之一,被他恐吓的全身筛糠一般发抖,登时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青书猛然一声大喝,将那官员狠狠往地上一掷,喝道:“你放不放粮!”那官员一声痛呼,连忙叫道:“放粮!我放粮!”心中却在暗暗叫苦:“那位大人怎地还不回来!?”

    一众难民听得这话,当即大声欢呼,青书微笑道:“那还烦请大人领草民等一干人去领粮食。”又转头对一难民说道:“你去多叫些兄弟过来,将粮食给分发下去。”那难民大声道:“这周遭百里有八座粮仓,壮士,我等大可开仓放粮,召集河工治水!”青书扫他一眼,但见他五官颇是清秀,只是满面污浊,遮住他本来面目,听他这话,不由问道:“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那难民昂然道:“我叫李善长,表字百室,是安徽定远人,是前年逃难到此的。”青书“哦”了一声道:“李善长是吧,你说的倒也没错。大人,您意下如何呢?”心里却嘀咕:“李善长?这名字似乎在哪里见过,怎地却想不起来了?”

    那官员哭丧着脸道:“这是朝廷的军饷,我,我怎能下令……”青书微微冷笑,一抽长剑,将他官帽削下,散落一头乱发,直骇的那官员大呼小叫,青书微微冷笑道:“你放不放粮?”那长官吓得魂不附体,说道:“那是军粮,倘若放了,下官人头不保。”青书将明晃晃的长剑在他脖子上一比,笑道:“你若不放,这颗人头也是不保。总之都是不保,你想先死还是后死?哈哈,说不定你治水有功,还可将功补罪。”他连哄带吓,那官员挨不住,心中只叹:“那个煞星刚走,却来个更狠的!天啊,他怎么还不回来?”只得提起笔来,签令放粮。

    青书令喻在手,当即令一干难民将府底粮食取出,分发下去,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他心中一阵满足,又见那官员愁眉苦脸,忍不住好笑起来。

    他脑中蓦地灵光一闪:“李善长!莫不是那个李善长?”见李善长正领着一群难民将一袋一袋粮食抬出屋外,忙叫住他道:“李善长,你……”一时之间,竟又忘了说些什么了。

    却听得屋外几声惨叫,便见一个筋肉虬结,极为雄壮的大汉醉醺醺的走了进来,左右手连连挥动,扫得十数个难民筋断骨折。却听他满口胡言:“总,总督大人,怎地贵府中多了这许多贱、贱民?”青书目光一寒,先吩咐李善长等待时机,将众难民悄悄领了出去,再伸指点住那总督穴道,一振袍袖,起身长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总督大人的贵客了吧?”

    那大汉醉眼迷离,斜眼睨了青书一眼,傲然道:“你,你是何人?找…找三爷何事?”

第二十八章 游斗

    青书笑道:“小可…是总督大人请来办事的呢?”那大汉吃吃醉笑道:“办事?你个小娃娃毛都没长齐,能办什么事?”青书见他左脸处有一颗大黑痣,周身处处都是肌肉,虽然孔武有力,但脚步虚浮,显是一晚奢靡酒色。看他适才出手刚猛凌厉,威力十足,一干难民碰着就死,挨着就伤,当是一流高手人物,往日硬拼起来或许可以深厚内力敌住,可现在内力大损,却是难以硬接,心中不由警惕三分,口上却嘻嘻笑道:“所谓有志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三…三爷这话,未免将天下英雄看得轻了。”

    那三爷听得一拍大腿,大声叫道:“好!现在的少年人愈发长进了!***,老子十四岁那年上了师娘的时候怎地没人说这话?不过现在听起来真他妈舒坦!小子,你叫什么名儿?”

    青书只听得微微皱眉,道:“小可宋青书。”他初次行走江湖,做过唯一的大事便是杀朱、武二家百余人,但也不知是白观谨守诺言还是西域路远消息闭塞,他一路走来,竟是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此事的传闻,是以此刻他尚自算是一个无名之辈,谅来说出真实姓名,也无人知晓。何况,此事乃是大大的好事,若在江湖上传出,武当派势必声威大震,而杀人之事,在武当诸侠看来,也能将功抵过。

    哪知那大汉听得耳熟,摇了摇头,含糊道:“宋…宋青书?这名儿怎地一股子白菜帮子味!好似…好似哪里听过。”

    青书悚然一惊,见他摇摇晃晃,似乎就要倒下一般,但却依然不敢轻举妄动,这三爷看来头脑简单,但明显一身外门功夫极是高明,达到了那“劲在意先”的境地,也就是一种本能的毫无意识的反抗,势必极为凌厉,自己内力未损之时倒能出其不意制住他,此刻却是不易,但也不惧他,只是这兀自躺在地上的几个侥幸未死的伤者和来往搬运粮食的难民,会遭了大殃。青书边和他闲侃,边使眼色让李善长领人将伤者抬出府去,那三爷似乎是觉得眼前来来往往被晃的甚是心烦,正要出手扫死他几个,青书忙快步走上,搀住他手臂道:“三爷,我扶您进厢房休息,总督大人还在上边坐着,当着他面杀人未免有些不好。”那三爷伸出手指摇了摇,很认真的道:“总督?那算个毛,咱家王爷一根手指就捏死他,就是…就是小郡主那小丫头,都…都能踩蚂蚁一样,踩死他!”他又打了个醉嗝道:“你,你把这么多贱,贱民叫进来作甚。”青书见伤者走的差不多了,瞪了一眼尚自端坐的总督大人,将阿三缓缓引进内室,听得这话,脑中飞快转动:“王爷,郡主?还三爷?”嘴上却道:“总督大人素来爱民如子,这次却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心中却道:“王爷,小郡主。哼哼,这人必是那劳什子阿三无疑了。”眼中寒光一闪即没,心中已有计较。

    手上不自禁的稍稍用力,那阿三斜眼过来,冷道:“小子,手劲挺大,你干嘛?”青书一怔,说道:“我没做什么啊。”那阿三挣开他手,上下打量了青书一番,满嘴酒气的道:“看你手劲不弱,脚步沉稳,眼神内敛,显然是个练家子嘛!要不要咱们打一场玩玩?”青书听得他这般说,心中巴不得如此,也好趁机制住此人,但口中还是道:“三爷,您…您是大人请来的贵宾,小可又…又怎能伤了你呢?”那阿三勃然大怒,大声道:“什么!凭你也能伤我?来来来,你若是伤了三爷一根毫毛,三爷包你家大人不找你麻烦!”说罢捋起袖口来,就要动手。青书心中一动,连连摆手道:“三爷,这比斗起来,可是拳脚无眼,动不动就筋断骨折的,还是不比了吧?”阿三头脑晕乎乎的,听得这话,哈哈大笑道:“原来你这小子是怕了!放心放心,我金刚门的‘黑玉断续膏’素有奇效,什么筋断骨折的,最多痛上两日,就一并好了。”话音未落,便呼的一拳,便往青书胸口打到,这一招神速如电,拳到中途,左手拳更加迅捷的抢上,后发先至,撞击青书面门,招术之诡异,实是罕见。

    青书听他身带“黑玉断续膏”,不由大喜,登时便欲将他擒住,取出“黑玉断续膏”来,但见了这一拳,自知内力大损,硬抗不得。他见识大涨,神明清澈,自然而然的步法一转,险险避过这一拳,左手竖掌成刀,蓦地向下一击,正正击在阿三右臂肘上,内力透体而入,阿三闷哼一声,长笑道:“爽快!爽快!”左手或拳或掌,变幻莫测,右手却纯是手指的功夫,拿抓点戳、勾挖拂挑,五根手指如判官笔,如点穴橛,如刀如剑,如枪如戟,攻势凌厉之极。

    青书一时之间大觉吃不消,硬抗两招,几乎把手臂给碰断,当即只以步法和他游斗,蓦地屈身一钻,闪到房中玉柱后面,那阿三却是收势不住,一爪径直抓到玉石铸就的大柱之上,只痛得两眼金星直冒。他大吼道:“小子!你这是赛跑还是比武?”青书笑道:“轻功也是武学的一种,三爷您轻功没我好,也是无可奈何啊。”阿三怒的哇哇大叫,刚猛凌厉的招式层出不穷,青书知他一夜酒色之后,势必难以久持,当即仗着轻功远胜于他,不住绕着内室转着***,时不时的暗运“绵掌”功夫,在阿三手臂或是大腿之上拍那么两下,内力透处,初时倒还没什么,可时间一久,那几道纯阳内力便似是毒虫一般在阿三体内钻动,直把他酒都给痛醒几分,急运内力化解。阿三怒道:“小子!这是什么功夫?”他这一仗打的极为憋闷,对方不与他硬碰硬的对拼,却使轻功游斗,时不时的还偷袭,在他看来,委实卑鄙无耻之极。其实这阿三轻功不弱,只是武当梯云纵何等神妙?张三丰和武当七侠之外,便数青书练的最为精深,较之俞莲舟都不遑多让,这阿三轻功虽然不错,但也及不上玄门步法,方外妙术。

    他连连怒吼,但觉脚下无力,方知昨夜放纵过头,但哪料到今日苦果便生?阿三生性好强,招数转折之间愈发凌厉刚猛,拳风四溢,劲气迫人,青书大为骇异,心道:“便是杨逍这等明教大高手来了,也只能游斗,伺机取胜,硬碰不得。”当即侧身闪躲,却不料手臂骤尔一疼,却是被阿三一招扫中,阿三哈哈大笑,右手臂蓦地暴长一尺,伸爪一抓,正正扣住青书左手手臂,青书大惊失色,右手一掌震天铁掌,霍地拍向他,阿三正要运力掐断青书手臂,此刻见了这招,左手抬掌架住,身子一震,手臂不知怎地一松,断然喝道:“震天铁掌!你是武当弟子!”

    阿三少时学艺西域金刚门,曾问及天下武功有哪几样能及得上本派外门神功,他门中长辈言及江湖中大多门派,不过浪得虚名,若是徒手,须得小心的是少林武当二派,少林主刚,武当主柔,然而老阳生少阴,老阴生少阳,练至后来刚柔并济,端的是威力无穷,两派之外,又提及丐帮“降龙十八掌”为天下至刚,惜乎失传,光辉埋没了;而崆峒“七伤拳”,刚柔并济,乃是一门绝顶拳法,内外兼修,练到绝顶处,无坚不催。金刚门功夫本就化自少林伏魔神通,这一番话听得阿三频频点头,那长老又极力盛赞几门武功,崆峒“七伤拳”“混元霹雳手”赫然在其中。而后又说到武当派“震天铁掌”乃柔中之刚,尤为难防,练到极处,一缩一震之间,无论外门神通抑或内家真力,均被震散,震天二字因而得来。“此掌功虽不及七伤拳七股劲力收缩鼓荡,无坚不催,但我门中不重内家修为,对这门内家掌力,尤要防备。”

    阿三出道以来,杀戮无方,手下足有千条人命。一日在洛阳城中,偶见大侠宋远桥出手惩戒恶徒,一掌拍向一块大石,掌力吞吐间,大石便断成数截,那恶徒吓得魂不附体,而阿三则是低头沉吟,料想这般掌力击在自己身上,想必也承受不住,此刻他见青书出手与宋远桥如出一辙,登时一惊,又是喝道:“宋青书,你是武当宋青书!”他这一喝如雷声滚滚,合府上下竟是都听得一清二楚,李善长领着伤员尚未走远,听得这话,低头沉吟:“宋青书?他竟说的是真名?”但伤者要紧,当即领着难民前往避难之所。

    青书见他猜出自己来历,不由一惊,问道:“你怎知道我是武当弟子?”阿三神智已清,闻言也不答话,大喝一声,拳出如电,青书知他后劲不足,只以武当“卸力”之法应对,他内伤方愈,相对阿三而言,出手未免也是力道不足,每每都是险之又险的卸去力道,差之毫厘的避过猛招,而阿三则是一夜风流,脚下发软,内力不足。两人各有苦处,拼得却是一个耐力了。

    两人翻翻滚滚,又拆了二十余招,将好好一间内室弄得杯盘狼藉,各自气喘吁吁,青书蓦地轻笑道:“三爷,您还是束手就缚吧!”阿三怒道:“你胡说什么!”蓦地耳朵一动,喝道:“何方鼠辈!给老子滚出来!”

    却听得哈哈一笑,一个短小精悍的中年汉子从梁上翻身轻飘飘落下,身法之佳妙,令人叹为观止。

第二十九章 松溪

    那中年汉子笑道:“鼠辈鼠眼看人,则天下人莫不是鼠辈,阁下武功高强,令人佩服。”他话里连讽带刺,阿三久历江湖,如何听不出来?当即冷笑道:“你能无声无息的潜伏至此,也算有几分本事,报上腕儿来吧!”

    青书微微一笑,恭恭敬敬的走到张松溪面前施了一礼道:“青书见过四师叔。”原来这汉子正是武当七侠之四张松溪。张松溪摇头叹道:“你这孩子怎地还是这般多礼,三月不见,你又长高啦!”他见青书比斗之时耳听八方,竟能察觉自己到此,不由大是欣慰,见他这般施礼,心中一笑,便知此乃慑敌之术,这个师侄在外历练三月,果然大有所得。

    师侄已然如此,何况师叔?阿三果然大为震惊,见青书和张松溪二人几成犄角之势,当即站在一旁,再不敢妄动,只是手心暗暗蓄力,欲待出其不意,突围而出。

    青书摇头笑道:“四师叔先施展神通,把这奴才打发了吧!”张松溪似笑非笑道:“哦?奴才?”青书笑道:“汝阳王府的抹地擦桌,送水端茶的三个奴才,这位三爷排名第三。”阿三听得这话,全身剧震,似被戳住痛处,大喝道:“小子,你胡说八道!”

    青书低低笑道:“四叔,这奴才一身外门功夫甚是了得,竟是少林正宗的金刚伏魔神通,大力金刚指修为之深,只怕空性大师来了,硬碰硬的斗,也斗不过他。”张松溪头脑转的极快,听得青书这话,全身一震,喝道:“兀那汉子!你可识得武当三侠俞岱岩!”张松溪心里怒极,这一声喝不自主的运上内力,便如雷声滚滚,震撼人心。

    阿三心中一凛:“这人内力极高!”他虽然鲁直,但也不傻,听两人这般说,便已知晓这二人定然知道当年以大力金刚指捏断俞岱岩全身筋骨的乃是自己,与武当一派的仇恨端的是不死不休,这二人武当门下,哪能轻易放过自己?见张松溪双目瞪圆,满脸狰狞,当即冷笑道:“那个废人还没死么?没错,是三爷捏残他的,又待怎的?”

    张松溪听得胸中热血澎湃,一颗心扑扑乱跳,好似便要跳出来一般:“原来害了三哥一生的人便在眼前!”目皉欲裂,正要动手,将此人毙于掌下,青书却低低在张松溪耳边说道:“四叔,这人身上有续骨接筋的灵丹妙药,须得生擒他方知始终。”张松溪一凛,心道:“没错,这人不过汝阳王府一奴才,看来三哥之伤,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起了生擒的心思,当即沉喝一声,掌出如风,也是一套“震天铁掌”,他这一套掌法的造诣可比青书要强的多了,刚柔并济,挥洒自如,加之深研武当“借力打力”之术,阿三“大力金刚指”神通虽强,但却因彻夜狂欢,又与青书斗了一场,消耗本大,一身外功使不出七成来,只斗得他心中极是郁闷:“这两人若是单打独斗,小的弱些,老子全盛时候,他是必输无疑。老的强上许多,但也未必能赢了老子。可偏偏这两人轻功这般高明。这时候老的下场,小的压阵,***,叫老子怎么逃!”

    想到此处,蓦地发狠吼道:“***,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左掌右指,扣抓挖掘,俱是拼命招数,张松溪冷笑一声,绵掌使开来,掌势便似天际浮云,连成一片,绵绵不绝,那阿三招法虽狠,但也奈何不得张松溪。

    青书在一旁一边运气调息,一边看着场中比斗,只看得大是点头:“四叔这是以逸待劳之法,他知阿三后力不济,便使绵掌卸去攻来力道,待他力竭再行反攻,和那阿三一般只知一味硬拼,委实云泥之别,胜负已定啦!”又想道:“这样看来,那原书之中的空性大师,也是个只知硬拼的莽撞僧人,对上四叔是必败无疑的。”他看得频频点头,张松溪研习武当绝技三十年,一身功力何等精纯,单使一套绵掌,只怕打上几天几夜都累不到他,但阿三使得却是极为刚猛的外门功夫,最耗内力体力,之前又是消耗极大,是以不过半刻便气力不济,张松溪觑见时机,蓦地欺身上前,“震天铁掌”掌力吞吐,一震一缩,印在阿三大腿之上,只听得喀嚓一声,阿三惨嚎一声,大腿腿骨登时被震成数截。张松溪想到三哥一生便毁在眼前这人手里,心中愈发愤怒欲狂,使个“绞”字诀,右手托住阿三右腿,左手搭上,一旋一扭一震,三下劲力勃发,阿三一条大腿筋脉尽断,骨骼经脉俱是纠结到一块去了,他哼也没哼,便自昏了过去。

    张松溪冷哼一声,似乎余恨未尽,又伸腿踢了阿三雄躯两下,却听青书道:“四叔,咱们且搜搜这人,看看那灵药是否在他身上。”

    张松溪疑道:“你听他说他身上有灵药的么?这等奸邪之人说的,只怕未必是真。”嘴上虽这般说,但仍是忍不住俯身去搜,不多时便翻出两个黑瓶来。那黑瓶乃是一块大玉雕成,深黑如漆,触手生温,盎有古意,单是这个瓶子,便是一件极珍贵的宝物。张松溪将黑瓶打开,小心翼翼的嗅了嗅,便觉芬芳扑鼻,十分清凉,但仍是忍不住道:“会不会是假的?”

    青书心中也自疑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阿三,便道:“四叔,何不用此贼试验一番?”张松溪点点头道:“此话不错,只是这药若是真的,却是便宜了此贼。”

    两人商议完毕,又叙起话来,青书问道:“四叔,你怎地到此来了?”张松溪笑道:“前日二哥飞鸽传书过来,说道五弟回来了,你可知晓?”

    青书惊喜交集:“五叔回来了?”他虽知道张翠山定是在这段时间返回中原,但却不知具体时间,此时得到确切消息,一时间忧喜参半,沉吟道:“只怕一路上会多有宵小拦截。”心里却道:“我在昆仑山疗伤用了十余天,一路走来一月有余,最多过了两个半月,怎地五叔就回来了?希望张无忌别被那玄冥神掌打中才是。”张松溪笑道:“不错,我正为此事而来,得悉那‘五凤门’一干小丑有意造势,这便去打发了他们。却不料此地大水,耽搁了片刻,却遇见了你这小子。青书,你怎地到此地来了?这些日子你倒是长进不少,只是内力怎地弱了几分?”

    青书长叹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当即将昆仑山上发生的一干事情俱都说与张松溪听,便连与韦一笑生死相搏而未死,与杨逍相斗而相惜,而后怒火冲天,杀人百余,一一都说了出来,只单单隐瞒了白绢一事。张松溪起先尚未觉得如何,说到明教的时候脸色一变,但也未说什么,再说到愤怒杀人,终于忍不住色变道:“青书,你这手段乃是魔道所为,那些人不过是受人驱使,你又怎能多做杀伤?忘了你父亲怎么教你的么!”

    青书苦笑道:“当时心里未曾多想,只是被打的火起,剑下便未留情。”张松溪阴沉着脸,蓦地说道:“此事你先别同你爹爹说,我替你先行瞒下,待得五弟之事了结,再同你算账。”青书早知这四师叔面冷心热,自己所作所为,除了杀了百余人,其他并无错事。至于明教,他心中早有算计,张翠山娶的便是天鹰教教主之女,自己结交一两个明教中人,定不会让几位师叔觉得如何,但父亲端方君子,这一关必定过不了,是以张松溪让他别和宋远桥述说此事。

    这叔侄二人对视片刻,青书蓦地嘿嘿一笑,张松溪见状,也是忍不住摇头笑道:“你这孩子这般聪明,只怕我所思所想,都让你给猜中了吧!”青书忙道:“四叔渊深似海,青书怎地猜得出来。”张松溪被他一记马屁轻轻拍上,倒也颇为舒坦,摇头叹道:“那…那六脉神剑…真的被烧了么?”

    青书道:“韦一笑是个响当当的汉子,他既问我秘籍所在,定然没有找到,而他做事素来缜密,这一下毁尸灭迹,那‘六脉神剑谱’势必付之一炬。”张松溪叹道:“那就好,那就好,烧了就好。”顿了一顿,又问道:“你说与那‘六脉神剑谱’一同放置的,还有两部佛经?这是何解?”青书道:“当年一灯大师说这‘功夫’杀伐之气过甚,若身具戾气,习到深处,必然走火入魔,是以一卷《楞严经》,一卷《金刚经》,其间多含微言法意,皆为化去戾气之法。”

    张松溪抚掌叹道:“当年东邪西狂,南僧北侠,端的都是高人风范!师尊提及当年得‘西狂’杨过大侠传授四招掌法,终身受用不尽。当真令人神往。”

    蓦地,只听得阿三一声呻吟,悠悠醒转,青书笑道:“四叔,这奴才醒了!”张松溪手中不由紧了紧,握住黑瓶的右手一时间竟是有些微微颤抖。

第三十章 序幕

    此刻张松溪心中委实紧张到了极处,武当七侠情逾兄弟,俞岱岩一生之重便在这一小小瓶中,但他拿不准真假,只能以阿三试验,方敢用在俞岱岩身上。

    阿三睁开双眼,便见武当派二人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欲要挣扎站起,却发现一条右腿完全无知无觉,将眼向下望去,便觉大腿根处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他狂吼一声,大声道:“武当派的宵小,要杀便杀,爷爷绝不皱一下眉头!”额上涔涔冷汗堕下,却是再发出一丝声响。青书看得冷笑,运指如风,封了他全身血脉,阿三神色一松,疼痛顿时减轻许多。张松溪皱眉道:“青书,你这是作甚?”

    青书却不理他,只笑道:“阿三,这东西便是你说的‘黑玉断续膏’吧?我与你敷上。”张松溪心中一动,却不说话。阿三哼了一声,但见青书从张松溪处接过药瓶,左手从瓶中抠出指甲盖大的一块药膏,右手捋开他裤腿,便要敷在他腿上,登时忍不住道:“这么做没用的,须得将伤处断骨扶正,再运内力活血。敷上之后,还得以纯阳内力催化药力,方能见效。”

    青书哈哈一笑,一拍阿三废腿,笑道:“阿三,这话我爱听。”一把扯过阿三右手,捻出阿三中指,笑嘻嘻的运力一绞,阿三指骨登时断成数截,纵然是被封了血脉,十指连心,也是痛得闷哼了一声。阿三怒吼一声:“***,小子你干吗!”

    青书却不理他,飞快的将他指骨扶正,将那块药膏涂上,催动“纯阳无极功”,为阿三化散药力。然后笑嘻嘻的道:“阿三老兄,您老人家一条大腿如斯庞大,想必会用去不少药膏,万一我三师叔不够了咋办?唉,所以左思右想之下,区区在下只能拿您中指来试验一番啦!”阿三听得连连怒吼,知道上了青书的当,竟将那敷药上药之法说出,当即狞笑道:“你道那废人有‘黑玉断续膏’就能恢复如初么?哈哈,真是天真可笑之极,他筋肉骨骼早被我绞在一块儿去了,残废十年之久,经脉和骨骼扭曲虬结,再恢复不了啦!”他知自己落在武当派手中,势必无幸,是以此刻也无所顾忌,言出怨毒。张松溪一掌轻飘飘印在阿三“百会穴”之上,阿三登时被打晕过去,他脸上浮上一丝忧虑,叹道:“青书,此人虽然有夸大之嫌,但也未必没有道理。”

    青书皱眉道:“将三叔的骨骼重新捏断,然后再用这药为他接续断骨,不行么?”

    张松溪深吸一口气道:“青书,无论如何,我等也要一试,便如你所言吧,只是三哥…三哥竟是还要受一次断骨之痛。”说到此处,眼睛不由湿润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武当七侠这等响当当的好汉?他们便是刀斧加身,也绝无惧色,更不可能流泪去堕了师门威名。但俞岱岩残废十年之久,每逢阴雨连绵,打雷闪电之夜断骨处便疼得死去活来。俞岱岩固然极为硬气,一声不吭,但究竟疼得翻来覆去。除张翠山失踪不在之外,其余武当五侠日夜在武当山上,又如何察觉不出来?一个个都只是暗自垂泪,心里暗暗期盼,一盼早日找到灵药能续他断肢,二盼寻出真凶擒住,当着俞岱岩的面斩杀,为他报仇。今日两者竟是几乎兼得,如何叫张松溪不激动?

    青书将阿三扛在背上,随着张松溪一路走出总督府,那总督早就被一场打斗骇的魂飞魄散,青书正欲结果了他性命,张松溪却一把拦住,说道:“这人乃是蒙人的蛀虫,留他对蒙人利大于弊。”当即点了那总督昏睡穴,径自出府,走不多远,便遥遥见李善长指挥着难民们来来往往,搬运河土,挖坑引流,铸坝堆堤,井井有条,水势渐渐被稳定住,心中一安。

    那李善长见他二人忽然出现,忙不迭跑过来,问道:“宋青书是么?你还好吧?这位是?”青书当即将张松溪来历说了,李善长纵然手无缚鸡之力,但也知道武当七侠的大名,当即忙不迭的施礼,几人一番客套。青书微微笑道:“李善长,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治水。”李善长笑道:“大禹治水,疏而不堵,因而成功,而其父堵而不疏,却是失败。成败之事,其实往往只是一念之间而已。”张松溪听得击节而叹:“这话精辟!蒙古鞑子堵而不疏,人心涣散,势必爆发出滔天大浪,是以鞑子定然灭亡!”李善长眼中精光闪烁,蓦地一个难民兴冲冲跑过来,高声道:“李大哥!水势已经稳定住了!咱们这就去劫粮吧,也好快些投奔义军!”青书和张松溪对视一眼,一脸惊色,正欲相问,李善长却淡淡道:“善长读书不多,也没有两位大侠那等武功,但两位高风亮节,善长却是极为佩服的。”顿了一顿,又道:“听说如今明教在江西湖南等地起义,乃是顺应天命的义举,老百姓无不响应,只是你们正道却说明教乃是邪教,是魔道。呵呵,不怕两位大侠笑话,善长之前早已议定,这便欲率众去劫了那几座粮仓,赈济之后,便南下投奔明教义军,虽无大能,但好歹也尽些绵薄之力。两位大侠若是要除魔卫道,善长这就引颈就戮。”

    青书长声笑道:“你这时候还不是明教中人,即便是了,又怎会杀了治水功臣?”张松溪却是眉头紧缩,沉吟不语。李善长淡淡一拱手道:“今日之事,若无宋青书,则我等皆无活路,善长在此谢过宋兄了。”说罢竟是头也不回,振臂一呼:“是好汉子的跟我来!”一众难民登时闹哄哄的聚在一块,就要随李善长去劫粮。

    张松溪蓦地说道:“青书,这些人身无甲兵,对上蒙人精兵只怕有死无生。”青书一拍头顶,大叫道:“忘了这事了!”忙运足内力,喝道:“李善长,且慢!”李善长脸色一寒,苦笑道:“宋兄欲待如何?”青书忙道:“这里有总督令喻,可持之取粮,不必死伤人命。”李善长大喜道:“宋兄高义,善长至死不忘!”

    青书将令喻交给李善长那一刻起,却突觉不对,心道:“这李善长随我一道胁迫总督签令,如何会不知道我有令喻在身?他这般作为,却是迫我自己交出,好手段!”心中顿时一凛,眼神不由的变了几分,又想道:“不愧是大明朝开国的宰相,和刘伯温一个级数的智者,以后须得小心这人。”

    几人分别,张松溪和宋青书当即南下。方走了不过十里,青书忽道:“四叔,我们不要管那劳什子‘五凤门’的事了。我有一事,乃是当务之急!”张松溪奇道:“何事?这‘五凤门’虽然不济,但到底人多势众,不可轻忽。”青书苦笑道:“太师傅寿诞还有一月,我怕有宵小之辈,趁太师傅寿诞之日上山,名为祝寿,实则逼问五师叔谢逊下落。”张松溪心中一震,沉吟不语。青书之前以为张翠山回来之时,张三丰正好寿诞,但实际上却是张翠山回来十数日之后,张三丰方才寿诞。与韦一笑定下三月之约,皆因如此,此刻时日估算错误,心里大急,生怕张翠山仍会被逼得自尽,便想遍邀武当好友为张三丰祝寿,然后得了臂助,未必就怕了那群人。

    当下把心中盘算一股脑都对张松溪都说了,又道:“四叔,武当山脚下,势必不会有甚大碍,爹爹和六叔七叔都在的。”张松溪沉吟半晌,叹道:“青书,你想的比我深。”言下之意,却是同意了青书的建议。

    张松溪又道:“那我列一份名单与你,你持我名帖去邀请诸位大豪,这十数日间,也只能将荆襄、关中一带大豪请来。我亲去延请几位大德前来,当能无碍。”青书皱眉道:“四叔,您先赶上五叔。现在先写几份名帖与我,我去驿站遣信使送出去,而那几位大德,我亲自去请便是,虽然分量轻了些,但冲着武当七侠和太师傅的金面,他们当会到场。”他又指了指昏迷的阿三道:“这阿三之前喝醉,胡言乱语,说道有大高手拦截五叔……”张松溪悚然一惊道:“当真?怎样的大高手?”

    青书满口胡诹道:“据言即便是二叔五叔联手,也难抗其锋。”张松溪心急如焚,当即道:“好,青书,这请人祝拳之事便交予你了。我去助二哥五弟一臂之力!”青书点头应了,两人当夜入了一处小镇,张松溪取纸笔写了十余封书信,交予青书,郑重其事的道:“青书,这十余天便辛苦你了。四月初九师尊大寿那日,一定赶回!”青书重重点头道:“四叔,青书省得!”张松溪拍拍他肩,也不多说话,当即疾奔向南而去,不过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青书抬头看了看渐渐明亮的天空,东方启明星起,他微微冷笑:“高远莫测,就是天么?那我便同你斗上一斗!”

    黄河河水渐渐纳入正规,奔腾不休,浪声如雷,青书迎着晨风,望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长河,喟然一叹道:“此刻悠悠风起,且看滚滚长河!”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630/ 第一时间欣赏武当宋青书最新章节! 作者:子缜所写的《武当宋青书》为转载作品,武当宋青书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武当宋青书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武当宋青书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武当宋青书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武当宋青书介绍:
青书一卷,漫漫江湖间逍遥;
浊酒半壶,滔滔尘世里沉浮。
长剑在手,天下何处不可肆意纵横!
内容精彩,难以叙尽,进来探观,一目了然。武当宋青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当宋青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武当宋青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