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为救夫小姐拒敌(2)
话到嘴边,冯金刚也有一定的难处,他不敢据实说小太监是个赝品,尽管他有怀疑,但是怀疑归怀疑,王丞相也没有明确表态太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只是笼统的一说。皇宫里出了个假太监,这是多大的事情?这天大的谜案一旦揭穿内幕,势必惊天动地,到那时岂不乱了套了,这话又是从他冯金刚嘴里抖搂出来的,皇上怪罪下来,他有几个脑袋能抵挡住?没准连老婆娃娃亲爹关娘哥嫂弟妹亲戚朋友甚至老家村里的父老乡亲都得跟上受连累。
冯金刚忍了忍,放低声音说:“小姐,要不这样,你把你的新郎倌叫出来让我们认认。是呢,我们就带走,不是呢,就继续留下来度你们的蜜月,我们也不打扰了,你看这样如何?”
冯金刚的口气已经明显地和缓多了。
“我男人又不是展品,你把你老婆不会拉到大街上让众人参观去?你妹子成亲的时候也拉出去让大家认一认?”上官小姐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而且嘴跟刀子似的,老冯根本上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小姐,我警告你,钦犯窝藏在家里,这可是灭门之罪呀!”冯金刚恼了,正色道。
“我嫁的是男人不是钦犯,钦犯脸上没写字,我们知道哪个是钦犯?”上官雪火了,厉声说。
“你这个丫头没家教,说话没高没低的,不和你说了,叫你们家大人出来说话。”
上官豹自始至终就猫在人伙伙里,开墅不方便没从女儿那儿讨到实底因而没有出面,这阵就更不能出面了。
雪儿心中有数,丈夫打一开始就口口声声言明自己是太监。但是太监是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可是听也听过呀!莫非官人真是他们要抓的太监?也不对,自己的官人不是太监,绝对不是,这一点她是深信不疑的。虽然戏还没有正式开场,毕竟锣鼓架式亮出来了,自家的男人有货没货自己不清楚?男人也许是钦犯,但决不是太监。即便是钦犯,她也不能把男人交出去,钦犯犯的是皇家罪,和她一个普通民女有什么相干?官家来人想抓走就抓走,门都没有!上官雪道:
第五十二章 为救夫小姐拒敌(3)
“大人,我们家老人都已休息了,你请回吧!”
“说得轻巧,我今日空手而来,决不空手而归!”冯金刚发狠说。
“你要怎地?”
“我要拿你男人回去!”
“休想,你先问问我手中这杆枪答应不答应?”
“小姐还是算了,我这人向来主张,狗不斗鸡,男不犯女。你还是回去把你男人叫出来,让他阂过两招!”
上官雪大怒,挺枪分心就剌,冯金刚只是招架,并不还手。如此三番五次,冯金刚渐渐有些措手不及。再不拿些真本事出来,恐怕吃亏就在眼前。
此时天已大亮,两家的兵士灭了火把,伸长脖子瞪眼观看两只老虎打架。
前回书讲过,冯金刚也是武选的总兵出身,武艺高强,非寻常人可比。因为犯了事被王书贵手下的官员包庇并收为心腹,这次在捉监行动中终于才派上了用场。老冯有勇有谋,多次受到王丞相的首肯。老王也曾答应,事成之后,还会封他个更大的官儿。并根据他眼前的表现,立即擢升他为捉监行署副总,从一个地方兵马总监到一个政府级的副部长待遇,冯金刚知足了。他不是那种负义的小人,屡受王丞相的知遇之恩,他岂肯不卖命?
三五合之后,冯金刚换了招式,照着小姐的面门挥刀就砍。小姐虽然知道这是虚招,但是即便虚招也要招架相迎,如其不然,虚招变成实招,一刀砍下来也是要命的。两人你来我往,刀枪并举,战在一处。
上官雪虽然武功不凡,终是女流。冯金刚四旬出头,正是人生的第二青春期,而且又久经战阵,小姐如何是他对手?战不多时,雪儿已是体力不支,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能。
老上官躲在近处,观此景不由暗暗叫苦,全山寨雪儿的武功最好,她尚且不敌,再无二人可以出战。朝庭派来的那员将心狠手辣,刀刀都在致命处下手。再要打下去,女儿性命难保,这叫他如何是好?他正想出面说句好话,恳求将军绕了他女儿的性命。恰在这时,突然间一马呼啸而出,老上官抬头看时,马上小将正是那个遭通缉的太监!
第五十三章 冯金刚陨命(1)
老婆出去拒敌,岂有大男人躺下装死的道理?小姐出门不久,小太监就开始穿衣下床,奈何人生地不熟,找啥啥不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穿件睡衣睡袍就下地出了门。还好,小姐前厅里有的是兵器,不管趁手不趁手,他胡乱摸了一件。大院里有个庄兵正在蹓马,他走过去“噌”一声就跨上了马背。小庄丁一瞅是新姑爷,头天演武场就见过的,遂吐了吐舌头,没敢吭声。
上了马才看清,这匹马正是自己的白龙驹,头天小姐就吩咐过的,派专人好生侍候这匹宝马,否则定要严办。小姐在寨子里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老寨主都唯她是从,其余往下哪个敢不听?马夫头儿自然不敢懈怠,委派专人小心地饲草喂料,涮毛理鬃,大清早就出来蹓马饮马,不想正赶上时候。
小太监打马上前,众庄兵大都是认识的,即便不认识也能猜个大不离,纷纷让路。小太监直驱阵前,看看娇妻体力不支,冯金刚大发威,一把大刀神出鬼没,不走上三路,专取下三路。突然间,冯金刚卖个破绽,小姐忘了虚实,正要阻挡,没料想冯金刚的门扇大刀却从斜剌里横劈过来。这一刀如果下去,小姐必被分为两段不可。众庄兵发出尖叫,老上官更是面如蜡染、噤若寒蝉、浑身不禁抖个不止。
好个小太监,此时若想阻止奈何距离不够,即便大喊也无济于事。冯金刚立功心切,急于想捉拿小太监好到丞相那里交差,所以才动了杀机。说时迟那时快,冯金刚大刀就要落在小姐脖颈上的一瞬间,小太监的长枪出手,直击冯金刚的大刀,刀枪相撞,呛啷一声,火花四溅,两件兵器齐齐落地。
小姐冷汗淋漓,抬头一看小太监,急呼一声,道:“官人快来帮我!”
小太监不慌不忙,安慰说:“娘子且回,看我收拾这头野猪。”
上官雪见丈夫手中没了兵器,待要把自己的银枪递与他时,小太监笑说:
“他手里无刀,我手里无枪,正好半斤八两,免得到时让他说我欺负他。”
第五十三章 冯金刚陨命(2)
冯金刚的刀功厉害,刀法也是堪称一绝。奈何当初拜师求艺时,师父就教了他这一门功夫,嘱咐道:“小子,仅此一项就是万人敌,这把刀足够你建功立业的了。想当年,关云长就是靠他那把刀起家的。”丢了手中刀,老冯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做何举动。转身一瞅,见眼前之人果是那个在马背上呲尿,并勾去他半斤肉的少年使的坏,顿时大怒,道:
“小太监,算你识相。皇上传旨派我来捉你,跟我走吧!”
“妈的,”小太监叱道,“想当年老子十五岁挂师领兵,如今还是朝中大臣,管兵部,正二品的官员。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叫我一口一个小太监?”
冯金刚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大小也是个总兵官出身,小太监三言两语自然唬不了他。遂冷言笑道:
“你明明是太监还怕人叫?就算你裆里有货你还是太监,大不了是个假太监而已,你的太监帽子这辈子休想摘掉!你有什么冤屈跟我到朝中去辩,我知道你官大我官小,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办事人员,我是奉旨拿人,你为难我作甚?”
冯金刚的这一席语言非常恶毒,句句都戳在小太监的心口窝子上,他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杀机顿现,决意要先灭了这个帮狗吃食的恶贼,以后的路才好走。小太监斥道:
“猪头,既是你奉旨办事,何不把皇上的圣旨请出来宣读一番,然后我跟你进京领罪就是!”
“这个,这个”冯金刚语塞,稍一停顿他才说,“这事是王丞相亲传的皇上口喻,你有话和王丞相到朝中对质去,有本事你去面圣,与下官无关。”
“放你娘的狗屁!”小太监骂道,“你当我是傻瓜?还没等我进京呢,你早把我杀人灭口了,还让我面圣呢,吃剩面都没门!”
冯金刚理屈词穷,不想和小太监打口水仗耽误功夫,往后一挥手,喊道:
“弟兄们来呀,把这个小太监给我拿下!”
冯金刚才一回头的功夫,小太监马快人快,急催马上前两步,一伸手便拽住冯金刚的腰带,猛一用力,冯金刚便离马而起,被小太监双手高高举在空中。老冯没料到小太监有此一招,急呼道:“兵士们快来救我!丞相亲自许话于我,杀了太监封万户侯的,大家封妻荫子的时候到了!……”小太监不待冯金刚把话说完,发神威,尽全力,大喝一声,将冯金刚狠狠掷于马下。骂道:
第五十四章 太监遇情敌(1)
“到阎王殿做你的封侯梦去吧!”
冯金刚大头朝下,头先触地,一个倒栽葱下去,头颅没入脖颈,红黄黑白之物撒了一地,双腿双手,浑身上下筛糠般地抖个不止,眼见是活不成了。
上官雪不可能扔下丈夫不管撒腿就走,她只是退后了几步,躲在一旁观瞧,她亲眼目睹到小太监奋起神力将冯金刚举起来摔死之后,不由暗喜:大丈夫生当做人杰,自己的男人就应该是这样的。这时候,小太监的那杆勾魂枪已有人急回去拿来递到小姐手里,趁小太监一回头的功夫,小姐喊一声“官人接住”,小太监已荷枪在手。
官兵队里,见冯金刚已死,树倒猢狲必散,倾刻间阵角自乱。冯金刚带来的几十个人里头虽说是也有几个心腹干将,奈生死之交却一个也无。到了这种节骨眼上,个个俱是想自己的多,想别人的少,人人都脚踩西瓜皮,随时做好了开溜的准备。府衙里来人倒是不少,但没有真心出力干活的,俗话说借的猫不抓老鼠嘛!况且他们和山寨素有人情来往,谁没事干这些出力不讨好的勾当?
小太监抖抖手中勾魂神枪,横眉冷目,往官军队里大喝一声:“还有敢来送死的吗?”
府衙来的带队头目环顾左右问冯金刚的人,商量说:“兄弟,不如撤了吧?”
冯金刚的人巴不得这一声呢,就借机找话说:“撤吧,这人可能不是小太监,要不然怎会和人家姑娘拜花堂呢!”
随即,大队人马前队改后队,后队变前队,一时之间,散个光尽。有人还算够朋友,走过去跳下马来扯起冯金刚的尸体,架到马背上,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合寨一片欢腾,小太监成了众望所归的英雄。众庄兵当中有几个胆大的,鬼鬼祟祟摸了过来,趁小太监不防备,忽地上前,七八个人架起他就往空中抛去。边抛边吆喝,几次三番之后,最后小太监竟露了宝。上回书说过,小太监穿的是睡衣,裤叉子都没来得及穿的,一件长袍随风一扬,春光不是尽泄了?小太监原形毕露。老上官离得最近,他原本不是看热闹而是路过,没料到一抬头竟看见了自家女婿的要命疙瘩棒儿,筋筋串串的,不比谁的小?老上官见状大喜,心里乐得真比拾个金元宝还高兴,这回他一块石头才算彻底落了地。
第五十四章 太监遇情敌(2)
最尴尬的是小姐,本来那是所有男人都有的东西,也算不得什么奇珍异宝、贵重物品。问题是不管谁家的东西都舍不得让人看的,尢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也是常理,偏偏他男人的东西就被展览了一次。大家都是好心开玩笑,这也是从古以来就有的庆祝胜利的一样方式,小姐发不得火。正好老寨主过来,小姐通红着脸央求道:
“爹爹,你劝劝他们去呀,你快制止他们去呀,你看成什么样子了……”
老寨主反倒不以为然,捋捋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说:“不妨事不妨事,让他们闹去吧,年轻人嘛!也让大家都明白明白,我的好女婿可不是什么太监不太监的呀!”
爹爹不予阻止,小姐又不便出面。正当这时,突然有一人黑着脸骑头大青骡子肩扛一支枣阳槊气呼呼地从山下冲了上来,后头还跟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黑脸汉上了山也不和人打招呼,面对嬉笑欢乐的人群,大吼一声,说:
“住手,都给老子停了!快唤那个叫太监的狗杂种小子出来和老子大战三百合。他若要胜了我手中这杆槊,就让他留在大寨里继续当他的驸马爷,他要是过不了老子这一关,就叫他狗日的到阎王殿里和阎王的女儿热呼去!”
小姐不悦,斥道:“三哥,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撒什么野呀?”
“这事与你无关,”黑脸汉嚷道,“我和那个太监说话。我今天是专门来和他比武的,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一泡尿还能呲到天上?”
老寨主实在看不下去,变脸说:“老三,你这不是拆台吗?”
“我岂止是拆台,我还想拆庙呢!”黑脸汉根本就不把老寨主放在眼里。忿忿的说,“本来说好的两家寨合一家,你们偏不干,现成的不找,非要在外头招个野小子来充当当女婿,两山寨的男人独光了,这是什么道理嘛?”
说话的人叫罗世瑜,外号青骡子,年交二十五六,觊觎上官雪小姐的美貌已非止一日,是附近山寨青龙山的寨主。他曾经提议两家山寨合为一家,雪儿为总寨主,他为副,老上官年岁大了排第三。条件就是上官雪嫁他为妾,抑或是他入赘到双龙山作上门女婿也无妨。这个条件太苛刻,青骡子人品不好,人又奇丑无比,上官父女岂能答应?所以这次招亲事先没敢通知他,原本就是想找个武艺高强的,必要时可以震慑住这个青骡子。青骡子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大清早就堵到门上来找岔子来了。
第五十四章 太监遇情敌(3)
小姐见青骡子越说越不像话,遂强压怒火,说:“三哥,今天是我办喜事,你来的正好,进寨喝杯喜酒吧!”
“上官妹子,”青骡子嘻嘻笑道,“你就是羊肉变成出笼的包子我也不嫌。听说你招的女婿是个太监,昨夜已入过洞房了。他要真是太监,我就放他一马,他要裤子里藏个东西,就别怪三哥哥我不客气了。昨日你成亲,今天你就奈何守一天的寡,后天咱俩重拜天地,如何?”
“呸!”小姐一口痰啐到青骡子脸上,骂道,“你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来来来,本姑奶奶和你过三招!”
说罢,小姐翻身上马,左手牵住马缰,右手紧握长枪。
小太监他们的游戏早已结束,一看今天这阵式,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有人把他的长枪递到他手里,有人把白龙驹牵过来,还有人小声把青骡子的故事大概给他讲了一遍。小太罢心里坏坏的一笑:又一个找死的送上门来了!小太监见青骡子人大话大,看样子也有些本事,他怕老婆吃亏,催马上前一步,说:
“娘子,既然他是来教我的,那我就拜拜这位狗师父!”
青骡子一看小太监果然人材出众,怒道:“哪里来的野种,也敢在我的地面上撒播?小子,你自己脱了裤子,让大爷我观瞧观瞧,如果真没有那事儿,大爷我好生积德,放你一条生路,哪来的你还滚那儿去!倘若传说有谬,你小子长了个惹祸的根苗,那就怪不得老子不客气了。小的们给我记下今天的日子,明年这时候我们给他过过周年,一个外乡来的孤魂野鬼……”
青骡子话音尚未落地,小太监的神枪已出手,青骡子猝不及防,裤子先被扯下一大块。
“你个外乡鬼!你是人吗,你懂得人话吗,条件没讲好,你怎么就动手了,有你这么混帐的吗?”青骡子单手捂着恶声骂道。
小太监笑道:“只听狗吠吠,哪有人和狗说话的事?你死到临头了,还说给我过周年?”
“不打了不打了!裤子破了这仗无法打,况且这里还有女人,你等我换条裤子行不行?”青骡子嚷道。
第五十五章 潘又安连杀三匹骡子(1)
“裤子破了有什么关系?你爷我压根就没穿裤子。”小太监说罢,撩起睡衣的衣摆,笑说,“你狗日的不是要验货吗?看看老子这儿,不比你的神气?”
青骡子恼羞成怒,挥槊就打。
若按武艺说话,这青骡子罗世瑜着实也有些本事,个头又高,力气又足,虽不一定抵得过小太监,但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问题是战场上的事,一怕轻敌大意,二怕心存邪念,还没摸清对方虚实,就以为自己胜卷在握,口出狂言,骂骂咧咧,仿佛天是老大,他是老二一般。青骡子犯了杀场之大忌,只怕吃亏就在眼前哩!
青骡子挥动枣阳槊,没头没脸地打来。小太监不屑地执枪一挡,槊被架往一旁,尚未等青骡子第二槊过来,小太监“唰唰唰”连出三枪,青骡子就有些眼花缭乱,小太监的枪法不合规矩,有些不讲理尽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章法。青骡子也想以牙还牙来者,也来个以快制快,奈何使槊是个力气活,只可砸、击、撞,不能捣、捅、戳。七八个回合下来,青骡子头顶腿心、前胸后背已是冷汗淋淋,一个劲地后悔当初拜师学艺时用错了家什。而小太监仍旧一枪紧似一枪,前捅后扯,枪头尤如蟒蛇出洞,招招皆在要命之处。青骡子此时方才明白,本来是他要取人之性命的,未料想人家也要取他之性命?他本想高喊一声“爷爷饶命”,没准还能多活几年。可惜多年养成的习惯,都是别人尊他为爷,何时让他当过孙子?嘴硬软,吃亏的自然还是自己。青骡子死打硬拚,小太监游刃有余,又过了数招,青骡子已是强弩之末,被小太监猛一枪剌去,枪尖进入肚腹,回来时带出肠肠肚肚若干。青骡子大惊,扔槊捧腹,一头从骡子上栽下,临死前惨吼一声“俺不服你”,说罢便伸腿咽气一命归西去了。
青骡子手下的“队伍”,尸首都不来抬,发一声喊,欲作鸟兽散,被小太监在后面喝住:
“过来,把这个拉走,卫生搞干净了再走!”他指了指青骡子的尸身。
喽罗兵哪个敢不从?
第五十五章 潘又安连杀三匹骡子(2)
雪儿小姐一纵身跃上小太监的马背,面贴面和他合骑在一匹马上,依在太监怀里撒娇说:
“官人,你真行!”
小太监不以为然地笑笑说:“娘子,这算啥?当年赵子龙长坂坡杀曹兵,七进七出,那才是英雄到了用武之地,可惜我没赶上……”
雪儿莞尔一笑,埋怨道:“官人,咱俩的戏还没唱哩!刚出场就让人给搅散了……”
小太监吻了爱妻一口,笑道:“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待会儿加倍还你就是。”
上官老头儿高兴得手舞足蹈,高声宣驳:
“全山寨放假三天,张灯结彩,燃放花烛,敲锣打鼓,为新姑爷庆功贺喜!”
全场欢声雷动。
“老爷快看,山下又来了大队人马!”寨墙头上巡逻的士兵朝下喊道。
小姐撅起小嘴说:“不管他,官人。剩下的垃圾让大姐丈二姐丈他们先支应一会,咱俩回房歇歇去。”
小太监笑道:“娘子,这些乌龟王八都是冲我来的,索性让我也过一回杀人的瘾!”
“官人当心啊,来者可能是另两匹骡子!”小姐下了太监的马,回身嘱咐道。
来者正是骡子哥们。
青龙山寨有三位寨主,按顺序排列老三青骡子罗世瑜为大寨主,老大灰骡子罗世富、老二黄骡子罗世贵哥俩为副。也不是老爹偏心眼向小的,论本事武功,老三比两位哥哥强出一筹。三弟兄不重农事,专一靠横征暴敛、敲骨吸髓、欺行霸市,横行乡里为能事,山民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纷纷叫苦不迭。哥几个仗着自己聚敛来的不义钱财,招兵买马,不断向外扩充实力,附近几处小山寨统统已被他们降伏。双龙山寨之所以还未到手是因为老三看中了上官雪,几次提媒不允,青骡子欲要强攻,老大老二不肯,劝兄弟忍耐几日,找个机会再下手不迟。老上官虽是年事已高,但他头上还罩着个官府封的镇长官衔,出师有名才好,因而事情就耽搁了下来。上官雪公开比武招亲,激怒了老三青骡子罗世瑜,按他的脾气性格,当晚就要来双龙山寨伐兵问罪的,只因青龙山到双龙山中间隔了一条大河,夜渡不便,所以才推迟了一宿。青骡子刚下头一拨渡船,不等哥哥们聚齐便匆匆上山,以为拿下上官父女等同于裤裆里摸卵子,一抓一个准的,谁知碰上高手小太监,枉送了性命。老大老二刚到山下,就与落荒而来的散兵相会。哥俩抱着老三的尸体大哭一场,发誓要为兄弟报仇。
俩骡子通红着眼睛,合力齐心,夹攻小太监。潘又安不慌不忙,左来左挡,右来右击。不出十个回合,俩骡子毙命,丧身于小太监的枪下,齐齐追赶兄弟去了。
老上官大喜,趁势发兵,一举拿下青龙山寨,自此天下太平无事。
小太监再入洞房已非昨日可比。
旧戏新唱,老调重弹。小姐扳着小太监的双肩,娇吟一声,呼道:
“冤家,你就算真是太监,我也爱你!”
小太监稍一愣神,噗哧笑说:“傻瓜,我若真成了太监,你还爱我什么?”
小夫妻俩缠绵一夜,表过不提。
第五十六章 上官雪送君黄河渡口(1)
小太监说明了自己的身世,小姐讶异道:
“官人你果然是太监!”
“娘子莫非后悔了?”小太监笑问。
“不后悔,”小姐坦然说,“名义上你虽是太监,实际上你不缺这不缺那的,我干嘛要后悔?”
“可是说明了话我就该要走了。”小太监新婚燕尔舍不下娇妻,但又不能不走。
“走,你往哪儿去?朝庭里要杀你,你还自去送死?”
“杀我的不是朝庭,是丞相王书贵。如果我不回去,王书贵连皇上都要杀了。”小太监解释说。
“大臣能杀皇上,那还不反了天了?”上官雪不信。
小太监又耐着性子讲了一通朝庭中的事。
“官人直接回朝中吗?”
“还不能,再说我如这样回去,到不了京城先被王老贼派的人杀了。”
“官人要去哪里?”
“去大漠,看望我的一个知心朋友,不不,不能叫朋友,她是我尚未拜堂的妻子。”
“什么什么?你已是家有妻室的人了?我一辈子最怕做人妾,最终还是成了小妻。”小姐抱怨道。
“这也不是我的过错,”小太监坏坏的一笑,分辩说,“当初比武招亲的时候我就没敢使出全力,都是你也不问我愿意不愿意,麻袋里装了来,我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雪儿噗哧一笑,说:“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多的什么心啊?当小老婆也是一种行当,能当太监的老婆,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个?”
小太监说了他黑儿苏丹的经过,为了避免麻烦,他索性把曹花枝和鲜爱莲也一骨恼儿和盘托出、如实交待清楚了。
上官雪叫道:“天哪,加上我你竟讨了四房妻室,我还不一定是最后一个,这么多的老婆你能养活得起吗?”
小太监笑道:“吃饭倒不是问题,关键是你们几个将来以后在一起能否合得来?你们的脾气性格各不相同,乌儿苏丹刚烈、曹花枝爽朗、鲜爱莲温厚,你又……”
“先别忙给我下结论了,”上官雪截住小太监的话头,打断说:“说了这么多,你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第五十六章 上官雪送君黄河渡口(2)
“哪一点?”小太监急听下文。
“我们几个都十分爱你,你也会像我们爱你一样爱我们吗?”小姐问。
“那当然,”小太监语气坚定的说,“你们几个在我心里比我的生命都重要,等将来有一天,我会舍弃我的一切,和你们永远在一起,那怕是给我个皇帝做我也不干!”
“我明白了,官人。你去找你的乌儿苏丹吧,但愿你有一天来找我,她们也不反对。”小姐调侃说。
“不会的,怎么会呢?”
短短几天功夫,上官豹的势力大增,除了青龙山,其它一些小寨也都归附在他的麾下。三匹骡子已除,他当可高枕无忧矣!大女婿黄光复、二女婿林开元和两个女儿一道上了青龙山当正副寨主,他已经发下话去,择吉日委任三女婿和三女儿做双龙山大寨主。
小太监辞别岳丈,老上官吃了一惊,问道:
“贤婿莫非嫌官职耽?这好歹也是一方净土,夜郎国小,总是一家番王,人生如此一世莫过如此,贤婿还要怎地?”
“岳父大人,”小太监解释说,“不是我不肯留下,实乃小婿有难言之隐,不走也由不得我。”
雪儿在旁劝道:“爹爹,让他去吧,他真有要事哩!”
老上官嗔道:“这个丫头,不帮我劝劝你的夫婿留下,反倒做起我的工作来了?”
小姐急道:“爹爹,一两句话说不清,等官人走了我慢慢给你说。”
“贤婿何时动身?”老上官转过身去问小太监。
“明日。”
“明日不行,半月吧?”
“岳父大人,就是明日,我的时间紧迫。”
“既是半月不行,那就十日.”
“…………”
两人争执不下,小姐从旁折中说:
“三天吧,爹爹不能再纠缠了。”
老上官慨然一笑,道:“真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爹爹好心好意为你挽留女婿,你反倒说我纠缠?好吧,三日就三日,吩咐下去,盛宴三天,为贤婿践行,把大女婿二女婿统统请来陪客!”
黄河渡口。
雪儿道:“官人,过了黄河咱俩就人分两地,远隔万水千山,为妻不在你身边,望君多保重。”
第五十七章 小太监错回故里(1)
小太监说:“娘子,咱俩分别只此一回,再相逢时永不和你分离。”
小姐嫣然一笑说:“官人是信人,奴家不信也信。可是这漫漫五个三百六十五天,可让我如何打发得了啊?”
小太监泰然道:“五年之后,你我方才风华正茂,尤如花团锦簇。那时我已功成名就,帮老太太和她的傻儿子把江山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我才急流勇退,阂的夫人们一起归隐林下,安享青年哩!”
“官人真乃好男儿,知恩必报,疾恶如仇,好人必有好报的。”小姐禁不住夸赞道。
“娘子请留步,潘又安过河去了!”
上官雪一直在用强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好想把一张笑脸留给离别远行的丈夫,终究未能如愿。眼泪在眼角打转时她急忙转过脸去,等她回过身来后,渡船早已离岸,水流哗哗,波涛汹涌,尤如万马奔腾一般,她只远远地瞥见船头那匹白色的骏马、屹立在船头、曾经被误认为是太监的而如今是她亲爱丈夫的那个人……
十岁那年小太监离开老家,踏上一条坎坷艰难的太监路。他家的亲朋好友左右邻舍决不会想到他如今还有个男人的标致留在身上。天可怜见,地可怜见,小太监竟然又囫囫囵囵地回到他阔别多年的家乡。村庄已经记不很清楚了,但他们家的房舍,他依稀还有些影响。
他本不准备回家的,说老实话,他对老家的人没有太多的好感。把他送到皇家去当太监,当初决不是出于这些好心人的美德。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把自己的儿子也送去被人阄了呢?不管有几个儿子。为什么是他?他有幸保住了男人的特色,也决不是家乡出了高人,算出他这一生必有奇遇,否则这样的好事根本就不可能轮到他。
一次,小太监在这次旅行途中的一个小破庙里,为了避雨他不巧遇到一个中年乞丐,半疯半傻的。小太监看他可怜,随手掏出一块银子扔到他手里,那人咕咚趴到地下叫了他一声“爷”。他有意捉弄那个乞丐说:“朋友,如果我给你一大堆银子,你肯把你那样东西割下来送给我吗?有了这些银子你以后也用不着再到处讨饭了。”乞丐摇摇头说:“不行不行,你就是给我十堆银子,我也不干。人没有了那物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见,一个傻乞丐都知道那样东西的重要,何况常人?
第五十七章 小太监错回故里(2)
走近村子,他正要找人打听问路呢,突然有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他认出了张三奶、李四婶,还有王家奶奶、白胡子老阿爹,那时他的胡子花白。但是没有人认出他,他从十岁到二十岁,早已完成了从少年到青年的人生蜕变。这期间的变化太大,一般人一般关系是认不出来的。
小太监鬼使神差地去敲自己家的大门,他分明感到背后有许多人在对他指指点点,一群小孩子跟在他的后头,不远也不近,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开门者是位中年大叔,小太监想不起这个人留在他记忆中的面庞,就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声,说:
“大叔,这家的人呢?”
中年大叔开头有些诧异,醒过神来之后,他笑道:
“我就是这个家里的人呀!”
“我是说,再早,这家里的人?”小太监自己也奇怪,他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词汇,只好说,“这家人是不是从前姓潘?”
“我们村里姓潘的太多了,不知客人要找哪家?”中年人很客气的说。
大概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紧跟着从院里走出一老一少俩女人。他一眼就认出了她们俩,老的是他姑妈,年轻的是他表妹。他叫了一声“姑妈”,然后解释说:
“我是安子。”
姑妈先是一惊,紧接着便张扬地大呼小叫起来,嚷嚷道:
“天哪,你是我们家的小安子呀!你不说,我哪儿能认出你啊?乖乖,都长这么大了,你看出落得这人材,俊俏地跟个女孩子一样。”
姑妈眼圈红红的,做出要哭的样子,还没等他说话,姑妈又指着身后的女孩说:“丫头,这是你安子表哥,他出门早,你可能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表妹口快心直,过来要拉小太监的手,小太监避开,表妹嗔道,“表哥你不认识我了?”
小太监进院,那位中年大叔牵马,一个劲地啧啧称赞道:“到底是朝中来的人物,你看这一身穿戴,还有这马,一辈子谁见过?得卖好些银子哩!还有这镫,哎哟,这该不会是金子打的马镫吧?”
第五十七章 小太监错回故里(3)
小太监十分清楚地记得表妹的名字叫红绸儿,红绸儿小他一岁,小时候不叫他哥,直接呼他为安,有时候叫错了叫成“嗯”的情况也有。爹死了以后他在姑妈家住的时候最久,照理说姑妈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能靠得住的直系亲人哩,但不知为什么姑妈好像不怎么喜欢他。爹妈活着的时候他还小,很多事记不全,但有一句话他至今记忆犹新。有次他和红绸儿在院中玩耍的时候,姑妈对母亲说:“安子模样长得俊,绸儿也水灵,莫如让他俩结为夫妻,好一对童男玉女哩!”母亲没说话,只是咧嘴笑了笑。父母先后病故之后,姑妈对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姑妈家住临村,他是孤儿,自然到姑妈家去的次数最多。不知怎么,盛饭的时候他总是排在最后一个,而姑妈每次都要很张扬地喊:“哟,怎么到安子时饭就少了?”姑爹是个好人,经常乘姑妈不注意把自己碗里的饭倒一些给他。红绸儿则不,吃完了自己的饭就敲着碗嚷嚷:“娘,安子每回到咱家你都做饭少。”姑妈狠狠地白女儿一眼说:“噢,下回多做点。”下回还是一样。以后他走了,入宫当了太监。让他当太监是谁出的主意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他也记不清楚了,至于姑妈后来怎么又住到他家这自然是后话。但是姑爹好像换了人,那位牵马的大叔好像……
姑妈他们全家人很客气地把他让进屋子里,他还没坐稳又急忙起身从马褡裢里掏出一块金子,捧了一捧银锭,说:
“姑妈,走得急,忘了买礼物,这点钱就留给你们贴补家用吧!”
中年大叔站起来,急着走过去看桌上放的金子银子,被姑妈在上拧了一把。大叔辩白说:“我拿点钱去割几斤肉,再打二斤酒还不成吗?”姑妈没吭声,中年大叔拣了块银子就走了,走到门口还回头朝小太监笑了笑。红绸儿去灶间烧水,姑侄俩在堂屋叙话。
姑妈问:“安子,你这回来,是常住还是就走?”
小太监说:“路过,只住一宿,明天就走。”
第五十八章 亲姑母陡起杀心(1)
看得出姑妈分明是长舒了一口气,又问:
“干嘛那么急呢,好不容易来一趟,咋不多住些日子?”
“事急。”小太监吱唔道。
“是皇上派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出来的。”
“噢。”姑妈再没往下问。
中年大叔买回来不少菜蔬,有熟食还有生肉。姑妈背过身去小声问中年大叔:“找的钱呢?”大叔红了脸说:“待会给你说。”
小太监饿了,他好久没吃过家乡饭了,他特想吃那种面糊糊烙的油饼儿。但是餐桌上没有,他也不好意思张口要。姑妈在他的心目中一直就很威严,现在虽然大了,他还是有点怕姑妈。姑妈一直没有向他介绍那位中年大叔的真实身份,他也没问,猜也猜到了。
吃过饭后安排休息地方,姑妈说:“别滕房子了,安子明天就走,怎么不是一宿,就让他和绸儿住一屋吧!”
“这怎么成呢,男……”中年大叔急忙打住,大概他也听说过他的太监身份。
能感觉出来,绸儿表妹对他很亲切。小太监是经过风雨的人,他能看得出来,那种亲切是女人对女人的亲切,对他丝毫没有异性的憧憬好奇和向往,她已经认定他是个中性人了。
钻进红绸儿的被窝之后,小太监不经意地问:
“表妹,我只记得你的乳名叫绸儿,你的大名叫啥?”
绸儿幽幽地说:“爹死后我随了母姓,叫潘金莲。”
时候还早,小太监要吹灯睡觉,绸儿不肯,说:“表哥,不急着吹灯,咱俩亮着灯说会儿话。”
小太监说:“那也行。”
“表哥,你叫什么名字?”潘金莲问。
“我叫潘又安。”
“这么说咱俩成一姓了?”
“你没听人家说,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吗?”小太监敷衍道。
“我听我娘说,好像咱们本不是一家,我娘说舅舅是姥爷花钱买来的。”乡里女孩毕竟见识浅些,该说的也说不该说的也说。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小太监故意装糊涂,其实他早就清楚了。
“表哥,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答应不答应?”绸儿似乎有难言之隐,说这话的时候她用被角盖住半边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