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潘元帅班师回朝即遭擒(4)
王丞相义愤填膺,慷慨激昂,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来劲儿,口诛手伐,唾沫点儿下小雨一般,小指头蛋儿一直在小太监的鼻梁骨上下晃悠。奈何人老体虚,身边女人又多,硬木架不住斧砍,有时耐不住了房事上多加几个班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再说早年间就有过气管炎的毛病,那样身子骨怎能经得了这样折腾,不多时便憋不住大声咳嗽起来。朝堂又大,空谷回声一般,聒得满朝文武百官耳朵门子发痒。百官倒不打紧,就怕皇上那里生气发了龙威。谁知举头往龙椅上瞧去,小皇上或许是头晚上多吃了几颗豆豆,或是对眼前事不大感兴趣,尚在闭目打座养神哩!王丞相张开大嘴,放声地大咳不止,不是有舌头堵着,差不多要咳出二两肉出来。有几位重臣见状不忍,匆忙过去,此时也顾不了朝纲朝纪,朝风朝仪,又是帮他捶胸,又是帮他捋背。好半会王老头才顺过这口气,挥挥手让几位同事归班入列,他接着又仰面朝着小皇上奏曰:
“吾皇万岁,臣以为潘又安犯欺君误国之大过,论罪应乱棍击死。奈何还有一乱账尚未交割清楚,故先收监死牢,待大理寺审讯后再行定罪。”
小皇上方才打了一个盹儿,迷迷糊糊听老丞相啰嗦了大半天,刚一睁开眼就听丞相说要拿下潘又安。他怀疑自己是否听岔了,晃了晃脑壳又问道:
“老爱卿言下之意是庆功宴不开了?”
“庆功宴是庆功宴,老臣的意思是先把潘又安抓起来打入死囚牢。”
“抓他干嘛?大老远回来,今晚还要他陪朕睡觉觉哩!”
“睡觉事小,国家安危事大。皇上寝宫有皇后、妃嫔,还有无数的宫女们陪着,搂着个小太监睡觉有啥意思?”
“就要和他睡!”小皇上固执的喊道,“母后在时,都是他天天陪着母后睡觉。现在母后不在宫中,轮也该轮到朕了。再说,有人说他没有小鸡鸡,有人说他有小鸡鸡,今晚朕要亲自验明正身,看他到底有没有小鸡鸡?”
“不行!”王丞相唬着脸,正色道,“皇上应以国事为重,不能耍小孩子脾气。潘又安乃朝庭要犯,如让其逍遥法外,则是对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犯罪和不负责任。皇上,请速下旨,先将罪将潘又安擒拿下狱。”
小皇上看了看王丞相的脸色,犹豫了半会儿,才说:“既然老爱卿执意要抓,那就抓吧!折腾了半天,朕的肚子也饿了,还急等着吃庆功宴呢!”说罢,小皇上又不好意思地朝小太监说,“皇弟呀,这事你也别怪朕,过几天朕还要到死囚牢里去看你哩!”
第二十二章 佟二将围城兵谏事便成(1)
佟家二将本事虽然不济,但由于自幼随父在兵营长大,带兵管兵约束部众却甚是有方。小太监去后,二人即刻召集其余众将,发狠说:
“大帅先去朝见皇上,临行时留下兵符帅印在此,嘱托我二人暂行元帅职务。大帅是何等人物想必诸位有所不知,他乃太后亲封的义子,和当今皇上以弟兄相称,出山前就是王爷封号。如今有事先行一步,行前命我二人便宜行事,如有不从者以军法从事,尔等有何见教?”
众将看兵符印信齐全,二人又都是皇太后的亲兄,哪个敢有疑义,遂一齐上前参道:
“我等愿听二帅吩咐,如有违者,甘愿受戮!”
二将说:“明日午时,如大帅不归,众将随我二人率军围城。今夜早早安歇,传令三军,不许饮酒,不得离营,不得营内行走,传播不良信息,违者立斩。明日入城之后,重赏全体将士,军旅放假三天,每人纹银二十两,布半匹,酒一坛,肉十斤。将校以上,另有好处。”
众将欢呼,得令而去。
佟家二将,老大叫佟世贤,老二叫佟世禄,兄妹仨人,一人大一人三岁。佟碧玉三十八岁,她的长兄四十四,次兄四十一。
佟氏家族,追根溯源本是穷苦农家。父亲佟振山原籍江南,学得一身好武艺。他十八岁那年为了进京考取武状元,家里缺盘缠,无奈他只好带了三天的干粮上路,吃完了干粮就沿途找活干。边走边干,边干边走。有次他给一家财主当短工,任务就是帮东家把刚耕过的一块地再重新犁一遍。他也不问犁过的地为何还要重新再犁,反正有人出钱他就干活。耕到半中间的时候,他突然听到犁铧“喀嚓”一声响亮,他一听声音坏了,必是把东家的犁打坏了,照协议这是要赔的。佟振山拉起犁铧,一瞅犁铧完好无损,这才放下揪起的心。他怕下趟过来还碰到这块石头,就下决心要挖出这块石头。当他扒开泥土时,却发现是一个坛子,坛子用紫泥封着。佟振山小心翼翼地打开泥封一看,顿时惊呆了:坛子里装着满满一坛银子。
第二十二章 佟二将围城兵谏事便成(2)
他一猫腰,抱起这个坛子,牵着牛,扛着犁就回家了。回到东家,他拴好牛,放下犁,抱着坛子就进了东家的上房屋。东家的管家看他抱个坛子进来,就开玩笑说:“振山,抱个破坛子做什么?想喝酒了?”佟振山说:“这是从你家地里挖出来的,理应是你家的财产,撅归原主了。”说罢就把坛子放到地下。东家管家打开随便看了一眼,就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既是你挖出来了,为什么给我,你还是拿去自己用。再说这块地我刚买来不久,地主已不知去向,叫我如何处理?”佟振山说:“如你不收我就把它重新埋到原地罢了?”“埋与不埋与我何关?”一个决意物归原主,一个坚辞不收,两人正在争执不下,突然进来一人。来人是东家的安人(老婆),安人说:“错了错了。”两人齐声问道:“什么错了?”安人说:“你们以为地里会长银子呀?那是我家小姐埋的。”“小姐为何要埋银子于地下?”二人问。安人说:“二位有所不知,我家小姐算了一卦,她的终身就在这块里说话。算命的先生让她埋一样心爱的物品在这地里,然后雇人来耕,谁挖出这件物品谁就是她的夫婿,不管是老是小,是俊是丑,她都得无条件接受。如男方不要她或是已经娶妻在家,她就只好终老在家不再嫁人。”管家笑了,说:“让你捡个便宜。”佟振山说:“你怎么知道是便宜,要是火坑呢?”“火坑你也得跳,谁让你不长眼睛,多管闲事。据我所知这块地已翻了八回了,没有一个人翻出来,偏偏叫你翻出来了,不是你自找吗?”几个人正说话,老爷来了,老爷一听来龙去脉,二话不说,指定佟振山说:“小子,就是你了!我听说皇榜上说的比武日期已近,你明日即刻出发。这一坛银子你带上,另外我再送你一匹好马。比试之后,不管中与不中,即来我家迎娶小姐。小姐长相如何是否贤惠你也不要打听,既是命里注定,人岂可胜天的?”佟振山校场比武,连胜七场,高中头名状元郎,官拜边关镇守使。他本来是想,如若不中,就把银子还于人家,或是凑不够数的再干活顶账。如今果然中了,就不好开口说反悔的话了。他暗暗揣摩:小姐必是丑陋无比,或是哪里有残疾,盲聋瘸哑,否则怎会花这么大的价钱招夫婿?佟振山为人正直厚道,不愿拂了人家一片好心。他心事重重地去那家娶亲完婚,当夜洞房花烛,他揭开新娘的红盖头一瞅:呀,小姐是个天仙!
第二十二章 佟二将围城兵谏事便成(3)
家风门风代代相传,佟振山的三个儿女皆是信义之人。
第二天午时已过,小太监那边杳无音信。佟世贤、佟世禄心知情况不妙,为了老父和小妹,也为了小太监,反正是豁出去了,犯一次天条就犯一次天条。佟氏二将决定发兵围城,其余众将则是事先约定好了的,不须多加吩咐,五千人马为一队,分四路围定四个城门,摇旗呐喊,高叫“潘元帅出城督军,否则将攻进城去!”
头天王书贵在庆功宴上多喝了几杯酒,夜里趁着酒意又干了些不尴不尬的事,这阵刚从□□起来,正想要掇弄傻皇上发旨把城外的兵马招进城中,兵士一律放假,将官在家候命。忽听家丁来报,城外四周聚集了无数的反兵,扬言要攻破城池。王书贵慌忙爬到城头女儿墙上朝下一望,妈呀,黑压压的一片,不知有多少人马?王书贵文的可以,武的不行,他六神无主,慌作一团,只好派人去请皇上出面弹压。
小皇上正和几个太监宫女捉迷藏呢,听说有兵马围城,他觉着希罕,刚要准备摆驾乘龙辇出去看看热闹,半路上碰到丞相派来的人。小皇上在城楼上看到领头的是他两位舅舅,就大喊道:
“国舅,你们快进来呀!昨天摆的庆功宴你们都没赶上,朕心里好不舒服呀!”
佟世贤叫道:“皇上,潘又安是大帅,他不出场,这些兵马无法节制约束,一旦杀进城去,可不得了了!”
小皇上回头看王丞相,王书贵此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怕乱兵一旦入城,玉石不分,再冲进他的宰相府,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一切都完了。他没有更好的建议启奏,只好点点头说:
“皇上快传圣旨,调潘又安潘元帅出城督军!”
小太监尚在死囚牢里琢磨事哩,突听有人高喊:“圣旨到,请潘元帅潘又安听宣!”
小太监知道事成了。从昨天午间开始,别说庆功宴,直到现在整整一天了他水米都没沾牙哩,饿得前心贴后心,嘴唇起泡开了花,口干舌燥的好难受。
第二十三章 皇太后蒙难荒郊岭(1)
虽是受了些苦,也使他悟出一个道理,伴君如伴虎啊,朝堂就像狼窝,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可能。若要自己的脑袋稳如泰山,必须要打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因这一出戏,也让他明晰了这一切都是叫王丞相的那个老头在做祟。王丞相表面上虽不是冲他而来,但无形中却让他当了一回替死鬼。今后如果在朝堂里站住脚,能保住自己的脑袋不落地,要么投靠王丞相,要么拉起自己的队伍。投靠王丞相肯定是不行了,人家不会把他一个小毛孩子况且还是个没把的小太监当回事的。只有和姓王的对着干,对着干要有力量,要有靠山。靠山是谁呢,当然只有太后一人,如果不找到太后,他仍将是死路一条,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小命仍在人家的手心里攥着。
因为事急,小太监只好坐在轿子里就餐。抬轿的轿夫被催赶得如飞一般,小太监才吃了个半饱,轿子已到城头。
王书贵今天的态度和昨天相比已判若两人,先对大轿拱拱手,然后笑吟吟地说:
“潘帅呀,你看你带的这些军队,净是穷折腾,有啥话不好好说?如果昨天和你一道入城的话,也没今天这些事,你也免了牢狱之苦了。大帅,我可都是为了朝庭着想,你不会怪我吧?”
潘又安冷冷一笑说:“是啊,今天的事是没有了,可我的脑袋却是有事了。”
“哪里哪里,怎么会呢?”王丞相尴尬的笑道。
小皇上老远看见小太监,大声喊道:“皇弟,快过来呀,皇兄有话给你说呢!”
小太监气呼呼地走过去,这回他没磕头。
小皇上说:“你快把你的人喊进城啊,他们听你的。吵吵嚷嚷的,朕害怕。”
“军队进城可以,但皇上要依我三件事。”小太监说。
“说吧,朕依你就是了,咱哥俩谁跟谁呀?”小皇上正在用人之处,这个道理他懂。
“第一不能褫夺我的兵权。”
“行行,不就是个大元帅嘛!”小皇上很大方。
“第二要任命我为兵部尚书。”
“也行,朕的姥爷退休之后,这个位儿还空着呢!”
第二十三章 皇太后蒙难荒郊岭(2)
“第三不能随便杀我。”
“这个容易,朕不说话,谁敢动你一指头?”
“那不行,口说无凭,要有实物。”
小皇上摸索了半天,从腰里摸出一把不知干啥用的匕首,说:“这个给你,就叫尚方小刀吧,以后谁说要杀你,你就先戳他两刀子。”
小太监大功告成,知道眼下已是无忧。遂上前接过皇上手中的匕首,趴地下磕了个头,喊了声万岁。爬起来走到城头箭垛子口上,大声朝下喊道:
“佟世贤、佟世禄二将听令,传我的话,号令三军整队,凯旋门入城!”
“大帅答应我们的每人银二十两、布半匹、酒一坛、肉十斤呢?”有个小兵在城下喊道。
潘又安说:“说话算数,再加一倍。”
城下一片欢呼声。
王世贵在旁,刚才是吓得打战,这会是气得发抖,没料到一场好戏却让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给搅和了。
小太监没有急于入宫,他在皇上那儿告了几天假,说是回家省亲,其实不知是去了哪儿。
那天,佟碧玉出寺院,上了凤辇之后,刚一落座,就听“唿嗵”一声掉进一个深坑里,连惊带吓又跌了个结实,当时就昏晕过去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夜里了吧,她瞥见了天上的星星。隐隐约约,她看到有人再挖坑。她开始纳闷起来:她不是掉进坑里了吗,怎么这些还要挖坑。辩认了半天才搞清楚,如今她不是在坑里而是躺在地上,眼前不是有满天的星斗吗?她开始分析判断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她贵为太后,富有天下,当今皇上都是她的儿子,太后太怎会落到这般地步,谁敢动她的心思?思来想去,她终于悟出来了,肯定是朝中出了奸侫之臣,父亲刚被解职,她即遭毒手。儿子皇帝昏钝不堪,她如一去,这个天下可不就改了姓氏了。她扭头往四周一看,四处黑影闪动,依稀有几个执枪荷戟的武士,近处两三个人在拼命地挖掘深坑。她不由暗忖:自己的大限到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是个女人家,循规蹈矩,只在后宫行事,从不干预朝政,是谁这么狠心非要置她于死地呢?沉思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究竟。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此人不是别人,就是她的儿媳——王诗媚王皇后。后宫因为有她撑着,皇后并无多大的作为。可是儿子太不争气,据宫女们说他连那事都干不了。莫非是皇后心怀不满暗地派人做了手脚?她无能耐,可是她有个做首辅的爹在朝中啊!佟碧玉认定必是王诗媚这个死丫头使坏无疑。然而此时此地,是她又有什么用呢?她一个将死之人,知道了也是白知道。
第二十四章 潘又安寻母遇山贼(1)
不消多时,坑已挖好。挖坑的人扔下锨镐之类的家什,走过来搬她的身子。佟碧玉急忙合上双眼,任凭他们提胳膊拽腿,她则是一声不响。
“好像是死了。”一个人说。
“不可能,死人身子怎么还这么软乎?”另一个人驳斥道。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不受罪了。”
“还不一样,等会土一埋,知道啥?”
“一朝皇太后,人中龙凤,就这样结果?”
“唉,有什么办法?上命不从,你我还不是得死?”
“我俩还不是跟个蚂蚁一般。”
“兄弟,太后头上的首饰你收拾利落了,待会丞相可是要验货的!”
“没事,你放心,都在在这儿呢!”说话人拍了拍自己身体的某一部位。
几人说着话儿,刚把佟碧玉抬进坑里,正要往里铲土。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啸,长鸣不止,在这空旷无人的荒山野岭之中,尤显瘆人。一人见状急呼:
“兄弟们快跑,狼群来了!”
“人还没埋哩!”
“埋什么埋?狼吃了还不是跟埋了一个球样?”
小太监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没有太后的庇护,他很难在宫中混得下去。再说了,太后待他慈母般的深情,他岂能忘怀?太后虽然大他二十来岁,李隆基大了杨玉环三十多岁不还“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哩?随着年龄和时日的变化,太后对他已由“夫君之爱”逐渐被姐弟情、母子义所代替。太后宠他、爱他、关心他,但不是由着他的性子发展,他的功课武艺一天都没耽搁。后宫里三千粉黛中只有他这匹唯一一个可以配种的“马”,然而太后并不容他到处纵情胡作非为、招花惹蝶,这不仅是为了醋意,主要是为了他的身体,他的年龄实则还小。还有,如果不是太后为在战场厮杀的他去数十里之外的碧云寺拜佛诵经,祈祷他的平安,谅必也不会遭小人陷害。小太监暗暗发誓:找不到太后他永不进宫,也决不回朝做官。那个傻皇上哥哥想必也不至于想他想得夜不成眠寝食难安的,再说眼前皇上也不会有生命之虞,边关师父孟浪手下的八万雄兵足可以震慑不可一世的王书贵老贼。再说了,师父不是岳父,几道金牌即可被诓回朝中的。
第二十四章 潘又安寻母遇山贼(2)
然而,天地之大,沃野千里,放眼四顾,人海茫茫,哪里去寻一个人?太后在宫中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放入人海如滴水入江一般。况且也不知她是死是活,浑如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蛛丝马迹也都没有。当然,捷路倒是有,找找王书贵,一问便知,可是人家会告诉他吗?别说是灭九族的事,就是小偷偷了人家的东西,打死都不肯说的。前后想想,小太监决定追根溯源,再去碧云寺实地勘察一番。
碧玉寺方丈禅僧□□师上下看了一眼小太监,遂打个稽首,默默念道:“施主请了。”
小太监也双手合十,恭恭敬敬言道:“法师请了。敢问法师,太后娘娘来贵寺进香前后有何徵兆?”
“贫僧乃出家之人不问世间之事,请施主不问也罢,阿弥托佛。”
“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这也是佛门首倡,大师今日怎能拒我于千里之外,莫非见死不救乎?再说,既是太后进香许愿,日后必要还愿。太后富有四海,法师如能帮她一次,岂能亏待了贵寺?”小太监也不是省油的灯,三言两语就可打发的。
老和尚语塞,稍稍一顿,禅僧才说:“太后娘娘宏福齐天,光临小寺乃是小寺的荣耀。出家人不贪钱财,太后娘娘捐献善资多少,那是太后的功德。施主既是有心之人,老僧无妨就多言两句。出山门之后,东去二百里,有一座山,名曰‘狼牙峪’,施主不妨到那里碰碰运气。”
小太监谢过老法师,正要动身,忽然法师又说:“施主且慢!”
“□□师还有何见教?”
“老僧观施主一身正气,祥云笼罩,将来必有一番造化。临行前贫僧有八字谶语相赠,你可且记于心。”
小太监深施一礼,道:“恭请法师指点迷津。”
“心无止境,激流勇退。”
小太监不解,再要问时,老僧已然返身退去了。
小太监出了寺院,按照老和尚指就的方向,纵马直奔狼牙峪。两百里的路程,小太监的坐骑乃是宝马良驹,风驰电掣,至多也就是一个多时辰,转瞬间的功夫即到。
第二十四章 潘又安寻母遇山贼(3)
狼牙峪,顾名思义,的是实至名归,三面临山,一面是沟。山势险要,犬牙交错,似有无数匹巨狼张开倾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望天而啸。山势险恶不说,一条大沟,坡陡路窄,又有参天大树遮天蔽日。不闻鸟语花香,但见阴风习习,仿佛在密林深处有无数的眼睛再紧盯着过往行人。这是白日,尚且令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倘若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不知做何窘态?
小太监正在犹豫之间,突然间丛林里发一串长啸,狼不似狼,虎不像虎,螭魅魍魉的叫声一般。小太监顿时慌作一团,东张西望,仔细搜索四周,看有何物出现。幸亏他是经过大阵仗的将军,否则吓也吓死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唿哨”过后,随即树丛中闪出一路“人马”,穿着褴褛,几不遮体。为首一人,脸黑似漆,青面獠牙,面目甚是狰狞。座下骑一匹青花骡子,手执狼牙殳,见了小太监,高声大叫道: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卖路财!识相的,留下马匹钱财,扭走人,不知趣的,拿命来!”
小太监稳了稳神,仔细瞅瞅,喊话这人,脸上有几处炭粉脱落的痕迹,牙齿外露,决非人牙可比,这人分明是化了妆的。他想但凡是装神弄鬼之人,必无多少真本事。手下七八个“亲随干将”,也是骨瘦形销,面有菜色,多是营养不六致。
“要钱还是要命,速速决断?”为首的等不住了,晃了晃手中竹殳喝道。
小太监暗忖:若要动起手来,这几人必不是对手。不怕打不过,就怕他们闪身跑了,隐入山林之中,叫死叫活就是不露面,哪里去寻?这样想罢,他决定采用慢军之计,只动口,不动手。因而就说:
“大王,小生乃是经商之人,有万贯家财。在京城开得一家饭庄,生意甚是红火。小生心想自己好了,不能忘了根本,因此上回老家接老娘随我享福,不想半路上遇到歹人将老母劫去。前日歹人中有个头儿被我手下拿住,经我再三良言相劝,并保证不取他的性命时,他才实言相告说,老母被他们藏逸于此山之中,具体位置他想不起来了。如此,我单枪匹马只身进山,遇到列位,也是缘分。如你等知道我母的下落,我愿分半数家产与诸位好汉,让大家随我一同进城享福。我说的句句是实,如若失言,必与此枪无异。”
说罢,小太监横过银枪杆儿,担在膝盖上,两手一用劲儿,“喀嚓”一声折为两段。
山贼们听了小太监这一番话,顿时引起轰动。贼众不见贼头发话,自然不敢擅自表态,只是窃窃私语罢了。从他们的小声嘀咕当中,小太监已经隐约得知:太后就在他们手中。
第二十五章 皇太后重复辟(1)
山贼头儿问道:“你说的话句句是实?”
小太监答道:“母亲在我手里那是千金难换的宝贝,在你们手里则一分不值,我骗你们做什么?”
头儿说:“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拿来做个抵押,口说无凭的。”
小太监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一样像样的东西。他多年生活在皇宫,花钱的习惯没养成,还以为是天下都实行供给制哩,吃饭穿衣不用拿钱去买。听贼头一说要值钱的东西,才猛想起世间是要花钱的。突然他触到脖子上挂的那块玉,还是乌儿苏丹临分手时送给他留作纪念的,值钱多少搞不清楚,因为是情人送的信物,经常揣在情里,总感到心中热乎乎的。今日事急,顾不了许多了,先拿出来充个数。摘下玉石扔给头儿,问道:
“这个行吗?”
头儿接过去仔细瞅瞅,然后摇摇头说:“一块破石头,涂上点颜色,能值几个钱?不行,半麻袋谷米都换不来的。你再找找,看还有啥?”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把那块玉塞进怀里了。
不是贼头儿看走眼,而是他根本就不懂行。此玉乃是一块纯正的红珊瑚,个头、纹路、颜色,形状,造形等均属上乘,不说价值连城,一千两银子怕是是买不来的。
小太监急得心里发火,有心打马过去一把擒住那个山贼,好立刻救出太后娘娘。可是转念一想又怕打草惊蛇,人家不和你死打硬拚,扭跑了,钻进茂密的林子里,你去哪里要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小太监想起小皇上赐于的那把“尚方匕首”,这可是事关生死夺命的宝物哩!倘若王书贵那儿再找岔,没准凭这样物事就可以抵挡一阵子。如今为了救人,他也豁出去了。当然了,他不敢说也没必要对贼头说是皇上给的,
头儿翻来覆去看了宝刀几遍,很内行地点点头说:“这个还差不多,多少能值俩钱。刀口也锋利,就是短了点,不然可以做兵器。好了,我看你是个老实人,也不刁难你了。你老娘如不是我们,早让那些土匪埋了。这救命之恩你可不能忘了,咱们人货两清,不过你这匹马可得留下。我们在这山里苦惯了,没命跟你到城里去享福,你带上你的老娘走人,以后别再来烦我们。”
第二十五章 皇太后重复辟(2)
这个贪心的家伙!小太监心里骂道,不过太后有了着落,他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话又说回来,这些物事和皇太后相比,那又是天壤之别了。
小太监下了马,马被山贼牵着。沿着曲里拐弯的蚰蜒山路,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方才见到几孔破败的土窑洞。但见炊烟袅袅,又闻鸡鸣狗吠,分明是有了人家。不是有人带路,常人决难发现这个神秘的所在。“村口”上几位穿着怪异的女人,一见她们的“队伍”凯旋而归,高兴得手舞蹈。一个山民指着一孔窑洞说:
“进去吧,你老娘就在里头。”
洞里光线很暗,小太监蹙着眼睛仔细搜索了半天,才看到草堆里卧着一个人。蓬头垢面,衣不遮体,脸黄如纸,形销骨立,这哪里像是贵为太后、富有天下的皇家母?分明就是穷山恶水里的老乞婆。
小太监匍匐倒地,双膝跪行,两行热泪滚滚而流,哽咽着大叫一声,道:
“娘啊,儿救你来了!”
佟碧玉恍惚之中听见有人唤她,忙睁眼细瞅,好半天才认出是小太监。顿时百感交集,不禁潸然泪下,双手搂住小太监的头脸,悲声泣道:
“儿啊,莫非这是在梦中?”
小太监背定皇太后,如飞下山。临行前他和头儿约定:七日之后,拿一马车粮食来换那块石头和小刀,马匹就不要了。头儿暗暗窃笑:这样的傻瓜也能发财?这样的账躲不过来还做大买卖哩?这两样物事加一起也不值一马车粮食呀!自然是满口应承,还额外发誓说谁若失言就是猪狗!
两百里路程走了足足五天,期间无非是讨饭、借宿,甚至有一两次卷缩在小破庙里熬过凉凉的秋夜。
好不容易捱到京城,到了皇宫大门口。
小太监说:“快让我们进去,这是太后。”
卫兵笑叱道:“太后?有证据吗?”
小太后又一次搜遍全身,最终也未拿出一件说明身份的证据。最后无耐,说:“你不会认人吗?”
“认什么认?老乞婆冒充太后按理是死罪,不和你们计较了,滚吧!前面有家小饭馆,没准还有剩饭剩汤啥的。”
第二十五章 皇太后重复辟(3)
“我是潘又安、大元帅、小太监,你也不认识?”小太监理屈词穷,搬出一大堆头衔。
“你是太监?这倒新鲜,脱了裤子让我瞧瞧,如果真没有那玩意,我可以托人给你补一个缺。”
佟碧玉说:“安儿,别和他们啰嗦了。走吧,去你舅舅家。”
佟世贤埋怨道:“你走前为啥不在皇上那儿讨个金牌?”
佟世禄说:“说那些没用,当务之计是赶快到山贼们那儿换回宝刀。正好有两天时间,搞一马车粮食,明天一早出发,后天不耽误时间。”
朝堂上,小皇上问小太监,说:“皇弟呀,你出去这么些天,母后有消息吗?”
小太监摇摇头。看到他的表情,他分明看到对面文臣班里王世贵嘴角上挂起了不易察觉的冷笑。
“母后不在了,你还回后宫吗?”小皇上又问。
小太监说:“我暂住佟将军府邸。”
小皇上叫道:“那好,下朝之后,朕和你一道去国舅家里玩。”
小太监说:“去不得。”
“为什么?”
小太监说:“佟将军府上不好玩。”
“就去就去!有你在就好玩。”小皇上说罢,一回头对执事太监喊道,“传旨,备辇,摆驾佟将军府。”
皇太后见了儿子涕泪双流,泣道:“皇儿啊,母后受苦了!”
小皇上笑道:“朕到处找你,原来母后躲在舅舅家。”
太后说:“皇儿速发圣旨,命宫中备凤辇,接母后秘密进宫。”
“还秘密啥呀?太后回宫,理应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文武百官,夹道欢迎才对呀,朕是皇上朕怕谁?偷着接老娘回宫,有这个必要吗?”
“皇儿听话,等母后进了宫再鸣放鞭炮不迟。”
小皇上不敢执拗,点头说:“好的母后,朕这就发旨。”
太后传下一道懿旨,拨出十万两银子后宫大兴土木,专为小太监盖了一座宫殿,取名“潘公(公)府”。小太监也一举擢升为大太监总管,后宫诸般大事非潘公点头颌首,其余任何人不得独断专行。
府邸竣工那一天,自然别又是一番风景,以皇家为首,朝中大小官员均来朝贺。送钱孙的不计其数,王丞相特意亲自书写了一副字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五百年”。
第二十六章 小太监二进宫(1)
“潘公(公)府”里新从民间遴选了四名绝色美女,取名为“姹、紫、嫣、红”。又经专家培训,补充到潘公(公)府。太监里边,挑了几个老成的,无非是张旦旦、王小五、马四海、李长江等。这几人和潘又安同时进宫,脾气合得来,年龄又相仿,关系自然不错。不但可能可以帮府里做这做那,而且还可以在小太监闲暇的时候,几个人在一起聊聊天。
太后说:“儿啊,你救了母后,又正了朝纲。不是你,娘如今怕是早已冻饿而殁了,不是你,皇家的江山也怕是早已落入外人之手了。不说功大功小,也不说知恩报恩,从今之后这偌大一个后宫就你说了算了。你皇兄脑子不灵光,那事上又有缺陷,后宫不能没男人,但又不可大张旗鼓地去操办此事。不过你要切切记住,后宫佳丽三千,个个都是如饥似渴。别说你一一去宠幸她们,即便是十中取一,你一年之中也得夜夜做新郎。如此下去怎能得了?正是因为如此,古往今来有多少风流天子英年早逝,抛弃了大好河山,死在花下,阴曹地府去做风流鬼了!母后一语,吾儿牢记,心里常存些天下大事,不要贪得无厌,凡事适可而止,千万不能做儿女态。你皇兄缺心眼,你可不敢有失,朝内宫中全仰仗你了。哀家的话,安儿可是记下了?”
小太监匍匐于地,诚惶诚恐说:“母后所言,字字如鼎,句句千钧。安儿定当牢记于心,绝不让母后失望!”
太后笑道:“起来吧,以后咱们母子在一起,取了那些繁文缛节,不要动不动就磕头。”
小太监从地下爬起来,依偎在太后身旁,撒娇说:“母后我知道了。”
太后动了情,用手轻轻摩挲着小太监的头颅,笑嗔道:“你这个臭小子,娘有时也真舍不得你离开我呢!可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做,不能总把青春虚耗到我老婆子身上。”
“娘不老,娘才三十八岁。”
“是不老。三十八岁的女人在民间怕是还要下地干活呢!可是在这深不可测的后宫里,娘的心已经老了。”太后叹道。
第二十六章 小太监二进宫(2)
小太监俯在皇太后的膝上睡着了。
佟碧玉眼瞅着潘又安憨憨嫩嫩的脸庞,心中猛然涌出千种柔情,万般怜爱。她脱下自己的玉衣,盖在小太监的身上。小太监轻轻的鼾声极有节奏的飘荡在空旷的碧霞宫中。皇太后想起一首古诗谱成的曲子,不禁低声呤道:
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索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这是唐朝诗人刘禹锡写的一首感怀晋武帝派大将王濬自成都出发征讨东吴故事的诗,也叫金陵怀古。最后一句的意思是:虽然天下归一、四海一家了,然而秋日的芦荻中仍然有萧萧的寒风吹过。
潘又安被太后幽幽的歌声惊醒,不由赞道:“娘,你的歌唱得真好!”
佟碧玉轻拭一下眼睛,说:“娘哪里会唱歌?这是娘在胡哼着玩呢!”
小太监说:“娘,我今晚就睡在你宫中吧?”
“娘近日身体不爽,你还是回你的府中歇息吧!再说,新府刚建好,哪能就空屋?你还要暖新房哩!有姹、紫、嫣、红四个丫头陪着你,谅你也不会太寂寞的。”太后笑笑说。
“母后,害你的人是谁你知道了吗?”
“我不是傻瓜,怎能不知道?”
“你不想把他搬走吗?”
“目前我们还没有这个力量,以后就靠你了。”
“他女儿还在宫中,这可是个大大的隐患。”
“我们拿她有什么办法?”
“我就有办法!”小太监坚定的说。
“你有什么办法?”
“我不告诉你,到时娘就知道了。”
“我知道你的坏心眼子多,不过一定要小心,打蛇的别再让蛇倒咬一口。”太后嘱咐道。
“不会的。”
小太监从碧霞宫出来,心犹未甘,并没有直接回“潘公(公)府”的意思,转身对张旦旦、王小五说:
“走,带我去东宫。”
张旦旦嗫嚅道:“王爷,东宫是皇后娘娘住的地方,这么晚了,去了怕是不方便。”
小太监笑道:“白天我还不去呢!”
第二十六章 小太监二进宫(3)
轿子一直抬到东宫门口。
王诗媚一看是小太监,美目含瞋,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斥道:“你一个宦官,不安本份,黑灯瞎火的乱串什么?”
小太监诌媚道:“想皇嫂嫂了,过来聊聊天。”
“时候不早了,男女有别,明天吧!”王诗媚有意拒客。
“用皇嫂的话,我一个宦官,分什么男女?”说着,小太监走近一步,伸手就去勾皇后的脖子。
王皇后顿时大惊失色,怒斥道:“你若无礼,我可要喊人了,你不怕丢了性命?”
“喊呀?门口都是我的人,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进来的。”
王诗媚这才明白小太监今非昔比,他已经是宫内首屈一指的大太监总管了,手下有的是人,再说就是她宫中的守门太监也都归他调拨的。
“想想你被人挖掉的样子我都噁心,你一个净身之人,还这么喜欢女人,就是送你十个女人睡到你怀里,又能怎么样?”王诗媚挖苦道。
“我不是喜欢所有的女人,我只喜欢像皇嫂这样的女人。”小太监嘻嘻笑着就要搂住皇后亲嘴。
王诗媚厌恶地扭过脸去,央求道:“潘公公,饶了我吧。你是个阄人,折腾这事有什么作用?”
“待会就让皇嫂知道我有没有作用?”
小太监说着话儿,撕扯着把王皇后的凤衣一件件脱了下来,直到一丝不挂,地扒成一条鱼。
王皇后开始还在挣扎,渐渐,她失去了挣扎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她明显地感到小太监身下仿佛有一硬物死死顶住她的敏感部位。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她既难受又好奇,这时她才恍然大悟:正如她以前所怀疑的那样,竟不幸被她言中,小太监原来真是个赝品。
小太监草草收场,起身穿衣就要离开,被皇后一把扽住胳膊,含羞笑道:
“冤家,哪里去?”
“闪人了!你刚才不是说和一个小太监睡在一起没有啥意思的吗,我走还不行?”小太监得了便宜又卖乖。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现在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