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九百八十章 乱流
宗门没有名字，就叫宗门。
因为自有历史以来，第一个踏入武道的生灵以远远超越其他生灵的速度成就神王，成为霸主，那是在文明还未完全成型的时代，然后，这个生灵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大陆上建立了这座宗门，并广收门徒，号令天下。
宗门有确切记载的历史，大约可以追溯到三亿年前。
传说当中的历史，则可以追溯到四亿年前。
这座宗门并不算巨大，在这片独立的大陆上独立的发展着，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们并不知道，这片大陆上的人所能达到最远的距离，就是西边的大海，东边的巨湖，北边的风沙城，南边的大沼泽。
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这片大陆，虽然与世隔绝，却相当巨大，有大小国家几十万个，当然，大部分的国家，都不算真正的大国，最多也就是有几千万黎民，大部分的国家，只是几十万人，还有一些小国，只有一座城池，往往只有一两万人。
在这座大陆的历史上，七劫神王，就是最强大的存在。
历代宗主，也都必须达到七劫，才能领宗主大位。
所以。
当那自称意义世界使徒的九劫神王，踏入这座宗门的时候，整个宗门，都被屠尽。
为什么？
孟凡不由得发问。
此刻的孟凡，坠于一座仿佛深渊的世界之中，他能看到这座世界的壁垒，是纯白色的，他想要逃出去，却做不到，这是一座完全由精神打造的世界，而且，这里的法则，这里的一切，都和孟凡所熟知的不同，这里有另一套规则。
在这里，孟凡很弱小。
就像一个凡人一样弱小。
他以宗门一名弟子的身份出现在这座世界中，亲身经历了薛暮春的降生，成长，游历四方，一直到最后离开，然后那名使徒来屠戮宗门。
一切发生的很突然。
使徒从宗门正殿杀出，手里拎着新任宗主的头颅，摧毁了一座又一座山川，多少弟子、长老根本无法近身，就化为了尘埃血浆，漫天飘散。
鲜血，流成河，汇聚到宗门的一处低矮峡谷中，成了一座湖泊。
很大的一座湖泊。
孟凡仿佛一个局外人，行走在尸山血海之间。
“漏网之鱼？”
阴冷的声音响起。
孟凡回过头。
看到了那名大开杀戒的使徒。
此刻，使徒站在一片尸山的山间，手里提着一串头颅，有十几个，其中一个，孟凡认得，是当代宗主，还有一个，是老宗主，以及老宗主的夫人，当代宗主的儿子、孙子。
宗主一家，被灭门了。
孟凡以弟子的身份出现在这座宗门里，之前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他好像一个旁观者，他知道“自己”天赋尚可，用了大约八千年的时间，成为神王，也成了宗门里的一名亲传弟子，师从一位太上长老。
使徒一步步从尸山走下。
“四道生灵……哼，真没想到，这么一个穷乡僻壤，一个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少数人知道却懒得理睬的世界，能诞生出那个怪物。”
使徒来到了孟凡近前。
“为什么不跑？
吓到了？”
使徒冷笑着。
这名使徒，身上的气质，与孟凡印象中意义世界的使徒完全不同。
他的身上，有一股非常阴狠冷辣的味道。
孟凡面无表情，脱口而出：“狗众？”
使徒身体忽然僵住。
他站在了原地。
愕然的看着孟凡。
“你说什么？”
使徒问道。
孟凡没有说话。
使徒面容忽然变得狰狞，一步踏出，伸手抓向孟凡的头颅。
孟凡本能的抬手阻挡了一下。
砰！孟凡化为了尘埃。
他的神魂，在冲击之下，一点点消散。
在神魂彻底消散之前。
他看到，那名使徒，在尖叫，在地上扭曲着身体。
同时，使徒的脸上，也满是惊恐。
他不明白。
为何，他身为九劫神王，击杀一个四劫神王，会受到这么强烈的反震，震碎了他的心脏和肺脏，甚至撼动了他的神魂，让他生出一种魂魄出窍的错觉！孟凡，很安然的，消散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孟凡再次睁开双眼。
他看到了一座小木屋。
然后听到了有人呼喊：“生了，生了，是男孩！”
孟凡被放进了温水里，有人轻柔的为他擦洗身体。
他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切都很浑浊。
他看到了一个明明很年轻，却有了白发，看起来很沧桑的女人。
看到了一个面容古铜色，身强力壮，但额头有了很多皱纹的男人。
他们都很疼爱孟凡。
这感觉很好。
某一天，孟凡开始走路，也开始读书写字。
孟凡很快就学会了一切，男人和女人很开心，每天都笑着。
他生活在一个很大的家族里。
这个家族，有许多神王。
但是他的“父母”，却只是家族当中的仆役而已。
孟凡渐渐长大，因为聪明伶俐，安静听话，很得家族里的某位少爷的喜爱，便日夜陪伴在这名少爷的身旁。
他跟随少爷，每日纵情饮酒，经常鲜衣怒马驰骋在一座巨城的街头，出入各种青楼酒楼。
少爷总惹祸，而孟凡总是能很好的替少爷打理好各种事务。
一日，孟凡娶亲了，要回老家，少爷给了孟凡一大笔赏银，让他多休息一些时日。
回家之后，孟凡迎娶了老家一个很水灵，很懂事的女孩，在老家，孟凡算是混的最好的一个，连镇长都来庆贺，想要通过孟凡攀附上少爷。
过了几天。
少爷忽然来信，让他赶紧回去。
原来是，少爷已经习惯了孟凡在一旁伺候，最近，少爷又惹祸了，打了一个不该打的人，少爷才明白，之前是因为有孟凡在旁边，很多麻烦都处理了，所以他急需要孟凡。
孟凡回去了。
结果，却看到了一座焚烧的家宅。
那是少爷的家宅。
还有整座城市，都在燃烧。
烈焰之中。
孟凡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记得那个人。
那是薛暮春。
薛暮春浑身是血，不过，没有一滴是她自己的。
她站在火焰之中，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火焰的温度。
良久，薛暮春回过头，看到孟凡。
孟凡下意识道：“三小姐。”
薛暮春眯起眼睛。
孟凡又道：“你的宗门，被屠了。”
薛暮春点头：“我知道，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叫什么？”
“李一元。”
“你为什么要叫我三小姐。”
第三千九百八十一章 仇
孟凡的思绪，很模糊。
不是混乱，不是无序，就是模糊。
好像睡梦中的人，参与着梦中发生的一切，却无法改变，无能为力。
孟凡也没有想要强行改变任何事。
薛暮春没有杀他，带着他离开了燃烧的宅院。
夜晚，荒郊野外，薛暮春燃起一团篝火，与孟凡坐在篝火旁。
孟凡说了宗门里的许多事。
说起了他如何加入宗门，成为一名弟子，按部就班的生活，习武，做着一名弟子的分内之事，多年之后，宗主生下了小女儿，是个天才，起名薛暮春。
又讲到薛暮春离去之时，孟凡成就了神王，多年之后，宗门被屠。
听完这一切。
薛暮春安静的拨弄着篝火，而后道：“所以，你已经死了。”
孟凡有些茫然。
对的，他已经死在了使徒的手中。
现在的一切，他似乎能够理解，孟凡在这座世界当中仿佛一个局外人，旁观者，看得清一切，心中很清晰，可是却难以形容，难以表述。
“夺舍重生，念头重生……”薛暮春念叨着。
“这种事情，在过去，一些史记和传说中都有提过。
可是，你怎么会重生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孟凡问道。
薛暮春随手捡起旁边的一根枯木，在大地之上，画了一个非常规整的圆。
“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是一座宇宙。”
薛暮春在这个圆的某一处，勾画出一个如树叶般的形状。
一个很小的树叶。
“这是宗门所在的大陆，大约占据这座宇宙千分之一的领域，大陆的西边，是面积超过大陆五倍的汪洋，北边，是广袤的沙海，沙海的尽头是冰封世界，冰层厚达百丈。
东方，巨湖的另一端，也是汪洋。
南方，沼泽的尽头，是一片岩浆火海。
这座大陆是被孤立的。
外界，并不将这座大陆，视为大陆，而是称作‘珍珠巨岛’。
大陆被绘制在地图上，就是几千万年前的事，在此之前，并没有人知道这片大陆，因为不重要，因为太渺小。
大陆被绘制在地图上之后，也没有什么人对这片大陆有兴趣。
在这片大陆之外，汪洋的另一端，才是这座宇宙的主体，有无穷的海岛，有更大的大陆，有各种山川，各种帝国，各种宗门，各种强者。
在这里。”
薛暮春在圆上点了一下。
“有一座殿堂，人称圣堂，圣堂里居住着一群人，这群人被称作神使，也有叫天客的，叫法各不相同，但这群人，自称为使徒。
他们来自其他宇宙。
听命于意义世界。
我现在，还不知道意义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世界。
但这座世界，似乎凌驾于万物之上。
我们的宇宙，并不是唯一的宇宙。
意义世界，有可能就是另一座宇宙，一座比我们的宇宙强大的多的宇宙。
居住在这座圣堂里的使徒，只是意义世界的仆从，但他们的力量，非常强大。”
孟凡问道：“有多强大。”
薛暮春：“几乎和我一样强大，我被意义世界称作，巅峰生灵，意为生灵的顶点，在这座圣堂里，还有其他一些巅峰生灵。
而我们此刻，在这里。”
薛暮春再次用树枝点了一下。
这个点，距离那树叶形状的大陆，非常遥远，天南地北。
“夺舍重生，念头重生，虽然是传说，但那是可行的，得道生灵都能做到，但破碎的神魂非常脆弱，往往只能寄生在周遭的生灵体内，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那名使徒，怎么会放走你的神魂？
按照你的说法，你当时已经魂飞魄散，不应该具备重生的能力，就算具备，也只是一些残魂，会丢失九成九的记忆，可你记得很多事。”
薛暮春看向孟凡。
她的双眼，很冰冷。
“你是罗家的人。”
孟凡道：“你说的是意义世界罗家。”
薛暮春眯起眼睛：“你知道的太多，若你真的是罗家的奴仆，被安排在某个点等待我，这一切就说得通，可若真的如此，你的表现就太蠢了，意义世界罗家，怎是你一个狗众家仆能够知道的？”
狗众家仆。
嗯，孟凡想起来了。
他一直侍奉的这个少爷，据说，其父亲，是某个强者的奴仆。
但那只是传说。
少爷的家族究竟是什么家族，什么出身，下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孟凡思量了一下：“原来是罗家的狗众。”
薛暮春再次眯起眼睛。
孟凡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站起身，看着孟凡。
“你刚刚踏入武道，根基很浅，罗家人不会把你这种人当棋子，可你确实知道很多事，所以。”
薛暮春手指弹动了一下。
十分之一个须弥。
孟凡化为尘埃灰烬。
神魂，也消失了。
再次陷入黑暗。
漫长的黑暗。
孟凡再次睁开眼睛。
他出现在一座酒肆之中。
酒肆里，坐着很多人。
都是非常强大的神王。
其中最弱小的，也是六劫神王。
在场的，更有两尊十劫神王。
孟凡，是众多神王之一，他境界并不高，是一尊七劫神王，坐在酒肆靠后的位置，前面，有一个人正低声的和大家说着什么。
这一次，孟凡是一名雇佣军团的战士，他，还有这座世界许多人，都被征召起来，给予大量的佣金，让他们去围杀一个人。
此人，名姓尚不清楚，但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利刃，这把利刃威力惊人，是一件上品道器，也是此人的本命道器。
据说此女子杀人果断，且话很少，又因为手握大刀，所以在座这些人，为了方便，称呼其为，刀斋。
前面那个压低声音说话的，便是此次的征兆者，效力于某个隐秘的机构。
他说。
多年前，一个神秘女子横空出世，行走天下，风华绝代，就是这个刀斋。
刀斋行事全凭心性，先后得罪了一些显贵，不过那些显贵，其实也称不上是什么真正的显贵，直到有一次，刀斋出手杀了一人，此人，效命于罗家。
于是罗家大少爷奉命带人捉拿刀斋，经过数年的追击之后，终于和刀斋相遇，却被刀斋反手重创。
之后，刀斋被悬赏捉拿，许多苟众都在暗中调查，刀斋先后将众多苟众，还有苟众的亲眷家仆屠尽，闹的腥风血雨。
于是罗家大少秘密派人，找到了刀斋的老家，并将她的所有亲人杀光。
第三千九百八十二章 小人
连绵的山脉已经被夷为平地，无一人幸存。
这支花重金集结起来，由十七尊神王组成，包括两尊十劫神王的雇佣军团，在与刀斋绞杀追击四个时辰之后，被全部杀光。
战斗波及了整片大陆，上千座城池被毁，一座汪洋化为蒸汽。
蒸汽在空中凝固，变成雨水，敲击大地，与血水混为一体，可以想象，多年以后，这片浸染了许多神王鲜血的大地将变成一方沃土。
真是残酷的笑话。
一尊十劫神王的鲜血，就足以弥漫这片广袤的大陆了。
十七尊神王的雇佣军团全军覆没，但还有三人，有一口残存的气息，分别是一尊九劫神王，一尊八劫神王，还有，孟凡。
浑身浴血的刀斋先是捏碎了九劫神王的头颅，然后驱散了八劫神王的神魂。
她来到孟凡面前。
这一战，孟凡并没有出手，只是跟随其他神王前来，在经历四个时辰，几次追击与反击之后，孟凡被余波殃及，筋断骨折。七道。刀斋淡淡开口。我不杀你，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传出去，让众生知道，让意义世界知道，我不叫刀斋，我叫薛暮春，另外，把这个消息也传出去，罗家大少死了。
说完，刀斋转身。
孟凡道：三小姐。
薛暮春猛然站住。
她缓缓转过头，愕然的看着孟凡。
良久过后。
孟凡用残存的力气，从地上爬起，看着刀斋：篝火前，我与你聊过。
薛暮春的表情是震惊的。
她握着至极弯刃的手在微微颤抖。这个时候，至极弯刃还远没有后来那股浩瀚的霸气，和沧桑的味道，此时的至极弯刃，成为刀斋本命道器并不久，在刀斋强大气息的温养下经过千万年的时间晋升为上品
道器，其本身的力量，已经无限接近十劫神王。
薛暮春鲜红的嘴唇开启：我叫薛暮春。
我生于七千九百四十万年前。
我年幼入道。
百岁离开家乡，游历四方。
六千岁成就巅峰生灵，纵看山河，才知道，我双眼所见，以为是天涯海角，其实只是茫茫一隅。
四千万岁时，我腻烦了双眼所见的一切，我想要踏出这里，看看真正的世界。
无数年，我结交下朋友许多，却见他们甘于这片囹圄，不是同道中人，有些朋友，渐渐走远，有些朋友，已经逝去。
最后，能与我交流之人，剩下一个。
他名为曹野。
是这座宇宙镇防厅的一名副长。
据说，他出身很高。
祖上曾是意义世界的道主。但许多年前，意义世界似乎发生过一场恶战，他的家族受到波及，几乎全被屠灭，剩下的族人屈指可数，且全都是旁系，他之所以能幸免于难，还能获得一个副长的位置
，是因为有一份交情。
他是庶子，他的父亲，与意义世界一个地位很高的道主，是多年旧友。
为了生存，他投奔此人，甘愿为仆，才获得副长位置。
同时，他竭力经营，和这座宇宙秘密谍司的领袖成了朋友。
也就是罗家大少。
我时常与他论道，可说的不多，且我时常鄙视他的那些苟且念头。
但毕竟，我已经没什么朋友了，所以很珍惜他。
一日。
我得知他被杀了。
杀了他的人，就是他一直当成朋友的罗家大少。
命令，是那个意义世界地位很高的道主下达的，是罗家大少的父亲，名为罗天争。
我调查了很多年。
不知道多少年。
才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也知道了意义世界的许多秘密。
方才知道，小人二字，形容的就是罗家人。作为我最后的朋友，我打算为他报仇，可此事说到底，与我关系并不大，我只是从心底无法接受意义世界这座大山压在我的头顶，没有任何人，希望头上有一座大山盘踞
。
同时，我也从心底厌恶罗家人。
思量是否报仇之时，在某座城池的某条街道，我偶遇了罗家大少。
罗家大少只看我一眼，便请我去赴宴。
宴会之上，罗家大少当着无数人的面，说要纳我为妾。
呵。
我冷笑离去。
罗家大少觉得丢了脸面，开始不断派人寻找我，并再三告诉我，他的家族何等庞大，他的手段何等可怕，与他成亲，是我的荣幸，不给他颜面，我便无存身之地。
一次，他的狗言语可恶，我便出手将其宰杀。
他得知之后，动用手段悬赏我，派出许多狗众来追击我。
我杀了不知道多少条狗。
他始终拿不下我，于是，派人去屠戮了我的家乡。
今日，我已经铲除尽了这片天地之间所有的狗众，也知道了罗家大少所有的秘密，所以，我这就会去杀了这条狗王。
这些，我都告诉你。
也只有你知道我说的话。
如果
薛暮春忽然沉默。
良久。
她猛然挥手。
孟凡，再次化为尘埃。
黑暗，沉睡，睁眼。
孟凡第三次醒来。
他看到了一座正在搭建的王宫。
这里，名叫钻石神国。
此处，名为八王宇宙。
孟凡是八王宇宙，钻石神国，一名普通的官吏。就在几年前，曾经是八王宇宙霸主的老大帝国，翡翠神国，在意义世界的压力下宣布放弃霸权，重新划分土地，其他几大神国获得自治的权力，过去，这些神国的领袖只
能自称公，即日起，他们在名义上翡翠神国平起平坐，可以自称帝王。
这座王宫，就是象征。此时的八王宇宙，相对来说，还比较荒蛮，而八大神国的领袖，仍然被视为神君，他们体内流淌着古老道主的血液，还很雄厚，未曾被稀释，比如几年前去世的翡翠神
国的国君，其父亲，就是一名古老道主。
如今八大神国的领袖，他们的祖父辈，或者曾祖父辈，就是道主，到了他们这一代，他们虽然已经没有了道主的身份，但是他们的地位仍然比外界的众生要高的多。
王宫建立，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大事，但是大家谈论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一个叫刀斋的女人。
第三千九百八十三章 第三次相逢
刀斋的名声，已经传开。
起初，刀斋只是某座远方宇宙的一个罪犯，因为杀人太多，所以被称作杀神，据说死在刀斋手里有名有姓的高手已经超过四十人，另外，还有许多没有姓名的狗众。
但真正让她扬名的，是三十七万七千年前，刀斋杀了罗天争的长子。
这件事，闹的很凶，闹的很大，人尽皆知。
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却罕少有人知道。
传说刀斋闯入了当地的圣堂，那座圣堂是镇防厅一个附属机构，在级别上，比镇防厅要低，但权力独立。
其实，圣堂，就是法恩支柱维稳司的赞助的一种谍报机构。
那座圣堂的领袖，就是罗家长子。
各种故事扑朔迷离，可确信的是刀斋闯入圣堂，连斩十几名罗家狗众，重伤了一名道主，最后与罗家长子对阵，惨烈厮杀之后，罗家长子被刀斋重创逃走，不过并没有逃出太远，就被刀斋追上，当即斩杀。
罗家长子，作为罗天争最器重的儿子，已经有望踏入不朽，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他一死，罗天争震怒，派出大队人马去围剿刀斋，可是，刀斋却消失了。
据说，刀斋逃走了。
她逃往何处，无人知晓。
但应该离开了她的故乡宇宙，远赴他乡。
原来，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三十七万年。
孟凡静静的看着钻石王宫落成。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再见到刀斋。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读的人，书中发生了许多事，但故事永远围绕着主角，不论怎么翻看，他总能看到主角。
这部书，写的是刀斋的故事，刀斋就是主角。
所以他一定能见到。
孟凡正常的生活，每日监督王宫的部分工程，夜里修身养性，或者见客闲谈。
闲谈之中，孟凡发现，许多达官显贵，都尽量避免谈起意义世界的事，尤其避免提起刀斋。
大家都很压抑。
反倒是普罗大众，显得安逸许多。
按照孟凡所知，现在，正是意义世界历史上最可怕的两个时代之一，黑暗时代。
在原本孟凡的理解之中，黑暗时代这个黑暗二字，应该就是指意义世界，但他没有想到，在意义世界之外，附属宇宙之中，都有黑暗的影子。
这个年头，某个昨日还辉煌昌盛的家族或者帝国，今日就被灭门的事情，并不罕见。
甚至祸从口出，一句话就引来杀身之祸的，也不罕见。
这些事情，与普罗大众似乎干系不大，但是和那些达官显贵，尤其是一座宇宙领袖级的神王，关系却相当大。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三点。
第一，不朽战争结束之后，大量传统意义之路的道主家族仍然幸存，且因为历史悠久，这些家族根深蒂固，许多枝芽还散布在诸多附属宇宙。
另外，一些已经被摧毁的传统道主家族，其中的一些旁系、庶子、亲眷、朋友，甚至仆人，也都流散到各地。
如今执掌意义世界的这些道主和家族，对这些人颇为警惕，而且时时刻刻都在准备清算他们。
比如当年与刀斋交好的曹野。
据说，曹野的家族，曾经是意义世界非常强大的一个家族，曹家当年势大的时候，如今意义世界的那些家族都只能望其项背。
一直到曹野父亲那一代，曹家仍然很强大，而且传闻，曹野的父亲，曾经踏入了不朽，名为**。
曹野之死，十***就是清算的结果。
第二个原因，就是如今这些新兴道主家族互相的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不朽战争结束之后，一切都重新洗牌，诸多家族最在意的，就是权力的分配，众多家族明争暗斗，许多本来为了战争立下汗马功劳的家族，在战争之后反而被灭门，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第三个原因，就是关于不朽物质的把控。不朽战争期间，因为混乱，许多事情难以掌控，不朽的秘密其实已经泄露出来，新兴家族想要垄断不朽，所以经常性的调查诸多附属宇宙，并寻找不朽物质的影子。
这三个原因，是造成黑暗时代的主要原因。
而在黑暗时代中，一个家族，无疑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就是罗家。
罗天争掌控法恩支柱，他的狗众遍布各界，许多清算、灭门的背后都有法恩支柱的影子，也都有罗天争的影子。
人们总是会把阴谋诡计、狡诈、小人这些词汇，和罗天争联系在一起。
虽然达官显贵们不敢提及，但孟凡能感受到，刀斋杀了罗天争长子，更是血洗了许多狗众家族，实际上是大快人心。
这也是刀斋能被人熟知的原因。
孟凡静静的看着王宫一日日建好，最终落成。
当王宫的最后一块瓦放上之后，已经过去了四十年。
刀斋的消息，仍然被人津津乐道。
忽然，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据说刀斋与另一位意义世界的强大道主交手，此人是黑家的强者，名为黑首义，据说二人厮杀的相当激烈，难分秋色，最后也没有能拿下刀斋，让她逃走了。
但这只是传言，事实上，众人能得到的消息，往往都是传言。
还有一种说法是，刀斋败给了黑首义，但因为刀斋风华绝代，黑首义放了她。
英雄美人，往往最被人津津乐道，大家都希望故事是这么发展的。
就在孟凡听到这个传闻之后没有几日。
在钻石神国新落成的帝都大街上，孟凡见到了刀斋。
刀斋身穿红袍，娴静的走在街上，看着周围的贩夫走卒，颇有性质。
孟凡静静的注视着刀斋。
不多久，刀斋站住了脚步，看向孟凡。
两人对视片刻。
刀斋走到了近前。
孟凡开口。
“你与曹野，是旧交。”
孟凡将上一次，刀斋告诉他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然后，孟凡又提起了烈火之中，他与刀斋的相见。
最后，孟凡提起了宗门三小姐的故事。
当听完孟凡所说的一切，刀斋沉默良久。
“自从上一次之后，我一直期待着，也许你说的，都是真的，某一天，我会和你再见，也许，在心底，我希望真的有命运，真的有冥冥之中。”
第三千九百八十四章 前方的路
“曾经，我以为我知道了一切。”
钻石神国国都的一座茶楼之中，刀斋捧着当地最好的翠玉茶叶泡的茶水，静静的说道。
“世间但凡我无法理解之时，皆是虚妄。
但现在，我才知道，我其实一无所知。”
孟凡穿着钻石神国的官服，一副中年男子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十分清澈。
看着眼前的茶杯中的热气，孟凡轻声道：“你踏入了不朽。”
刀斋点头：“七万年前，我踏入不朽。”
刀斋身子前倾，看着孟凡：“你到底是谁。”
“我叫孟凡。”孟凡平静道。“至于我是谁，很难与你说清。”
刀斋看着孟凡的双眼，良久。
身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刀斋忽然道：“我现在，是活在真实之中么。”
听到这句话，孟凡表情僵住了。
从他进入这座世界开始，他所见的一切，就像是在读一本。
而书中的主角，就是刀斋。
所以不论孟凡翻过几页，看多少章节，他总会看到刀斋，因为故事一直是围绕着刀斋。
孟凡以一个旁观者，更准确的说，是一个读者的身份在看着刀斋的一切，他很难像刀斋解释这一切。
但现在，刀斋却似乎自己醒悟了。
她似乎发觉，自己，是别人看的书中的主角。
“踏入不朽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许多如梦似幻的景象。”刀斋见孟凡表情僵住，自己开口。“如梦似幻，恍惚，出神，这些，对我来说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景象，我无法分辨到底是真是假。
一切都那么真实，可依据常理，一切又都是假的。
我看到了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我的母亲。
可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我伸出手，能触摸到他们。
开口说话，能听到他们的回应。
这怎么会是假的呢？”
孟凡的手指开始颤抖。
他的眼中，不自觉的泛出了泪光。
“七万年前，我踏入不朽。
四万年前，我成就小不朽第二阶梯。
这条路很坦荡，也很轻松，我一步步的向前迈进，从未遇到过瓶颈或者桎梏。
但当年，初次踏入不朽时所见的一切，如心魔一般，一直索饶在我的脑海之中，让我经常困惑。
与黑首义交谈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些答案，可那些答案，还无法***。
我想知道更多。
所以，孟凡。”
刀斋忽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孟凡的手。
她用手指揉捏着孟凡的手指。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你，那一场烈火当中，那一次杀场对谈，还有现在，我握着你的手，我都能感觉到你，但我仍然无法理解，你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知道一切，为什么一次次重生，为什么能和我对话，还知道我的一切，总能遇见我，我无法理解。
纵然我用尽所有所知，所有感悟，所有神魂，也无法理解。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有一种很强大的力量，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力量，正在操纵着这一切。
第二。
我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仍然困在七万年前踏入不朽的那一刻。
所以，孟凡。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的一切，不必担心我不明白，告诉我，我会试着去理解。”
孟凡沉默片刻，手掌一翻，将刀斋的手握在手心。
他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刀斋的温度，还有肌肤的触感。
这种感受很真实，很确切。
多少年来，孟凡一次次重生，他在这座世界里度过了不知道多少年，可能有几千万年。
但这几千万年，期间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切。
他真的就像是在读一本，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几千万年，似乎就是一句话，便过去了。
可当他和刀斋在一起的时候，一切都变得真实了。
也像一样。
之中，无数的角色匆匆而过，面目模糊。
但主角，却最为深刻。
“我会努力告诉你一切。”
孟凡开始自述。
首先，他讲起了乌镇。
一颗珠子。
姐姐，若水依。
然后，他讲起了万域的种种故事。
姐姐死了。
紧接着，他提到了神隐之路，大道真意，无穷法则，各路巨头。
他终于踏破了这些，离开万域。
与中央大帝和紫光帝国交锋。
和众多强者一同建立纪元联盟。
与混沌大帝的儿子厮杀被吞噬，又落败。
他到了一处遥远的大千世界，见到了姐姐，才知道，他之前见到的若水依，只是姐姐静修之时，一缕神魂飞走所化。
他离开了诸天万界，相当于一只青蛙，离开了那座枯井，看到了无数的至高天朝，无数的文明，无数辉煌壮丽，无数强者，无数传说！
紧接着，姐姐再次离他而去。
一切都是天道的手段。
至此，孟凡展开了一段激荡的岁月。
他纵横南北，书写神话，改天换地，与各路敌人交锋，他的兄弟们也为了各自的信仰而战。
直到未来天庭建立。
前方的路，从模糊，渐渐变得明朗。
过去，百亿年的历史，都在黑暗之中挣扎。
未来天庭的建立，把一切，拉出了黑暗。
孟凡提起了因果迷宫。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在因果迷宫里，孟凡深切的明白，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以为，过去的自己，心无旁骛，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但他错了。
他之所以无所畏惧，只是因为他没有见到真正的恐怖。
若孟凡在乌镇之时，就知道自己之后将面对的一切，失去的一切，所有的挣扎，他就会放弃，而甘于平庸的度过一生，在百岁之时死去。
孟凡强行改变了这一切。
他踏出了因果迷宫，掌握因果。
命运不出，因果无敌。
自此，孟凡便向着成为天帝迈进。
且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成为天帝。
中央大帝不行。
龙帝不行。
昆族不行。
光脑之王不行。
所有大道的领袖都不行。
连天帝，也不行！
孟凡吞噬了天帝。
他以为，自己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
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复活姐姐。
却发现，他做不到。
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复刻而已。
于是，他放弃了。
他开始向着一条新的路迈进。
他也终于明白，自己心中所期盼的，并不只是复活姐姐那么简单。
在过去，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为了复活一个心爱之人而已，浪漫，却狭隘。
“那，是为了什么？”刀斋听孟凡讲的一切，已经入迷，始终沉默，这时，她开口了。
因为她心中的迷惑，似乎能在孟凡身上解开。
孟凡，也看向刀斋。
第三千九百八十五章 自由
“自由。”
窗外下起了小雨。
孟凡看着窗外的雨水，笑道：“年少时，只要还为了一口吃的奔命，就不是自由，正如世上芸芸众生，每日奔波，每日苦恼，为了生计，无法选择自己所爱，自己所想，是被生活束缚。
成就神王之后，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至少在纪元时代最后的那些年，我一直被天道束缚。
现如今，又被人以我的故乡为威胁束缚。”
孟凡笑着摇了摇头：“即使这一切都不存在，我也被我自己的执念束缚着，复活姐姐，保护故乡，主宰命运，这都是我的执念。
我想要获得真正的自由。”
“真正的自由。”
刀斋靠在椅子上，也看着窗外的雨水滑落。
“至少，你还有故乡去守护。”
这一句话，颇有些寂寥。
孟凡能感受到刀斋心中的懊恼和悔恨，她并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洒脱，宗门覆灭，家族被屠，这些都是刀斋心中的坎坷。
至少她现在，跨不过这些坎坷。
“你已经杀了罗家大少和许多人。”孟凡道。
刀斋看向孟凡，眸子里有晶光：“换做是你，这种复仇，你接受么？”
孟凡摇头。
刀斋点头。
是的，她无法接受。
换做是孟凡，也无法接受。
对于孟凡来说，所爱之人的性命，是不能用以命换命这种思维去度量的。
这很主观。
罗天争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看来，某一个偏远世界小宗门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不可能抵得过他长子一个人的性命。
甚至在罗天争看来，连他长子的一根毛发都抵不过。
“罗天争正在动用所有的力量抹杀我。这个世界很疯狂，疯狂到一点火星，就能燎原，意义世界的老爷们都很紧张，某根线被牵动，就可能再爆发一次不朽战争，所以罗天争现在不管不顾的要杀我，也引起了意义世界其他一些家族的不愉快，这就导致，其他家族也想杀了我。
我已经是众矢之的，意义世界可能没有我的存身之处，我不可能永远隐藏着。”
刀斋看着孟凡，眯起眼睛：“如果是你，面对我心中的仇恨，和我现在的处境，会怎么做？”
“我。”孟凡低下头，思量起来。
没有多久。
孟凡便得出了一个答案。
“灭门之仇，当以灭门之仇去报。”
听着孟凡的话，刀斋一动未动，面无表情。
“报完仇之后......若这座世界没有我的存身之处，我便离开，正如你所说，你与我不同，我还有一个世界要去守护，而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守护的了，但也因为如此，你没有任何顾虑和负担，灭罗家全家，然后离开。”
刀斋深吸一口气。
“我想继续听你的故事。”
孟凡点头，继续讲了起来。
后面的故事。
他吞噬了天帝，神王宇宙天道归于一统，他成了万道共主，能够与他交锋之人，只有两个，一个中央大帝，一个龙帝，不过漫长岁月里，龙帝一直都扮演着配角，最后也是，龙帝身受重伤，险些跌落境界，但未来，已经没有什么再进一步的可能了。
中央大帝，则因为心魔，堕入深渊。
孟凡不仅成为了神王宇宙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存在，站在了一切大道的至高点，同时，他也没有了敌人。
很孤单。
因为这种孤单，孟凡让天下万道共存，没有在中央大帝最虚弱的时候动他和人间界。
在思量了数日之后，他离开神王宇宙，前往了那座未知之地。
见到了白雨泽。
然后，他知道了，在遥远的虚无尽头，有一座意义世界。
那里，可能有他想要的答案，有他想要的自由。
于是他启程了。
一亿年的旅程，很孤单。
也是对心性巨大的磨炼。
好在，这一路上他先后到了一些完全不同的宇宙，而且，还遇到了道术巨帆。
最终，他来到了意义世界。
经历了一些事，认识了一些人，读过了一些书，转眼又是许多年过去，他终于明悟了不朽的真谛，踏入了不朽。
而在此之间，神王宇宙，经过亿年的发展，变得无比强大，一些他旧时的朋友，也来到了意义世界。
隐约之间，意义世界和神王宇宙出现了一条纽带。
孟凡承认，在这条纽带诞生之后，他一直有些恐惧，恐惧这条纽带会将意义世界引向神王宇宙，而了解到意义世界的强大之后，孟凡知道，一旦意义世界真的知道了神王宇宙的所在，神王宇宙一定会覆灭。
再后来，黑水异族，黑元奎，易厚生。
殷古。
各种故事。
最后的最后。
八王宇宙边缘，易厚生粉碎真空，永恒黑暗变为永恒白昼。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孟凡很难理解。
但他似乎卷入了刀斋的过去。
孟凡讲完了。
刀斋的表情，是愕然的。
“所以......你是，三十五亿年之后的人？”
“对。”孟凡点头。“此时此刻，我的故乡，神王宇宙，还处于维度分裂，诸世界互相隔绝，完全不了解的状态，诞生了一些强大的神王，但是凤毛麟角，还没有五劫神王，最强大的，是一个被称作人道始祖的高手，此刻，他还是三劫神王。哦，不对，还有一个混沌大帝，他现在是七劫巅峰。”
刀斋静静的坐在椅子里。
窗外的雨越来越大。
天色也渐渐黑了。
刀斋的表情很纠结。
她似乎在竭力的消化孟凡告诉他的一切。
这种沉默持续了很久。
足足两个时辰。
直到外面已经掌灯，还出现了巡夜的兵丁，一些坊市也关了门。
刀斋忽然道：“在之前，我一直没有想好将来要何去何从，前方的路，也很模糊。
但现在我知道了。
你说的对，灭门之仇，应当还以灭门。
我会杀了罗家全家。
之后，我就离开这座世界，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说来有趣。
当年，因为不喜欢待在家里，我云游了大陆。
走到大陆的边缘，因为好奇，跨过了海洋。
然后，我才知道，我生活的大陆，只是宇宙的一个角落。
紧接着，我又知道，这座宇宙并非唯一。
现如今，我又要离开意义世界，走向我虚无。
虚无之外，既然有神王宇宙这么有趣的地方，我想，我这一趟旅程，也不会无聊。
就算我没有做到。
如果真如你所说，三十五亿年后，我云游四方，潇洒回到了意义世界，那也很好。
我很好奇，三十五亿年之后的我，都看过了一些什么，经历了一些什么。
孟凡，我会记住你的名字，有朝一日，我们会再见。”
刀斋走出了茶楼。
第三千九百八十六章 外面的故事
八王宇宙，镇防厅。
孟凡缓缓抬起眼皮。
眼皮很重，孟凡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
他躺在一张巨大的羽毛床上。
这种用翼雕的羽毛做成的床，在整个八王宇宙都没有几张，因为翼雕这种生灵早已经灭绝了，钻石神国倒是通过一些手段复刻出来，但复刻的翼雕血统并不纯。
以前，这张床是黑元奎的私藏。
孟凡睁开眼睛用了一刻钟。
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孟凡先后运转法则、誓愿之力、元气，又以神魂勾动各种法门来运行气血，终于，他感觉到了身体，一个时辰之后，他弹动了手指。
两个时辰之后，孟凡颤抖着爬起，坐在床上。
随后，他蠕动嘴唇，呼唤了一声。
“来人。”
房门被推开。
门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你醒了。”
男子，是黑元奎。
孟凡已经猜到了。
这里是黑元奎的居所，巨大的羽毛床长有六丈，不远处，是一些屏风，屏风的另一边，是一座别开洞天的湖泊庭院。
黑元奎来到孟凡的身旁，将一颗鸡蛋形状的红色丹药放进孟凡嘴里：“吃下去，这种丹药对于巅峰生灵来说是大补药，但对于不朽来说没什么大用，只是有助于活动气血。
你的神魂与肉身分离的时间太长，互相之间已经没有了联系，要先活动气血，使神魂与肉身重新融合。”
孟凡没有什么疑心，直接吞下，问道：“什么意思？”
黑元奎道：“你坠入了易厚生缔造的精神真空世界，很玄妙，我无法理解，更给不出答案，你的神魂并没有离开肉身，但互相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就是如此。”
孟凡：“多久？”
“七个月。”
孟凡点头：“那不算很长。”
随着红色丹药吞下，孟凡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滚滚如汪洋的气血输送到身体的每一处，他的神魂像是一个离开许久归家的老人，对身体十分陌生，但随着气血涌动，念头又附着在肉身之中，他的感知渐渐敏锐，身体也能动弹了。
黑元奎看着孟凡有些木讷的表情，严肃道：“想问什么。”
“这里到底是现实，还是易厚生的精神世界。”
听到孟凡的发问，黑元奎愣住了。
孟凡的问题，听起来，太匪夷所思。
一尊不朽，怎么会无法分辨现实与虚无？
孟凡看向黑元奎：“我在那座精神世界里，度过了几千万年，那几千万年中的一切，我都能深切的感受到，触摸，味觉，视觉，甚至喜怒哀乐，我都能感受到，与真实世界毫无区别。”
“真实与虚无的界限，就是很模糊。”
黑元奎道。
“一些人踏入不朽的时候，也会遇到这种真假难辨的情形。”
“不。”
孟凡摇头。
“不是那么简单。”
黑元奎皱眉：“什么意思？”
孟凡：“刀斋一直想灭罗家。”
黑元奎迟疑了一下，轻点下巴：“从刀斋宗门被灭之后，她先是杀了罗天争长子，随即便一直想要屠灭罗家，仇恨极大。”
“刀斋在最后一战之后，离开了意义世界。”
“那是一次有计划的追击行动，罗天争亲自出马，其他一些家族也不希望刀斋继续活着，所以都派出了人手，当时，刀斋准备亲手斩杀罗天争，因为过于求成，所以落入圈套，在激战之后，刀斋被夺了至极弯刃，受了伤，至于是轻伤还是重伤，当年我并不在现场，所以并不清楚，只知道，受伤丢刀的刀斋逃出了意义世界。”
“是因为我。”
孟凡说出四个字。
黑元奎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我卷入了刀斋的过去，看到了她经历的一切，并几次以各种身份与刀斋对谈，最后一次对谈，刀斋有些茫然，她问了我，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
听到这里，黑元奎的瞳孔睁大，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孟凡：“我说，如果是我，灭门之仇，当还以灭门，报仇之后，了无牵挂，便离开这里，看看虚无之外的世界。”
黑元奎站在原地半晌，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良久，他转身坐在了就近的一张椅子上。
“我听兄长说过。”
黑元奎喃喃道。
“易厚生的手段，很可怕，他可以轻易的复刻出一个早已经逝去数十亿年的人，所以他几乎可以知道任何事，他不需要去调查，只要把一些人复刻出来，亲自去问就可以了。
但这种手段，并不算多么匪夷所思。
我们都能做到，只是付出的代价和时间要比易厚生多出许多。
但兄长也说过。
在易厚生眼中。
没有真实和虚无之分。
没有过去、现在、未来之分。
许多都猜测，踏入不朽之时所看到的那些事情，是可以改变，也可以成真的。
但是……从未有过先例。”
黑元奎看向孟凡：“你亲眼见过刀斋么。”
孟凡点头。
“在你被卷入易厚生的精神绝境之前？”
孟凡再次点头。
“她认识你么？”
孟凡沉默。
他仔细的思考了与刀斋在镇防厅见的那一面。
黑元奎道：“她肯定调查过你。
在回来之后，刀斋一直在寻找至极弯刃的下落，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刀斋得知当年殷古为了击杀你，从意义之体借出了至极弯刃，后来的事情，都发生在神王宇宙，外界并不知道易厚生去了神王宇宙，而殷古惨败回归了意义世界，现如今还在殷家主宅内休养，所以在外界看来，最后一个知道至极弯刃下落的人就是你。
为此，刀斋才调查了你。
刀斋知道意义世界的很多秘密，尤其是一些黑暗的秘密，她知道意义世界对于异类的态度，因此她不仅调查你，也一定很好奇你是谁，在见到你之前，她肯定已经很了解你了。”
“可我当时，并不认识她。”
孟凡道。
黑元奎点首：“她呢？”
“她……”孟凡迟疑了一下。
“当然是认识我，不过那种认识，似乎就像你说的，只是这些年来调查的结果。”
黑元奎：“以我们对她的了解，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一个人，哪怕这个人与她并不相识，但只要多说一句废话，她都会出手，她没有怜悯心，也不会觉得打败一个弱者有什么胜之不武的。”
孟凡：“她说，她和我并不是敌人。”
黑元奎沉默了。
第三千九百八十七章 命中注定
“你认识孟凡。”
易厚生轻声问道。
这是刀斋醒来之后，易厚生说的第一句话。
刀斋躺在一张石板床上。
与孟凡不同，刀斋睁开眼睛后，很快就坐起，不过她只能勉强将上半身抬起。
看着易厚生，刀斋目光冷冽，但似乎没有因为易厚生将她轻易困入真空世界而感到不适。
即使，此刻的刀斋有些虚弱，即使，此刻的刀斋全身四肢百骸都被易厚生用一种银色的钉子钉住。
“元炆劫。”
刀斋看着身上的这些银色钉子，说了一句。
易厚生：“你果然知道意义世界的很多秘密。
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认识孟凡。”
“认识。”
刀斋淡然道，她的脸上有一抹很细微的笑意。
易厚生：“何时认识的。”
刀斋：“回归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回至极弯刃，寻找至极弯刃下落的时候，我知道了这个很有趣的异类。”
易厚生表情冷漠：“你应该知道，对我撒谎是没用的。”
刀斋：“我猜，在你将我拉入真空世界的时候，你一定纵览了我过去的一生，所以，你也一定看见了孟凡。”
易厚生：“抹杀变数，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把变数化为可控的定数，才是聪明，这就是我留着你的原因，为了你的安全，我没有把你带回意义世界，罗天争在到处寻找你。”
刀斋嘴角扬起：“如果你放我出去，是罗天争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易厚生没有理睬这个问题，又道：“所以你很多年前就认识孟凡了。”
“是的。”
刀斋忽然十分洒脱，点首道：“很多年前，从那场大火开始。
但是孟凡究竟是谁，从何处而来，这些年一直困扰着我，困扰了我几十亿年，我回归之后，第一次听到孟凡的名字，是错愕的，但我很快想起某一次与孟凡相见他说的那些话，时间正好对上了。
当年，是他的一句话，让我下定了灭罗家全家的决心，也是他的那句话，让我决定离开意义世界，走遍虚无，与他短短的交谈，一直影响着我，我性格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是由他塑造的，对于我的路途，有决定性的重用。”
易厚生微微抬起头，用余光看着刀斋，他的表情也是有一些犹疑的，而这种表情从未有人见过：“若没有孟凡，你最后是否也会下定决心灭杀罗家。”
刀斋笑道：“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无所不能，原来你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你也迷茫了。”
易厚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刀斋。
刀斋：“你想要判断，孟凡的出现是不是直接改变了我，又间接的改变了过去和现在，难道说，你们易家人，还没有掌握粉碎真空的奥秘么？”
“中不朽五大境界。”
易厚生突然道。
“粉碎真空，见神不坏，万物法常，万物法无常，颠覆已知，我只是粉碎真空，稍微触及了见神不坏，中不朽的境界，未曾达到，便无法确知，哪怕别人说，也听不懂，而我的兄长们，都是沉默的人，不爱说话。”
“好。”
刀斋点头。
“我给你一个答案。
若没有孟凡，最后，我仍然还会决定灭杀罗家，而我一直对已知和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最终我还是会走出意义世界。”
易厚生的眼神，有些舒缓。
“你为什么会紧张呢？”
刀斋挑起嘴角笑着。
“如果真的掌握了改变一切的力量，你不应该紧张……原来，易家人，也会对改变以及未知产生恐惧，原来虚神，与半神，也没有什么区别。”
易厚生没有说话。
面对刀斋，易厚生似乎显得有些无力。
刀斋忽然又道：“那我可以告诉你，达到某种境界，我猜，应该是颠覆已知的境界，就拥有改变过去的能力，不，不对，孟凡不是这么说的……孟凡说，当达到颠覆已知的境界，就拥有奠定过去的能力，过去不可能被改变，因为从过去被改变的那一刻开始，过去就已经成为了现实，是确切的，不可更的，孟凡说，当你回到了过去，你回到的那个过去，就成为了你的未来，时间并不是一条线，时间是永恒向前，不可逆的。”
易厚生的双眼睁大。
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听出了刀斋话中的玄机。
一个，很可怕的玄机。
“你用大演化术推演出了三个巨大的变数。”
刀斋歪着头，有些俏皮，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孟凡，湖洱帝王，因为是变数，所以你无法推演出我们三人的未来，哪怕是模糊的未来都推演不到，你是否知道这是为什么？”
易厚生看刀斋的眼神，已经像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相貌恐怖的生物。
刀斋：“推演需要节点，节点越多，就越准确，哪怕是推演一个人的未来，也要很多节点，比如这个人的性格，这个人的出身，这个人的执着等等，但孟凡在不经意间改变了我和湖洱帝王的一些节点，这些节点让我和湖洱帝王都变成了不可推演的变数，但我与湖洱帝王有巨大的不同，我是过去，湖洱帝王是未来。”
易厚生的身体好像僵硬了，变得像石头一样，他艰难的摇了摇头：“我不懂。”
刀斋的表情有些诡异：“孟凡并没有改变湖洱帝王的过去，我与孟凡的交集，是从此刻，你不小心将孟凡卷入粉碎真空开始的，这一次交集，使得孟凡打开了神魂当中的某个锁，也改变了我。
湖洱帝王与孟凡的交集，是从孟凡踏入意义世界之后开始的，因为孟凡，湖洱帝王的未来被彻底改变了，而原本，他的未来应该是定数。”
这一番听起来很绕的话，让易厚生的表情越加凝重。
“我与孟凡是恋人。”
刀斋又抛出了一句话。
一句足以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话！“但不是现在的孟凡，而是多年之后的孟凡。”
刀斋向后，躺在了石板床上。
“今天的一切，早在三十五亿年前，那片火海之中，就已经注定。”
第三千九百八十八章 彼岸
“没有孟凡，最后，我还是会灭杀罗天争一家。
不是因为罗天争是我的灭门仇人。
还因为，罗天争，是孟凡最大的敌人。
而孟凡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哪怕再死一次，我也要为孟凡铲除这一切。”
刀斋在石板床上，闭上了眼睛。
她笑着。
很安逸。
“终于，我与孟凡重逢了，终于……”这片不可知空间内。
回荡着刀斋的声音。
伫立着僵硬的易厚生。
……………………………………当刀斋躺在石板床上，满足的微笑时。
意义世界。
那片竹林花园的尽头。
迷雾的后方。
盘山路旁的一间院子里。
有人用很浑浊，很模糊的声音说道：“最终寂灭……”意义世界，那间堆满废弃物的仓库内。
静寂钟，再次跳动了一下！这一次，距离上次跳动，紧紧过去了十几年。
而在曾经，在不朽战争之前，静寂钟要隔十几亿年才会跳动一次。
不朽战争之后，静寂钟跳动的速度加快了，可是仍然是几亿年跳动一次。
这一次，却紧紧相隔了十几年，将近二十年而已！从未有过。
若是此刻，在仓库之中，有其他道主看到这一幕，定然是全身颤抖，然后狂奔出去告诉所有人。
可现在，仓库里并没有什么人在。
事实上，作为意义世界五大神器之一，静寂钟是最受冷落的一件神器，其他神器都被奉为意义世界的定鼎之宝，唯独静寂钟，一直被放在废旧仓库之中。
这些年，来看静寂钟的人屈指可数，除了易厚生，基本上就是几大家族的领袖，而且也只是偶尔前来。
易厚生曾说，每当有人说道主是神，不是凡人，脱去了一切七情六欲的时候，就应该去看一看静寂钟。
道主与众生没有什么区别。
五大神器，各有千秋，非常强大，意义之体储存着意义世界几乎所有的知识，一切问题似乎都能得到解答，不仅如此，意义之体还保存着许多作为资料的宝器和上古秘籍。
长古之火，则在传言之中完全的打破了一切束缚。
其他两件神器，也是如此。
可静寂钟，在本质上，对任何人都没有帮助，他只是一件沉默的，永远没有说过话，一直在计算最终寂灭到来的钟表。
他每一次的跳动，都在告诉众人，最终寂灭越来越近了。
没有人喜欢听到这种消息。
道主，也是如此。
自欺欺人，掩耳盗铃，这是所有活着的生灵共有的特征。
…………………………虚无，某处。
一艘方舟，正缓缓的向着前方行驶。
这是一艘意义世界统一支柱的通信船，船里的几十名船员，有一半是道主的身份。
他们此次前往的方向，是九大至尊宇宙的第七至尊宇宙。
船上，他们带了几样东西。
一个是被冰封的暴行者的尸首，这不是一般的暴行者尸首，而是一尊十劫神王，而且可以确定，曾经是一名君主，率领着大量的暴行者。
这具尸首非常难得，因为智慧宇宙对抗黑水异族的战争，首要任务，就是击杀那些可能在率领所有暴行者的君主，这样才能立刻将战局扭转。
通过八王宇宙提供的傀儡，识别君主变得很容易，所以君主也往往在战争之初就被斩杀。
能得到这具尸首，是因为，智慧宇宙的战争，已经成了定居。
整个东部大陆，都被夺回，次级傀儡每天探测到的暴行者的数量，一天天的减少，到最后一次报告，东部大陆上几乎已经见不到暴行者了。
所以，他们才能在一场战争中，费了很大的力气，抓住了一个完整的君主，虽然死了，可也是难得的样本。
但因为黑水异族之前带来的危机，意义世界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放下警惕，百人团亲自下令，要将这个“样本”带回意义世界。
为了安全护送，通信船撤掉了旗帜，没有走标准航路，秘密前行，虽然船员数量不多，只有五十二人，但这五十二人里，却有超过半数，都是道主，而且，其中还有一名不朽。
这名不朽，便是黑家小五，黑兆宇。
船只已经在虚无之中，航行了五个月。
这艘船在四个月又十七天前，离开了智慧宇宙的引力圈，三个月前，经过了八王宇宙的引力圈，借助八王宇宙的引力推动进行了一次加速。
这艘通信船的构造相当奇特，是意义世界现如今最先进的造物之一。
船只当中的一些动力，来自于意义世界最强大的远程移动神器。
长古之火。
“大人。”
一名使徒来到黑兆宇的身旁，恭敬道：“按照现在的速度，大约还有两个月，就会抵达第七宇宙。”
“嗯。”
黑兆宇点了点头。
他的心底忽然对知识支柱那些老古板们刮目相看。
知识支柱在意义世界有些特殊，也是唯一安全度过了不朽战争的支柱，甚至不朽战争，对知识支柱没有任何影响。
知识支柱永远只在乎知识，只在乎揭开未知，不朽物质发现之后，知识支柱没有任何态度和立场，就是专心的研究。
这些年来，十二大家族各种明争暗斗，也没有影响到知识支柱。
但是在很多道主眼里，知识支柱就是一群老古板，一群怪人，沉默寡言，甚至像哑巴。
但这“彼岸船”，却让黑兆宇对知识支柱有些改观。
这种船刚刚被造出来没有多久，黑兆宇甚至有可能是第一个驾驶这种船的人。
“知道这艘船，为什么叫彼岸船么？”
黑兆宇忽然问到身边另一位道主。
这位道主看起来有些年轻，笑道：“还真不清楚。”
“彼岸船，在很古老的时代，被称作永恒之船。”
“白雨泽提出的那个概念？”
“对。
白雨泽提出的这个概念，是为了论述意义的‘意义’。
但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潜在的，却很本能的诉求——众生对于永恒的迷恋。
可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因为有最终寂灭的存在。
不知道是知识支柱的哪个人，用彼岸船，来命名这种崭新的造物。”
第三千九百八十九章 白色蜥蜴
“世间是一座大苦海，众生在苦海中挣扎。”
黑兆宇轻声说道，忽然有些感伤。
“早在白雨泽之前许多年，就有人提出过这个概念，所以到达彼岸，是很多年来众生的夙愿，也是道主和知识支柱的老古板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这是终极问题，超越一切问题的问题。
但一直没有一个终极答案。
永恒之船其实就是为了解决这个终极问题提出的答案之一，在千百万的答案之中，永恒之船似乎是最好的概念。”
“复刻？”
那名年轻道主愕然道。
黑兆宇：“其实复刻的概念并不是白雨泽首先提出的，不过他的永恒之船被视作意义复刻之路的顶点，在永恒之船的概念诞生之后，意义复刻从一个模糊的概念变成了一个确切的概念，之后许多年，各种新的理论提出，但在我看来，都只是对永恒之船理论的补充而已。
因为船总会坏，人总会老死，替换掉船上的部件，老去的人留下子嗣，似乎是唯一能解决问题的方法，永恒之船，也一直被当做意义之路的标志，被认为是能度过苦海的唯一方法。
不朽，则是提出了一个全新的理论。
从某种意义上讲，不朽，才是真正的永恒之……”黑兆宇的声音忽然顿住。
那名年轻道主好奇的看向黑兆宇，又顺着黑兆宇的目光，看向彼岸船的窗外。
远处，虚无之中。
似乎有什么东西。
“这里处于完全虚无的世界，对么？”
黑兆宇忽然严肃的问道。
虚无世界，一般被区分为完全虚无，和半虚无，所谓半虚无，指的是一座宇宙的壁垒以外，但距离宇宙较近，受到宇宙引力或者其他一些法则影响的区域。
完全虚无，就是不受任何法则的影响，没有任何法则流淌的区域。
年轻道主点头：“是不是有某个执行秘密任务的船队？”
黑兆宇眯起眼睛。
极远处，那一颗黑色的斑点。
被他看的清清楚楚。
并不是什么船只。
而是一个生灵。
是一个……不对，一头，巨大的蜥蜴！这头蜥蜴浑身都是白色的鳞片，在肋下，还有修长的红色羽毛，看起来颇为妖艳。
蜥蜴以站立的姿势，面对着正在迅速前进的彼岸船。
“什么种族？”
黑兆宇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随后道：“发出警报，按照彼岸船的速度，最多三十个呼吸就会撞上。”
说完，黑兆宇神魂剧烈的旋转起来。
能够如此淡然站在完全虚无领域的生灵，最弱，也是十劫神王。
十劫以下，要踏入虚无，必须要借助外力。
而彼岸船距离那个白色蜥蜴很遥远，是十劫神王行走一年的路程，这个距离，就算是黑兆宇，也只能勉强看清那头白色蜥蜴的一些样貌。
但黑兆宇很确信。
那头白色蜥蜴也在看着彼岸船。
他说，为了避免撞上，所以发出警报。
但其实并不是如此。
黑兆宇基本上能够判定，对方是一尊不朽。
可意义世界的不朽，数量十分有限，互相之间，几乎全都认识，这是意义世界十二大家族年轻人的必修课，必须先知道所有的不朽，并要对其身份、手段、过去倒背如流。
一个十二大道主家族的年轻人，可以不知道六十几座附属宇宙的名字，可以不知道意义世界之外有什么，甚至可以不知道八大支柱是干什么的，但是所有不朽的名字必须记住。
整个意义世界，怕是只有一个剑痴，记不住所有不朽的名字，她真的不在乎。
黑兆宇可不是孤高的剑痴，他是要被培养成黑家年青一代领袖的人物，从小就什么都要学，意义世界的道主，黑兆宇可以相当有自信的说，除了易家人，所有不朽他都认识。
可那头白色蜥蜴，他不认识。
彼岸船的速度很快，比一些刚刚踏入不朽的人速度还要快，但是彼岸船本身是很脆弱的。
如果真的撞上了，彼岸船就会破碎。
黑兆宇自然不怕，但这艘船是知识支柱刚刚推出不久，用于试炼的造物，非同小可，另外，船上还有几十名道主和使徒，更有一具百人团亲自下令要带回去的黑水异族君主的尸首。
彼岸船发出了警告。
其实警告的作用很小。
因为当警告传递到的时候，彼岸船也几乎已经到了，速度太快了。
在黑兆宇看来，传递警告，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手段。
对方很明确的，看见了彼岸船。
却丝毫没有要躲让的意思。
这一切的思考，只发生在短短三个呼吸之间。
黑兆宇忽然下令：“熄灭火焰，停下船只。”
“什么？”
年轻道主愣了一下。
“大人，彼岸船当中利用长古之火复刻的烈焰船桨一旦熄灭，再次燃烧，成本很高，而且熄灭之后，彼岸船仍然会因为惯性向前行进……”“熄灭。”
黑兆宇严肃道。
“是。”
命令下达出去，彼岸船并不大，四个呼吸之后，推动彼岸船前进的火焰熄灭。
但彼岸船的速度仍然没有减弱，仍然在以十劫神王肉眼无法辨别的速度前进。
十个呼吸之后。
彼岸船的速度才稍有减缓，也就是慢了一成而已。
二十个呼吸，彼岸船已经冲出了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宇宙的距离，才进一步减慢。
就在这时，黑兆宇忽然伸出手，在虚空中一抓，立刻，彼岸船周围完全虚无的世界诞生了几十种法则，这些法则形成了强大的阻力，大幅度的减慢了彼岸船的速度。
黑兆宇当然有能力直接停下彼岸船。
但这么做，彼岸船会碎的。
在黑兆宇的干预下，彼岸船的速度大幅度减缓，并终于，停了下来。
当彼岸船停下的时候。
船上的许多道主，已经能清楚的看到那头白色蜥蜴。
那是一头身高在七丈左右，十分巨大，修长，长着白色鳞片和红色羽毛的蜥蜴。
一双鹅黄色的眼睛和那双竖立的瞳孔直勾勾的看着彼岸船。
黑兆宇道：“都安静一些，不要慌。”
说着，黑兆宇准备离开彼岸船。
但就在这时。
白色蜥蜴，忽然冲向了彼岸船！
第三千九百九十章 历史
几日之后，孟凡终于走出了黑元奎的居所，来到了阳光下。
这七个月，他错过了很多事。
智慧宇宙对决黑水异族的战争，在几个月前宣告获得了胜利。黑元奎重新执掌八王宇宙镇防厅，虽然对孟凡的一些政策做了小改动，但基本上没有大刀阔斧，还是保留着孟凡的许多惯性，在黑元奎看来，孟凡的所作所为虽然让许多
人怨声载道，但确实提升了镇防厅的权力，而在这种时刻，镇防厅的权力越大越好。
因为黑元奎的回归，大暗礁也变得消停了许多。八王宇宙炼制傀儡和雷霆之眼的工作还在继续，意义世界和许多亲临前线的道主都认为不能对黑水异族放松警惕，毕竟这个生灵迫使意义世界摧毁了一座附属宇宙，又大
闹了智慧宇宙，前后为了扑灭黑水异族消耗掉的资源已经远远超过了当年镇压洛天大起义。
八王宇宙，智慧宇宙，洪荒宇宙，全知之地，和这片范围内的许多哨站，仍然保持着警戒。不过，因为炼制傀儡和雷霆之眼的消耗太大，所以一些工坊已经停了，炼制还在继续，但产量减少了很多，而且黑元奎有计划在未来一年内逐渐减少炼制直到彻底停止，
现有的次级傀儡用来搜捕隐藏的暴行者似乎已经够了。除了黑水异族，一直被视作疥癣之疾，影响不大，却很破坏观感的反抗阵线，也销声匿迹了几年，反抗阵线的最后一个窝点，被法恩支柱的探子找到并端掉，虽然反抗阵
线名义上的领袖红罗女还未落网，但这些人很难掀起什么波浪。
总的来说。
意义世界在经历了这些年的风波和动荡之后，终于恢复了安宁。
不仅是黑水异族和反抗阵线，其实还有两个人们已经淡忘却很严重的问题，也被解决了。
一个是刀斋。刀斋当年叱咤风云，但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没什么人记得她了，她此次回归也没有闹出太大的风浪，就是与易厚生的一战摧毁了八王宇宙一侧大范围的宇宙壁垒，在八王宇宙境内引起了巨大的灾难，不过这些对于八王宇宙的众生来说是灭顶之灾的事，对于意义世界来说并不算什么，黑元奎也很快归来，带着镇防厅和八大神国以及大暗礁
修复了壁垒，也封锁了消息，这是易厚生的意思。
据说，刀斋已经被易厚生控制起来，但关在何处，无人知晓。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孟凡本人。
孟凡在意义世界仍然算是一个传奇人物，作为这么多年来，有据可查唯一踏入不朽的异类，还获得了意义世界的认可，担任了一方副长，人们并没有忘记他。
但他已经不是威胁了。
他已经成了意义世界的一员。
孟凡坐在镇防厅外的一方木凳上，披着一件宽大的羽毛袍子，安静的看着一些使徒进出。
仔细想来，这些年困扰意义世界的四个问题，其中有三个，都有易厚生的参与。
而其中有两个，更是被易厚生直接解决。
黑水异族，易厚生摧毁了翰皇宇宙。
刀斋，被易厚生镇压。
而孟凡。
他今日所获得的一切，似乎在附属宇宙的许多人看来梦寐以求。
但，正如易厚生所说。
一个如此高傲的人，为了自己的故乡，选择臣服。
这未必是好事。
孟凡坐了一个时辰。
有人来了。
道术巨帆。
这七个月，道术巨帆完成了孟凡给他安排的唯一工作。
推演并整理意义世界的历史。
道术巨帆坐在孟凡的身旁，闭目养神，孟凡翻开这本看起来很普通，却很厚重的书籍。
书籍一尺见方，厚度约有三寸，但每一页都是用晶石做的，蕴含着海量的信息，这本书，重量超过四万斤。
孟凡仔细的看着。
道术巨帆和其他神王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很客观，客观到他不会做任何猜想，只会将可以确信的历史书写下来。
所以书本虽然很厚，但真正对于孟凡来说有用的内容并不算多。
如今意义世界的道主们，大部分都认为，这一次轮回纪元的开始，是在一百五十四亿年前。
不过，这个时间的依据，是神话和传说，所以道术巨帆并不算很认同，但根据其他各种资料的推测，就算不是一百五十四亿年，误差也不会太大。一百五十四亿年到一百三十亿年，这二十四亿年，可以被视作是神话传说的时代，这个时代留下的文字很少，几乎没有，大部分的历史都通过口述代代相传，主要的故事
就是一些先知游荡在各个世界，将他们的知识传递给这一纪元刚刚诞生不久的生灵们。
纪元之初，万物寂寥，最初的生灵们都很弱小，也很愚钝，所以先知们能做的十分有限，他们需要时间。一百三十亿年前，这个纪元的第一尊神王诞生了，这尊神王创造了最早的九大至尊宇宙所使用的文字，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神王诞生了，一些神王开始称霸，而这些称霸
的神王，大多自称是先知的门徒，弟子，学生，他们的后代，也极力证明这一点。
而在此之前，先知就已经销声匿迹了，除了神话，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个时代先知还活着。
一百三十亿年前到一百二十亿年前，这十亿年内，九大至尊宇宙开始蓬勃发展，先后诞生了许多十劫神王，各种思想灿烂绽放。
九大至尊宇宙的神王，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宇宙并不是唯一，因为先知留下的大量文献证明了这一点。于是，一个大发现时代开始了，许多强大的神王用种种方法离开宇宙，并去探索虚无，在这个过程中，九大至尊宇宙建立了联系，还有许多探险家，去了更远的地方，不
过，就没有确切的记载了。
大发现时代的繁荣维持了很多年，一直到一百零五亿年前，两种理念逐渐成型。
这两种理念，仍然源自先知。
两种理念的诞生，是因为对先知所说的最终寂灭的畏惧。
到底是尽力维持宇宙的平衡，拖延最终寂灭的诞生，还是摧毁一切世界，将所有变数变为定数？
和平派和战争派的矛盾越来越激烈，直到最终爆发。第一至尊宇宙和另外八大宇宙展开了惨烈的战争。
第三千九百九十一章 最难的战争
九大至尊宇宙战争，是有文献记载的，历史上第一次宇宙之间的战争，这场战争，很多年前，白雨泽就曾提过。
第一至尊宇宙在方方面面都是远超其他八座宇宙的，最早开始对外探索并和其他宇宙建立贸易路线的也是第一至尊宇宙，所以他们才会被称作“第一”。
因为拥有绝对的力量，第一至尊宇宙的发展程度非常高，率先完成了内部的大一统，成为了一个世袭制的帝国，极度中央集权，效率和战斗力都很惊人。
到了这里，许多文献就很全面了，一百零五亿年前，第一至尊宇宙内部统一，中央集权，统一度量衡，货币，武道体系等等，也是与此同时，战争派理念开始诞生。
这并不是说第一至尊宇宙有多么巨大的野心，只是在多方面都大一统之后，第一至尊宇宙的统治者们也渴望着将众生的思想大一统。过程很漫长，最开始是建立礼法，然后是通过各种书籍统一伦理道德观念，紧接着又在内部消灭了许多恪守传统的古老种族，这一切进行的如火如荼，大约只用了几万年
就完成了。
当绝对的中央集权和思想统一降临在第一至尊宇宙，战争统一已知和未知世界的理念就出现了。
一方面，是因为第一至尊宇宙在方方面面都完全超越其他八座宇宙，别的不说，只是十劫神王这个最重要的数据，第一至尊宇宙就远远超越排名第二的至尊宇宙。
而内部的一统，使得大量的强者无用武之地，数千万战士渴望建立功勋，将军们希望战争，而文臣们，也有雄心壮志。
又因为思想的高度统一，第一宇宙的众生也相信他们的宇宙无可匹敌，当上位者开始考虑是否要对外发动战争的时候，下面的众生也开始津津乐道谈这一类的话题。
于是在这种氛围下，用战争手段统一一切，摧毁所有变数，彻底终止最终寂灭的理念渐渐成熟，也被大多数人认同。
甚至，第一宇宙这种理念，在其他八座宇宙，也都收获了不少信徒。
当第一宇宙以大一统的姿态雄踞九大至尊宇宙榜首的时候，其他八座宇宙，在许多方面，还相对比较落后。
根据一些不太确切的文献记载，当时第一至尊宇宙十劫神王的数量可能在十尊到二十尊之前，这个数字在今天看起来不算什么，但是在当年，却相当惊人。
当年十劫神王数量排名第二的，有非常明确的记载，是第七至尊宇宙，一共有四尊十劫神王。
所谓的落后，体现在这四尊十劫神王，互相为敌，而且各自把控着第七宇宙的一个角落。
换句话说，当时，其他八座宇宙，不仅十劫神王的数量比第一至尊宇宙少的多，而且内部分裂，各自为政。
基本上，一尊十劫神王，就领导着一个巨无霸级别的势力，而且各个势力之间常年战争。相比之下，第一至尊宇宙没有内部问题，长期的大一统更是让第一至尊宇宙快速的发展，到处都生机勃勃，辉煌雄壮，当时第一至尊宇宙的皇帝一声令下，就可以调用上
亿民夫和几十万神王劳动，这在其他宇宙想都不敢想。
于是，在一百零四亿年前，战争爆发了。
第一至尊宇宙率先进攻了临近的第二至尊宇宙，从第一至尊宇宙的大军攻入第二至尊宇宙开始，一直到第二至尊宇宙宣布投降，只用了六个月。
但实际上，这场九大至尊宇宙战争，持续了很多年。
因为技术问题，九大至尊宇宙虽然相距非常近，可即使如此，一尊十劫神王，从一座宇宙抵达另一座宇宙，也需要最少两万年的时间。
而派遣大军，行进所耗费的时间，更是要多出几倍。
第一至尊宇宙攻入第二至尊宇宙，将其中的几尊十劫神王逐个击破，虽然只用了六个月，但在此之前，大军抵达第二至尊宇宙，却用了十二万年。
那是一个很残酷，很艰苦，也充满悲歌的时代。
第一至尊宇宙派出的军团中，有神王两万尊，十劫神王四尊，当抵达第二至尊宇宙的时候，两万尊神王组成的军团，只剩下八千尊。
那一万两千尊里，有的是因为无法适应虚无而产生畸变死亡，有的是在虚无之中肉身膨胀爆炸，有的是失踪了。
但最多的，是老死在路上的。
那是一个战争成本极高，且进攻方严重吃亏的年代。但不论如何，第一至尊宇宙都只用了六个月就攻陷了第二至尊宇宙，并将第二至尊宇宙仅有的几名十劫神王镇压，其他宇宙听闻消息是在几万年之后，他们意识到这件事
的严重性，紧接着，他们又听闻，第一至尊宇宙正在策划进攻下一座宇宙。
于是，在种种困难、曲折之中，一些原本内部战争不休的宇宙，开始用谈判的方法终止了内部战争，准备一致对外。
后人经常会以为，那场九大至尊宇宙战争，是传奇的，辉煌的，是八座宇宙联手对抗一个邪恶的魔王——第一至尊宇宙。
其实，完全不是。
因为没有有效的通行手段，八座宇宙别说要建立联盟，就是进行正常的对话，都很艰难，一个消息要从一座宇宙传递到另一座宇宙，至少需要两万年。
在这种情况下，八座宇宙怎么可能形成有效的联盟呢？
意义世界记载的历史中，有史以来动用神王数量最多，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并不是九大宇宙战争，而是不久之前的镇压洛天大起义。
很多人以为九大至尊宇宙战争必然辉煌浩瀚。
实际上，九大至尊宇宙战争，持续了几亿年，而这几亿年里，大部分的时间，九大至尊宇宙的军团都在“赶路”。而与第一至尊宇宙的战争，也不像很多人想的，是八座宇宙立刻联手，组成联军，一同对抗第一至尊宇宙，如果历史真是如此，那么第一宇宙一战就败了，纵然八座宇宙
没有任何一座的力量可以和第一至尊宇宙相提并论，但八座宇宙加起来的力量，是完全超越第一至尊宇宙两三倍的。
这场战争的样子，其实很容易就能形容出来。
第一至尊宇宙的大军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赶路。其他八座宇宙也力图建立有效的联系，所以都派出了一些信使，但因为速度太慢，一次有效的对话往往需要五六万年的时间，比如第七至尊宇宙就尝试过联系所有的宇宙
一同对抗第一至尊宇宙，但这道消息发到其他所有宇宙先后用了七十六万年的时间，等到回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百万年。
为了能够建立快速的通信，第七宇宙领头开始钻研一种可以远距离无延迟的通信法器。
为了能够快速的运送军团，第一至尊宇宙开始尝试建立空间阶梯。今日遍布诸多附属宇宙的空间阶梯，第一次出现，就是在那场战争中。
第三千九百九十二章 后来
空间阶梯和各种通信法器的出现，证明了一件事。
九大至尊宇宙，其实谁也没有想好怎么应对一场宇宙级的战争。
空间阶梯的铺设需要很多年的时间，第一至尊宇宙很难一边对外作战，一边大规模的建立空间阶梯，实际上，第一至尊宇宙连接第二至尊宇宙的空间阶梯，是在战争结束之后又过了几百万年才算终于完成，而且是在其他几座宇宙的帮助下完成的。
那个时代，忽然想起来，会觉得很辉煌。
但仔细看，就会觉得有些可笑。
包括孟凡，都能感受到，那个时代几大宇宙的众生虽然力量达到了一个顶峰，但在许多方面，他们还相当幼稚，主要是思想。
但这种幼稚，其实又很美好，至少比今天如此成熟，甚至显得苍老的意义世界要好的多。
那是九大至尊宇宙从青年踏入成年的阶段，幼稚，迷茫，冲动，不计后果。
这也是很无奈的。
如果把神王宇宙视为一个人，其实这个人的成长是很正常，很健康，甚至是很励志的，最终变成了一个拥有不俗的力量，在思想方面极为成熟，在心智上又十分健全，意志力坚定，还往往心存感动的人。
但九大至尊宇宙，却并不是如此。
他们在先知的庇护下度过了童年，也因为先知的力量，他们在还未具备足够的思想时，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这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一把可以摧毁一切的神兵利器，总想用，却容易伤到自己。
当九大宇宙踏入青年，拥有了一定的认知和见解，但许多事情还很迷茫的时候，先知却忽然消失了。
好像一间私塾，老师忽然不见了，孩子们的父母也不见了。
于是，这场多年之后想起来感觉如史诗一般，仔细去看却有些可笑的战争就爆发了。
在占领第二至尊宇宙之后没有多少年，第一宇宙的大军，经由第二宇宙，抵达了第四宇宙。
因为在抵达第二宇宙之前损耗过半，战争中又有一些伤亡，当时第一宇宙远征军的神王数量已经不足五千，所以向第四宇宙进军的时候，远征军从投降的第二宇宙境内强行征召了大量的神王入伍。
其实，也不能说是强行征召。
从战争统一理念诞生到爆发战争，前后间隔大约有九千万年，这九千万年，第一宇宙的战争理念通过各个宇宙之间艰难的贸易路线传播到了许多地方，也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获得了大量的信徒。
第二宇宙因为距离最近，其中的信徒数量也是最多。
进攻第二宇宙能这么顺利，也有这些信徒的原因。
所以远征军再次启程的时候，神王数量迅速扩充到了三万人。
然后，经过二十一万年，到达了第四宇宙。
第四宇宙早有了防备，而且已经准备了几十万年。
虽然远征军立刻就刺入了第四宇宙的腹地，但始终没有攻下第四宇宙任何一个重要的政治都城，第四宇宙那些强大的巅峰神王也早就为了迎接这场战争而统一在一起，于是，远征军在第四宇宙和当地军团展开了长达两百万年的战争！这两百万年里，远征军先是在一些边缘地区建立了据点，然后大量的传播战争理念，招募更多的信徒，并尽力进行焦土战术，焚烧第四宇宙的一些重要区域，比如出产晶石的地方，大范围种植灵药的地方，或者是一些人口稠密的地方，另一方面，远征军也派出人，回到第二宇宙，再回到故乡第一宇宙，去报告这里的战争情况，并希望驻守在第二宇宙的十劫神王和故乡宇宙派出足够的援军。
同样的，因为效率低下，这几名信使把消息传回第一宇宙的时候已经是六万年之后。
消息再传回来，是十二万年之后。
第二宇宙的援军抵达是在二十四万年之后，一共派遣了四千尊神王，但这四千尊神王都是由第二宇宙本土神王组成，甚至还有人准备复国，不仅没有增加战斗力，反而先后有数次叛变，使得远征军接连受挫。
第一宇宙的援军，则是在四十万年之后抵达的，这支军团，使得远征军的力量瞬间暴涨，因为这支军团，都是第一宇宙最忠诚的铁血军团，一共五万尊神王！之后，猛龙过江的第一宇宙军团，和仗着本地优势的第四宇宙开始互相拉锯，你争我夺。
真正的学者都认为，九大宇宙战争中，没有什么决定性的大战。
真正决定战局的，就是第四宇宙拖住了远征军。
在拉锯战的这两百万年里，另外几大宇宙，终于先后炼制出了许多种远程通信的道器，可以跨越虚无和法则壁垒进行通信，同时，第七至尊宇宙也率先表示将派出军团去驰援第四宇宙，并且说到做到，在几年之后就派出了一支由两千尊神王组成的军团。
实际上，八大宇宙互相之间的联盟，也仅限于此。
在第七宇宙的表率下，其他宇宙也开始支援第四宇宙，但其实这种支援是十分有限的，有的可能派出几百尊神王，当抵达的时候，往往只剩下十几尊。
有的则是派出运输队，运送一些资源和晶石。
这些宇宙对于外面的事情，显得兴趣缺缺，甚至他们根本不在乎第四宇宙的生死存亡，而用今天的角度去看，他们的想法是没错的，因为虚无太难跨越，第一宇宙进攻到第四宇宙，基本上已经到了极限。
所以联盟，别说是有名无实了，就是连名都没有，也不是所有宇宙都援助了第四宇宙，更何况就算援助——这个其实真是有名无实。
不过，当其他几座宇宙都处于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状态时。
第七宇宙，却开始展露野心。
他们明显有意的建立起一个庞大的，由他们主导的联盟。
于是，他们开始到处阐述最终寂灭，并再三强调，先知们所说的最终寂灭，就是第一至尊宇宙，长久的和平，才是阻止最终寂灭的方法。
和平派的理念就是这么诞生的。
后来的故事，其实简单的很多。
因为战争成本太高，第一宇宙又陷入与第四宇宙的鏖战，大量第一宇宙的神王战士殒命疆场。
第七宇宙竭尽全力合纵连横，有意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宇宙联盟，大力宣扬和平阻止最终寂灭的理念。
时间一万年一万年的过去。
时间拖的越久，对于第一宇宙，就越不利。
随着第一批远征军的神王要么战死，要么老死在第四宇宙，第一宇宙被迫放弃了继续进攻第四宇宙，开始后撤，将主要的兵力放在了第二宇宙，剩下还在第四宇宙的远征军，等于被放弃了，第一宇宙下令，必须继续战斗，不死不休。
但当第七宇宙的一尊十劫神王带着几千名神王抵达，很快就将最后残存的远征军扑灭，再几万年之后，第五宇宙，第六宇宙的援军和物资也到达了，虽然数量不多，但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宇宙联盟。
这之后，几座宇宙组成的联军，驻守在第四宇宙的边缘很多年，甚至在那里娶妻生子，孩子又娶妻生子。
迎娶的，当然是当地的神王。
这就使得一批融合了几座宇宙血脉的混血神王出现。
之后长达千万年的时间，第一宇宙再没有发动进攻，而是在钻研建立空间阶梯和在第二宇宙建立有效的统治。
这千万年的时间，第七宇宙终于促成了一次有效的会谈，利用道器，几座宇宙的强大神王互相交流，第七宇宙的先贤们竭力促成大联盟。
千万年之后，几座宇宙派出了一些使者，前往第一宇宙，准备劝说第一宇宙放下兵戈，允许第二宇宙独立，并明确的阐述了他们和平理念的观点，这趟旅程前后经历了几十万年，但最后并没有什么效果。
第一宇宙，再次发动了进攻。
第一宇宙虽然在历史上，处于“邪恶”一派，但直到今天，意义世界都很少有人会贬低第一宇宙，而且直到今天，第一宇宙仍然是综合力量最强大的至尊宇宙，在已知宇宙当中，第一宇宙的实力仅次于意义世界。
原因就是，人人都崇尚力量，而第一宇宙就是力量的代名词。
还有，第一宇宙，极大的推动了整个已知世界的发展。
因为第一宇宙的入侵，第二宇宙在漫长的时间里被压迫，一种种族和地域观念开始觉醒，起义军层出不穷。
又因为第一宇宙的入侵，才使得其他宇宙在犹豫之后，最终决定成立起一种松散的联盟，也迫使第四宇宙联合起来，内部统一，之后，内部统一成为驱使，其他宇宙也都渐渐的开始内部统一。
所以第一宇宙的第二进攻，虽然更加凶猛，派出了十二万尊神王和四名十劫神王，在第四宇宙进行了一场恶战，但最终，第一宇宙还是没有成功。
原因没有变，仍然是距离太远，战争成本太高，但是要再加上一个援军问题，当时许多宇宙都派出了一些援军，这些援军虽然数量不多，但在那个时代，都是一些先贤英杰，他们的名字，直到现在还经常出现在意义世界的一些神话故事里。
第一宇宙落败而后撤。
之后，第一宇宙签订了和平协约，同意停战两千万年。
这也是为了休养生息，第一宇宙殒命了太多神王。
然后，两千万年内，大联盟继续在第七宇宙的倡导下不断巩固，八座宇宙的交流也越来越密切。
两千万年后，第一宇宙第三次发动进攻。
反正，后来上亿年的历史，就是这样的。
第一宇宙先后五次发动进攻，但都失败了，而这五次进攻，却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八座宇宙的联盟，同时，因为交流和战争，各种新的力量、武道、技术开始诞生，第一宇宙也终于将连接第二宇宙的空间阶梯完成了一个轮廓，其他八座宇宙，则打造了许多速度很快的方舟，还有一些利用引力法则牵动的虚无马车，因为交流频繁，诸多宇宙的神王互相联姻形成的混血也越来越多。
终于在多年之后，随着一系列协约的签订，八座宇宙的联盟正式成形，作为主导人，第七宇宙成为了盟主，并第一次率领大军，攻向第二宇宙，三十万年的路程之后，又经过一千年的鏖战，第二宇宙被解放，随即第二宇宙的起义军形成新的统治阶层，加入联盟，在第二宇宙驻守了多年之后，又迈向第一宇宙。
在与第一宇宙进行了数次交战之后，联军攻入第一宇宙境内，并建立据点，之后几百万年，从其他宇宙赶来的各路援军以及强大神王，都渗透进第一宇宙当中，大力宣扬和平理念。
百万年之后，方方面面都遭到重创的第一宇宙同意签订和约，加入联盟。
这场冗长，无聊，却影响巨大的战争，就这么结束了。
第三千九百九十三章 平庸时代
一百零二亿年前的某一天，因为高额战争成本，使得第一宇宙的内部资源损耗严重，大量中生代的神王战死，年轻一代还未崛起，而老牌神王都显得暮气沉沉，青黄不接，第一宇宙超过六分之一的领域化为焦土，首都被围攻数次，最后，起义爆发，第一宇宙皇帝不得人心。
为了能够最后挽救一下地位，皇帝签订了协约，被迫停战，但除了停战以外，协约中再没有要求第一宇宙做其他的事情，至于那些为第二宇宙和第四宇宙提供资源补偿的条款，并不重要。
这场有历史记载的第一次宇宙战争，远没有后世人传说的那么绚烂多彩。
战争的结果有两个，第一，就是九座宇宙开始融合，通过联盟、联姻、混血、贸易等等方式融合，第二，就是各方面的技术、武道、思想等等大幅度的提升。
第七宇宙立刻趁势起草建立一个强大的宇宙同盟，并决定将他们的和平理念宣扬到其他宇宙。
几百万年后，九大至尊宇宙联盟开始商量建立意义世界。
意义世界最初建立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进一步巩固九大至尊宇宙，因为要共同协力建造一座新的巨大世界，这本就是一种磨合，同时，联盟的领袖们需要一个绝对中立的地方来行政，最后，和平理念和最终寂灭，都让九大至尊宇宙认为有必要建立意义世界。
意义世界建立的非常迅速。
前后大约只用几千万年就完成了。
铺设法则，凝练物质，缔造引力核心，九大至尊宇宙用了五千万年左右的时间将意义世界建立起来，之后，随着意义世界的地位逐渐提升，意义世界也不断扩建。
一百零一亿年前，初生的意义世界体积只有今日意义世界的十分之一，只有第一宇宙的十五分之一。
法则，气息，还有居民数量，连今日意义世界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紧接着，意义时代开始了。
意义时代持续了很多年，这也是许多人认为的意义世界最辉煌的时代，这个时代，大量的强者获得道主的身份，各种思想开始诞生，比如永恒之船的理念，八大支柱先后建立，百人团获得了绝对的权力，许多探险家对外扩张并建立殖民统治，附属宇宙成为意义世界的新边界，更多的探险家走出附属宇宙，踏入更遥远的虚无，监管者这个职位出现并辐射到远超附属宇宙数量的虚无宇宙之中。
等等。
这个时代，有无数辉煌可以诉说。
一个又一个传统意义之路的大家族先后成型，并开始把持意义世界。
万事万物，盛极而衰，这是有道理的，虽然现在很多人还在怀念古老的意义世界，但必须承认，几十亿年过去，古老的意义世界也踏入了腐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仍然辉煌无比，但那些顽固的大家族就是最大的问题，不然，也不会出现后来的下克上。
这种辉煌一直持续到了四十亿年，然后，几个很严肃的问题摆在了意义世界的面前。
首先，就是伴随意义世界一同诞生的静寂钟，虽然跳动的很慢，但一直在跳动，大约几亿年跳动一次，这就让许多道主对意义世界的理念产生了质疑，任何他们一直以来的努力毫无作用，根本无法阻挡最终寂灭的到来。
而后，就是那些顽固的大家族，这些家族数量众多，比今天的十二大家族数量要多的多，他们往往都是意义世界建立者的后裔，有的，甚至能追溯到先知时代的祖先，他们完全把持了意义世界，百人团的成员都是那些大家族的核心族人，这一点，甚至比今天的意义世界还要恶劣，因为今天的意义世界，百人团成员当中还有相当数量的小家族的道主，这是为了平衡十二大家族所做的让步。
不朽物质的出现，成为了压垮旧有制度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朽战争爆发了。
不朽战争持续了约七千万年。
不朽战争结束。
黑色恐怖时代降临。
黑色恐怖时代持续的时间非常长，因为黑色恐怖是很难定义的，所以一般认为，黑色恐怖时代是在罗家、殷家、蚩家等家族炼制出失落熔炉，并开始限制其他人打造失落熔炉，同时他们秘密签订了各种协约之后，才算结束，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十二大家族成型，他们互相之间也达成了平衡，那些没有来得及打造失落熔炉的家族遭到冷落边缘化，甚至有一些直接被血洗，不朽成了新时代的核心，掌握了不朽，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按照这个标准来看，黑色恐怖时代从三十九亿年前开始，到三十三亿年前结束，持续了六亿多年。
这六亿多年里，主要的故事，就是暗杀、明争暗斗、门阀抗争、权力争夺、灭门、恐惧这些词汇。
只有一个刹那，有所不同。
刀斋。
刀斋出现在历史上是在三十五亿年前，她真正成名，是因为杀了罗家长子，当时她还是十劫神王，短短十几万年之后，刀斋就踏入了不朽，紧接着，又是短短三十万年，刀斋踏入了小不朽第二阶梯，她先后与许多今日意义世界的大佬交过手。
最后，刀斋在一次围剿中失踪，至极弯刃被夺，她去了何处，无人知晓，但大部分人都认为，她离开了意义世界。
黑色恐怖时代结束之后，意义世界迎来了一段相对平庸、封闭、安稳的时代，这个时代，意义世界的十二大家族之间的争锋不再那么激烈，因为人人都明白了平衡的重要性，所以十二大家族都尽力的维持平衡，而且很有默契，同时，他们又非常封闭，对内封闭，对外封闭，对内封闭是指他们严格把控不朽物质和相关的秘密，且大幅度的提高了附属宇宙神王成为道主的标准，对外封闭，就人尽皆知了，异类二字可见分晓。
但因为相对平庸，又相对封闭，所以这个时代，一直是比较安稳的，这种安稳，也一直持续到了最近这些年，直到孟凡到来。
第三千九百九十四章 幕后的手
当孟凡把这部厚重的历史合上，道术巨帆还在他的身边，孟凡静静的看着前方，一语不发。
道术巨帆道：“孟凡，你变了很多。”
孟凡道：“与何时相比。”
“与初见时。”
道术巨帆道。
“变了哪里。”
“不自由了。”
孟凡失笑，低头看着历史书。
“是因为一直出现了一个人。”
“谁？”
“他。”
孟凡用下巴点了一下前方。
那一袭白衫，出现在孟凡的面前。
易厚生。
在易厚生的身后，还有一人。
便是那一日与易厚生大战，险些掀起灭亡八王宇宙浩劫的，刀斋。
刀斋面无表情的看着孟凡。
可她的瞳孔里，却隐约有着一些别样的神采。
孟凡早已经料到易厚生会出现，也想到，有朝一日，会再见到刀斋，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在他苏醒之后不久。
另一边，黑元奎静静的站在一旁，靠在一根巨大的石柱子上，双手抱在胸前，面容严肃。
而在黑元奎的身后。
也出现了一个男人。
身材比黑元奎还要略高出一些，虽然样貌有些诧异，但孟凡还是隐约感觉，此人与黑元奎似乎有血缘关系。
孟凡起身，回到镇防厅。
易厚生和刀斋，也步入了镇防厅。
黑元奎与那个高大男人，并没有进来。
随着易厚生挥了挥手掌，整个镇防厅立刻与世隔绝，这种隔绝并不是空间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方圆几十丈都被剥离，虽然仍然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孟凡有一种感觉，外面的一切，都变得很渺小，他好像一个成年人，正在低头看着蚂蚁的世界。
完全不同的一个层面。
易厚生静静的坐在了镇防厅总长的椅子上。
孟凡看着易厚生，心中有些奇怪。
易厚生来过镇防厅几次，但他从未坐在那张椅子上，而且，易厚生不论遭遇了什么，都很淡然，但今天，易厚生的神情有些沉重。
“孟凡。”
易厚生道。
“我此次来，只是希望，你能和她见一面。”
孟凡看向刀斋。
不得不承认，刀斋的面容，美丽的难以形容，甚至孟凡认为，美丽这个词汇，就是为刀斋创造的，除了刀斋，其他人不可以用这个词。
可也仅此而已。
除了美丽，孟凡对刀斋再无其他感觉。
当然，传说中的人物，能够和易厚生对决的高手，哪怕一动不动，也还是给孟凡带来了一些压迫感。
刀斋很淡然的坐在了一张客人坐的椅子上，并没有和孟凡有太多的对视。
易厚生沉默。
一直沉默着。
除了最开始的那句话，易厚生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片刻之后，闭上了眼睛。
这种场景，让孟凡有些疑惑。
他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甚至，他也想不明白，为何易厚生会带着刀斋前来，而就是要来见他。
门外的道术巨帆，向里面看着，但孟凡能看出道术巨帆的眼神，他现在看不见镇防厅内发生的一切，虽然近在咫尺，最后，道术巨帆转身离开。
“孟凡，你认识我，即使过去不认识了，经历了这一次精神真空，你也认识我了。”
刀斋用平缓的声音说道。
孟凡没有说话。
确实，他和刀斋在那座精神真空世界里一同经历了一些事，但这种交流，在孟凡看来，和当年他踏入不朽之时与洪荒天帝的交流也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在一个虚假的幻境当中精神沟通了而已。
即使如此，孟凡也没有觉得他与刀斋算是熟识，最多，算是认识。
“也许很难理解。”
刀斋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但你我，真的是认识很多年，很多年了。”
孟凡道：“你说的是精神世界。”
“不。”
刀斋摇头。
“不止。”
孟凡皱起眉头。
刀斋笑道：“孟凡，我问你一个问题——其实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毫无必要，因为我太了解你，但我还是想要问你——你相信命运么。”
孟凡还是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刀斋又道：“我换个问法——你相信，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你不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这一切么。”
孟凡不由得眯起眼睛：“我仍然不明白你的意思。”
刀斋的这句话，已经引起了孟凡的一些反感。
刀斋：“好，我说的简单明了一些——你我的相遇，你来到意义世界，你和所有人的相遇，甚至你未来那些年要经历的一切，都已经命中注定。
在你踏入不朽之后，你一直有一种恐惧，认为自己好像蚂蚁，被人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操纵着，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个强大的存在安排好的，你已经彻底失去了自由，对么？”
刀斋，还是没有得到孟凡的答复。
但孟凡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的。
这种恐惧，早在孟凡踏入不朽开始就出现了，一直到今天也是，而且，有许多人都知道孟凡的这种恐惧。
就是在孟凡踏入不朽的瞬间，当他看到了那些似真似幻无法分辨的世界，又缔造了一段又一段历史，而历史当中的所有人，其实都是被他安排好的。
他会反过来想，自己是不是也是那些被安排好棋子，一只大手正在操纵着一切，而他却一无所知。
别说是肉身的自由，甚至就是精神上的自由，可能都不存在，孟凡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连他心中的疑惑、揣测，都是别人安排好的。
在过去，这种情绪虽然有，却并不强烈，因为孟凡难以想象有那么强大的存在。
可是，在见到易厚生之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甚至无法遏制。
就好像你告诉一个人，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山，很高。
这个人没见过，所以不相信。
忽然有一天，他见到了一座世界上最高的山。
那么一瞬间，他就会意识到自己的矮小，并认为，这座山，可能并不算特别高的，还有更高的山。
孟凡已经陷入这种情绪无法自拔。
他甚至很恐惧。
因为他想起了中央大帝。
许多年前，无常仙王一句半真半假的预言，在中央大帝心中深埋，生根发芽，直到最关键的时刻，终于爆发。
虽然孟凡也听到了这句话，但孟凡却完全不相信。
这是因为，孟凡和中央大帝，是两种人。
中央大帝，秉承人道气运而生，从没有过任何败绩，哪怕到今天也是如此，中央大帝从未败过，当年最终之战，他没有和孟凡正面交手，后来，二人成了盟友，也没有了为敌的可能。
中央大帝一生全是胜利，唯一的平手，是和孟凡。
因为生而伟大，因为气运昌隆，中央大帝非常相信命运。
他才会相信无常仙王以因果推演得出的预言。
而孟凡的一生，和命运，全无关联。
他的命运，一直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他完全不当一回事。
可现在的孟凡，就是很像当年的中央大帝。
孟凡看着刀斋。
他忽然很盼望刀斋说话。
因为他有一种感觉，刀斋将会给他一个答案，这个答案，会解开他所有的疑惑，会让他知道自己只是庸人自扰，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刀斋开口了。
“你想的，都是对的。
你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确实有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在操纵着你，操纵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精神，你的想法，你的每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