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非之道
东土多名山胜地,气候宜人,风景优美,自上古以来就是人族的聚集地,也是道门修士远离是非凡俗,潜心修道的圣地。
道一宗位于东土中部的燕国境内,而燕国在月前被大周皇朝百万铁骑攻陷,燕国改名为燕郡,化为大周领土。
燕国没了,道一宗就如一颗煮熟的鸡蛋,但是却没有了壳,要不要吃?什么时候吃?只是取决于那百万铁骑中领头的数人。
而那数人最近决定要吃了它!
“宗主不好了!澹台霄带领大周百万铁骑已经出现在启灵山外百里处,如今正向我宗缓慢行进!”一名道一宗装扮的少年弟子慌忙跑入启灵山九峰之一的寻道峰大殿内大声喊道。
“慌慌张张,临危乱阵,成何体统!”大殿内分坐两排道人,其中一名威面虎目的中年道人对着这名弟子大声呵斥。
“晓阳师弟。”殿首端坐的那名道人对着虎目道人轻斥一声,随后对着大殿之内瑟瑟发抖的那名弟子缓声道,“清然,你先下去吧。”
清然低着头小心的抬目看了一眼晓阳真人,见他的目光没有放在自己身上,松了一口气,躬身后退。
随着清然出殿后大殿之内无人出声,落针可闻。
片刻后晓阳真人没有忍住,首先出声,对着殿首道人焦急道:“师兄,此事如何是好?您倒是出个声啊!”
晓峰真人眼眸微开,看着他,随后目光又转向大殿另一侧站起的一名道姑。
“掌宗师兄,不管宗门如何行事,我落月峰誓不屈降!”
道姑貌似中年妇人,又似二八豆蔻,仔细看来又看不出年纪,只能凭其声色判断年纪应当不小。
此时又一名气势凌厉的道人站起身道:“晓竹师妹此话甚合我意,我凌天峰当誓死力战!”
晓峰真人摆手示意他俩落座,随后看向左侧首座的另一名道姑,问道:“晓卿师姐意决如何?”
此时殿内七位道人眼光俱都投到这名道姑身上,征询她的意见。
晓卿真人乃是道一宗晓字辈大师姐,执掌九峰之一的缥缈峰,剩下的六位峰主以及掌宗晓峰真人当年都是跟在她的身后修的道法,对这个大师姐众人也都恭敬无比,只因缥缈峰道法自然出尘,故这一宗俗事就落在了二弟子晓峰真人身上。
晓卿真人微微靠后似乎想用椅子的力量撑住疲劳的身体,她闭目缓缓道:“战或是降,这间天地都将再无我道一……”
场面又再次沉寂。
众人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若是战,百万大军的力量不是道一宗数千人可以匹敌的,启灵山九峰只会在片刻之间化为废墟,哪怕人宗流派集结也不可能是对手,若是道门三宗流派集齐或许可以与大周东土大军拼个你死我活,但那样又如何,大周皇朝不过是东土军方而已,中州兵力若是大举来攻,只怕整个道门都会毁于一旦。
若是降,且不说违了道心之后众人道法此生再无寸进,就说道一归了皇朝,落了凡尘,那还是道一吗?
“若是小师叔还在道一的话,与师伯两人合力就是大周皇朝要动道一也要掂量掂量。”晓阳真人一把捏碎手中扶手恨恨的道。
“只可惜观致师叔他二十多年前离宗远去,久不回道一,就是我师也寻不到他。”晓峰真人叹息道。
这时晓竹真人好似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三年前小师叔不是传来信件说又收了一个亲传弟子,授号‘晓牧’吗?咱们能不能找到这个晓牧师弟,从他身上得出小师叔踪迹?”
“没用的。”晓峰真人摇头道,“我已于月前派出弟子四处打听晓牧师弟的踪迹,至今没有消息传来。”
这时另一个身形微胖的道人双目微红,忍不住开口道:“不管如何,皇朝大军缓慢逼近我宗就是求个说法,掌宗师兄您开个话,若是战,老六我就是凭着这一身肥肉不要,也给他大周拔掉几根毛来,若是降,我带着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徒弟就此远走东土,此生与道一无关。”
晓峰真人看着殿中七人模样心中不忍,他微微闭目后睁开,同时也说出了道一命运的决断。
“此战全凭每人心中之道……”
道为天地大道,亦为心中之道,每一个修道者心中都有一条自己的道,一心向道方能一路向前,心中之道扭曲了,道之途也就断了,此生再无寸进。
而他们的道毫无疑问是属于道一的,道一没了,他们的道也就断了,要么与道一一同毁去,要么把属于道一的那条道心甘情愿的彻底隔开,此生再不触碰才能继续前进。
他们俱是化神境大能之辈,心中之道早已明确,并且在那条道上走了很远,他们回不了头。
而先天或是丹胎境的修道者心中的道尚未明确,他们会在一次次的经历,一次次感触中明确自己的道。
而这次就是上天在强行逼迫他们明确自己的道。
清然垂着头走下了寻道峰大殿,而殿下的广场上早已聚集近万名道一门弟子正在等着他。
“清然下来了!”一名弟子喊道。
数名急切的弟子早已冲上去迎上了他。
“怎么样啊清然,宗主他说了怎么办吗?”一名弟子凑到他身边问道。
清然抬了一下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垂下头低声道:“我不知道,还被掌邢师叔祖骂了一句,差点没吓死我。”
“啊?你不知道?”一名弟子瞬间没了激情,踏了两步后坐在了台阶上,垂着头叹气。
可想而知此时他的心里一定是万千思绪,而他却没有理出一条接下来要说什么,或者要做什么的那条思绪来。
与他同样的还有广场上的近万名道一宗的弟子,他们或是自己理出一条思绪来,或是被动着等待强大的人帮他们理出思绪。
而一些道心强大的人本就没有万千思绪,他们始终只用一条思绪应对万千事物。
“无非师叔来了!”一名眼尖的弟子叫道。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名道袍年轻人双脚踏剑掠于半空,百丈距离瞬息而过。
御剑术乃是道门人宗流四十九秘术之一,以神御剑可飞行,可攻敌,修至大成可穿越时空百里之外取人首级,乃是道门人宗一等一绝学,但此术有个前提,必须化神期修士才能修炼。
可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超乎寻常,不能以常理来度之,就比如仅凭金丹期修为便练成御剑术的无非。
宝剑离脚化为一道流光插入背后剑鞘,无非双脚踏地,面向广场之上数千名弟子。
“无非师叔……”广场之上多人喊道。
“大周皇朝的百万铁骑已经逼近我宗五十里处。”
无非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也没有带来什么振奋人心的消息,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实话。
广场之上顿时无声,有人惶恐,有人焦急,有人坚定,有人狠厉,还有人悄悄后退……
无非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却无喜无悲,过了一会后他才缓缓开口:“大周百万大军不是道一宗能抵抗的,启灵山会被踏平,道一九峰会在瞬间倒塌,而反抗者毫无疑问将会与道一宗一同走向毁灭。”
无非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就像在读书,或像是在叙述一件道听来的故事。
场面有些嘈乱,因为有那个人在场前所以每个人都克制着情绪。
接下来他真的是在叙述故事,叙述着自己的故事:“你们可能都知道我的事迹,没错,我就是那个十几年前爬了三天三夜最终爬上了启灵山晕倒在寻道峰前的孩子,是掌教师尊把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传我道法教我道术,这些你们都知道,但是你们不知道我在入道一之前的故事。”
“可能今日也可能是我在阳光下的最后一日了,我便把我儿时的事情说给你们听听,也算再这个世上留下点踪迹。”
场上众人听着他像是交代遗言一般的语气俱都沉默不已。
“我小的时候家境颇为富有,家里在燕国开了一个钱庄,我是家中独子,那时候的我父疼母爱,衣食无忧,在城中也是孩子霸,连城中百姓看到我都得绕着路走,深怕我看着不爽,指使家中奴仆殴打一通。”
无非说道这里时轻笑了一声,似乎想到了自己儿时的霸道。
可场中弟子没人笑出声,他们知道这只不过是悲剧掩藏下的喜剧罢了,因为无非现在是……孤儿。
“不知是恶有恶报还是家财遭人眼红,在我九岁那年我全家上下被一群蒙面人杀光,而我庆幸被掌宗师尊救下。”
无非说到这里时声色有些抖动,不再平稳,他缓了缓接着道:“我求掌宗师尊收我为徒,教我本事,师尊当时没有同意,只是对我说万里之外有一座山名为启灵山,若要学本事需要到那里去,接着我沦为了乞丐,四处乞讨向着启灵山而来,期间我尝到了人情冷暖,世间百态,也对自己以往的恶行霸道深深内疚,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终于有一日我寻到了启灵山,也爬了上来,在我晕过去迷糊之时看到从我背后走上来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掌宗师尊,原来他一直就在我身后……”
“等我醒来后,师尊收了我为徒,传我道法,教我道术,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我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我没有家,道一就是我的家,十几年前我没有实力反抗那群蒙面人,现在我同样没有实力反抗大周皇朝,但是我一直都会做同样的选择,谁要想动我的家,动我的道一宗,那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了,我的故事说完了。”无非转筛向后方道,“掌宗师尊已经打开了后山的通道,那里很隐蔽,大周发现不了,想走的趁早些吧……”
第二十七章三千与十万的对峙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面对不可战胜的大周百万铁骑,道一还是选择了战,不过却没有强迫,愿意为道一而战的可以留下来,不愿与道一共存亡的可以自行离去,就连退路道一都为他们准备好了。
万千思绪到了最后还是得自己理出一条来,自己的道还是得自己走。
大周在逼迫他们,道一也在逼迫他们,逼迫他们明确自己的道。
广场周边有人眼神游离,最终还是垂下了头脚步轻挪,接着消失在广场上……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他们选择了逃,在他们的万千思绪中有一条最为重要,那就是生命。
无非看到了他们,却没露出一丝情绪,那是他们的道,他无法干涉。
他们在选择自己的道,一步下去就无法回头,最主要的是他们走了那条道,只要发现走的是对的,那就走对了。接着他们会在那条道上越走越远,然后升华,最后掌控那条道,直到有一天成为一道之主。
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走的道是错的,那么他们的道就此而止,此生再无寸进。
广场上越来越多的弟子选择了自己的道,原本拥挤的广场渐渐稀疏。
无非看着原本道一九峰近万名弟子如今走了大半,忽然笑了笑。
他是发自内心的笑,不是嘲笑那些弃道一而走的弟子,他们有着大好年华原本就不应该随着道一一同灭亡,无非不怪他们。
无非笑的是场中竟然还有三千余名弟子愿与道一共存亡。
“大周的百万大军距离我宗还剩下二十里!”无非再次重调这个残酷的事实。
说了这句话之后场中又有数人头冒冷汗,双腿发抖,最终没能承受住这个残酷事实退出广场。
“你们为何不走?”
片刻后无非看着广场内剩下的三千名弟子,出声问道。
“师叔何问?道一是师叔的家,也是我们的家,任何人想要触碰都得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一名弟子坚定不移的回答他的话。
“对!道一是我们的家,谁敢触犯就要踏过我们的尸体……”
广场上此起彼伏的呼声响起,震动九峰。
一些正在收拾包袱准备跑路的弟子在听到这些呼声后面色阴晴不定,最后咬了咬牙摔下手里的包袱,夺门而出跑向广场。
他们还年少,容易冲动,容易做事不靠大脑,全凭一腔热血,但这也是这一腔热血他们才能在有限的年华里绽放出最美的色彩。
“既然你们不愿离开,愿与道一共存亡,那么就随我走,守护我们的家!”
无非走下广场,走到众人前,带领着众人走向山门。
“无非师弟,风头都让你一个人抢了,把咱们这群师兄往哪摆啊!”
一声大笑传来,众人停下脚步,只见九峰之中瞬间飞出百余道身影,道道身影如流星坠落般降与广场之前。
众人认出了他们,他们都是道一无字辈修士,他们或是道一宗护法,或是长老,或是执事,有些更是广场上众弟子的师父,他们俱是道一宗金丹期以上的高手。
他们有烦恼,但不需要纠结,因为他们的道已经很明确,他们只是可惜,可惜了自己,可惜了道一。
“无念师兄,无玄师兄,无叶师姐……”无尘躬身见礼。
无非乃是道一无字辈中最晚入门的弟子,也是其中天赋最高者,同为金丹境,有些已经白发苍苍,有些正值壮年,修道者随着修为的提升,寿命也会随之提升,从面容判断年龄有些失准,但面容也无法还童,也就是说年轻的是真的年轻,就比如无非。
被无非称为无念师兄的是一名风姿飒爽的青年,也是众人中修为最高者,隐隐要触碰到化神的境界。
无念让开身形道:“无非师弟身为我道一宗道子当带领我宗迎战来敌。”
众人随后附和。
道子也就是道家宗门下任宗主,数千人行动自然要选出一名指挥者,九峰之主不在之时,道子自然要站出来。
无非没有礼让,此时也不是礼让的时候,他走到众人之前带领着众人向着山门走去。
他们都是修道者,就算是无法飞行的练气期修士那也会御风术,但是他们的却缓慢的步行着,就如普通人一样的向着山门处走着。
并且如一群不懂规矩的孩子一样,东张西望,左右环顾着,看着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他们都知道,今日后他们将再也看不到这个熟悉到闭着眼都能在脑海中浮现的景象,或许一会后他们就看不到了,因为他们已经可以听到一丝丝轰鸣声。
随着他们走向前,这个轰鸣声也越来越强烈,那是来自地狱的召唤,他们却没有露出惧怕的神色,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地狱。
无非的脚步停止,他背后的三千多道一宗弟子也随之停下,他们身后正是道一宗的山门,道一九峰,任谁想要进入九峰,都得先踏过他们的尸体,哪怕是启灵山前那已经可以目视的一片黑色海洋。
黑色海洋起伏着黑色波浪,向着启灵山奔涌而来。
这不是他们的全速,他们这是在给道一宗时间,不管是战还是降亦或是逃都给他们时间,因为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道一宗今日过后将不复存在的结局。
道一宗只是一个鸡,降了也好,不用动刀,不降更好,这样人宗流其他宗门就会明确与大周皇朝作对的后果,接着就会乖乖的毫无阻挠的归附大周,或许该说归附大周东土军方。
黑色海洋终于奔涌到了岸边,黑色波浪拍打在在启灵山前停止。
如果是普通人在启灵山上往下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到黑色海洋的边在哪,入眼处全身身穿黑色盔甲,手持铜戈的大周将士。
一名士兵走出黑色海洋抬起头对着启灵山上站立的那三千多名道人大喊道:“大周天朝有令,东土诸国战乱不断,祸及无辜百姓,命东土道门配合天朝大军平定东土祸乱!”
“笑话,大周百万大军逼迫我启灵山前,居然还口口声声说配合?”道一宗一名金丹期高手出声喝问。
那名士兵接着道:“我朝英勇大将军有言,道门只需暂时交出控制权供我朝调遣,待天下太平后依旧还道门自由,并且还可得我朝大量奖赏。”
“大量奖赏我道一不需要,天下祸乱道一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是要我道一受制于人做不到!”另外一名道一宗强者出声道。
那名士兵转头看向黑色海洋之前的一名年轻大将军,见他无甚动作后退回大军之中。
澹台霄策马缓步上前,微微仰首巡视了一番,最终定在无非身上,他缓缓开口道:“道一宗只需要借给我十年,十年后道一还是道一。”
“借给你的道一再不是道一。”无非摇了摇头道,“东土剩余诸国哪怕现在已经联合起来,依旧不是大周的对手。我不知道你需要道门做什么,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好事,道一可以毁灭,可以消失,但绝对不能给后人留下骂名,绝对不能对不起道一的列祖列宗。”
“道门的人都是一条筋,与你说不通道理。”澹台霄冷笑一声问道,“这么说来道一宗是选择站在大周的对立面了?”
“不是我宗选择站在大周的对立面,而是大周根本不给道一选择。”
得到答案的澹台霄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那么……”
话语未落他的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利剑在他脖子前停止。
剑的剑身倒映着他的脸,剑身上也只有他的脸,却没映出眼睛。
它虽然架在他的脖子前,但是他连看都不曾看它一眼。
百万大军前列有着一名普通士兵装扮的中年人,无人观察到他的手指在之前曾瞬间动了一下。
“这就是道门人宗御剑术?”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轻轻吐出一个字:“碎!”
澹台霄脖子前的利剑发出一声似乎哀鸣的脆响,接着化为碎片散落一地。
在利剑化为碎片的同时,在启灵山的半空之中空间一阵波动,一个中年道人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露出身形来。
“晓凌师弟!”晓峰真人自虚空之中露出身形来上前扶住晓凌真人。
接着其余六位峰主也现出身形来,于启灵山之上对峙大周百万大军。
晓凌真人擦去嘴角鲜血,看着启灵山下百万大军道:“他们中有武尊级强者。”
此话一出,众人心凉。
本想以众人中御剑术最为高深的晓凌真人对大周将领来一次袭杀,只要领将死了,道一可能还会有一丝生机,没想到大周竟然有武尊强者出动……
“天要亡我道一宗!”晓峰真人最终长叹一声。
三千余弟子收回天上的目光决然的看向大周百万大军,既然要亡,那么杀一个够本,杀俩个赚了!
这时大军前列的另一名普通士兵嘴巴微微动了几下,随后澹台霄抬头,看向天空某处道:“观景道尊既然来了,不妨现身一见。”
第二十八章 武侯之怒
虚空之中蓦然传出一声苍老的叹息。
从这声叹息中众人可以听出很多信息,他很苍老,他很可惜,他也很决然……
叹息过后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从虚空中显出身形。
“师父……师伯……师祖……”
道一宗修士在见到这个苍老的身影后每个人都恭敬的行礼称呼,虽然他们的称呼都不一样,但是不同的称呼都是称他一个人-观景道尊。
观景道尊看了他们一眼,接着看向了道一宗,他知道今日过后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这个地方他看了很久,久到不知道年头,因为他活了很久,久到眼睁睁同辈师兄弟们一个个或是陨落在三灾六难之中,或是在天人五衰之中老去,若不是师叔大限归去之时带回来一个小师弟,道一观字辈修士之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今日过后观字辈也只剩下一个了,不过却不是他。
“道尊不应该发个话吗?道一是存是亡只在你一念之间。”澹台霄看着观景道尊说道。
观景道尊收回看着道一宗的目光,转眼看向他,接着又看向了他背后那俩名相貌普通的大周士兵说道:“老道活了很久,修为虽然不是很高,但这眼力劲却很好使,道亦或魔还是能看得出。”
听到观景道尊这句话那俩名普通士兵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抬头看向空中的他,打定主意今日定要他陨落当场。
道一八位峰主也惊异的看向那俩名普通士兵,他们知道大周军中有武尊存在,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来自那里!
观致道尊接着道:“若要道一与魔为伍,与世留下骂名,请恕道一不从。”
澹台霄轻笑一声摇头道:“道尊的回答太令我失望了,道一宗能够存留如此长的时间,我百万大军在行军途中也给够你们考虑的时间,甚至我军都没有包围道一宗,也给你们逃跑的机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事先与我说了一句可有可无的话。”
“希望道尊不要令他失望。”澹台霄再次强调了‘他’。
他?
启灵山上三千余弟子,包括无非在内疑惑之色充目,只有些年长的无字辈修士思索片刻后露出惆怅之意,很显然他们想到了谁。
七位峰主以及晓峰真人眼中更是复杂无比,有思念,有可惜,也有恨意……
若不是因为他,观致小师叔又为何二十多年都未曾踏入道一宗一步。
“他与道一在二十多年前便没了丝毫关系,道一是存是亡也与他无丝毫关系。”观景道尊顿了片刻后斩钉截铁的说道。
“其实他也只是随口一说,既然道一不念旧情,那么……”
澹台霄缓缓抬起了右手。
道一宗修士盯着他的右手,百万大军也在盯着他的右手,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的右手。
黑色海洋能不能淹没启灵山就看他的那只右手会不会发出进攻的指示。
他的右手抬直,百万大军的铜戈也随之提起,戈首向前,发出沉闷而一致的声响,做出随时发起冲锋的姿势。
启灵山上三千余弟子眼神依然坚定,但是手脚却不知觉哆嗦,额头渗出丝丝冷汗,虽然他们已经决定与道一共存亡,但当死亡真的要降临之时,恐惧如潮水一般冲击着他们的心里防线,冲击着他们心中之道。
只要他们防住了死亡的恐惧,并且幸存了下来,那么他们的道心将极其巩固,将在日后的道途之中一路高歌向前。
他们会幸存下来迎接未来的道途吗?
终于,他的那只右手动了,他们也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奢望而已。
就在此时一声高亢而嘹亮的雕鸣自远方而起,雕鸣未断之时愈加嘹亮,这说明它正在极速靠近。
他的那只右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后没有挥下去,而是收了回来。
在百万大军的气势压迫下哪怕一只麻雀都能感受到而不敢停留,何况一只有灵智的妖兽?
这说明它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澹台霄有百万大军作为后盾,有两位武尊坐镇,他倒要看看是谁敢来干扰他的行动,除非他是大周皇朝高堂之上的那几位,不然谁来都只是在启灵山上多添一具尸体。
一道金芒瞬间划过天际来到黑色海洋之上。
在场都是修士,都能看出那是一只金雕。
一块金色的令牌从金雕之上降落而下,在空中倒映出一个金灿灿的大字‘武’!
大周武侯的身份令牌!
百万大军瞬间识出了那个整个天下仅有三枚的武侯令牌。
在大周天子陛下取缔三公之一的太保之位后,武侯尊位就是大周军方最高的统帅,可调令天下各方军力。
道一宗众人苦笑一声,为了除去道一宗,大周不仅出动了百万大军,竟然还引动了一位武侯,道一这次还真是死得够值了。
澹台霄以及百万大军之中的一些将领却不这样想,针对道门的行动乃是东土军方高层的私自行动,怎么会引动远在中州的武侯?
这位武侯此次前来不知为何,但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两方各持异想的时候金雕之上传出一个年轻而威严的声音。
“澹台霄,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资格动东土道门?”
道一宗所有人都惊愕的抬起头看着那只已经飞到启灵山之上的金雕。
他们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不知为何大周百万大军与大周武侯竟然不是同路,不过这无疑是黑暗中的一缕曙光,他们就像将要溺亡的时候抓住了岸上的一株小草,死死的盯着那个将要降临的金雕。
大周百万大军也是愕然,他们不懂什么战略,也不需要懂,他们只懂服从命令,只知道听从高层的安排,所以他们今日来了。
但是这位武侯的意思好像是英勇大将军自作主张,皇朝并没有如此安排。
他们一致看向澹台霄。
而澹台霄此时眼睛微眯,精光四溢的看向那只金雕,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平静。
众人一致注视之中,一个年轻人抱着一个小道童从雕背之上踏空而下,落在启灵山之上向着道一宗众人走去。
“江七浪?怎么是你?”无非怔怔的盯着他的面容,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问道。
对于这个一直以来的老对手,他自然熟悉无比。
“怎么不是我?”江七浪把头发一把甩向身后,潇洒一笑回问道。
“怎么是你?”无非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
“好了,好了,我不是我,是他!”江七浪无奈的指着搂在臂间的道童道,“来来,天穷,这是你无非师兄。”
天穷看着眼前数千个与他身穿同样青色道袍的修士,显的有些局促,不过想到师父带他来求道,入道一宗修行,这些人以后都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又鼓起了勇气走了两步对着无非行了一礼道:“无非师兄好。”
“这……这……”无非指着天穷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任他道心极稳,也无法即使接受这一系列有些离奇的场面。
先是大周武侯到来喝骂大周将军,接着却从金雕上跳下来自己的老对手,竟然还带了个孩子说是自己师弟……
无非稳定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思绪,这些事先放一边,因为从金雕上又踏空而下一人。
此人颇为年轻,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着一席紫金蟒袍,头束脚蹬云履从空中缓步而下,最终踏在启灵山一侧之巅,面向十万大军。
澹台霄在看着他,他也在看着澹台霄。
对于这个曾经与自己齐名,并列皇朝两大新星的束冠将军,澹台霄怎会不知。只是大周官阶森严,地位之差决定一切。
最终澹台霄低下眉去,下了战马,行了一个将礼道:“末将恭迎少武侯驾临东土。”
“恭迎少武侯驾临东土……”随着澹台霄之后百万大军震天齐呼,声浪滚滚,响彻天地之间。
对于带领人族大军两年之间推平北疆大地,平定北疆巫族,拿下北疆一域的少年武侯,天下谁人不晓?
“澹台霄,本侯问你,皇朝可有皇诏下达收服东土道门?”苏辰口口声声质问着。
“回武侯的话,不曾!”澹台霄不卑不亢的回答。
“你这番擅自主张,仗着皇朝军力欺压东土道门,引起天下口舌,置皇朝于不仁之地,你可知罪!”
苏辰此番质问动了真怒,引动大地共鸣,群山共和,大地随着他的话语震动,连百万大军都站立不稳,人人惊骇不已,这番威势就是武尊强者也无法做到吧!
武侯一怒,恐怖如斯。
澹台霄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清楚苏辰的实力,他知道苏辰虽然厉害,但也只是年轻一代冠王,或许可于灵台大能之辈争锋,但这番威势?
整个天下知道苏辰获地星临身的恐怕也就只有星辰殿那几位殿主了,其他人却无从得知,更是想都不曾想到观星楼顶三层除了阴阳双星外还有地星沉眠。
澹台霄稳了稳身心后,努力着控制自己声色平稳道:“回武侯的话,将在外可自行视况行事,东土剩余十国无法抵御我大周雄威,联合而起组建百万大军与我军对峙,我军久拿不下,这才想要借助道门之力平定东土动乱,并非欺压,待东土动乱结束后道门依旧如是……”
“末将何罪之有!”
第二十九章 兴亡之间的师徒
他这句是问,语气却很坚决,坚决是肯定自己无罪。
苏辰知晓他会有这番说辞,并不愤怒,此事定不了他的罪也在预料之中,如何处理这件事苏辰也早有打算。
“此事到此为止吧,本侯也不与你计较。”苏辰挥袖下令道,“针对道门的一切行动立刻终止,撤出我朝驻道门天宗流所有将士,归还天宗流宗门自由,专心平定东土之乱,若英勇大将军觉着难以平定东土动乱可以让出兵权,本侯会指派他人领兵平此战乱。”
此话一出无人不惊,东土道门的命运,整个东土的走向都在他寥寥数句话之中定下形状。
澹台霄脸色阴晴不定,眼角余光中两名普通士兵做了一个细微的举动。
那个举动是赶尽杀绝,澹台霄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后行将礼道:“谨遵武侯指令!”
作为皇朝军方权利最大的尊位,武侯有调动天下兵权的权利,这百万大军可不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亲腹,不说杀了苏辰,就是不尊武侯指令的话风传到朝堂之上他这个将位也没法坐了。
功亏一篑!
澹台霄转身,面色铁青道:“撤!”
百万大军应声而动,黑色海洋开始回流,顺着来时的轨迹浩浩荡荡回淌而去。
死亡的阴影如乌云般散去,将要溺亡的人抓住稻草成功的上了岸,一些道一宗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才发现青色的道袍已经湿透贴在背上,还有一些弟子已经欢呼起来,为自己与道一能继续生存在阳光下而欢呼。
“现在你该和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无非走到江七浪面前面色不太友善的问道。
“怎么?”江七浪眼睛一白反问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你们道一宗的救命恩人,你无非的救命恩人?”
无非顿时语塞,江七浪说的也是实话,若是没有他带来大周武侯,此番道一是在劫难逃了。
“喏,他来了,你自己问他去。”江七浪把眼光一转,看向踏空而来的苏辰。
无非亦转头看向那个紫金蟒袍加身的大周武侯。
观景道尊带领八峰之主落下身影躬身作揖道:“道一宗全宗恭迎大周武侯驾临道一,谢武侯对道一宗上下救命之恩。”
苏辰赶紧上前扶起观景道尊,说道:“师伯不必如此,太过折煞弟子。”
师伯?
八峰之主以及观景道尊抬目询问。
“不瞒师伯,家师观致,授弟子道号‘晓牧’,家师临行前曾嘱咐弟子日后当要归来道一认祖归宗,奈何俗世缠身,今日才赶来,望师伯勿要怪罪。”苏辰躬身行礼道。
观景道尊听完苏辰这番话才明白事情始末,原来师弟三年前传回信件交代的亲传弟子‘晓牧’就是眼前的这位大周武侯,传言这位武侯乃是道门出生,道武同修,只是没想到他修的道却是道一的道。
“哈哈,晓牧,你就是师叔信中所言的晓牧师弟?”八位峰主之中脾气最为火爆的晓竹真人一个蹦跳出来抓住苏辰的胳膊一个劲的猛盯。
修道不知年月,晓竹真人真实年纪恐怕不比观致道尊低,但却驻颜有道,看似也不比苏辰大多少。
被晓竹真人盯着猛看,饶是苏大武侯自认脸皮过人,也不禁有些微红。
“晓竹。”
晓竹真人回头看着观景道尊的脸色,又低下头应了一声退后下去。
“晓牧师侄,你可知我那师弟身在何处?”观景道尊颇为急切的问向苏辰。
周围数人也都急切的看向苏辰。
“回师伯的话,师尊他三年前在丢下墨痕交与弟子后不告而别,弟子也不曾得知音讯。”苏辰恭谨的回答道。
得到苏辰口中的答案众人又失望的低下眉去。
观景道尊长叹一声道:“二十多年了,你师父还是不愿回道一吗?”
“师伯为何这么说?”苏辰目光一闪抓住了观景道尊话语中的它意。
这些年来老道只是对苏辰说他是道一宗的修士,却从未带苏辰回过道一宗,苏辰原本以为是老道的身体原因,现在听观景道尊的意思是另有隐情,这叫苏辰如何不惊奇。
“你师父未曾和你说过吗?”
“不曾!”
“也罢。”观景道尊叹声道,“既然你已经回归宗门,这件事也瞒不了你,那我便和你说了吧,你随我来。”
“师伯等等。”苏辰看着观景道尊就要转身而走,急忙说道。
“师侄还有何事?”观景道尊问道。
“天穷过来。”苏辰对着天穷招手,接着道,“天穷是我在中州收下的亲传弟子,这次带他来道一宗归宗,请师伯赐号。”
在众人眼中天穷小心翼翼走到苏辰面前对着观景道尊躬身行了一礼道:“师祖好。”
观景道尊这才注意到这个一开始就在启灵山上的小道童,观致道尊本想说些什么,却忽然顿住,接着双目之中露出震惊之色。
众人看着观景道尊这番模样都有些不解,观景道尊修得道尊之位,修为惊天,修养深厚,很少有事情能引起他道心波动,为何在看到这个孩子后露出震惊模样。
这时他们的目光汇聚在天穷身上寻找答案,在发现他小小年纪就已经达到先天中期的时候都有些惊色,这无疑又是一个与观致师叔一般的天纵之才,观景道尊震惊也在常理,只是接下来观景道尊的一句话彻底颠覆了他们的理解。
“这孩子……是道灵之体?”
“回师伯,正是!”
“什么!道灵之体?”晓竹真人一个没忍住惊呼起来,启灵山上数千人的目光瞬间汇聚在她的身上。
接着看向那个众峰主中的那个小道童。
天穷从小孤身单影,哪有过如此万众瞩目的时候,他有些不适应的靠近了苏辰抓住他的衣襟。
苏辰微微一笑伸手把他往身边搂了搂。
“好!好!好!天要大兴我道一!”观景连说了三个好字,接着大笑着感叹一声。
有人回想到半个时辰之前晓峰真人才长叹一声‘天要亡我道一宗’。
这半个时辰之间道一从濒临灭亡到焕然新生都只在那一对师徒身上。
所有人都振奋不已,唯有一个人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早若知道这孩子是道灵之体我就给偷走了,苏辰那小子连东土都没来过,也找不到我……”
江七浪在一边碎碎叨叨说个不停,无非不着痕迹的挪在他的身前,阻在了他与天穷之间,这小子不仅说话神神叨叨,做事也没头没脑,谁知道他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来。
不仅江七浪事先没有发现天穷是道灵之体,就是八位峰主也没发现,苏辰之所以一眼就看出,那是因为天穷在没有修道的时候身上就残留一丝道意,这在没有修道者活动的中州就如一盏黑夜里的照明灯一般瞬间就被苏辰感知到,而修道之后的天穷身上的先天道意被道法修为遮挡,若不是观景道尊眼力劲好使只怕依旧无人知晓。
观景道尊看着天穷就如看着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略微思索片刻后他说道:“你随你师由东土俗尘而来,入了我道一之后当挥去身上尘意潜心修道,便号‘无尘’吧!”
“无尘多谢师祖赐号。”天穷再次躬身行礼。
“嗯,好!”观景道尊微笑点头后转身踏空而去说道,“晓牧随我来。”
“诸位师兄师姐,天穷就交给你们了。”苏辰招呼一声随着观景道尊身后而去。
“恭送师祖…”三千弟子躬身齐呼。
观景道尊走后自然有晓峰真人主持大局,他转过身面向众人道,“天道运转,因果循环,没有长生不死的人,也没有与世长存的宗门,便是禹圣皇所立的大夏皇朝也有改朝换代的一日,道一宗今日得以幸存,我们当更加勉励避免灭宗之祸再次发生。”
“你们在道一存亡关头没有丢弃宗门而去,这很好,我不是站在宗门的角度,而是站在你们的角度说这句话,经此一劫过后相信你们都会寻到心中之道,只要你们坚持不懈的走下去大道可期。”
晓峰真人话锋一转道:“那些在道一临危关头弃宗门而去的人,我不会怪他们,却也有些失望,天道运转尚有一线生机,我道一追寻的便是那大道五十遁入的一,弃宗门而去的弟子若想再次进入道一的门墙之内,需为宗门劈柴挑水十年,方可重入我门。”
“谨遵掌宗指令……”众人齐呼。
“好了,今日到此为止,大家回九峰吧。”
晓峰真人说完带领七位峰主与天穷向寻道峰而去。
“恭送掌宗……”众人再次躬身行礼。
晓峰真人与众峰主走后众人没了拘束哄闹在一起,三三俩俩结伴向着依旧熟悉的九峰走去。
“怎么?无非道兄不请我进去坐坐,喝口小茶?”江七浪拦在无非之前无赖道。
无非这次没有横眉相对,而是颇为无奈的做了个请势道:“江道兄光临道一,我宗深感荣幸,还请宗内小坐。”
“呵呵,这还差不多,走。”
江七浪没等无非带路,自己当先走了进去,就当进了自家后院一般。
无非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
第三十章 往事如潮
这一日,道一宗汇聚了整个东土的目光,它的存亡决定了东土接下来的走向。
在今日之前所有人都不认为它会存,以至于一些势力早早便做好了准备。
就比如人宗流与地宗流的一些道门,他们或是准备好了降帖,期待东土大定之后回归山门。或是准备举宗遁世,消失于世人眼中。
道一宗周围众多眼探会为他们打探一切动向,收到道一的噩耗后他们就会走向已经安排好的后路。
暮色渐沉,他们在等待到焦虑不安时终于收到了来自道一宗周围眼探的消息:大周百万大军逼近启灵山,道一宗誓死不降,观景道尊出关带领道一八峰主与众弟子对峙大周百万大军。在道一将亡之时有大周少武侯苏辰脚踏金雕由西而来,踏足启灵山之时一言喝退大周百万大军,归还天宗流所有宗门自由,自此道一绝境逢生。据详情所言大周少武侯苏辰乃是道一观致道尊在中州所收的亲传弟子‘晓牧’,并且苏辰还带来一个亲传弟子,观景道尊亲口认定乃是道门数千年未出的逆天体质‘道灵之体’。道一宗今日后前有大周武侯照拂,后有道灵之体崛起,道门冠首之意势不可挡,后世当东土称尊,望宗门斟酌后续……’
此消息一出震惊整个东土,在大周东土军方归还天宗流众宗门自由之后,再也无人质疑此消息的真否,道一宗也在这个乱世之逆世崛起,为道门修士心中的清净超脱圣地。
而那些原本弃道一宗而去的弟子得知宗门逃过此劫并且崛起之后,有些羞愧难当远离道一宗万里之外,无颜面对昔日的师兄弟们。还有一些重新拜入道一门墙整日行那劈柴挑水之事以期十年之后可以重新以道一弟子自居,若能十年做那人下人修养心性,有朝一日未必不能寻回那日所迷失的道。
……
道一九峰,青山绿水之间有一小峡谷,峡谷中有一片小药田,药草种类不多,却都属珍惜一类,因为那是道尊所种。
药田边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无比,还有些异常珍惜以至于世人认为灭绝的鱼种在溪水中游荡。
溪水连着一片池塘,池塘上搭建着一座木屋,木屋上刻有三个字‘等风居’。
峡谷四面环山这里连一丝风都进不来,‘等风’不过是个奢望罢了。
居中有声音传出,仔细听来可以判断出里面有俩人,一个老者与一个年轻人。
“师伯,您说的二十多年我师父不愿回道一是什么意思?”苏辰跑腿坐在蒲团之上为观景道尊斟了一杯茶水后问道。
观景道尊露出回忆之色,没有直接回答苏辰的话,而是反问苏辰:“你今日可曾观察到大周军前有两名样貌普通的士兵?”
苏辰疑惑不已,普通士兵多了去了他怎会一个个注意,于是开口道:“师伯提起那两名士兵有何不妥吗?”
“何止不妥,他们俩个正是道尊修为。”观景道尊缓缓道。
“什么?”苏辰一惊,接着问道,“我没听说澹台霄账下有道尊强者啊?”
在圣贤不出的近代,度过三灾九难之劫褪去凡体的道尊或者武尊就是世间最强者一列,怎会甘心居于大军之中做一个普通士兵,此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他们不是大周的人。”观景道尊说道。
“那他们是何方势力的人?竟然出动了两位尊位强者参与了大周战事。”
若说此事没有猫腻打死苏辰也不信了。
观景道尊抬起头看向某处道:“他们来自堕仙城!”
“魔城的人?”苏辰再次面露惊色。
天下无人不知堕仙魔城之名,他们是一群修道者组成的势力,不过却与道门三宗流为生死之敌。在道门三宗流派眼中他们是一群没有心中之道的魔。
道门修道,外为天地大道,内为心中之道,而一些心中之道崩溃,却依旧修行天地大道的人即为魔。
苏辰为了收录天穷为徒跟随其后观察心性就是为了确保他的心性是否适合修道,若是他的心性不佳,哪怕他是道灵之体苏辰也不会收录门下,就是因为心性不佳之人心中之道亦是不稳,就算修道也会走上邪道,也就是走上堕仙城那群魔的道路。
他们都是一群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人,他们没有心中之道,做事全凭个人喜好,天下苍生的命运与他们无关,只要能够强大自身哪怕流血三万里也在所不惜。
而大周东土军方联合堕仙城的人,还试图吞并道门三宗,这番作为只怕所图极大。
“虽然他们极力掩藏,甚至伪装面容,但老朽与堕仙城因果极深,任何一名堕仙城之人在老朽眼中都无所遁形。”
“而你师父他离开道一二十多年,缘由也是出在堕仙城身上。”观景道尊收回目光微微一叹道。
“还请师伯解惑。”苏辰说道。
观景道尊目光微沉道:“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你师父他虽未度过三灾九难之劫踏上道尊之位,但却凭借着惊人天赋把人宗四十九秘术全部练至大成之境,道尊之下无敌手,甚至中州以至西域都有许多名动天下的强者败在你师父的手上。”
“师弟他被称为道门第一奇才,有望修成那人宗四十九秘术之外的一绝杀‘道一’,更有人称师弟他能打破近代无人成圣的诅咒,成为天下第一人……”
苏辰听着观景道尊的话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似乎看到了老道年轻之时睥睨天下,无人敢与之争锋的伟岸身影。
“师弟他人中之龙,倾慕他的女子能从等风居排到启灵山外……”
观景道尊说到这里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往事,微微笑了笑继续道:“可惜师弟他一心向道,对儿女情长看之如浮云,一直未曾对哪位女子动过道心,多少女子为之心碎。奈何情之一字乃是世间最玄奥的东西,就是师弟也逃脱不了,在一次偶然的时候师弟与天道宗那时的宗主千金叶青儿结下情结,两人也在整个东土道门的祝福中结为道侣。”
听到观景道尊说到这里时苏辰心头微酸,因为老道抚育他十几年从未说过他还有一个师娘,只怕亦是喜中生悲。
苏辰没有打断观景道尊的话,听着他继续说了下去。
“两人结为道侣的第二年,你师娘喜有生孕,老朽还能记得你师父当年得到这个喜讯之时早上起来连道袍都没有披,穿着便衣大笑着跑了三千里,吓的山下一些百姓误以为是什么大妖出世,集体拜在启灵山下求上仙下山除妖……”
观景道尊笑着笑着却忽然面露悲色,苏辰心头一凉,虽然木已成舟,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但苏辰还是不希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十个月后你师娘成功生下了一名男孩,现在老朽还能清楚的记得师弟他抱着孩子畅快大笑着的模样,可能是因为孩子出生,母子平安,师弟丢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吧,在此关头上师弟道心突破,三灾九难之劫蓦然降临,而此时师弟却毫无准备……”
苏辰心头一紧,观景道尊话语未停继续说道:“若是寻常修士的天劫灾,按照师弟的修为完全不惧,可惜师弟他太过强大,天劫也会随着修士的强大而变得强大,落在师弟身上的是数千年不遇的九重天劫,而师弟并未准备好渡劫,以至于第八重天劫之时师弟就已经奄奄一息,渡劫之时不能有他人想帮否则将会受到天劫的一同降罚,可是看到师弟即将陨落在第九重天劫之下你师娘终究还是未忍住,冲入了天劫区为你师父挡下了最后一重劫,可是她生孕刚结,身体虚弱无比怎能抵挡天劫之威,最终……她在天劫中陨落了……”
苏辰双拳吱吱作响,恨意如翻天之海,汹涌滔天,恨那天劫,恨那上天。
“师弟他眼睁睁的看着你师娘在天劫之中灰飞烟灭,却无能为力……”
观景道尊摇了摇头,转过这个片段继续道:“师弟为孩子取名为白念青,把所有的情感寄托在念青身上,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只要是念青想要的,师弟都会为他取来,而念青也继承了师弟的绝世修道天赋,年方双十便踏足金丹之境,同代称尊。”
苏辰面色不定,老道俗家姓白,他自然知晓,只是老道从未与自己说过他还有个儿子,只怕这二十年未归道一的缘由是出现在他这个儿子身上了。
没有看向苏辰,观景老道依旧沉浸在回忆之中缓缓说道:“可能是一直生活在师弟的羽翼下有些烦闷,念青便对师弟说要下山闯荡一番,师弟虽然不舍,但也同意了,因为师弟以往就是天下各地无处不去,也是因为如此师弟才能奇遇不绝,一路高歌吧。”
“念青下山之后,早些时候还会往道一寄回些书件,可后来书件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整整一年都未递过一封书信,谁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些什么,遇到了什么,师弟思子心切便下山寻找,这一找就是整整三年,三年后师弟憔悴无比的回山时依旧没有念青的音讯……”
“直到有一日一个叫残夜的年轻人出现在天下人的视野中……”
第三十一章 魔主残夜
“残夜出现在世人眼中是在二十多年前……”
观景道尊的声音飘忽不定,似乎飘到了二十多年前,飘在了那名叫‘残夜’的男子身上。
“那时我道门三宗流数名一宗之主败倒在他的手上,他也因此扬名东土。”
“他有一个令整个东土厌恶憎恨并且畏惧的身份-堕仙城四大魔帅之一……”
“他还有一个外人不知道,但是我道一却熟悉无比的名字-白念青!”
观景道尊微微闭目,似是不忍,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对此事依旧不能忘怀。
“我想师父应是下不去手。”
苏辰在老道身前长大,老道是何为人他再清楚不过。
观星道尊颔首道:“师弟他自然是气愤无比,也是无比自责,然后他丢下一句‘不把念青亲手捉回祖师爷像前清理门户,此生不回道一宗’的话就走了,接着便传回师弟独闯堕仙城,大战魔主的消息,那一战的胜负无人知晓,但自那以后师弟就再也没有回过道一宗……”
“和你想的一样,我也知道师弟他是下不去手而已,却又无颜面对道一宗,只能远走他乡,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里东土发生了很多事情,堕仙城也换了新主人,新任魔主正是我那侄儿白念青,也就是残夜,而这次堕仙城与大周东土军方暗下结成同盟,想必定有大图谋,只怕胃口不局限于东土……”
观景道尊话语结束,苏辰也陷入了沉思之中,当大周皇朝东土军方平定诸国内乱之后就相当于雄霸一域,再者与堕仙城联合吞并道门三宗,如此看来势力将会膨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是比之十七年前东方陛下颠覆大夏皇朝所借用的势力也是不遑多让。
澹台霄父亲为当朝宰相,权倾朝野。爷爷为前朝太保,天下将领大多出其门下,只怕就是在中州亦有诸多安排。
如今大周在西域战场上连连告败,北疆徐老爷子不知心在不在大周,南荒就更不要说了,本身就是反周复夏的基地,如果澹台家蓦然谋反的话……苏辰想不出大周拿什么来抵挡澹台家。
目前东土战乱未平,澹台家还不会与大周彻底翻脸,也给了自己这个大周武侯的面子,若是东土没有了牵绊澹台家后腿的十国联盟,只怕今日自己也得血溅当场了。
这么想来原本东土祸乱的源头如今还成了天下太平的基石,若是这个基石碎了,只怕天下立刻便会战火连天,中州都无法避免。
苏辰虽然有些焦虑,但也知凭他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在天下大局上荡起一丝波纹,只能期望大周龙位上的那个圣贤的君主能够压稳整个棋局。
观景道尊看着苏辰道:“道门如今不过是虎口旁的肉食罢了,只要猛虎不死,这块肉早些吃,迟些吃,始终都要被吃掉。师侄你亦是猛虎脚下的一块绊脚石,东土不是你久待之地。”
“师伯的话,弟子晓得,弟子近日金丹之壁隐隐松动,中州俗地不利于突破,我在道一宗待些时日,待丹胎成丹后弟子便回中州找寻解道门之危的法门。”
金丹境乃是修道境一个非常大的跨越,丹同天地,丹成之后体内金丹沟通体外天地,一举一动皆会引动天威,有莫大威能,如今苏辰好不容易来东土一趟,不成丹岂会走。
观景老道听得苏辰此话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说道:“师侄年纪轻轻便要踏足金丹之境,修道天赋之高就是比之你师父当年也是毫不逊色,只是师侄乃是道武同修,难道你师父他未曾告知你道武同修的路走不通吗?”
“回师伯的话,弟子修习武道乃是机缘所致,当时我师父已经云游而去,并不知晓。”苏辰接着以很淡然的语气说道,“至于道武同修之路弟子也有详细了解过,对于他人来说是条绝路,对于弟子来说却也未必。”
大道浩瀚,条条可通圣贤,大道无边,人的精力却有穷尽,终其一生不知可否领悟一道,怎可同踏俩只船。
这些道理苏辰也懂,但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一颗地星,也只有一个地星之主苏辰,对于其他人来说武道之途需要耗费毕生精力,但对于苏辰来说根本就不需要在意,大地精力无时不刻不在淬炼他的身体,只要身体变得强大,就能容纳更多的力量,当力量强大到极致时就会打破一切阻碍。
这就是苏辰的武道之途,只有他一个人的武道之途,没人学的来,所以武道对他来说根本不用费心,水到自然成渠。
苏辰的一心还是在道法之上,一直以来的时间也是用来修炼道法,凝练道心,只是一直更不上武道修为的进度,但不可否认的是武主身,道主神,相辅相成,相互配合才更加强大。
这条路万古以来只有苏辰一个人走,最终能走向何方苏辰也不知道。
但是苏辰知道,在这个妖孽横出,天骄纷飞的时代,他不走这条路就将会被无数同代踏着肩膀走过。
而他是最终要被天下人仰望的人。所以他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观致道尊古波不惊的眼中多了几缕诧异的神色,道武同修的路不仅是他认为走不通,全天下的修士,以及万古的岁月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很淡然的一句话,就要打破这万古岁月以来亘古不变的定律,看着苏辰随意中透露出的自信,万千话语到了嘴边只化作了一句话:“师侄既然如此坚决,那我也不做多话了,道武同修万古以来无人走的通,并不代表那条路就不通,师侄若有志做那道武同修第一人,师伯也不会反对,前人开道后人走,后人亦可以开前人未开之道,只是师侄日后若是察觉此路不通,还需尽早丢弃一条道,勿要耽搁了年华。”
“师伯今日这番教诲,弟子定当谨记于心。”
苏辰作揖行礼,随后又问了观景道尊许多修道之时遇到的疑问,没有师父指导的道途就如一只扬帆驾风的小船,只能随波逐流,遇到了些许阻碍都不知如何流过。而有前人指导的话则会顺风顺水,一路通畅无阻通行。
在解去许多疑惑的同时,苏辰体内的丹胎更是蠢蠢欲动,欲要化丹而出。
夜色已晚时苏辰告退而去,自有道童为苏辰指引住所,并且告知明日入宗仪式以及接任道一九峰之朝阳峰峰主之位等诸多事宜。
道一九峰,现在只有八峰有主,第九朝阳峰原本是观致道尊执掌之峰,如今观致道尊离去,应由其亲传弟子代为执掌,这个活苏辰是跑不了了,观景道尊也是明明细细的与他交代的一清二楚,不过是挂个名号罢了,等天穷长大,这个活自然是落到他头上,苏辰也不介意为老道挑一段时间丢下的担子。
翌日清晨,道一九峰众弟子早早就忙碌了起来,今日是道一宗新生的第一天,也是晓牧师叔祖与无尘师叔的入宗仪式以及接任峰主仪式连起而办的大典,这师徒二人一个是现如今道一宗的保护伞,一个是道一未来崛起的希望,谁也不敢懈怠了。
在广场上数千弟子的等待中,苏辰与天穷一席青衣道袍,面容肃穆的走高台,在晓峰真人的指引下拜认道一诸多列祖列宗,接着接任朝阳峰峰主一位。
无论道一宗弟子如何看中这两场仪式,它也只是道一宗内部的仪式,与外人无关,更不会请他宗之人前来观礼祝贺。
但本家无意,外人有心,在仪式进行之时,有归元道宗前来拜贺,拜贺的理由很是牵强:贺晓牧道友接任朝阳峰主。
别说九峰之一的朝阳峰主,就是晓峰真人当年接任道一掌宗之位,也没见他宗前来道贺啊!
但归元道宗毕竟是地宗流首宗,并且还带了厚重的贺礼,道一也不能怠慢了,便挪出广场一块给归元道宗来人观礼。
可随着归元道宗之人拜入道一山门之后,其余宗门地宗流也好,人宗流也罢,就连刚获得自由的天宗流只要称得上名号的宗门就如约好一般皆送来重礼祝贺苏辰接任朝阳峰主,使得广场之上人头攒动却无一个道一宗弟子。
自家仪式最终变成了道门大会了,道一宗弟子苦笑不已,也知他宗来贺,祝贺是假,送礼是真。
如今在东土地界大周军方就是王,原本附属国虽然多,但任何一国都无法与道门一宗流派争斗,可以说道门就是东土的主人,但是现在大周入军东土,以摧枯拉朽之意三年荡平东土十一国,剩余诸国虽然结成联盟,但也不过只是困兽犹斗罢了,在大周皇朝的铁骑下十国联盟也是摇摇欲坠。
道门虽然单人战力强大,但是在那无尽的大军面前个人的战力再强大也是无用,而大周若想图谋道门,谁也阻拦不了,天宗流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在道门人人自危之时,这个保护伞来了,那就是位列大周三大武侯之一的苏辰,也是道一宗现任朝阳峰峰主晓峰,有大周武侯照应,东土大周军方谁敢动道门?
他们正愁无法攀上苏辰这颗大树寻求庇护的时候……机会来了,苏辰接任朝阳峰之主!虽然有点勉强,但总归是个理由,所以今日他们来了,带上了自家宗门能拿出的最重之礼来了。
第三十二章 结因还果
他们送礼来了,不管真不真心,也是人情,也是因果。
他们来求个庇护,不管以后大周会如何动他们的念头,最起码苏辰会出手相帮,因为这个礼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收下了!
收下了礼就是收下了因,他日若有事宜便要还果,道门行事莫过求一个无愧于道心。
苏辰看着那一个个捧着重礼高声祝贺自己接任朝阳峰主的笑脸,心中无语至极,若早知是个这般场景,说什么也得让晓峰师兄取消这个入门仪式。
如今东土大周军方基本被澹台家统领,而自己这个大周武侯在东土行事都得掂量掂量,一个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他们倒好,一个礼送出去自己就得照看着点,照看也得看时机,十国联盟平定之后,自己这个武侯也得跑路。
苏辰回过头来,眼不见为净。
而此时场外一声高呼却又使得苏辰转过头来。
“天道宗谢晓牧道友出手相助。”
不仅苏辰回过头在看,场内所有人都回过了头看去。
苏辰回头看是因为这一声高呼中没有‘贺’而是谢’。
这代表着来人不是要与苏辰结因,而是还果来了,这在今天可是头一遭,苏辰自然好奇出自谁口。
而众人回过头去看,是因为那一声高呼中有一个如今本不该回响在东土的宗门名字‘天道宗’。
数月之前天道宗就已经被大周东土军方百万大军踏平了天道峰,据传举宗上下全灭,如今又为何会出现在道一宗?
众人眼中出现数位穿着天道宗白色道袍的年轻人,领首的是一个剑眉星目,相貌异常俊郎的年轻人,他行走之间目不斜视,气势凛然,眼眸深处却似有着一团终日化不开的哀伤,使人睹之生叹。
“是宁笙!”
“他为何生还于世?”
“应是天道宗自知毫无生路所留下的希望种子!”
“宁笙?他还活着!”场外的无非看到那个白衣道袍男子时,先是疑惑,再有些惊愕,惊愕中却隐藏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那丝莫名意味别人理解不出,或许也感知不到,却瞒不过一直在他身边蹭吃蹭喝的江七浪,因为他们是同类人。
江七浪转头看向无非,调笑道:“上次那一掌看来是轻了,无非道兄莫非还想吃上他的一招无量掌?”
“哼,这次再来比过谁胜谁负现在定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无非明显不服,目光凝结,道袍微微起伏,那个神色似想现在就出手与之大战一场。
“你还是歇歇吧,这次你若动手保证被打成死狗!”江七浪毫不犹豫的打击,接着问道,“天道宗基本都死绝了,为什么还剩下他们几个?”
“凭借天道宗几位前辈的修为送走几个希望种子还是可以做到的。”无非在看到宁笙的时候便有了这个想法,如今说起来也不需要考虑。
“亏你也知道。”江七浪白了他一句。
“那你的意思是?”无非转过头问向他。
江七浪轻笑一声反问道:“天道宗那几个老家伙有本事能把宁笙他们几个送走,就没本事送走太极图?”
“太极图……”无非轻念了一声,之后便不再出声,身上战意也随之消散,对于那个道门第一重宝,兵谱第六的存在,任他不服天下同代也得低下头去。
在众人轻声议论之中宁笙与他的数位同门走过广场,在台前驻足,自有道一弟子接过其手中谢礼,宁笙对着苏辰行了一礼道:“感谢晓牧道友驱逐大周军方,使我宗得以重立东土,现于世间,大恩无以为谢,日后道友旦有事宜,天道宗愿尽微薄之力。”
“宁道友言重了。”苏辰脱身仪式,走上台前工谨的还了一礼道,“道途波澜,前路寂寞,同为道门修士,我辈当共相扶持,互勉互进,晓牧此举不过是顺力而为罢了,天道宗重回世间可喜可贺,我道一宗将全力助天道宗重建,与天道宗攻守同盟,望天道宗有朝一日可重恢复往日风采。”
苏辰此话一出下方立刻有些碎碎私语,天道宗宗门已经完全被百万大军毁坏,但是天道峰可是道门一等一的修行圣地,自天道宗上下皆亡的消息传出后,觊觎天道峰山门的可不止一俩双眼睛,若不是大周东土军方这悬梁之刃高架,只怕天道峰上纷争已起。
如今宁笙与数位同门站出声告天道宗重临世间,但觊觎者并不会因为这数个年轻人的存在就放弃了对天道峰眼热,相反一些有心者不仅对天道峰抱有想法,就连这几位天道宗仅存于世希望种子也在他们的计算之中。
就如江七浪说的一般,天道宗既然能把活生生的数个弟子送出百万大军的包围之中,那么天道宗的一些上古传承,以及一些镇宗之宝没道理不与之一起送出,其中可是有道门立世之宝太极图这等洪荒时期就威名镇世的重宝。
利益可使人眼红,使人疯狂,更何况是上古传承不朽的天道宗许多重宝,那些宝物众人所知就有许多可以逆天改命的神物。
至于宁笙等人,借用天道宗重宝或许可与大能者争锋,但又能如何,只是几个年轻人罢了,对于一些有意争抢天道峰的宗门来说根本不难对付。
觊觎不等于逆了道心,因为此时他们的道心就是夺宝,若是因为一丝仁慈导致重宝花落别人家,那才是真正逆了道心。
在宁笙现出身形之时他的一举一动就在一些人的眼角之中浮现。
宁笙当然也知晓此次在东土露出身形来危险至极,但是他没办法,若是他不表露天道宗尚在世间,只怕天道峰今日后就会易主,失去天道峰的天道宗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还有何面对以牺牲为代价送他们几个逃走的师门长辈。
而如果表露行迹的话,虽然危险,但是只要他们几个不死,天道峰就还是天道宗的,谁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明抢他宗山门。毕竟他们还是修道者,而不是堕仙城的魔。
至于他们,会死吗?
在来道一宗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确保在退离道一宗之后可以安然逃脱觊觎者的目光,但是万全准备在众多虎狼面前也只不过是一线生机罢了。
但是随着苏辰这一句话,虎狼退却了,他们若是虎狼,那道一宗就是凶兽。凶兽要护住的肉食,普通虎狼怎敢抢夺?更何况如今的东土,大周军方便是主宰,只要台上这位大周武侯轻轻的说上一句话,百万铁骑围堵山门,顷刻间所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天道宗山门也好,传承重宝也好,失去了生命那将什么也不是。
他们可不知如今的大周东土军方已经与大周皇朝之间有了异心。而苏辰这个大周武侯也只是名号上的威风罢了。
不知道便会安稳,便会看着苏辰脸色。
至于苏辰,他想的很简单,只是因为宁笙此次前来是‘谢’,而不是‘贺’,这便是真诚。
谢苏辰出手相助,并且送了谢礼,至此俩清,若有事宜还可相帮,这便是仁义。
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站出声告天道峰所属,为师门护住残存的山门,这便是忠情。
如此真诚、仁义、忠情之人,苏辰很乐意伸出援手拉他一把,今日拉他一把,明日自己落难相信他也不会弃自己不顾。
听了苏辰这番话,宁笙几人也是大为意外,更有几分惊喜,就连宁笙眸中那挥之不去的哀伤都冲淡了几分。
“多谢!”
顿了片刻后宁笙几人躬身行礼,也只吐出这俩个字而已。
“无需如此,还道门一片清净罢了。”苏辰摆手后回过身继续完成归宗仪式。
“又被晓牧这小子装了一次好人。”江七浪摇头轻笑道。
“小师叔乃是真性情之人。”无非接过他的话说道。
江七浪转头看着他打趣道:“昨日不知谁一口一个‘他’称呼着,今日变成‘小师叔’了。”
无非这次很明智没有接他的话,连表情都没有丝毫波动,江七浪自讨没趣,也不与他分说,道袍一转悠哉的逛着道一九峰,背对着他的无非最终暗叹一声,转身跟随在他的身后,说是跟着,不如说是看着。
归宗仪式与接任仪式完结之后道一为来客准备了招待宴,而此时的正主苏辰,却失去了身影。
朝阳峰为道一九峰之一,位列正东方,峰巅有一处洞府,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被它接收,故名曰映阳洞。
道一九峰为天然阵法,在上古道门圣贤加以雕琢之后可聚天地元气,化为道门圣地,而映阳洞更可以收拢每日清晨那由东而来的第一缕紫气,天地元气,紫气为贵,用来冲击瓶颈更有妙用。
映阳洞外一双道靴踏足,这是一名年轻道人,在道人手决掐起之时洞府石门随之而开。
在道人踏入洞府之后,石门再次关闭,朝阳峰巅又再次回归原样。
第三十三章 天罚降临
山中岁月,不知何年。
大周东土军方撤出对天宗流的管理之后,全力进攻东土十国联盟,数月之后十国联盟第一条防线被大周攻破,在丢失魏、韩、齐三国地界之后,联军孤注一掷举**力出动于秦国地界成功防住大周铁骑,剩余七国在大周的逼迫下岌岌可危。
相对于东土诸国来说,道门却难得迎来了很长一段时日的清静日子,自少武侯苏辰一声喝退百万大军后大周军方再也不曾干涉道门一星半点,诸国联盟更不敢在危急关头招惹道门这一大强敌。
唯一在此次东土动乱中损失惨重的天道宗,也在道一宗的全力相助下重建山门,宁笙为新生天道宗掌宗。
天道宗开宗第一天便迎来许多前来拜宗的弟子,天道宗修士基本死光,山门尽毁,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传承未绝。
道门人宗修道术。地宗修阵法,符箓。天宗修道法,天道宗无量量法更是堪称道门第一道法,其演化而来的万千小法亦是道门一等一攻杀之法。
只要天道宗传承未绝,又有道一宗护道,日后未必不能再次领首天宗流。
毕竟太极图还是天道宗镇宗之宝。
而在此动乱之中道一宗涅槃重生,褪去糟粕,精华再次升华,数位金丹境巅峰强者生死一线之间窥得天地大道,晋升化神级大能强者,更多丹胎境修士身同天地,胎碎成丹,成为宗门的中流砥柱金丹境强者。
这一日,道一九峰之上天色微微泛金,天空中元气涌动,这是一个丹胎境强者胎碎成丹的异像,道一宗哪怕是新入门的弟子都能很明确的分辨这类异像的由来。
“小师叔,您看!”清然指着朝阳峰巅的方向回过头来对天穷道,“应该是小师叔祖。”
“应该是师父不假了。”天穷看着漫天金华汇聚于朝阳峰巅肯定了他的说法,接着又很不适宜的嘀咕了一句,“师父他终于成丹了。”
苏辰贵为道一九峰朝阳峰峰主,本身道法修为却不及金丹境,连宗内很多护法、执事都比不上,这让天穷也不禁由衷发些感慨。
“今天的风怎么忽然变大了?”
一名宗内弟子随意问了一句,直到入眼之中峰上一颗参天大树被狂风吹断之后,他变了脸色。
大地渐渐变黑,那是因为天空的颜色映在了大地。
这名弟子抬头看向天空,原本碧空万里的长空已被乌云占据,朝阳峰巅就如一颗落在凡尘的金色太阳在乌云之中大放光明。
这是晋升金丹境该有异像?
蓦然间天空轰轰阴沉,雷光闪烁,欲要压下那黑暗中的一点金芒。
九峰内所有弟子都抬头看向天空,一些长者各自走出居所,八位峰主升向高空,等风居中观景道尊神出游天。
阴云触及九峰之巅,树木被狂风扯断,峰间楼阁摇摇欲坠,天地间被阴暗笼罩,如同末日降临,道一弟子皆惶恐不已。
“这是雷劫?”一名峰主问道。
“不,这不是雷劫,小师弟他修为未及化神怎会引动雷劫。”
“掌宗师兄的意思是?”
“这是天罚!”
晓峰真人抬着头面色沉重,连语气都沉重的压的众峰主喘不过气来。
天罚之下谁能逃脱……
“小师弟他做了什么?竟然会引下天罚?”一名峰主惊愕中带着恐惧的问道。
无人回答他的话,因为无人知道。
只有冒犯上天才会引起天罚,古来引起天罚者也有数人,但无不是逆天强者,天罚的形式也有多种,如上古巫皇,后人虽不知他做了什么冒犯上天的事,但九天玄女携圣剑落尘就被后人认为是天罚。又如二十年前夏烈修建一万殿凌霄未成,最终国破人亡,也被称之为天罚。
可苏辰一无绝世战力,二无天下大权如何能引起天罚?
“不管如何,启动道一九峰大阵,哪怕赔上九峰也在所不惜!”
晓峰真人凝重的话语落下,七名峰主应声而动,道一九峰刹那亮起九道通天光柱,组成遮天光幕,为九峰之内众弟子祛除心中乌云,照亮眼前场景。
雷声愈近,一道道闪电漫无目的落向道一九峰,九道白色光幕承接所有雷霆,无一丝遗漏。
众峰主却变了脸色,这只是天罚的先头兵而已,就已使众人使了全力才能接下,但天罚岂会如此简单便会停止。
乌云低沉至九峰上,两道天光从乌云之中探出,似要探寻光幕之中触犯天威的蝼蚁在何方?
而这一切的祸源-苏辰……
映阳洞石门开启,一个年轻道人从中走出,黑丝与青衣道袍之上均有落些灰尘,就如常年端坐高堂之上的圣贤塑像。面上却毫无污垢,肤色晶莹,宛如新生,眉心之间道竖眼缓缓闭合,掩盖瞳孔之中的异色,只是胸口依旧微微起伏,显示着之前应该受到了不小的惊骇。
乌云中的两道天光汇聚在朝阳峰上,显然是探查到了苏辰的存在。
“小师弟,赶快躲起来!”空中蓦然传来一声大喝。
“诸位师兄还请退避,它是来找我的,就让我独自面对吧,且看它能奈我何?”
空中轰声滚滚,威压而下,似乎被苏辰的狂妄所激怒。
“师弟说什么话,赶紧躲开,天罚之力岂是你一人能挡,本宗倒要看看老天能否撼动我道一九峰大阵!”
天罚不是苏辰能挡,又岂是道一宗能挡?
天罚之下无人逃脱……
苏辰舌结,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说,最终长叹一声。
漫天雷霆如白色光雨,倾盆而下,似要灭世,九道白色光幕如大海中的碧浪沉浮,容纳无数光雨。
光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灭世雷霆降临众人头顶,一些道一弟子瘫坐在地,面容痴呆,原本以为道一宗避过道门灾祸后可以扶摇直上,道门称尊,东土为圣,如今天罚之下如何抵挡……
在面对百万大军之时他们敢拔剑相向,但是在天罚之下,众人却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勇气,这是天威,非人力能挡。
就连道一宗立世大阵也无能为力,支持了片刻后九道光柱消散,九峰之内光明退去,被无尽的黑暗笼罩,八名峰主吐血倒退,九峰之内人人脸上充满了绝望的意味。
瞳孔之中映出道道白线,那是雷霆再次降临……
九峰之中响起一声苍老的长叹,接着雷霆扭曲,乌云分崩离析,虚空蓦然碎裂,露出一片片黑洞。
轮回念术,念念不绝,六念虚空碎!
“师伯……”苏辰默念一声。
虚空碎了,乌云亦消散了,雷霆也消失无踪了,天罚没了吗?
道一众弟子心中伏落又起。
九天之上一只雷霆组成的大手携带着滚滚天威,向着地面之上的道一九峰拍下。
胆敢冒犯天威者将会迎来宿命的惩罚,亵渎上天者都将烟消云散。
轮回念术,念念不绝,七念岁月枯!
沉重的沧桑感弥漫,就如度过千年万年一般漫长,雷霆大手在岁月的侵蚀中,脱落边壳,渐渐缩小,就如过了无数年,雷霆大手成为一掌手印,落与道一九峰之上与观景道尊一记元气大手印对拼。
两印相接,各自溃散,等风居中的老道人嘴角溢血,面容更加苍老。
两印余波化为风暴肆虐九峰,没了大阵的防护九峰之内山石碎裂,建筑倒塌,树木连根折断,一众弟子在师门长辈的庇护下逃过一劫。
逃过一劫,并不代表逃过劫难,九天之上雷声愈加震耳轰鸣,显然没打算就此放过亵渎者。
苏辰看着原本山清水秀,绿色盎然的九峰如今犹如废墟,满山狼藉,而这一切的造成者就是自己。
微微闭目之后他一跃而上,踏在朝阳峰巅,仰天长啸:“苏某在此,尔等勿要伤及无辜,有什么雷冲着我劈,莫要劈斜了,今日若苏某不死,他日定当踏上九天屠尽尔等!”
两道天光投射在苏辰身上,随之而落的是一闪而过的灭世雷霆,这次没人拦下,直接劈在苏辰头顶,雷声落下,不见人影,只余一摊冒着丝丝青烟的灰烬。
砰的一声,天穷跪倒在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朝阳峰巅脑中空空荡荡,似丢了魂一般叨念着一些旁人听不清的话语。
九峰众弟子也彻底愣神,晓牧师叔祖如此强大的一个人在天罚之下也只能化成一摊灰烬,令人不可置信。
两道天光下已经没有人影,天罚似乎探查到亵渎之人已经伏诛,天光隐退,乌云散去,天空又恢复清明,就如一切都没发生过……
一些弟子站起身看着陌生了很多的九峰,黯然伤神,有人开始回想之前的一切,也想到苏辰陨落之前的那一段话,那可能就是天罚降落的原因。
而苏辰口中的‘尔等’究竟是谁?
苏辰死后也没人替他们回答,天罚之谜再次沦入历史的长流中。
天穷起身,向着朝阳峰巅奔跑而去,众人不忍见他痛哭流泪的模样转过头去,众峰主长叹,观景道尊闭目沉神。
“师父……你死的好惨啊……”天穷跪倒在那一摊灰烬前痛哭不止。
清风徐来,吹散那一摊灰烬,朝阳山巅天穷的哭声更大了些……
“哭屁啊,赶紧给你师父我找一件道袍来……”
第三十四章 黑白之道
这是苏辰的声音,天穷能听的出来,只是……人呢?
天穷停止痛哭,抹了俩把眼泪,四处看了看,除了碎石就是断木,哪来的人影?
悲伤过度都出现幻觉了,天穷自我解释后又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臭小子哭上瘾了是不是?赶紧给我找一件道袍送到映阳洞里来。”
苏辰的声音再次响起,天穷这次听的很清楚,确定不是幻觉后,激动的问道:“师父您没死啊?”
“忘记你师父我最强的本领了吗?”苏辰的声音回荡在天穷的耳朵里。
听到这个熟悉的腔调,天穷破涕为笑,答道:“知道,知道,师父最强本领就是‘打不死’嘛!”
“知道还不赶紧给我送衣服来,想让你师父裸奔呢啊?”
“唉,好,师父您等着。”
天穷应了一声后,大笑着跑向山下,一些道一宗弟子看着他欢快的模样摇头长叹道:“一日间我道一前有晓牧师叔祖陨落,后有宗门崛起希望发疯,我道一为何这般坎坷……”
清然拦下天穷抓着他的肩膀大喊道:“小师叔你怎么了,师叔祖虽然陨落,但是你还有我们啊,还有我全宗的师兄弟啊,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天穷被他抖了俩下笑脸也凝固了,说道“你干嘛,我师父他没死,你别拦着我,我得给我师父拿衣服去。”
清然听他这样说抓的更紧了些,一脸悲苦道“小师叔,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师叔祖他冠绝天下新生代,风华绝代,只可惜年纪轻轻就陨落天罚之下,这应该就是天妒英才了吧!”
清然说着竟然还挤出了俩滴眼泪,使得天穷都不忍打断他的桥段,破坏他的内心氛围。
“但是小师叔你是师叔祖唯一的亲传弟子,就是师叔祖在世上的延续,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好好的活下去,再续师叔祖的传奇,不然师叔祖在天上也会不安的啊!”
“说完了没?”天穷看着他很认真的问道。
“说完了。”清然惯性的回答道。
“说完了就让开。”
“哦。”
清然看着天穷跑走的身影莫名不已。
直到天穷拿了一件道袍跑到朝阳峰巅,接着出现一大一小俩个身影的时候,清然终于清醒了,师叔祖他没死!
这一结果也震惊了整个道一宗,万古以来天罚之下无人逃脱的定言甚至已经成为真理的说法被打破了,苏辰在天罚之下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道一九峰内所有人的眼中,出现在天下人的传闻中。
至于他如何引起天罚,并且如何逃过天罚的缘由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他也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起。
……
“师伯,弟子今日来辞行。”
等风居外苏辰躬身静立,还是那件青衣道袍。
“嗯,你自离去,切记不可莽撞,这是乱世,道门注定无法独善,若东土实非良地,我会带着他们远走。”
等风居中还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只是要更为苍老了些。
“师伯既然这样说,那弟子就放心了。”苏辰站在居外想了想又道,“道门始终都是弟子的根,我会尽力。”
说完这句话后苏辰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出小山谷,观景道尊没有现身相送,天罚虽祸不及无辜,但冒犯天威者亦当同罚。
天穷早已在谷外等候,看着苏辰出现,默默的跟随身后,师徒二人并未言语,只是一前一后走过道一九峰,在山门前停下。
“回去吧。”
“师父……”
苏辰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天穷的头,一会后低声道:“道门会有一段时日的清静日子,你趁这段时日努力修行,男儿于乱世之中当有自保之力,保得自己才能保得他人。”
“如今这天下便是一潭浊水,世间大多人都在这潭水里污浊的流动,一些人潭边观望潭水,稍有不慎就会掉入其中,一些人呢站在源头决定着这潭水是浊是清,还有一些人呢……”苏辰顿了片刻后说道,“决定着这潭是存在还是毁灭。”
苏辰低头看着天穷道:“而你师父我,正在挣扎着爬向潭边。”
天穷怔怔的看着苏辰,渐渐松开手中属于苏辰的衣角,“师父我懂了。”
“懂了就回去吧,天下大乱之时就是你我师徒相见之时,那时候我希望天穷能帮到我。”苏辰转向天空,那里有一道金芒沉浮。
“嗯,师父,徒儿一定会努力修炼,帮上您的忙。”天穷怔怔的看着天空,轻声的呢喃,身前已经失去了那道青衣身影。
道一九峰许多目光离开那道金芒,苏辰的目光也离开了道一九峰,他如果继续待在道一宗始终都不可能走出浊潭,强如观景道尊,在面对大周百万铁骑时也只能长叹一声,中州虽乱,但毕竟是他的主场,只有手上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顺着浊潭逆流而上。
金雕在道一九峰被道一宗弟子当成圣兽一般供着,数月之后雕身都明显大了一圈,不是肥了,而是更强大了,随之而来的是速度更快了些。
苏辰闭目静坐,不知路过多少里之后他睁开了眼睛,轻轻拍了拍雕首,金雕鸣叫一声停止前进,翅膀急促而短小的拍打着,雕目四周警惕的巡视着,可以看出它心中的紧张还有一丝恐惧。
“前辈还请现身一见。”苏辰对着空旷的天空作揖道。
虚空荡起一片波纹,一个中年男子从中走出,竟然与苏辰一般青衣。
苏辰看到他时瞳孔微缩,有一丝惊讶也有一丝愤怒。
不是因为身融虚空乃是道尊的手段,也不是因为对方太强大而胆怯,而是眼前这个中年与观致老道竟然有着五分相似。
半路现形者自然不是道门之人,道意盎然亦不会是武修者,那么只有堕仙城中的他了。
“我没有恶意。”中年男子开口,虽然解释,但声音平稳并无多余的情绪。
“我知道。”苏辰看着他道,“你如是有恶意我也发现不了。”
在没有开启视天眼时,苏辰还没有那个本事发现道尊之体,但苏辰也不怕他,毕竟万古以来天罚之下也只有他一人能够逃脱。
中年男子微微笑了笑,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少武侯移步一叙如何。”
“晴天碧日,暗者自然退避。”苏辰说道。
中年男子并未生气,淡淡道:“是明是暗自在人心,自己心中之明他人目中亦或是暗,吾只求心中之道,不问天下黑白。”
“好一个只求心中之道,不问天下黑白,甚至可以不问至亲师门死活。”苏辰冷笑不止,横眉一动道,“我该叫你‘魔主’好呢,还是‘师兄’好呢?”
“我比较偏向于‘师兄’,‘师弟’以为呢?”残夜认真的回答了他的话。
“真是个可笑的称呼。”苏辰冷笑一声道,“师兄今日截住我是有什么话需要嘱咐的吗?”
“你我师兄弟一场,今日首次见面,自要请师弟寒舍一座,唠唠家长,话话苦短。”
“师兄既然有此雅致,那我也推之不去,师兄请带路。”
残夜微微一笑,欣慰意味显然,竟自在前走去。
苏辰并未逃跑,给了金雕一个指示向着残夜追去,金丹之后他再不惧任何人。
那个方向是东南方,东土之人口中一般会说是魔城方向……
堕仙城远离东土腹地,位居东海之上,据说上古之时道魔大战失败后魔者被赶出东土大地,浪迹荒岛时所建造的居所。
路途虽远,但对道尊与金雕来说,距离只是数字而已,不消一会,俩人一雕已经出现在堕仙城的城楼之上。
“恭迎魔主回城……”浩大广阔的城楼之上不知何几的魔城守军一致齐呼,气势凶猛,声浪震天。
“师弟,你看我这魔城如何?”残夜并未允许他们起身,黑浪浪一片臣服,威慑人心。
苏辰着眼看着这片黑域心中亦是震撼不已,它或许没有朝陵的雄伟庞大,但绝对比之霸道无双。
“师兄手握魔城,麾下强者如林,为天下一等一大势力,自然是极好。”
“师弟若觉得好,那我送你如何?”
苏辰转身看向残夜,若不是脚踏魔城苏辰甚至不会认为眼前的这位青衣男子就是威震天下的一代魔主,也不会以为他送的是天下第一魔城,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物件。
“师兄当真?”
“自无虚假。”
“为何?”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师弟。”
“我觉得现在若是眼角多出一丝泪痕会更符合这番场景。”苏辰轻笑一声转过头去,“可惜它没有。”
“我的道不是这座城,它只是我的一个工具,给了师弟也不算落在外人手里。”残夜清淡的说道。
“在师兄的道面前,魔城是工具,道一是工具,师父与我……也是工具吧……”
残夜微微闭目,睁眼之后道:“天下谁也不知我为何魔,但是师弟应当知道。”
苏辰看着他,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解释。
“天下,天下……”片刻后残夜轻笑一声道,“不过是一个牢笼罢了,而我们不过是被圈养的家畜罢了……”
第三十五章 我愿为魔
苏辰的瞳孔猛然收缩,原本以为这个秘密整个天下仅有自己一人知晓,因为太过骇人听闻自己也只打算把它烂在心底,不与任何人说,忽闻残夜一口道出,简直震惊到无以复加。
堕仙城楼上两决青衣静立,四周护卫隐退,入眼之中不见一个人影。对于这个话题,残夜也不想让他人知晓。
“师兄为何这般说?”片刻后苏辰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今日苏某若不死,他日定当踏上九天屠尽尔等……”
“师弟当日在天罚之下说的这句话已经成为了天下不解之谜。”
残夜看向苏辰嘴角一弯道:“不过我却能理解。”
经过刚才的惊异之后苏辰也镇定了下来,自然回道:“哦?那师兄说来听听。”
残夜仰面向天,回忆了片刻道:“古来圣贤几多人,万古皇者也可数上名号,可是……”
残夜接着看向苏辰问道“他们都去哪了?”
他们都去哪了?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吧!
苏辰原本也不知道,现在似乎猜到了一点点。
世人皆知圣寿无疆,传言洪荒时期的盖世强者皆可万载无恙,可是洪荒之后世间强者凋零,难道都大限归去了吗?
上古之时人族百花齐放,在没有百族威胁之时涌现出大批圣者,更有数位称皇者,然而他们最后都去了哪里?
有人说天地元气流失,圣寿不再无疆,大限提前。有人说他们掠夺了天地元气,破坏了天地平衡,亡在天罚之下。也有人说他们功参造化,这间天地已容身不下,故破开天地壁障飞升到另一个更加坚固庞大的世界……
上古之后世间再无圣贤,关于这些强者的终老隐秘也成了不可考较的传言。
苏辰没有出声,一个万古隐秘在脑海中显现出了一角轮廓,在残夜淡然的声音中,这个轮廓越来越清晰。
“史料记载洪荒百族强者在打碎不周山,天地元气流失之后,截取洪荒大地精华再造世界,最终失败化为百族战场。”
“史料记载失败了,但是我却知道,他们……成功了!”
残夜看着苏辰的脸色,入眼的面色始终平静,甚至连眼角都不曾动过。
苏辰的平静似乎早就在残夜的预料之中,他也不惊讶,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百族战场不过是一个深渊罢了,只为了葬下巫族与妖族这两个天地霸主。”
“他们成功了,巫妖大战,双双陨落在百族战场,俩族剩余幼弱族人在天地间已经对他们构成不了任何威胁。”
“洪荒大地的精气被他们掠夺,于九天之上建立另一个世界,至此洪荒彻底堕落,开启上古时代。”
“上古之时人族登上天地霸主宝座,驱逐妖族,灭杀巫族,主宰着整个世界,其实呢?不过是被九天之上的大手操控着一切罢了,当操控的傀儡将要突破手掌之时,就是傀儡们的生命尽头。”
微风吹着城楼的旗帜呼呼作响,絮叶落下无人打扫,两个人的城楼寂静无声,萧萧瑟瑟。
沉默片刻后蓦地传出一声轻笑,接着是一句嘲讽:“可笑着人族却不自知,一个个狂妄自大要统霸天下。”
“师兄是从何得知呢?”苏辰开口问道。
“那是二十多年前……”残夜用着之前从未有过的语色叙述着,“那时我很年轻,也很自大狂妄,道一九峰同辈无敌的我不再甘于生活在那一个小小的囚笼。于是在父亲……的同意下,我走了……”
苏辰听出残夜的话语在说道‘父亲’之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却没有打断他。
“我走了,走了很远,我去过中州很多古城,会过很多武道名宿,我去过南荒十万大山,与大凶搏斗过,也去过北疆和西域,都发生过许多事情,在广阔的天地中,我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罢了。”
“在一次偶然的时候我莫名进入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三个字‘踏天路’!”
“踏天路?”苏辰看向他。
“没错,是踏天路!”残夜回忆了一会接着说道,“那是禹圣皇留下的石碑,上面刻着许多名字有战皇、兽皇、佛祖、也有我们道门祖师,更有许多大圣贤之辈……”
“他们都踏上了那条路,然而他们都没有回来过……”
残夜从袖中拿出一本手札递到苏辰的面前道:“可能是禹圣皇知道踏天之后再无归路,所以他留下了一本手札。”
苏辰接过,入眼是一排排熟悉的字迹,字体工整严谨一丝不苟,皇者之气弥漫,贵不可言。
苏辰没见过这样的字迹,这个熟悉的意味是来自体内的无名剑,苏辰被无名剑改造之后也可与它共震,感受它的情绪。
没有深思无名剑与禹圣皇的关系,苏辰看着手札内心读了下去:吾名夏禹,人族圣皇,吾主宰天下,掌天下人族兴衰。吾有一神通,名为‘视天眼’,上地下皆在吾眼中无所遁形。
关于禹圣皇的神通视天眼以及观星楼中的那枚黑色丹药只能在那个邋遢老者身上搜寻答案了。
苏辰沉思了片刻继续往下看去:吾神通大成之时观九天之上,洪荒百族现于眼中,至此方明我人族不过是囚笼里的家畜罢了。九天不亡,人族不兴,吾恐天下恐慌并没告知天下,他们是诅咒,诅咒不允许地上出现皇者之上的修士,他们是天罚,任何威胁九天之上的存在都将在天罚之下毁灭……
皇者之上?苏辰忽然感觉到好笑,如今天下就连圣贤之境都不曾见到,何谈皇者之上?
苏辰轻笑一声继续看下去:吾观无数前辈尊长在天罚之下陨落,下一个可能就是吾辈,吾不忍天下人族苦苦寻求的大道到头来一场空,故开辟踏天路,召集天下强者同登九天之上,此战若胜,我人族天上地下独尊,若败……踏天路毁,世间再无吾辈,后世子孙当自强!
看到这里时苏辰已经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那一战踏天之战……失败了。禹圣皇与许多前辈陨落在了九天之上,而九天之上的洪荒百族再次加重对地面的诅咒天罚,从那之后世间再无圣贤。
看着苏辰已经看完,残夜说道:“那日师弟引下天罚,并且躲过天罚说下那番话,为兄便知师弟定当知晓了此事,我辈修士追寻天地大道,岂容他人当头降罚,师弟有惊天之姿,只要我师兄弟二人合力未必不能再开踏天路,再战九天!”
“这就是师兄的道?”苏辰没有接下他的话,而是反问道。
“对,没错,这就是我的道。”残夜肯定了他的话,“他们不懂我的道,天下人不懂,父亲他也不懂,但是师弟你懂。”
“不,我不懂。”苏辰摇了摇头道,“为此你就入了魔道?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置道一全宗性命于无顾?就可以掀起天下大乱?就可以让师父他无家可归?”
“这是一条能让我最快到达巅峰的路。”面对苏辰一连串的质问,残夜毫不犹豫的答出了了自己的话,因为这是他的道,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答案。
“以整个天下为资源供应一人达到巅峰的确很容易,但这……不是我的道。”苏辰的道虽然还未清晰,但它始终都有着一个轮廓,指引着前方的路。
残夜轻笑一声,笑声很柔和,显然并未动怒:“师弟你还年轻,你不能理解,我不怪你,但这是一个天下大势,我拥有着天下最强大的兵力,最多的财富,最多的强者,所以这个天下迟早会落入我的手中。”
“而师弟你什么事也不用做,你只需要与我同心,我便可以塑造你成为天下最强大的人,令整个天下都仰望着你。待整个天下都在我师兄弟二人手中的时候,我便有把握打破九天壁障,登临九天之上屠尽洪荒百族。让我人族天上地下为尊。”
残夜说完看着苏辰,可是令他失望的是,苏辰还是无动于衷。
苏辰脸上无动于衷,实则心中思绪万千,不是在想他如何使自己成为天底下最强大的人,也不是在想他有何把握登临九天屠尽洪荒百族,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走的路。
苏辰只是在想残夜哪来的最强兵力?哪来的最多财富与最多强者?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老爹和宗门都可以放弃,毫无疑问,残夜是个真正的魔,而这些称霸天下的东西掌握在他手中,对天下百姓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灾难。
不管残夜说的有多么完美都无法否定他与苏辰是两类人。
残夜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放弃所有人。而苏辰是为了一些人可以放弃所有。
“天上也好,地下也罢,但师兄对道一出手此事恕我不敢苟同。”
“我不是要毁灭道一,而是道一对我的成见太深,我只能通过绝对的力量来掌控它。”
“所以注定你为魔。”
“若可以完成我所想完成的愿望,那么……我愿为魔!”
第三十六章 黑袍笼江山
“呵呵……”
说到此时苏辰竟然无言以对,只能干笑一声。
“师兄的愿望太过宏大,而我只不过是个山野小子,我不求修为通天,也不求什么天上地下为尊,我只想我和我身边的人能够安好,至于那日天罚之下所说的话,师兄也不要当真,那只是我被打之后说的场面话而已。”
笑话,连禹圣皇与数位万古皇者带着大批圣者踏天之后都再不见尸骨,苏辰可不认为他一个小小金丹期修士能做些什么,若是日后有一天他能够站的很高,那么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人族未来,至于现在……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残夜得了苏辰的答案,面容有些不自然,问道:“难道师弟就不想通达大道,令天下人仰望?”
“想,毕竟这是我的愿望,也是师父对我的期望。但师父说过只有自己修来的修为才是真正的修为,一切它力,终是浮云。”
苏辰从来都不想借用外力提高道法修为,武道或许可以,肉身也可以,但修道一途只有道心通达,道境提升才可提高修为,修为若是高于道境,便会道心不稳化为魔。
残夜明显不死心继续问道:“师弟难道不想君临天下,世间称尊?”
苏辰思索了一会,认真的回答道:“回师兄的话,这个真不想。一个南溪郡我都已经够头大的了,整个天下都要过问的话,想想就害怕。”
残夜气结,挥袖道:“师弟既然无此雄心,我也无法干涉,师弟可自离去,日后勿要阻碍为兄大计便是。”
“师兄若想吞并道门,引起天下大乱,那么请恕我这个做师弟的不听话。”
苏辰的语气忽然硬了起来,道魔之间哪怕关系多亲,道不同终将不相为谋。
城楼之上空气忽然变得有些阴冷,两席青衣道袍也被不知名的气流吹动起来,一道仿若深渊中荡出的低沉声响起:“师弟难道就不怕困在这魔城之底,永世见不到晴空。”
“怕?”
“怕师兄没那个本事……”
“好,好……今日师兄便教你知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残夜吐字之间,天地忽暗,方圆数里之内空间凝固,这是道尊的控虚之术,观致道尊在对敌血影卫之时也曾施展过,此术一出施术者将成为这间虚空的唯一主宰,修为低下者将会寸步不能移,就如此时僵立的苏辰一般。
苏辰身体丝毫不能动弹,却能说话:“天有多高我不知道,但是地有多厚,我绝对此师兄清楚。”
苏辰看着那虚空成型一把抓下的大手掌咧嘴一笑,轻吐两字“遁地!”
城楼之上两席青衣忽然只剩下了一席,虚空手掌抓下之时已经失去了掌下那道青衣身影。
虚空手掌散去,空间又恢复了它原本的流动规则,剩下的那道青衣身影亦拂袖而去。
……
秦正是幸运的,他出生在帝王之家,作为秦国六王子,他身份尊贵,一世荣华。
他也是不幸的,因为他出生帝王之家,他的前半生都生活在手足相残,勾心斗角之中,而他的后半生会走向如何谁也不知道。
是像他的那个三哥一样入山狩猎却被一个心腹护卫不小心失手射死?还是像他那个五哥一样夜宿青楼,结果一觉不醒?又或是像他那个七弟一样,还未长大成人便在一次孩子们的玩闹中变得痴痴傻傻,连自己的爹妈都不认识?
秦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之中长叹一声,不是没有婢女在旁扇风敲背,而是秦正不习惯自己放松警惕休息的时候有他人在旁,也不是秦正不相信她们,而是连秦正自己都有办法让她们做她们本不愿做的事情。
想到自己的父王日渐衰老,现在连起床就寝都算是一件异常麻烦的事,秦正再次长叹一声。
父王大限之日应该就是自己的长眠之时吧……
“谁?”秦正突然轻喝一声。
长久以来保持的高度警惕令他可以敏锐的察觉到任何一丝不妥的地方,而现在书房之中那多出的一缕陌生的气息令他知道,有人潜入了!
“你倒是挺精敏的嘛!”
一个颇为年轻的声音响起,书房之中显出一个黑袍人的身影,他的头完全被黑袍的帽子遮住,使人看不见相貌,只能从声音来判定大约年纪。
秦正看见黑袍人的时候苦笑一声道:“还是来了吗,原本我会以为会在父王大限之后,没想到你们会如此着急,是怕父王的遗嘱,以及旧臣的反响吗?我早该想到的,呵呵……”
秦正的话语中充满着绝望的意味,他知道一个能突破王府层层防护,站在他面前的人物绝对不是他能反抗的存在,亦不是门外那一排排腰间插着钢刀仰着头颅巡逻的护卫可以对付的。
而在此时此刻出现于他面前的黑袍人,秦正甚至不用仔细考虑,也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反正绝对不是来找他喝茶聊天的。
“怎么?”黑袍人年轻的声音响起,“有客远来不应该请我坐下喝杯茶聊聊吗?”
秦正苦笑着的面容僵住,不管此人究竟何意但终究是一线生机。
“先生请坐。”
秦正终究是一国王子,片刻惊愕之后便现出王子之风,镇定自如。
黑袍人没有客气,走向秦正侧边的椅子上坐下,似乎真的是来喝茶聊天的。
秦正眼神忽闪之后起身斟茶,手指不着痕迹的缩回袖间,接着又伸展出来,为苏辰斟满了茶道:“这是道门圣地道一九峰之一的朝阳峰上所产的映阳茶,饮之神清气爽,有凝神锻魂之效,属灵茶一类。我国花费偌大手段,每年也只能弄来数两而已,还请先生品尝。”
秦正递过茶水放在苏辰身边的几台上,收回身子,为自己也斟了一杯。
“先生请。”秦正举杯示意,看着黑袍人只是看着杯中茶,却没有执杯喝的意思,脸上不自然的露出一抹干笑,自饮一口。
黑袍人看着杯中碧绿的茶水片刻后忽然轻笑一声。
秦正听到这轻笑手中的茶水不禁荡出一圈圈波纹,他努力的克制自己身体的平稳,放下杯子问道:“不知先生在笑什么?”
黑袍人答道:“我是在笑这杯茶水。”
“先生……为何这般说……”
秦正的话语终于有些失稳,勉强的问了一句。
“这茶色泽绿中显出一丝淡黄,应是映阳茶树自然枯落后的茶叶所泡,茶味定然不鲜,并且淡黄中还有些微白,只怕这茶水……”
黑袍人拖了一个尾音后冷笑一声,身侧的秦正早已坐立不稳,额头隐有细汗渗出。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秦正现在终于清楚了,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对方的眼睛里无所遁形,你的生死掌握在对方手里,连一丝反抗也做不到,这样的人最可怕!
咕咚……
这是有人喝水的声音,秦正抬起头惊愕的看着黑袍人一口喝下杯中茶水,接着放下杯子。
“秦六王子,我想我们该谈些正事了。”
“秦六王子?”
“哦,哦……”秦正终于回过神来,急忙接道“先生您说。”
什么样的人最可怕?
就在刚才秦正颠覆了自己才定下的结论,最可怕的不是看透你的一切行迹,而是你的所有算计,一切自己认为完美的所作所为,在对方的眼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话。
而秦正觉得自己在黑袍人面前只是一个笑话,那杯茶水也是一个笑话,更可笑的是自己还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笑话身上。
如今的黑袍人在秦正的心目中无限放大,放大到已经起不了一丝反抗的心里,此时的秦正丢弃了自己秦国六王子的身份,以一个最卑微的态度接下黑袍人的话语。
黑袍人很显年轻手指毫无规则的在几台上划着,声音很慢的问道:“听说六王子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是吧?”
秦正疑惑黑袍人的问题,也疑惑他的来意,不过却毫不推塞,也没有一丝隐瞒,直白道:“不瞒先生,家父大限将至,众兄整装待战,秦正势单力薄,如今更是众叛亲离,只怕亡魂之日已不远。最近秦正日不能食,夜不能眠,日日伴随恐慌,岂是不好过了得。”
“我可以给你秦国,给你七国联盟。”
黑袍人声音虽轻,但落在秦正心中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响,久久不能平息。
“先生……您说什么?”
秦正虽然听的很清楚,但不知为何又不知觉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秦国我可以送给你,七国联盟我也可以帮你取下。”
黑袍人的手指一直随意的划着几台,姿态很是散漫,声音也很散漫,使人难以真正信服。
不过秦正却信服了,只因为这是黑袍人所说,如此一个天人在这个时候找上他,并且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秦正不认为这是玩笑话。
秦正迅速起身,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当头拜倒在黑袍人面前:“先生若能助我夺取秦国,我定当举国供奉先生,堂中设立先生牌位,日日叩拜。”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吧。”黑袍人漫不经心的道,“就算给你秦国王位,你又能做多久?”
“大周皇朝会允许你做多久?”
第三十七章 三宗齐聚
大周皇朝……
秦正不由默念这几个字,随后又颓废的坐在了椅子上。
对于这个遮天蔽日般倒压而下的巨山,谁也不能顶住,二十一国不行,十国联盟也不行,七国联盟还能撑多久?
“先生此次的来意是?”沉默片刻后秦正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黑袍人手指停止划动,微微叹息一声后以深沉而又沧桑的语气道:“为了天下苍生……”
为了天下苍生?
秦正再次愕然,他虽为一国王子,地位尊贵,但也是在秦国来说,但放在天下来说屁都不算一个,天下苍生与他有关系吗?
秦正疑惑道:“秦正愚钝,先生可否说得明白些?”
“据我所知,大周东土军方已经牢牢被澹台家所掌控,并且与堕仙城勾结想要吞并东土道门,同时我还可以肯定他们的势力不止表面显露的这些……”
秦正听得黑袍人如此说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听先生如此说来,秦正这才想起我联盟之中有诸多大将莫名其妙的死亡,其手法的确像是魔城的手段。”
黑袍人道:“大周皇朝绝对不会与堕仙城的魔有什么瓜葛,而且也并没有吞并道门的意思,而澹台家此举怕是早有谋反之心。”
“当七国联盟瓦解毁灭之后,道门亦不长存,到时东土一域彻底落入他们手中,只怕就是天下大战之时……”
秦正脸色青白不定,七国联盟原本在天下人眼中完全是一个阻碍天下太平的蛀虫,但现在却在黑袍人口中变成了维持天下太平的天平。
不过秦正却完全相信黑袍人,身居东土,他太了解堕仙城那群魔的作风,若说他们与大周东土军方勾结没有什么企图,打死秦正也不会相信。
“先生心系天下苍生乃是大仁义,秦正深感佩服。”秦正说着脸色黯然下来,“不过秦正只是一个王位更迭的祭品,不知能为先生做些什么?能为天下苍生做些什么?”
“你只需要准备一个月后继位秦国新王,然后凝聚七国联盟死死抗住东土大周军方便是,只要能够拖住他们就好……”
秦正怔怔的听着,还想问些什么,忽见身侧椅子之上已经失去了黑袍人的身影,只余一道声音传来:“其余一切事宜我已为你安排好……”
秦正看着空荡荡只剩自己一人的书房沉默了很久,他就是那样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一人,只喝了自己的一杯毒茶,说了一些震撼人心的话。
这一切是真的吗?
秦正看着那杯已经没有茶水的杯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砰砰砰……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惊醒了沉思之中的秦正。
秦正正了正身子道:“进来。”
名贵的檀木门被迅速推开,一名护卫慌忙走到秦正面前拜倒道:“启禀……六王子,门外……门外……”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秦正出声呵斥,心里却沉了下去,没想到先生刚刚才许诺自己秦国国主之位,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打上门来了,只怕自己连今日都活不下去了,何谈秦国?何谈七国联盟?
护卫咽了一口吐沫,沉了一口气道:“启禀六王子,门外有天道宗宁笙宗主带着天道宗门人前来投靠!”
“什么!”秦正一声喝问,“你确定是天道宗来投靠?”
护卫原本异常肯定,但听到秦正如此质问,仔细想想也有些不可置信,难道是自己犯浑了?这样想着,护卫的口齿都有些不清:“回禀……六王子,是……宁笙宗主亲口说的……”
护卫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秦正,只见他一脸呆滞,忽而又惊醒过来道:“快快,随我一道出门迎接天道宗来客!”
秦正说完迅速整理一下着装,大步走出书房,向着门外而去。
护卫此时忽然觉得秦正比自己这个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还要肯定这件事的真实性。
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
天道宗投靠难道就是先生所说的安排好的其余一切事宜?
纷乱的思绪丝毫没有影响秦正的步伐,他带着大批护卫迅速向着府门而去,当看到门外一名白衣道袍的年轻道人带着一群同样装扮的道人时,秦正的眼眶都有些微红。
天道宗虽然不是以前的那个天宗流首,但底蕴之深厚也不是寻常宗门可比,并且前段时间有可靠消息传来,有化神境大能者觊觎天道宗传承,结果被宁笙手持兵谱重宝太极图镇压而亡,这是一个虽没有道尊坐镇却无人敢惹的宗门。
如今天道宗由宁笙宗主领头,上下强者皆投靠而来,秦正岂会还怕他那数位如狼似虎的兄长,岂会还过那种提心吊胆生不如死的日子。
虽然仅有天道宗一宗势力相助,但秦正对秦国国主之位也有了三分信心。
“秦正恭迎天道宗来客,恭迎宁宗主。”秦正大老远之外一声肺腑高呼,引得身后护卫齐呼,真诚之意,无以言表。
宁笙带着天道众人作了个稽首道:“六王子有礼了,贫道带着师门众人前来叨扰,还望六王子不吝接纳。”
“宁宗主客气了,快请进,快请进。”秦正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道,接着又回过头对着护卫道,“还不快安排厨房准备酒食,我要为天道宗来客接风洗尘。”
“有劳六王子。”宁笙作揖后带着天道宗门人随着秦正进入王府,才走数步宁笙与天道宗门人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宁宗主?”秦正转首问道。
宁笙微微一笑道:“他们也来了。”
“谁来……”秦正话语未落之时便有一声浑厚道音自云外落下。
“归元道宗携地宗流众宗前来投靠,望六王府接纳。”
道音未绝之时道道光华散落王府之前,其中更有数道引动天地共震,道华缭绕使人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化神期大能者!
六王府众人,包括秦正本人都震惊不已,化神期修士那可是一方无敌,成宗做祖的世间顶尖强者,普通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见到一位,就这一下小小的王府之前竟然落下数尊。
咣当一声,一名护卫手中的钢刀拿捏不住掉落在地,秦正忽然惊醒,赶紧躬身行礼一路躬身走到府前道:“秦正扫榻相迎诸位真人,还请诸位真人勿要嫌弃鄙府简陋。”
“哈哈,六王子无需如此,我道门中人吃喝拉睡从不讲究,有个遮风挡雨的就行。”江七浪率先走上前替众人还礼,作为归元道宗的道子,地宗流事宜理当由他出面代表。
秦正抬头看着这个走到他身边,并且已经伸手搭在他肩膀之上的年轻道人,有些无语。
最无语的还是自己祥云锦袍在他的勾搭之下竟然已经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五爪印记。
只怕吃喝拉睡从不讲究的只有你一个人吧!
当然,这句话秦正可不敢说出来,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了这位有些邋遢的年轻道人正是与天道宗宁笙和道一宗无非齐名的道门三杰,年轻一代的王者-江七浪!
“呦呦,宁笙道兄原来早就来了啊,亏我还想着上天道峰与你结伴一道呢。”
看着江七浪成功把目光转移到宁笙身上,并且已经走去打招呼,秦正暗舒一口气,不着痕迹的擦了擦肩膀的污迹,在如此之多的道门强者之前,可不能丢了形象。
“江道兄安好。”宁笙行了一礼,不动声色间与江七浪拉开了一些距离。
只是江七浪像是没察觉一般纠缠着宁笙谈天说地,好不畅快。
秦正恭敬的把地宗流来人请入王府,垂首之下内心早已惊涛骇浪,他在惊骇着黑袍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之大的能耐,他口中随意一提的‘其余事宜’竟然会是隐世清修的道门天宗以及地宗流高手。
秦正缺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势力,是强者,只要他的背后站立着许多世间顶尖强者,他还会怕谁,仅仅靠这一个院子里的人,秦正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把秦国掌握手中,并且在七国联盟之中也能占据绝大话语权,时间长久下去,只要自己谨慎行事不怕拿不下七国联盟。
先生所说送给自己秦国,并且帮自己取下七国联盟果真不欺我。
秦正忽然想到,既然道门天宗与地宗都已到场,那么人宗呢?
就在此时天空一片翻涌,一片五彩祥云破空而至,最终落于王府前,祥云散去现出一个个道装身影。
“道一宗、问道宗、清心宗、流云谷……前来投靠六王府。”
秦正站在府内看着门外那一道道气息悠长,道韵盎然的身影有些楞神,怎么想什么来什么?
不过经过天宗与地宗之后,秦正的承受能力也大大提高了,只是瞬间,他便回过神来,恭敬的把道门人宗流强者一个个请入府内。
人宗流这才入府便被一个人盯上了。
“呦呦,无非道兄,你可来迟了,我还本想去启灵山与你一道呢。”江七浪说着就要搂向无非。
无非对他无言,身体燃出火焰,江七浪还未搂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袖子瞬间就被烧为灰烬。
江七浪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胳膊又看着丝毫没有停步意思目不斜视走向府内的无非,摇了摇头后也随之步入王府大殿。
第三十八章 道门大会
王府大殿之内,秦正看着满殿落座的那一个个威势滔天令人高山仰止的身影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就在前一刻自己还独自一人躲在书房里战战兢兢的等死,可是下一刻自己便拥有着秦国甚至七国联盟都无法反抗的势力,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先生的一句话。
秦正已经不再考虑先生是谁,因为蝼蚁不懂巨人的世界,也没有需要懂。
“诸位前辈、道兄相信已经交代好诸宗事宜,我们的敌人可能不止大周东土军方以及堕仙城,至于他们背后还有哪些神秘势力我也无从得知,还请诸位做好大战甚至陨落的准备。”
说话的不是东道主秦正,而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无非,至于为什么满殿强者却由他来说话,秦正也不明白。
无非继续道:“经过天宗流一事相信诸位已经知道,我们与他们已经无法共存,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需要等到中州来援,那么成功将属于我们。”
无非把目光落在不敢上座,搬了个椅子坐殿门边安静听讲的秦正道:“六王子,你是他选择的主帅,从今以后我们都会听你的调遣,七国联盟其实并不弱,并且在兵力上还占据着优势,连连失利不仅是因为高层战力欠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不团结,各自为战。”
“秦国和其余六国一切阻碍你执掌大权的障碍我们都会为你扫清,而你需要做的便是持着你所掌握的战力与大周东土军方周旋到底。”
无非话语刚落秦正立马站立起来情绪高昂的道:“诸位还请放心,只要有诸位的帮助,秦正一定牢牢把七国联盟掌握在手中,与大周死战到底。”
听到这里秦正基本了解这是个什么情况了,大周东土军方的胃口不止是七国联盟,还有道门,而现在七国联盟正是道门的保护伞,当七国联盟瓦解的那一刻就是道门的覆灭之时,所以道门三宗不再龟缩山门,而是主动前往战线联合七国联盟与大周死战。
只是道门为什么会找上自己,应该是先生的指引,至于先生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这就无从得知了。
不管如何,只要有了整个道门的帮助,秦正便有把握牢牢掌控七国联盟,坐那七国第一人。
得到了秦正的肯定,无非点了点头继续道:“如此,我们……”
“报……”
一声急促而响亮的声音打断了无非的后话,接着一个护卫气喘吁吁的跑上王府大殿禀报道;“王子殿下,大事不好了,二王子他带着大批强者直奔王府而来,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啊!”
他只是一个护门卫,在他眼中世上最强大的力量那就是大周皇朝,其次就是王国,而在王国之中有着绝对力量的二王子无疑就是这世上最强大的一类人,当面对最强大的那一类人打上门来,护卫的心中焦急而恐惧。
但是……当看着满殿面无表情,毫无波动的面孔,护卫没由来了一阵安心,安心不仅来意他们无惧的面孔,还来自他们身上那一股股不同,但同样清心宁神的道韵。
“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正在一开始身体的莫名颤抖之后,涌出的完全是嘲讽与不屑。
对于那个从小到大都站在他头顶之上的二王子,秦正有种骨子里的惧怕,所以当他听到二王子打上门的消息之后会有一刻恐惧,但是在看到满殿的道门强者之后,他忽然有了一种天下无敌的高傲,在这种高傲面前,曾经不可战胜的二哥也只是个可笑的笑话。
“诸位还请稍坐,秦正去去就回。”秦正向着殿中告了一个罪之后带着护卫走出大殿。
这才走出大殿,便可以听到前院混乱的吼叫声,秦正加快了脚步,走过中堂,来到前院,入目之中一片狼藉,自己高薪雇佣的一流护卫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还有数人口吐鲜血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是活不成了。
能够公然在秦国六王子府中行凶的人可不多,而面前这位与秦正有着两分相似的锦衣华贵青年就是其中之一。
这名华贵青年正是秦国国主的第二子秦桓。
秦桓的骄横跋扈,放荡纨绔之名秦国家喻户晓,奈何其母乃是秦国主最宠爱的嫔妃,母家又是秦国最强大的修道家族周家。秦桓在秦国可谓是只手遮天,若不是一干老臣对秦桓颇有意见,只怕秦国下一任国主都不用争抢,必是其囊中之物。
“住手。”秦正一声呵斥,两方正在厮打的护卫闻声停手。
说是厮打不如说是殴打,秦桓身后还有一群明显是强者的修道者没有出手,仅仅是带来的一批世俗高手便把六王府的护卫打的苟延残喘。
剩余十来个依旧还能走动的王府护卫连滚带爬的躲到秦正身后,这样的确安全了些,那些世俗高手可不敢对王子动手。
“老六,你来了啊?”秦桓目光落在秦正身上轻笑道,“我只是想考教考教你花大价钱雇佣的这些护卫到底值不值那个钱,别被一些市井刁民钻了空子。如今看来倒真是被我猜中了,哈哈……”
“不知二王兄今日驾临鄙府有何贵干,若是无事还请回吧,府中还有贵客要招待,我就不留二王兄了。”秦正气正字刚,这一番话说的是底气十足。
“呦呦……”秦桓像是第一次认识秦正一般,上前左右仔细盯着秦正看了看,最后又回头对着一名中年道人道,“周叔,您有没有听到?老六他要赶我们走?”
“哈哈哈哈……”
秦桓说后忽然大笑一声,他身后带来的大批世俗高手也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跟着大笑了起来。
秦正把目光转向秦桓口中的周叔身上,也认出了他。
周昆,周家俩个金丹期强者之一,修道世家之中能有一个金丹期强者坐镇那就已经是最巅峰的世家了,更何况是俩个金丹期强者。
而这次秦桓登门竟然连周昆这样的强者都带了来,目的不言而喻。
周昆没有随着秦桓一起笑,不仅是因为他乃是金丹期强者,需要保持强者风范,更是心头道意微乱,惶惶之意充斥,冥冥之中似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修道者上体天道,下悟红尘,道行深厚者更可算出自身旦夕祸福,周昆虽然没有达到那个境界,但祸福来临之时心头还是有预兆的。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祸意更浓了些。
“二王子,既然六王子有客要招待,那咱们还是走吧,下次再来打搅。”
周昆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心头的预兆,这些年来也有多次因为相信了心头预兆而躲过了一些灾难。
“什么?”秦桓不可置信的问道,“周叔您在说什么?”
秦桓继续问道:“您也相信他那狗屁贵客?”
周昆没有回答他,心头预兆这东西怎好与人详说,不是修道者就算说了也无法体会那种道意。
没有回答有时也代表着默认。
“好好,走,我倒要看看老六家中的客人到底有多贵,可以把我这秦国即日上任的国主和金丹境强者都给赶走。”
秦桓带着大批高手一路直上王府大殿。周昆无奈的随后跟上,不管秦桓怎样纨绔,周昆都得保护得当,只要秦桓能够坐上秦国国主的位子,不怕周家不随着飞黄腾达。至于心头预警……只要自己不出手,应该不会有什么祸事降临。
秦正看着这一群人直奔大殿而去,心中冷笑不已,秦桓这一群人他惹不起,但有人可以惹得起,府中贵客也是他点名提要的指出,只为刺激秦桓,而冲动有时也是需要死人的。
砰……
王府大殿的殿门被狠狠的一脚踹开,在秦国这一亩三分地上他秦桓还从未怕过谁。
满殿的目光汇聚到秦桓身上,使得他微微失神,失神只是惊讶人数还不少,并不是想到了什么,只是片刻他便恢复了纨绔本色,看着满殿的道人秦桓大声笑道:“哈哈哈……笑死我了,老六这是在做什么呢?开道门大会呢啊?哈哈哈……”
秦桓回过头来看向周昆笑道:“周叔你给认认脸,这些都是那些‘道门强者’啊?”
“哈哈哈哈……”
满是身影的大殿之中却只有这一个笑声回荡,场面诡异的安静。
秦桓似乎也感觉到了此刻诡异的氛围,停下笑声看着从入殿之后就如泥塑雕像一般的周昆道:“周叔?”
周昆被这一声呼唤惊醒,急忙作揖道:“贫道周昆见过诸位前辈,道友,秦桓年轻气盛不懂事,打扰了诸位前辈的议事,还请诸位前辈勿要怪罪。”
“周叔,他们都是什么人?”
看着周昆此时的模样,秦桓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没刻意的连声音都轻了许多。
“这是道门大会,先别问那么多。”周昆对他叮嘱了一声随后行礼道:“诸位前辈还请继续,晚辈这就不打扰了。”
“走。”周昆不由分说拉着秦桓就要往殿外走。
“慢着……”
第三十九章 留客暗香听雨声
蓦地传来的一声轻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周昆耳中,使得他的脚步停住在大殿台阶之上,始终没有踏下去。
虽然周昆听不出这声轻喝属于在座的哪位道人,但不妨碍周昆判别这道声音属于化神期大能者。
而他的脚步也不是自己停住,而是根本踏不下去,此时的大殿已经不是往日的大殿,而是属于某个大能者的领域。
这是人宗流的控虚术,虽然没有达到道尊操控万物的境界,但也不是金丹境的周昆所能抵挡的。
天下道门归三宗,周家也不例外,周家祖上乃是人宗流道一宗弟子,道一宗除了一些秘法之外其余道法并不隐藏,有道缘者皆可习之,上古下来也就有了一些修道世家的存在,周家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周家也一直以道一宗外门弟子自居,年年供奉,寻求庇护。
对于道一宗的外门家族自然由道一宗出手。
周昆缓缓转过身来,同时殿中一尊大能者也收回体外氤氲道韵,慢慢显出样貌。
看着那一位相貌刚坚,棱角分明威严无比的中年道人,周昆蓦然跪倒在地,口呼:“弟子不知师尊降临,望师尊责罚。”
这一幕彻底惊呆秦桓与一众周家修道者,在他们心中金丹境的周昆乃是周家二祖之一,地位尊贵,神通广大,而这次随着秦桓来到六王子府也只是坐镇大局,以防未然。
可就这样一个大人物竟然丝毫不顾颜面跪倒在地,对着那名中年道人称呼师尊。
没听过周昆有过什么师尊啊?
他们不知道,但是有人清楚这一番缘由,周家因为自称道一宗外门家族,并且年年上供,故而每年都被道一宗允许数个名额前往道一九峰聆听化神期大能讲解大道,而在多年前周昆还是个练气期少年之时就曾在道一宗晓凌真人坐下听道。
晓凌真人也发现周昆的修道天赋,便收为记名弟子,悉心教导了一段时日,因为周昆乃是周家的培养出来的接班人,也就在不久后退出道一宗,全力助家族发展。
可以说周昆能够结丹成功与当年在晓凌真人坐下的教导有最直接的关系,周昆也一直把晓凌真人当成此生唯一的师尊,故而在见到殿中这个凌厉的中年道人,也就是晓凌真人后不假思索的跪拜行师徒礼。
“见了师祖还不行礼!”周昆对着身后周家修道者一声大喝。
接着大殿之外跪了一地的周家修士。
秦桓看着自己带来认为可以瞬间荡平六王府的战力却在六王府内跪了一地,只剩自己一人站在他们之中特别的显眼,忽然觉得特别滑稽。
“好了,起来吧。”
“是,师尊。”得了晓凌真人首肯后,周昆与一众周家弟子这才敢起身,不过却不敢走,低头垂目听候吩咐。
晓凌真人看着周昆道:“周昆你来的正好,也就不用事后通知周家了,此次道门三宗流欲与七国联盟合力对抗大周皇朝,而秦正六王子正是道门选出来的共同统帅,道门会助他凝聚七国对战大周,你可回去准备一番,出兵助战。”
晓凌真人语气微微加重道:“这是东土道门的共同选择,你应该知道轻重。”
“回师尊,弟子晓得,弟子这就返回准备一切事宜助战六王子。”
周昆再次恭敬的行了一礼,背着身缓缓后退,走到愣住不动的秦桓身边一把把他夹在腰间与周家修士退出大殿,退出六王府。
秦桓被周昆夹在腰间双目无神的看着快速移动的地面,忽然眼角余光之中出现一个与他两分相似的青年身影,他抬起头看到了那青年嘴角上扬的高度,与他以前一样,那样的相似。
在这场夺位战中他失败了,不管周家怎样不留余力的支持他,都改变不了他们始终都是道门一份子的事实,而道门所决定的事情自然就是他们遵从的事情,不说小小的一件秦国夺位,哪怕就是覆灭秦国,秦桓相信周家也会不加思考的遵从。
失去了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周家势力,秦桓在这场夺位战之中彻底失败了,同时秦桓也知道自己那个在朝堂之上经营数十年甚至已经获得大半老臣支持的大哥,以及聪明才智皆在众兄弟之上,深得父王喜爱的四弟全都失败了,都被那个老实懦弱一直唯唯诺诺不敢与众兄弟抢风头的老六打败了。
秦桓只是想不通一个问题,为什么道门会看上秦正,看上那个不管各方面都算不上出色的老六?
关于这个问题就是秦正本人也不知道。
而唯一知道这个问题的人……
……
地域的不同带来的是天气也跟着不同,相比东土的风和日丽,中州绝大部分地域正处于狂风暴雨,雷电轰鸣之中。
雷雨天气是许多行业的休眠期,唯一在雷雨天气下生意还要更加火爆的是客栈。
暗香客栈是奔雷城中一条毫不起眼的街道中的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暗香也是暗自幽香的意思。
天空之中的暴雨没有尽头的落,偶尔勾勒出的一道道闪电,照亮昏暗的街道,也照亮幽暗的客栈。
客栈的一楼是一些闲民散客趁着雷雨天气不好工作,忙里偷闲相约落座伴着花生牛肉喝点小酒谈些自认知识广泛的事情。
小二守着一边时不时的为人添菜倒水,时不时望着门边,他得在第一时间迎接来客。
天色已晚,这个点基本也是停止来客的点,小二这样想着,目光刚才转过便又移了回去,入目之中是一席黑袍,黑袍的帽沿很低,遮住了来客的整个脸庞。
小二看着已经进门的黑袍人,脸色有些震惊,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深入骨髓的他第一时间察觉到这名黑袍人的不俗,不是因为他的装扮比较奇特,而是他的黑袍竟然没有一点湿潮,要知道他既没穿蓑衣也执油伞,而外面正是暴雨倾盆……
“呦~大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卑躬屈膝,三俩步小跑到黑袍人面前恭敬的问道。
这个世间有许多人有着不可思议的神通本领,他们统有一个词叫做‘强者’,而这个黑袍人不由分说定是他们中的一员,他们都是高傲并且出手大方的,只要自己能把他们服侍好了,随手扔些打赏可能自己一辈子也吃不掉用不完,小二行业内可不是没有类似的鸿运发生,想到这里小二的态度越发恭敬了许多。
黑袍人看着面前的小二磨蹭了半天还是开口道:“不好意思,我忘记带银子了,打扰了。”
黑袍人说完就要转身出店,小二亦膛目结舌的看着他,想起了一些强者经常口之于众的台词‘钱财乃身外之物……’
“兄台若是不嫌弃,便与在下同饮一壶酒如何?”
这时一楼内的角落处,一名斗笠遮面的年轻人举杯相邀,只是看不见相貌,声色柔弱也分不出男女,只能听出年纪应当不大。
“既然……兄台相邀,那在下也就却之不恭了。”
黑袍人没有推辞,只是在称呼上停顿片刻,因为他也未曾分清这个柔弱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最终还是觉得此时此刻此景对方应当是男人才对。
“兄台怎么称呼?”蓑衣人为黑袍人斟满酒水之后首先问道。
“在下姓苏。”黑袍人只是回答了一个姓氏,便转而问道,“兄台呢?”
“在下姓许。”
两人各自报了姓氏之后便知皆有心隐瞒,也就不好开了下文,吃菜饮酒倒是没有停下,有着满堂散客推杯换盏,说南道北,倒也不尴尬。
“听说奔雷山庄上下全亡了,不知消息是否属实?”
一名酒客喝了些酒,有些口齿不清的问向旁边的同伴,蓑衣人夹菜的筷子在此刻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正常,黑袍人帽沿底下的眼眸也随着他的停顿而微动了一下。
“不知道,说都是这样说,但谁敢登上奔雷山庄去亲眼目睹?”
旁边的酒客回了他的话,继续道:“那都是强者的世界,离我们太遥远,不过确实可惜了,原本我们奔雷城出了个许白烟,奔雷山庄中州闻名,连带着咱们奔雷城的名号响亮了些,如今可好,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了总招风,奔雷山庄还未借此扩展势力呢,就被附近几个大势力给连根铲除了。”
那名酒客可能真的是有些喝多了,听了旁边同伴这番话,狠狠的拍了几下桌子气愤道:“谁不知道他们是怕许白烟成长起来后,吞并他们的地盘,这才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嘛!真是造孽啊,只是可惜了我奔雷城无数年来只出了许白烟这么个绝世强者的坯子,就这样生生的被他们毁了。”
这时旁边桌子上的一名酒客听到他们的话题似乎也来了兴趣,凑过头来道:“这可不一定,我听说许白烟他没死,躲过了几大势力的血洗,不过好像也正在被追杀逃亡,至于逃到了哪里,也就无人得知了。”
黑袍人为蓑衣人也斟了一杯酒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许兄觉得呢?”
第四十章 近身之下我为无敌
“猎人与猎物所扮演的角色往往并不是人们所看到的那样,苏兄认为呢?”蓑衣人执杯一饮而尽,没有回答黑袍人的话,而是反问道。
黑袍人轻笑一声道:“可是在我看到的景象中,猎人的确就是猎人,而猎物已经快要被猎杀……”
咔的一声炸响,闪电那一瞬间的明亮映在蓑衣人仅露的下巴上有些苍白。
店外的雨声更加密集了些,黑袍人完全没有被雷电暴雨侵蚀了吃饭饮酒的心情,依旧自顾自的狼吞虎咽,就如好些天没有吃过东西一般。
而此时的蓑衣人却没有动碗筷的意思,因为此时的暗香客栈竟然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是一名中年人,穿着并不华贵却透露出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与霸道。
小二眼急脚快的迅速跑过招呼,不过中年人并没有理睬小二,他的脚步亦没有停止过,缓慢而稳重的走向客栈的一处角落。
此时的暗香客栈显得有些安静而沉闷,满堂酒客面色骇然的看着这名中年人,空气也随着他的脚步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何谈对酒聊天?
众人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走过身边走向角落,视线随着他的脚步看去,那里坐着俩个酒客,一个蓑衣人,一个黑袍人,同样的是都看不到他们的脸。
他是奔着他俩而来的!
众人得知原因,也知这里可能即将会爆发一场强者间的大战。
他们想离开,想逃离这即将化为人间地狱的地方,但是……他们动不了,他们的魂魄以及肉身都被中年人那无所不在的气势压迫着,压迫在座椅上动弹不得,只能惊恐的看着,祈祷着……
“跟我走吧。”中年人出声,是对蓑衣人说话,简单明了,霸道无比,配合上他身上的气势,就如圣旨一般不容反抗。
“为了对付我一个小小轮海境修士,竟然劳驾俞门主亲自出手,许某也算死而无憾了。”
蓑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柔弱白皙就似姑娘的脸。
许白烟!
众人心中震惊,原来许白烟真的没死,而且就在暗香客栈中与他们同饮,这时有人想到许白烟口中的‘俞门主’……
难道就是方圆万里之内数个霸主级势力之一的玄门门主俞正阳?
众人都知俞正阳数十年之前便已渡过轮海登至灵台境成为中州数的上号的大能者之一,功参造化,如今数十年过去恐怕武道修为更加恐怖,就算没有踏入武尊之境也应摸到其边缘。
如此强大的一尊大能者亲自出手擒杀许白烟,他如何能逃脱,许白烟不管如何妖孽,也不过只是个年轻人罢了,并且在武道大会上也仅排第八位,若是前几位或是少武侯苏辰在此的话或许还能和俞正阳拼个高下,至于许白烟……众人纷纷暗自叹息,似乎已经看到了他的结局。
“可以给个理由吗?”许白烟问道。
“你是奔雷山庄崛起的希望,我是玄门门主,我们同处一郡,奔雷山庄的崛起就代表着玄门的衰落,这就是理由。”
俞正阳回答了他的话,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说出了本应当遮住蒙住难以启齿的羞耻。
本是难以启齿的羞耻,但在俞正阳口中却变成了理所应当的理由,闻者都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说辞。因为……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好好,这个理由我给九分,还有一分没给,是怕你骄傲。”
这个声音是?
众人最后看向那个一直没有停下饮酒吃饭的黑袍人,哪怕就是面对俞正阳这样的大能者威压,他依旧自顾自的吃着,如今停了下了,放下了筷子,看着他满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意思是吃饱了?
“你是谁?”俞正阳依旧如上位者一样的语气问着黑袍人,但是从其凝缩的瞳孔中可以看出他对于这个黑袍人保持着高度警惕。
“我只是个酒客。”黑袍人回道。
“这件事与你无关,还是勿要涉足的好。”俞正阳威胁道。
黑袍人轻笑一声道:“原本是无关,但是现在有关了。”
“为何?”
“因为这顿饭是他请的!”
“这就是你的理由?”俞正阳再次问道。
“怎么样,十分跑不掉了吧?”
面对黑袍人这个无厘头的问题,俞正阳没有回答,只是冷笑一声道:“现在的年轻人果真都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什么是轮海,什么是灵台,什么是天地之差,云泥之别吗?”
“不好意思,我师父走的早,没有告诉我这些。”黑袍人起身摘下帽子道,“但是我知道近身之下……我为无敌!”
幽深的黑帽掀起,露出一张略显清秀的脸,嘴角的弧度却又把清秀变得有些放荡不羁了些。
苏辰!
有人惊呼,在场众人俱都识得这张年轻一代当之无愧的王者脸庞。
没错,黑袍人正是苏辰,金丹之后苏辰神魂大增直接沟通大地领悟又一个逆天神通-遁地!
这个天下最坚实的防护就是大地,堕入大地之中,以大地掩盖自己的所有气息就是天罚也发现不了,何况是残夜?
所以苏辰成功从堕仙城逃脱,本想直接返回中州却又被残夜那句‘最多财富与最多强者’所惊醒。
苏辰不认为这是残夜在与他夸海口,若没有他所言的这些最多,怎敢染指天下?
所以苏辰半途返回道一宗,以道一宗如今的声势召集道门三宗同开道门大会,最终确定与七国联盟联合共同对抗大周东土军方,而苏辰将会返回中州召集兵力杀回东土,与七国联盟两面夹击大周东土军方,这样而来或许会有胜利的希望。
七国虽然在面对大周皇朝这个不可抗拒的敌人时选择了暂时联盟,但多年的乱战使得七国之间仇怨极深,矛盾重重,如此状态面对大周东土军方只会被逐一击破,道门与其联合就必须确定七国之间只有一个声音,如果没有,那么就扶持一个出来。
秦国在七国之间战力最为强大,隐隐为七国之首,但秦老国主日渐年迈,在大周的威胁下最终支撑不住垮下台去,秦国面临着国权交替之际苏辰找上门来。
至于为何苏辰会在数个秦国王子之间选择秦正作为道门扶持的对象,原因很简单,仅仅是因为秦正比其他王子更加需要道门的支持,有需要才会有依靠,依靠才会听话,仅此而已。
很显然,苏辰只是需要一个傀儡,而秦正正是做傀儡的最好人选,他没有自己的势力,他只能依靠道门。
当然,做一个傀儡并没有什么不好,因为苏辰不需要七国联盟,道门更加不需要。
在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苏辰乘坐在遇到残夜之时就退避的金雕返回中州,在路过青州郡之时却遇如此暴烈的雷雨天气,苏辰并不喜欢在雷雨天赶路,那时不时劈下的雷霆让人打心底里烦躁,所以他看着一个城池落了下来,看到一个客栈便走了进去,至于这里是什么城,这间是什么客栈,客栈里是什么人,他一概不知,既然都不知为何要掀起帽子徒惹人议,毕竟他只是一个过客。
可如今既然要动手了,身份也就无法隐瞒,帽子自然也不需要戴了。
咔嚓嚓数声在苏辰掀开帽子时响起,那是周围的桌子被俞正阳爆发的气浪冲破,碎裂。一些酒客被震飞而起撞在墙上。
“想跑?”苏辰嘴角现出一丝冷笑。
俞正阳爆发全身真元并不是要进攻,而是在暴退,他也不是要逃跑,而是拉开距离,苏辰近身无敌的传闻世人无不知晓,谁若不服,那好,朱雀峰就在那好好的没动,谁能把它拔出来再说不服吧。
世人所知苏辰力量惊天,至于他那逆天神通咫尺天涯知晓的人却并不多,俞正阳便是其中不知晓的一个。
拉开的这个距离是他认为安全的距离,只要不让苏辰近身,那么他那如上古凶兽一般的肉身力量将是无用功,而自己凭借着如渊似海一般的真元将会牢牢的把他控制在手掌之中。
在俞正阳觉得胜券在握之时,面前出现的一张年轻的笑脸,使他的脸色彻底苍白,如雪如纸。
他是何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当俞正阳想到这个问题时,竟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问题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面前年轻人已经握拳砸下。
俞正阳被动抬手相挡,咔嚓一声,就如之前被他爆发的真元崩碎桌椅一般,他的胳膊瞬间断裂。
俞正阳嘶吼一声左手积蓄的真元倾囊而出,就如怒蛟出海一般向着眼前的年轻人奔涌而出。
损失一条胳膊能把这个年轻人毙于掌下也算值得,毕竟他不是普通的年轻人,而是年轻一代的王,只要杀了他接着再杀了这暗香客栈的所有人,也就无人得知苏辰死在自己手里,大周皇朝也只能不了了之。
至于这招怒蛟掌,俞正阳甚至都没想过苏辰可以接下,就算灵台境大能者能实实在在接下自己一掌的也不多,何况轮海境修士。
这招怒蛟掌苏辰接不下,这个答案不仅俞正阳肯定,连苏辰也知晓,只是……为何要接?
怒蛟出海,啸傲向天,整个客栈瞬间分崩离析,众酒客被余波不知冲至何方,原本客栈所在的地方出现一个数丈宽的深坑,大能者的应急随手一击恐怖如斯。
只是……苏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