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突然有一天之险镜(六)
林素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当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走进了一家便利商店,在收银员的面前大发了一阵脾气,又嚎哭了一会,接着,她拿了一听啤酒,和一面圆镜子。
收银员很好玩,说她买了镜子,就把啤酒送给她。如果不买镜子,啤酒的收价是二十元。
一听啤酒的价格怎么能收到二十元?那坑顶了也就几块钱的东西呀。
而镜子的价格,却也刚好是二十元。
这收银员的脑子一定是傻了。
这面镜子看起来虽然有些陈旧,不过摸上手的质感她就这知道,这个木框是上好的木材,拿在手里挺沉。上面还刻着些稀疏的古花纹,看不太清是刻了什么,但凹凹凸凸的类似浮雕,手柄舒适圆润,镜面光滑可鉴,连一丝划痕也无,这面镜子要是放在旧货市场上淘,起码也得五十一百以上的价格。
林素素想也不想,就将之前放在桌上的钞票往里推了推:“那我买了。”
收银员没有立刻收下钞票,反而是静静的望着她,似警告一般的说:“镜子的说明使用已遗失,请务必听我说一下注意事项。”
林素素不由的哧了一声,这么旧的东西,还有什么说明书?而且,不过是一面镜子而已。
但她还是轻轻的颌首,她倒想听听这个没有情趣的收银员能说出什么话来。
“此镜为照真镜,既是可以照出一切真实的事物,包括照镜人的内心想法,都可在镜中一一窥见。但有一点需注意的是,执镜人不可自照,否则后果自负。”
什么照真镜,照妖镜吧。
林素素对收银员的磨叽很不耐烦,她干脆斜斜的瞥了收银员一眼,捡起自己的包包将啤酒和镜子一块塞进去,丢了句“不用找了”便转身离开了。
后来,她就回到家了。
林素素仰躺在沙发上,愣愣的望着天花板。这个梦境如何不重要,醒来就忘,对她来说,该如何解决现实中的事情才最重要。
莫小愉,张少军,孩子……
混杂的思绪再次如海水一样狂卷而来,林素素扶着额头,宿醉的疼痛令她禁不住轻叫出声,她挣扎着爬起来,正欲给自己倒杯水。
啪嗒一声,房门的锁头转响了。
房东不在国内,能用钥匙打开这个门的,只有莫小愉。
林素素全身迅速崩紧,莫小愉找来了吗?找来求她了吗?她故意关闭手机三天,就是为了躲避她的无助哀求,如今她居然找上门来了……不过,她不是身体虚弱躺在医院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念头一一闪过间,门已经大开了,开门的人也走了进来。
正是莫小愉……张少军!
此时,只见西装笔挺,一身气派的张少军一手提着超市的购物袋,一手揽着莫小愉的肩,小心翼翼的扶着她慢慢的走进客厅,边走嘴里还边嘟嚷着:“小心,注意,别碰着了。”
莫小愉怀里抱着一个宝宝,脖子上挂一圈金链条,手指无名指上一枚钻戒闪闪发光。她身着一身崭新的产妇装(款式有些类似孕妇,但腰身没那么肥大,比较休闲),脚踏平底皮鞋,腕上挂着一个闪着银片的小包,言笑晏晏:“素素,你怎么几天没开机呢?我有些担心你呢!”
林素素霍的一下站起,大眼盯着张少军扶着莫小愉的手,张口结舌:“你……他……你们!”
莫小愉笑望着林素素,指了指张少军:“我结婚时你没来,还没给你介绍,这就是我的老公,张少军,长宝运输集团下任总栽。我在这里没有亲人,你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他说说什么也要认识认识我的死党,毕竟你帮了我们不少忙,可是这两天总打不通你的电话,我有点担心,所以今天就抽空回来看一看了。对了,你不是说还要做我儿子的干妈吗?下个星期长宝准备举行新任总栽的欢迎会,你就以干妈的身份过来参加,也好多认识几个长宝里的骨干。”说着,她一边将怀中的宝宝交给张少军,一边挤眉弄眼的撞了撞林素素的胳膊:“你也是时候找个依靠了。”
相对于莫小愉的兴高采烈,林素素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要爆炸了,她呆呆的望着张少军,脑海里闪过那天在医院里碰面的情景。
“素素……素素……真的是你?我等了你好久,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我爸妈后悔了,他们错看了你,才把你赶走,可是你为什么不回来?等了这么久,他们再等不下去了,才逼着我娶了这个女人,尤其是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后,可现在……怎么办?这个孩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啊,是谁发了那个贴子在我公司,我要把他找出来,要他承担司法责任,要他还我一个公道!”
说这段话的时候,张少军不是还苦苦的哀求她回到自己的身边吗?他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放,而她却非常害怕病房中的莫小愉听见,最后只得强制挣脱,狼狈逃离。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三天的时间,当时躺在病床上脆弱无助得仿佛奄奄一息的莫小愉迅速的回复了,陷入绿帽痛苦,对小宝宝看也不看,对莫小愉和发贴人深恶痛绝的张少军,如今竟然携妻带小,恩恩爱爱的站在一起?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张少军。”张少军单手搂着怀中的宝宝,腾出一只右手,伸向林素素,客气而有礼的问好。
他竟然……还装不认识她!
林素素瞬间明白了什么,但同时,又更糊涂了。
上天仿佛开了个玩笑,那天在医院里看到的情形仿如只是一场梦,一场她自已幻想的梦。
但如果是梦,这三天来自己的苦苦挣扎,痛苦难过又为的是什么。她该依照他们画好的剧本表演吗?假装一切从未发生,假装记忆中的人从未苏醒,假装孩子就是张少军的……
如果事情就此结束,或许林素素也没有反抗的勇气,毕竟要她自己上门认亲,厚着脸皮说自己就是张少军一直等待的女友,亲手拆散莫小愉的幸福婚姻,揭露莫小愉的过去,给张少军扣上无数顶绿色的高帽,她做不到。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噩运连连降临,她新开的服装店没过多久,既宣布倒闭,自己因违反了合同,反被告赔偿,存款里的二十万元全数赔尽。
林素素,失业破产了。
59:突然有一天之险镜(七)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林素素租下来的商场铺面,业主并不是收了她转让费和租令费的那一位。商场以与原业主的合同协议到期为由,强行收回了铺面,即使她想用钱续交,商场也不愿意,因为商场要进行一次大整改。
林素素进货的服装是代理了某品牌的,在合同里她承诺在本市的高级商场黄金位置为该品牌上货,以确保该品牌的正面形象。以此作为条件,她得到了比其他代理商更多的优惠。然而,铺面的遗失使她无法履行合同的承诺,在场商规定的时间内,她又一时无法找到更好的铺面位置。
眼见寻找新铺地址的时间渐渐临近了,林素素万般无奈下,只得以高额的代价自行购买了一间黄金地段的大铺面。然而,这个铺面仅是定金就得18万元。迫于时间紧急,林素素自掏了腰包抢先定下铺面。
她打算再跟莫小愉借个二十万元来购买铺面。开口的时候,因想到她的夺夫欺骗之恨,一咬牙,她吐出了五十万元的数额。
张少军已经正式升任为长宝运输的总栽了,年薪过百万元,莫小愉区区五十万,应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这样想着,她才敢毫无亏欠的再次上门讨钱,因她觉得这是莫小愉和张少军两人欠她的。将感情折合成钞票,五十万不多。
但她没有料到,莫小愉不仅一口拒绝了她,还向她讨回原来给的二十万。
“你补张借据给我吧,上次匆忙没有问你要。”莫小愉坐在自己豪宅家中的真皮沙发上语气慵懒毫不在意的说道。孩子交由保姆照顾,现在的她除了定时上下美容院护理皮肤,偶尔逛街,剩下的时间就是睡觉和吃饭。过去百般为难苛刻自己的公公婆婆现在居然将家中的大权交给了儿媳,自个儿结伴周游世界去了,撒手不管儿子的家事。
看到莫小愉如此作态,林素素气得不打一处来。她咬牙切齿的瞪着莫小愉,莫小愉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继续说道:“不是我小气,你知道的,虽然少军的收入不低,但现在这个社会,夫妻两的财产已不再是共有制的,也就是说我可以花他的吃他的,但他的还是他的,只有我的才是我自己的。为了宝宝,我怎么也得留些备用钱,万一哪天不幸的……”莫小愉意有所指的轻瞟了一眼过来:“我被小三抢了老公,起码也能保障我母子两的基本生活。你说是吗?”
什么小三,她才是个小三,还是个人尽可夫的小三!
林素素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般窝囊耻辱过,她甚至愤而冲至长宝运输的办公室,亲自找到了张少军。可张少军这男人居然真跟被猪油蒙了心,失了神智与记忆一般,在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也,也不与她相认。
“哦……你是小愉的朋友,怎么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小愉以前都是多亏了你照顾,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说,能帮我尽量帮。”
张少军装腔作势的客套了一番,便吩咐秘书开了张支票拿进来,刷刷的签了几个字,借口公事繁忙便要送客。
那张支票上,金额恰好是二十万,如果用来填补购买新铺的余额,是足够的了。可是林素素手里拿着支票,不知怎的却觉得自己手上拿的不是支票,而是她的感情和自尊。
就值二十万吗?
她就值二十万吗?
莫小愉人尽可夫,一双玉臂千人枕也不只二十万,她,林素素,竟然就只值二十万吗?
手指哆嗦颤抖,林素素当面就撕碎了那张支票,兜头兜脸的扔回秘书的脸上,背脊挺直,姿态仰昂的步出了长宝运输。
输人,不输阵。当年,她就是以这样的姿态提出了分手,抢先甩掉了张少军。今天,她再次以这样的姿态,走出他的视线……
回到家里,林素素身心俱疲。她将自己摔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厨房与客厅的连接处,由黑晶石板造成的弧线型吧台,心中泛酸,渐渐的泪湿满襟。
也许,又是该到了更换城市的时候了。
离开这里,离开张少军,离开莫小愉,到一个别人不认识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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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素最终没有踏上开往远方的班车,因为此刻的她,躺在了宏丰运输公司的部门经理,蒋武文的床上。
宏丰是她以前就职的公司,与长宝运输是两个对头,多年来两个公司就一直在争着市场份额,却此终不分上下。
蒋武文就是她们财务部部门的经理,以前一直掌管着她们几个会计与出纳的生杀大权。在蒋武文的淫威下,林素素不只一次受过他和他的****的气。对这个大腹便便,满身汗臭的老男人,林素素有着从心底发出的鄙夷。
而蒋武文,也一直没把他手底下的这个小小会计放在眼里。
林素素离开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呆了五年的公司,原因就是和蒋武文的****,在公司里霸着财务出纳一职,狐假虎威,却半点不懂专业知识的李春梅吵了一架,下个月既被踢了。
一切的改变发生就在那天。
她从长宝回来后,盯着弧线造型的吧台,想着自己坐在上面姿态妖娆的模样,想着她手端红酒玻璃杯,性感妩媚的模样,这一面,她从来没让任何外人见过,除了莫小愉。她知道自己其实是挺吸引人的,但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目标,又因着从内心里彻底鄙夷的,莫小愉的职业,以及李春梅的骚/样,她尽可能的在公司里伪装着自己。
她一心想冰清玉洁,以一个自尊自爱小资女的形象,遇上自己的另一半。
可现实却残忍的告诉她,冰清玉洁又怎样,再小资又怎样,在有钱人的世界里,二十万不过弹指一挥,一个人的自尊便被彻底的踩在脚下。
终生,她勤恳的工作一辈子,也不能攒到购买自尊的金额度,而人生苦短,眼看自己就要年华老去。
还不如,还不如放肆一回,放纵一次。
她穿上了莫小愉留在家里的露背低胸裙,她的身材比莫小愉好,裙子恰到好处的托着她的双峰,将她完美白皙的乳沟和腰臀曲线勾勒得惹火动人。化上晚妆,将长发盘起,露出曲线柔美的脖颈,戴上两只闪着光芒的耳坠,招摇过市,她知道这个位置有时候比胸前的高度更吸引人。
她第一次穿着这样的裙子打扮来到了本市最热闹的HI吧。在舞池里,当她尽兴的舞着动人舞姿,吸引了数个男人团团围着她转的时候,蒋武文认出了她。
于是,她重回了宏丰公司,取代了李春梅,成为众人咬牙暗恨的对象。
60突然有一天之险镜(八)
在办公室里过了一段从前李春梅过的日子,林素素渐渐的习惯了。莫小愉和张少军仿佛从来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再无联系。而她已经从那个合租的房子里搬出来,住到了一处高级小区的房子里,和蒋武文一起。
日子平平淡淡,蒋武文的老婆孩子在老家,没有人站出来指责她是小三,公司上上下下暗暗默许了她的身份,财务部的办公司几乎成为她一手遮天的地盘。
直到有一天,突然……
“咦,素素,你怎么带着这么旧的镜子。”半老徐娘的凤姐从素素的包里看到半截手柄,一时好奇,她握着手柄将东西拿了出来,是一面木质的旧镜子。
“还蛮有趣的呀。”凤姐揽镜自照,对着镜子抿了抿唇,发现口红边缘完好,又眨了眨眼睛,做了个抛媚眼的动作,才将镜子放下,还给素素。
凤姐在做这些的时候,林素素正忙着整理手中的文件,核对帐目。她余光瞟了一眼凤姐,心道这镜子什么时候跑进她包里了,便不再理会,继续做帐。
凤姐将镜子放在桌上,压着了她的文件,待凤姐走开,林素素便拿起镜子,欲塞回包里。
在塞镜子的时候,她无意间一瞥,赫然见到镜面里,凤姐的映像犹自在镜中抿唇挤眼。
这个……太诡异了吧。
林素素吓了一跳,看了看已经走回座位的凤姐,又看了看镜面,该不会自己忙昏了头,出现幻觉了。
在她犹疑不定,惊恐不安的时候,镜子里的凤姐开口说话了:
[这个蠢女人,以为攀上了蒋武文的床就了不起了,哼,那男人还不是一样栽在我手里。哦也,想不到他这么老了,性趣还挺强,搞得老娘腰都酸了……]
林素素,傻了。
事后经暗地调查,林素素得知,凤姐和蒋武文确实有染。
林素素对蒋武文没有感情,她和蒋武文在一起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蒋武文想要个年轻的小秘,而她想要一块立脚的石头。
无论凤姐在背后如何****蒋武文,甚至暗地里和自己争风吃醋,她都装作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自己比她年轻,只要有这优势仍在,蒋武文就不会抛弃她选择凤姐。毕竟,和那个胖老男人在一起是难以忍受的,躺在下面压力都大,有人来分担她的痛苦,何乐而不为?
但蒋武文的女人却不只她和凤姐,除了本办公室内的,外面的野花野草也多。林素素不查则已,一查便摞出一大串名单来。没想到这个顶着啤酒肚的老男人也有这么多人盯着,林素素越查越是心惊,其中不乏一些比她更年轻清纯的小姑娘,若放任如此,只怕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林素素蹙眉沉思,她如此的地位权利全是靠出卖了自己的自尊得来的,虽然自己与那些妄想一步登天的丫头没两样,但毕竟自己已经到手了,到手的东西就绝不能让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林素素的包里随时都放着那面木框镜子,每当有人来结帐结款的时候,她就会故意将镜子摆放在桌面上。
镜子也是生得巧妙,凡走到林素素桌前的人无不被它的模样吸引,不自觉的就拿起来揽镜自照一番,长的有十来分钟,短的有几分钟。每个人都如着了魔似的,对镜子爱不释手。甚至还有人想出钱换购,林素素断然拒绝了。
每个来人照完镜子走后,林素素总是第一时间拿起镜子看。
无一例外,镜子里总会留存着照镜人的余影,并且在余影搔首弄姿的时候,向林素素吐露了真心话。
[娘的,这次出差没弄到发票,不知道用这几张假的能不能报?]
[下个月我就辞职,这种烂公司,我一分钟都不想呆!]
[等下有个约会,不知道我提前走人会不会被发现?经理好像今天不回来了……]
[臭女人,在这装什么跩样,等我和武经理OOXX了,我就把你炒了!]
一个星期之后,林素素对觊觎自己的有心人掌握得七七八八了。她念头一转,巧思妙计,想出了一个既能保证自己的地位,又能掌握这些有心人的办法。
一方面,她对几个上了名单的女孩开始亲近,时不时的借出自己的镜子给她们补妆,但每次时间不超过两分钟。两分钟后,她第一时间拿回,并迅速走人,或回办法室,或进厕所。
另一方面,她对蒋武文的态度由从前的单一撒娇讨喜,慢慢转变为善解人意的贤慧角色。当蒋武文说需加班或应酬不回来时,她不再撒娇发嗲的催他,反倒是细细叮咛他多多保重身体,注意安全之类的。
林素素对蒋武文越是大度,便越显她贤慧善良。但蒋武文这边便没什么好运了,每次他与女孩兴致正高时,不论是在公司内还是在公司外,总会好巧不巧的遇上公司的熟人。撞上下属的时候尚可威胁利诱封口,撞上平级或是领导的时候,他便没撤了。如此这般,自己的名誉在公司渐被败坏,那几个女孩也因不堪流言最终自动辞职。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漂亮的能****的女孩虽然走了,但蒋武文的花花肠子却不会就此收敛。静寂了一段时间后,他的粉肠又冒出了端倪。
这一次,林素素改变了策略。
她仍旧与特定的几个女孩套近乎,扮亲热甚至谈知心。仍旧对蒋武文叮叮嘱嘱,细心照顾,却从不怀疑他,也不听从流言,对他一如既往的信任。
林素素的大度与宽容,蒋武文亲眼所见,亲身体会,虽然也疑心过不吃醋的女人是不是对自己无爱的?但仔细观察下来,又没有发现她与别的男人有任何纠葛,甚至连话也不多说一句,不由的又有些相信她是爱自己的,只是心中总存一丝疑虑。
直到好几次他和别的女人痴缠时再度被公司里的人撞见,而林素素则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走出来的她不仅没有大吵大闹争风吃醋,反而为他寻找各种借口和理由,替他解了****女员工和骚扰女员工的流言危机。如此这番之后,蒋武文总算是想明白了。林素素并非不爱他,也并非不怀疑他,只是爱得过深,唯恐失去,所以才千般忍耐和宽容。眼见他总是被那些不怀好意的女人****,她就暗地里跟踪调查,如果对方是真的与自己有情的,她不破坏,只默默守护。如果对方是想借机威胁恐吓敲诈的,她便会站出来亲自为他解围。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蒋武文被她真情感动,渐渐的,不仅将办公室里的生杀大权交给了她,还把自己的银号帐号密码也透露了。
除此之外,谁要想与自己欢好的,还得首先得到她的首肯,经常她点头后,自己才敢放心欢乐。
林素素至此,已完全掌握了自己的世界,男人,权利,还有女人,个个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行事,任凭摆布,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当然,有。
林素素自那日发现了镜子的奇妙之后,也迅速的回想起了镜子的来历。原来那天的经历竟然不是梦。
可当林素素循着记忆再次回到便利店的所在位置时,发现那里是一片平坦的停车场,还是停放单车与电动车的。停车场的旁边便是川流不息的马路。自己那天就是沿着马路走进便利店的。
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了?
林素素在停车场的附近找了一遍,走了将近四五条街,也没有发现一间像样的便利店和一个年轻的老板收银员。
那停车场是建在大商场的旁边的,大商场里有超市,商场外又到处都是街边的购物小亭,可口可乐统一一百的广告贴满了这些亭子。买饮料买日用品,在这些便利设施内便可满足,一间小小的便利店,在这黄金地段的市中心实在是无立足之处,更无法支付得起这高额的租金费用。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一家普通的便利店,能在这片黄金区域的圆圈内存活下来的。
可是,自己却真真实实的在那一天那一个晚上,进去了,还买了镜子……
林素素怔怔的站在商场外马路边的单车停车场内,手拿镜子陷入沉思。
“叮铃~~拜托,放好车就到外面去,别在这挡着道。”
有人推着一辆破旧的二十八寸走过来,不耐烦的望着林素素一身的名牌套装。夏日午后的空气带着烦燥的闷热,每个人都被这温度烤得口干舌燥,只想快点冲到商场的超市里,享受免费的空调。
“啊……不好意思……”
林素素由怔愣中反应过来,往旁边退了退,让推着二十八寸的高大个走了进去。随即,她也走出了单车停车场的范围。
也许,那天的便利店,是天意。
这个镜子,就是一个让她重新夺回自己幸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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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突然有一天之险镜(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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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素今时不同往日,她已是宏丰运输的财务部一姐,直接上门去长宝集团找张少军还是需要避讳的。犹豫了一下,她决定先找莫小愉,从侧面了解找出张少军突然变心的原因。
林素素坚信张少军对自己尚有感觉,这不仅仅是因为在医院时他对自己的苦苦哀求,还因为莫小愉曾经的职业,以及那个孩子。
是男人都不会愿意背负绿帽养育别人的孩子一辈子。所以她觉得其中必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因,正是这原因使得事情的发展不受自己控制。
仍是上次的豪宅,坐落在本市最偏远也最昂贵的区域。一个天然的湖泊,一片芳草萋萋的景像,一排临湖而建的房子,分散的落在湖边最美的景地处。这些房子的落地位置设计的极为巧妙,无论是住在房子的哪一层哪一户,都能一眼望见轻波荡漾的湖面,蝶舞花开的美景,这,便是这里的价格昂贵的原因。
地段偏远不是问题,有钱人最想要的是清静而不是喧闹,要去市中心,叫管家开车即可。
莫小愉重新诠释了一个灰姑娘的童话,林素素却对她呲之以鼻。
上次来的时候匆忙,打的叫司机直接开车进了小区内,没有看过这附近的景色,只知华贵,却不知贵在何处。这回自己提前下了车,慢慢步行进去,沿途一路观赏,才发现了如天赐一般的美景。
这样的美景,看在眼里,幻化成另一种滋味,深深的刺激着她,使她不由的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捂胸口,好一会儿才能抚平下那翻江倒海的醋意及……怒意。
莫小愉那个小蹄子,如果不是她存心瞒着自己,从不让自己与张少军见面,她一定不会那么晚才得知此君是她君。
如果不是她欺骗自己怀了孩子,自己不会为了区区二十万帮她出那个主意,凭白的奉献了后半生的幸福。
按照她的意思,应该是在莫小愉与张少军初遇时,自己便以好友的身份出现在莫小愉的身旁,然后,两情相悦的人重燃炽火,张少军苦苦等待有了结果,自己被他的痴情感动,再次垂首答应,张少军的父母出国,自己成为这个豪宅的主人,莫小愉依旧做着她的小姐职业,并被鄙视,而自己则不嫌其身,依然与之交好……
林素素恨恨的瞪着莫小愉所在的8号楼6楼最高层楼中楼,如今,事情已发展到此,就别怪她不顾情义,非要置个你死我活!
“你给我写借据?”莫小愉对她的到来显得十分惊讶,她瞪着眼睛,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般望着林素素,脸上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其实……你不写也没关系的。”
林素素冷冷一笑,锐利的眼神一闪而过,她抿着唇,板着脸,倨傲道:“这怎么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现在没有现金还你,借据是一定要写的。”说着,她错开莫小愉径直走进室内,主人一般坐在真皮沙发上,拉开拉链,掏出纸笔铺在咖啡色加厚钢化玻璃的茶几上沙沙沙的写起来。她的包包倒在另一边,拉链拉开,里面的东西隐隐露出一角。
“素素,你……真的不用写了。”莫小愉紧随几步,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坐在林素素的对面,抬眼看到白纸上大大的写着借据两个字,她不安的劝道:“素素,上次我是跟你说笑来着,你真的不用写了,我们这么多年姐妹,我哪里还会计较这个?这二十万,就当是我投资你的吧。”
素素理也不理,仍旧底头写着,一笔一画,写得既细且深,铅字笔的墨迹仿佛能透过白纸印到茶几上来。
莫小愉越是不安,她搓着手扭摆了下姿势。孩子刚吃完了奶在楼上睡觉,有保姆看着,她不用担心,但此刻她很想飞奔上楼,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孩子。
只有将孩子抱在怀里,她才有一点踏实的感觉,才有面对林素素的勇气。
面对林素素的勇气……是的,林素素。
林素素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的底细,但这还不是最令她害怕的,她最害怕的是林素素身上的那股****,她可以感觉得到,林素素像一头饥饿的猛兽,恨不得一口吞下自己,夺过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代替自己站在原来的位置,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
而不知为何,她在感受到林素素的那股****的同时,也感觉到她有这样的能力。就因为此,她上次才会在林素素来借钱的时候,故意推托并索要借据,希望以此打击她,能让她知难而退。
“素素,你……听说你最近在宏丰公司……升职了。”
林素素写字的笔一滞,她猛的一下抬起头,眼神箭一般的射向对面,将莫小愉惊得一颤,冷冷的迸出:“你还关心我?”
她居然在打听她的消息,那张少军呢,张少军知道她成了蒋武文的****吗?
“我……我当然关心你,你是我的姐妹啊。”莫小愉哆嗦了一下嘴唇,勉强挤出这句话。
她在夜场上混,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多少心机重城府深的人她从没怕过。没想到一向令她觉得单纯且老实的姐妹突然变身起来,竟会让她感到一阵渗骨的寒意。
不,不只是林素素,还有张少军,那个当初让她一眼相中,以为他是淳朴厚道的顾家男人,自己一厢情愿的结婚对象,如今也变得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难得你成了阔太还这么关心我这个穷人,似乎不对你表示一番,会显得我不重情义啊……”林素素不阴不阳的吐出一口气,搁下了手中的笔,将倒在旁边的包包从底下一提,包里的东西便哗啦全倒了出来,散满了沙发,有支朱漆的口红顺势滚了进了沙发底下。
“我……我来帮你捡。”莫小愉逮到机会,忙弯下腰趴在地上往沙发底下探了探,摸了好久才将口红拿出来:“好了,给你。”她将口红递给林素素。
对面却伸过来一个木质的手柄,顺着手柄望上去,是一面椭圆形的旧镜子,镜面光滑可鉴,正照着她的半个头顶,早上盘好的头发因为趴在沙发底下找东西碰乱了,几缕发丝交错着垂在额前,略有几分凌乱。
“你头发乱了,整整吧。”林素素淡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
62突然有一天之险镜(十)
莫小愉接过了镜子,摸上镜子把手的时候,她就莫名的有一种想照镜子的感觉。
镜面很清晰,清清瘦瘦的瓜子脸,有些拉长,眼睛底下有一圈因睡眠不足而形成的暗影。自生了孩子以后,她很少往自己脸上扑粉了。虽然不再用化妆品来掩饰缺陷,身体也因婚后的各种原因日渐消瘦,但镜中的女人还算得上是清丽的,有一种清瘦而病态的美。
身子晃了晃,莫小愉诧异的摸上自己的脸,她没想到自己的变化居然这么大,以往的她可是夜总会上的第一小姐,高贵华丽雍容矜持……
她还想多看两眼,镜子已经被林素素抢了回去。
林素素将钱包手机镜子塞进了包包,其他东西看也不看,提起来就走。
林素素走得很急,一声招呼也没打,写到一半的借据被扔在茶几上,沙发上的物件铺散着,像一堆没用的垃圾被主人抛弃了。
莫小愉不解的望着林素素的背影,再回头看着沙发上那一堆东西,有化妆品,指甲油,帐单发票……就算她不在乎名贵的化妆品了,难道公司的文件也不要了吗?
冲出门口,走到楼梯转弯处,林素素就迫不及待的把镜子拿了出来。
镜子中映着的是莫小愉瘦长的脸,她愣愣的盯着前方,一手摸着自己的脸颊,似乎很不相信的盯着。
她的唇开始蠕动,低沉的声音从镜子中传出来,仿佛某个压抑的心声:
[我瘦了,竟然瘦成这样……]
[都是因为张少军,他已有一个多月不回家了,虽然孩子不是他的,可他承诺过给我们母子一个安宁的家……]
[素素想要什么?无论你想要什么,我的东西不会再给你了,少军是我的……]
画面到这里便消失,心声也之消失。
林素素将镜子小心放回包中,拉上拉链,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踏下楼梯。
她的嘴色微弯,勾着一个冷冷的笑,笑了一会,笑容渐变,眼神灼热,她仰起头,走出小区大门时,已经是神采飞扬,胜卷在握的姿态。
张少军和莫小愉分居了,他一个月没有回到这个鬼地方,他只是给了莫小愉一个漂亮的笼子,他根本没有爱上莫小愉。
这个消息像兴奋剂一样打进她的体内,林素素忽觉阳光分外灿烂,湖泊绿草的景色也分外清新怡人。
还好有这面镜子。
林素素兴奋的拢了拢手上的包包,莫小愉被冷落她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她只会在自己面前装B,还好有这面镜子,让她看到莫小愉真正的内心。即使她住在这么豪华的小区住宅里,也掩饰不住她是弃妇的身份。
她一定会被张少军甩的,一定。
林素素忍不住嘿嘿嘿的笑起来,笑过一阵后,她掏出手机,摁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喂,请接张总,嗯,告诉他,我是他的朋友,姓林……”
林素素的声音不自觉的放柔起来,柔柔腻腻的语调一如蜜恋中的****。电话那头的秘书明显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请她稍等,自己拔了内线询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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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素并不急着见张少军,她知道这个男人将会是自己的,所以当电话接通以后,她只顾言其他,电话托了七八分钟,张少军说还有公事要处理时,她才报出一个时间和地名,直言想见他。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分钟之久,张少军才沉沉的答应了。
挂上电话,林素素满意张少军的表现。她知道一个男人,一个成功的忙碌的男人,如果不是对自己有心,不会任由自己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听她闲扯七八分钟,也不会在她以旧****的口气提出见面时,会一口答应下来。
所以,她确定,张少军还是爱着自己的。
时间约在次日,她有时间好好打扮自己,以最佳状态出现,地点约在长宝附近的咖啡馆,这一带鲜有宏丰的人出没,要是撞上长宝的人,也不要紧,反正自己迟早要来到张少军身边的,让他们认认主也好。最重要的,张少军是总栽,日理万机,她要表现出自己体贴善解人意的一面。
次日,林素素一袭清新的装扮出发了,她年近28,却打扮得像个青春少女。一顶草编的太阳帽,上面一条粉色的纱扣成简单的结,长长的一侧垂下帽沿,微微荡漾着夏日的风情。身上一款白色的及膝长裙,飘飘逸逸,配上一副巨大的黑框墨镜,略施脂薄,一种青春和成熟揉和起来的特殊韵味便自然而然的展露出来。
到咖啡馆的时候,张少军已经坐在那里了。她特意迟到两分钟,不是为了耍大牌,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矜持,对男人要欲擒故纵,心里再猴急,面上也不能流露一分。尤其是她,必要表现出无辜的模样,她需要让他主动追求自己。
“有什么事?”林素素刚在椅子上坐下,还未坐稳,张少军已经淡淡出声。那声音充满了陌生和疏离的味道,林素素一愣,抬眼看去,张少军一手拿着烟头架在烟灰缸上,食指嗒搭的敲着香嘴,将烟灰准确的敲落缸中。他没有看自己,视线是往下看的,自从她走过来之后,他一眼也没有瞧过自己。
林素素一咯噔,敏感的注意到张少军的眼神,看似冷淡无意中,隐藏着一股暗暗的不耐和愤怒。
他在生气!
林素素意识到事情还没有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她迅速的转变策略,决定直接插进,单刀直入。
“有些事情,我想告诉你。”她朝服务员招了招手,点了一杯咖啡,待服务员端上后,持起小匙,轻轻的在杯中搅了搅,露出一丝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的表情。
“什么事?”张少军还是一样的腔调,架在烟灰缸上的手指继续敲着烟嘴,烟灰一点一点的落,但这次敲得力度大了,一些烟灰落在缸外,烟头碰到了手指,他一跳,收回了手指,将烟头干脆掐灭在缸中,挥手扫了扫落在桌面上的灰。
林素素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继续用着为难的口气道:“我是小愉的好朋友,本来不该说这些的,但我没想到她的结婚对象竟然是你……那天在医院,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孩子不是你的……我苦恼了很久,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你,我想你一定很难过,可惜我却不能在你难受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你怪过我吗?当初是我主动离开了你,可是你也知道,伯父伯母他们……他们一直说我是图你家的钱才赖上了你……是,我是比你大些,但是年纪比你大的女人难道就没有真心吗?年纪比你小的女人,就一定会对你痴情吗?伯父和伯母怎么能这样衡量一个人的真心?他们……真的伤害了我……”
林素素谈起过去的事情,张少军的表情便慢慢的变了,他的线条变得柔软,眼神变得晶莹闪烁……
林素素叹了长长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你选了自己喜欢的人,成了家,我是祝福你的,可没想到,你竟然是选了莫小愉。你们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我过去的……我不能,也不忍心看着谎言继续下去,我知道你深深的爱着莫小愉,即使孩子不是你的也……可是,有些事她一定没有完全告诉你。孩子是谁的,你不想知道吗?”
她抬头,眼睛勾勾的望着张少军。
张少军眼中神色复杂,但他毕竟是个成熟的男人,片刻后,他的眼神已恢复平静,淡淡的问:“是谁的?”
(为免出现BUG状态,在此声明一下,林素素以前和张少军在一起时,确实都在读书,不过,她还是比张少军大,大两届。)
63突然有一天之险镜(十一)
“我也不知道。”林素素苦涩的笑了笑:“小愉的职业是小姐,人际关系复杂,和她交好的男人她从来不让我见过,所以孩子是谁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想你被她瞒着,所以决定告诉你这一切。”
在林素素说这些话的时候,张少军的表情变化万千,如暗流涌动的大海,即将翻起腾腾巨浪。已被掐灭在烟灰缸中的半截香烟被他重新捏起,使劲的在原地搓了又搓,直至将缸中的烟灰捻搓得溅飞出来,洒了满桌,他才停止这有些歇斯底里的动作。
林素素看着,心中暗自高兴,看来张少军确是不知道莫小愉的过去,他对此的反应越大,自己便越有机会夺回他……
“还有什么,说完了吗?”没料到张少军冷静下来后,竟能平静的问她:“如果说完了,很抱歉,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说着,他就起身要走。
“等等!”林素素急忙站起来伸手拦住他,不敢置信:“你就这样走了?你知道了莫小愉的事情还……”林素素顿了顿,转而苦苦相劝:“少军,你不能让她当你的妻子啊,这会侮辱了你的身份的,更何况那孩子根本不是你的,要是被伯父伯母知道,他们……”
“莫小愉现在是我的妻子。”张少军断喝:“无论她过去做了什么,现在她已经成了我的妻子,就与过去毫无关系了。”
“少军你……何苦这么傻?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的,你根本不爱她……”林素素的眼睛迅速泛起一层迷雾,眼角的晶莹恰到好处的反射出熠熠光芒,她痴痴的望着张少军,欲言又止,眼神闪闪烁烁,双手捂着红唇,肩头微微颤抖,好不可怜。
动情至此,是人看到了都不免被打动。
这一招多年没有使用了,这可是读书时张少军最受用的一招,加上自己这些年来与男人相处琢磨出来的技巧,表现得更为自然,更为逼真,林素素相信,下一刻,张少军的双臂会为自己张开,将她拥揽入怀……
“幽幽情丝。”张少军张口,冷冷吐出一个词。
林素素一愣,愕然抬头,下一秒,红唇张开,眼睛睁大,脸一下子刷白,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直至撞上身后的椅子,猝然跌下。
她忘了,她怎么会忘了这个事!莫小愉,一定是莫小愉告诉他的!这个女人,忘恩负义的女人!
“名字取得不错,幽幽情丝,林素素。”张少军咧嘴扯出一个冷冷的微笑:“小愉苦苦哀求我不要将你送上法庭,念着往日我们的旧情,我也打算就此算了。没想到今天,你居然还会来找我,你和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刚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你还爱我吗?还想着我吗?那么我问你,亲手将你爱的男人推向别的女人,这感觉如何?
二十万?二十万就把我卖了,林素素啊林素素,亏我等你等了这么久,若是当初我辜负了你伤害了你,那么今天,我如你所愿,娶了那个女人,替别人养着孩子,怎么,你还不高兴吗?还不知足吗?你回头来挑拨我们夫妻,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
张少军往前一步,蹲下身,两指捏着她的下巴,轻抬往上,哼道:“哦,对了,蒋武文年老色衰,又遍洒金花,估计是他满足不了你,所以想加入进来?三个人……嗯,我倒没试过。不如改天约个时间,到我家里来,我们试一试?你放心,假使我体力不足以满足你们俩的话,我们公司还有很多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男人……”
“他们轮番上阵,一个部门的全给你们享用了,总可以了吧……”
林素素咬着牙,轻轻的颤抖着,她没想到张少军居然会是这样的反应,居然会如此待她。难听的话语像刺一样扎进她的耳朵,深深的扎入心底。她脸色泛白,眼神透着惧意和悔意,轻轻一眨,泪水便顺着颊边流下,顺着脸滴落到张少军的手心里。
张少军一怔,话顿时歇了。
“少军……我……错了。”
林素素的双唇剧烈的颤抖着,她整个身子开始哆嗦,动作也不甚麻利。她一只手抓起椅子上放着的包包,抱在膝上,紧紧的抱着,整个人团缩起来,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兔子。
“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也没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爱我吗?我们还有机会吗?”
随着她的最后一句话结束,一个闪着光的物件突然伸到张少军的面前来。亮光一闪,刺痛了张少军的眼睛,张少军眯起眼睛反手一挡,将那东西用力打了回去。
“你干什么?”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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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被张少军打反了。
林素素本意是用镜子来窥探自己与他之间还有无可能,想知道张少军内心的真正思想。不料当镜子被她拿出来的那一刻,恰好一缕阳光从咖啡馆的窗外照射进来,正落在她的面前。镜子这一照,将阳光反射进了张少军的眼睛,引起张少军的反射保护动作。
林素素怔怔的看着镜子,镜子照进自己的时间只有短短数秒,然而她却觉得那时间是那么的漫长,漫长,漫长到她能在镜子中看清了自己的映像,甚至还看到自己的年华,在这面椭圆形的镜子中,迅速的消逝,老去。
光滑细致的皮肤忽地皱纹横生,随即变得沟壑交错,乌黑的青丝瞬间花白,根根干枯,脱落,最后只剩稀疏几缕紧紧贴于头皮之上,无力的耷拉着似了无生命的枯草。颧骨变得突出,眼窝深陷,明亮的眼睛变得混浊不明,似覆上一层厚膜,没有焦距,不再转动,仿如不久人世的临死目光。红唇已经萎缩了,皱巴巴干巴巴的,一条粗线横在唇的位置,上下错位的两块干肉显示着这便是唇。
林素素惊恐的瞪着镜子,镜子从手中滑落她犹不自知。
半晌,一声渗杂着恐惧和凄厉的惨叫声在咖啡馆中响起,远远的直上云宵,到达无穷无尽的穹顶。
[执镜人不可自照,否则后果自负]
林素素尖叫的同时,想起了便利店里那个年轻的收银员。
砰!
她用力的将镜子打碎了,砸在咖啡馆的地面上,镜面碎成几块,形成一道道不规则的自然裂缝,木制的镜框则完好无损。
把它打烂了,把它打烂了。
林素素喃喃自语道,打烂了就不会有事,打烂了就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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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貌似最近投票很少呵,不知道在此吼一声会不会有点效果?对了,还有一个,就是关于男主的设定,其实开始写文的时候,还没决定男主是谁的,等过段时间后开个调查看,亲们喜欢谁多一些……
64:突然有一天之险镜(十二)
咖啡馆回来后,林素素一连几天将自己关在家中,不敢照镜子,不敢出门。
自出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恐惧像阴魂一样笼罩着她,她很害怕,她害怕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那面镜子有多么神奇,所以她也就相信了那个便利店收银员说过的话。
执镜人不可自照,后果自负。
她照了,虽然是无意的,但她还是被照进了镜子里,并且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枯萎衰老的模样。
是不是非本人意愿的照就可以不算?
是不是仅是看一眼自己老后的样子就是最可怕的结果?
是不是把镜子砸烂了,就没有危险?
她不敢做这么天真的想法,她所想到的是,最近几天内,自己就会迅速衰老,如镜子中映照出来的一样,最后变成一个又老又丑又快死亡的人。
她将银行里的存款通过网络转帐,全数转给了乡下老父亲的帐号,用电话叮嘱他,这些钱可以给小弟结婚用,也可用来修葺房子,或是给自己买一份养老保险。她在电话里强自用着平时的冷漠语气说话,话交代完便率先挂断了老父亲的牵挂与叨念。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恨着父亲为什么没有给她一个富裕的家境,因着埋怨,她自出来后便没再回过家乡,没有尽过一分孝道。现如今自己快死了,才知道父亲和家的可贵。
可惜一切都晚了,她只有继续扮演不孝女的角色,静静的死在这个每平米7000元的房子里。(全国各地房价不等,这每平7000元暂定为林素素所在的城市中,价格为中上的房价,毕竟只是****,蒋武文也不会买太贵的给她。)
她将自己锁在家里,关掉手机,拉上所有的窗帘,她希望死的时候没有人看见自己这么丑陋的模样,也希望自己死的地方可以舒服一点。
死了也要霸着这个房子,这是她唯一切切实实掌握在手中的东西。
蒋武文出差去了,财务部没有老大,手头上的工作暂时丢给凤姐管理,反正那个女人早对她的位置虎视眈眈,她的业务内容她也精熟得很。
安排完这一切,她躺在自己干净又柔软的床上,这应该是最舒服的了吧。虽然心中恐惧,可她还是忍不住扯掉了花瓶里的玫瑰花,将花瓣洒满了整床,自己躺在其中。
知道自己将死是可怕的,可是知道这死是避不过的时候,与其慌慌张张四处求救,泪流满面惊恐不安让人看尽笑话,还不如为自己安排一个美丽的死亡之所,让自己死得更美艳一些。
因为她知道,就由镜子能令她窥视别人的真实想法一样,这镜子有多神奇,这镜子所带来的后果必也就是常人无法帮助和阻止的。
林素素拒绝去想一个干巴巴的皱老太婆躺在满是玫瑰花瓣的床上有什么美感可言。她只是尽力的回想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想着想着,脑海里不禁浮起了读书时的画面,那时她高三,他高一,他们是在一场篮球赛上认识的,一见钟情,年少冲动,他们很快的就打破了禁忌,冲破最后一道防线,他成了她的第一个。
想着想着,一滴泪水滑落眼角,原来当初时,他们是那么纯真,她对他,是完全没有一丝杂念的,从什么时候起,她才开始在意两人身份的不搭配呢……
林素素在床上躺了三天,将近是不吃不喝的三天,浑浑噩噩的过了。第四天的早晨,强烈的饥饿感刺激着她的肠胃,口干舌燥浑身无力的感觉灌满全身,使她身重如铅。她终于支撑不住了,意识转醒的时候勉力爬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甘甜的纯净水流进了咽喉,林素素顿时如久旱的大地逢遭甘雨,即刻咕噜噜的灌饮了好几杯。直至将半桶纯净水差不多饮完,她才稍稍停歇。
她本来是等死的,但这纯净水却如一缕希望般,瞬间勾起了她的求生****。饮足了水,林素素又觉胃部空得难受,她手脚并用,迅速的爬进厨房,拉开冰箱,拿出里面的香肠火腿张嘴就咬。
一根粗大的火腿两三下就吃尽了。林素素缓了缓过来后,望了望冰箱里的鸡蛋,还有面条,她决定给自己做一顿三天来最丰盛的鸡蛋面……
半倚半靠的坐在厨房的餐桌边,林素素渐渐从饥饿中缓过神来,她的理智和脑子也慢慢的回转了。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捻起一缕秀发提到眼前,依然是光滑青葱的手,依然是细腻如丝的脸,依然是乌黑如墨的发……
她霍地一下弹起,抑不住巨大的欣喜充斥着自己的心房。
没有变,没有变!
她没有变化,没有变老!
极度的欣喜兴奋之下,她一下子忘了自己三天前的决定,绝不再照任何一面镜子。
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浴室内,站在浴镜前细细的观赏着自己,除了有一丝憔悴之外,几乎找不到任何她觉得可怕和恐惧的变化。
或许,根本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可怕的后果?
林素素捧着自己的脸站在镜子前,越想越是觉得轻松,已经这么多天了,她既然都没有一丝变化,那即是说,或许灾祸她已经避过去了,或许镜子根本没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难道真的只是吓一吓她而已吗?
林素素忍不住轻笑了出声,好吧,即使只是吓,她也确实是被吓过了,那么,是不是从此安然无事了?她可以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林素素站在镜子前,开始拿起浴台上放的梳子整理自己的头发。待一切都整理好后,她才缓步走出浴室,往衣橱的方向去了。
重归生活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去好好大吃一顿,还有,下午开始回公司上班吧,算算日子,老蒋明天该回来了,她要去打理打理办公室里那些人的嘴巴,勉得她们乱说话。
林素素心情格外愉悦的计划着自己的事情,劫后重生的她很多事情都看得开了,张少军既然不再接纳自己,自己也就不必非得死缠烂打,虽然仍有心痛,但钱才是最实在的,最不会多变和背叛自己的,等她在蒋武文的身上拿够了本,她就回老家,找一个老实人嫁了。
林素素想得太开心,也太投入。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浴室之后,浴室的镜子中,竟然还映照着她的身影。
镜子中的女人露出诡异的一笑,眼珠一转,朝着林素素离开的方向死死的盯着,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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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突然有一天之险镜(十三)
林素素从衣橱里挑出一套职业装,米黄色的半身直筒裙配白色的贴身剪裁衬衫,衬衫束在腰间,一条镶了碎钻的细腰带横腰而过,再配上一双同色系米黄高跟鞋,将长发盘起,略施粉黛,一个精神饱满充满朝气明媚动人的职业女性便新鲜出炉了。
只是因着几天睡眠不好,黑眼圈用遮暇高也挡不住,林素素便戴上那天去见张少军时戴的黑框大墨镜。
整理完毕,她欲出门,出门前打开了手机。中国移动几个字刚刚消失,短信和未接电话的提示音便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都是公司里面的人来催她上班的。
林素素一个一个的往下翻,当她翻到蒋武文的短信后,不由的眉头一皱,凤姐这老女人告她的状了。给她当几天主管威风威风她还不知足吗?
还有乡下老父亲打来的号码。
林素素心情复杂的直接摁过去,她还不想和父亲交谈,此时不是谈家庭的时候。虽然她知道父亲一定是奇怪她的突然举动而在关心她。
电话翻到最后的时候,林素素心跳突然一滞,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是张少军的,他居然也有给自己来电。
自己做的事情都已被知道,她以为他再不会管自己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想通了,得不到就得不到,反正也争取过了,不是她的就放过吧。
没想到只是一个号码,竟然就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林素素坐在西餐厅里,慢慢品着餐后咖啡,静静的看着手机。
她很想拔回去,看张少军想和她说什么,那天在咖啡馆,她最后的表现好像是又痴又颠的恐惧状,不知道张少军见了会有什么想法?
哦,对了,那天好像是他替她叫的出租车……
正想得出神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一亮,机身躺在桌上震动的转起圈来,一阵轻灵的女音从手机里响起,是她设置的铃声,来电话了。
林素素一阵紧张,猛的将手机抓了过来,一看号码,失望。
“喂?亲爱的,想我了吗?”纵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林素素的声音还是娇滴滴的响起来,但或许是连日来口干舌燥的嘶哑还未缓回,她空有娇的语气却没有娇的调。
“你的声音怎么了?”电话那边的人很是敏锐,一听就觉得不对:“听说这几天你不见踪影,打电话也不接,把公司里的事都丢给了凤姐,我走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的?你不想做,这位置还有的是人想坐!”
“武文……是我不对,可是我家里出了事,我妈妈得了癌症晚期,在乡下……我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来不及通知你……对不起嘛,人家不是有心的。”嘶哑的嗓音如泣如诉的哽咽着,电话那头立刻静默了声音。
“回家?真的吗?”蒋武文半信半疑,犹疑不定:“我怎么听说好像在长宝附近的咖啡馆见过你。”
林素素身子一抖,身子上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她这样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进入了战斗状态。
“谁说的,谁乱造我的谣?武文,你不相信我了吗?我妈妈病重在家,我怎么可能去喝咖啡?”她避重就轻,声嘶力竭的嚷:“你若不信的话,跟我一起回家看看吧,我妈的新坟还是刚立的,我连她老人家的灵堂都没守就急着赶回来上班了,就怕你出差回来见不到人家,没想到你……”说到这里,人已捧着手机话筒大哭了起来。
“素素,素素,别哭嘛,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哎,哎,明天我就回公司了,回去好好罚一下那些乱嚼口碎的人。你别哭,家里要是还忙,先请假几天也还是可以的……”
挂断了电话,林素素轻轻的抿了口咖啡,既然决定立稳这个位置,不再稍想总栽夫人,是时候清理一些垃圾了。
“小姐,结账。”将最后一口咖啡饮尽,林素素招手叫来了服务员。
“你好,一共……200块。”服务员走上前来,看着林素素的脸有些惊魂未定的。林素素很奇怪,但也无暇理会,从包里掏出两张钱币,丢在桌上便起身走了。
“奇怪,她刚刚不是已经走出去了吗?”
“是啊,小红以为跑单了,还被领班骂了一通,怎么她还在这啊?”
“就是,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没人看见啊……”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素素听而未闻,径直推开西餐厅的门,走出去招手揽车。
“桂西路,宏丰运输公司。”
坐进出租车的后座,林素素莫名的感到一阵晕厥,奇怪,她已经吃了很多,又休息足了,按理应该恢复体力了,怎么反而感觉更加疲累?
她闭上眼睛,决定在去公司的路上半寐一会,包里的手机却嗡嗡嗡的震动起来,一个轻灵的女声又开始唱歌。
“喂~”她有气无力的接通了手机。
“林素素,你这个狐狸精,下贱货,你凭什么炒我?大家都是做三的,你以为你做的事别人会不知道吗?等事情揭发的那一天,你连宏丰也呆不下去!”电话里,一个愤怒的女人尖锐的骂起来。
林素素愣了愣,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是凤姐的声音。
“凤姐,你什么意思?”她是想要清理凤姐,可她还没有行动呢。
“什么意思?你还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到人事部去递了处置书,你这下三滥女人,你不在公司这几天我为你作牛作马,替你欺上瞒下,没想到你一回公司就第一个炒我,你忘恩负义你……”
“凤姐,你被炒了?被谁炒了?”林素素窃喜之余,亦吃了一惊。
“林素素你还给我装?我亲眼看见你去人事部递了处置书的,人事部的同事也跟我说了,那份处置书就是提议开除我的!”
凤姐一句话讲得林素素心里一怵,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铺天盖地的涌来。
“凤姐……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到公司的,是你……认错人了吧?”
林素素的声音开始擅抖。
“什么认错人,别狡辩了,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穿了一条米黄色直筒束腰裙和白衬衫,刚刚经过我们财务部走出公司大门,我叫你你还装听不见!”
林素素的脸瞬间刷白。
66:突然有一天之险镜(十四)
林素素对镜理装。今天的她特意选了一款极富女人味的贴身冰丝长裙,百分百的绦纶面料,垂坠的贴合在身上,既将她的长处以优雅的方式展露了,又将她的缺陷轻松的掩盖了。一条细细的金属腰链穿过腰间的两个细耳,绕至腰间侧方交汇垂下,自然而然的勒出数条引人遐思的皱褶曲线,成为整条裙子的亮点,一轻一重,一柔一硬两种完全相反的特性被巧妙的揉合在一起,突显出穿着主人的独特品味。
这本不应是上班时的服装选择,因为它太招眼了。
林素素对着镜子狠狠的补了几次粉,可那掩藏在重重粉妆底下的憔悴和虚弱仍是顽固的透出一丝端倪。就连深色的口红也掩盖不住她的苍白。
蒋武文今天回来了,凤姐被一个容貌酷似自己的人撵走,虽然她敢发誓不是自己做的,但她仍是要去善后。而这个善后,自然不是将凤姐再度请回来。
所以,她需要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引人垂涎的****,打算在床第之间就将这一连串的烦杂事情解决清楚。
正经的套装不是灰就是白,黑三色,林素素向来很少在办公室内穿上惹眼的服装,一来是为了低调,二来是习惯如此。而今天,她特意的选了这条惹眼冰丝长裙,为的就是能一击即中,在蒋武文还未来得及向她爆发之时,自己就已经将他擒拿到手。
最后一次对着镜子补妆,在她终于觉得勉强尚可入眼的时候,林素素提起了自己的银灰色镶珠小手袋,转身出门。
为了整出满意的妆容,林素素出门时比平时的上班时间整整晚了四十分钟。出了小区大门后,她赶紧拦车打的。
错过了上班高峰,这时候打车是很容易的。不到两分钟,林素素就拦到了车。
林素素坐到了车上,翻出手机,正想拔号,手机的屏幕已自动闪亮了起来,来电号码正是自己想拔的。
“武文,你回来啦……”
“林素素,你想什么,进来丢了一封辞职信就走,你以为我制不了你了吗?你住的房子我还没改名呢,还有那些珠宝、首饰、服装,你一件也别想带走,贱货……”
林素素一句话还没有讲完,电话那头蒋武文已经开始祖宗十八代的叫骂起来。可想而知他现在的火气有多大,林素素几乎可以看见他捧着电话骂得口水狂飚的丑样。
林素素拿着手机张嘴又合,脸色恁的惨白。她想解释,想说辞职的人不是自己,可她知道那是没有用的,如果说昨天凤姐眼睛看错,难道今天蒋武文也眼睛看错了吗?人事部的同事不可能认不出自己就炒了凤姐,蒋开文也不可能随便收到一封辞职信就以为是自己的!
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人冒充自己,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那个人是自己?那个人是谁,是谁?
林素素脸色越是变得惨白,她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一个无底的黑洞中,慢慢被流沙吞没,吞没,再无生机的绝望……
“林素素,你别以为攀上了长宝的臭小子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你不过就是一只鸡,人家也就是玩玩你而已,用不了三天,你准被他甩了,我等着看你流落街头的惨样,到时你回来求我我也不会理你……”
一片漫天漫地的绝望中,蒋武文的话仿是一道劈裂天空的闪电,林素素拿着电话的手一抖,神智在瞬间醒转了过来。
张少军!
她立刻摁掉了蒋武文的聒噪,拇指用力,颤颤巍巍的拔通了另一个熟悉于心的号码。
她去找少军了吗?那个冒充自己的女人。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她可以死,可以失去工作与房子,但是不要抢走她的少军,不要!
林素素心底绝望的呐喊着,电话接通了,手机里传来张少军熟悉的声音。
“喂,素素吗?怎么这么快就打过来了,不是说好在咖啡馆等吗?你到了吗……”
张少军的声音轻缓而温柔,像是对****的喃喃细语。多少年了,林素素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用这样的语调来呼唤自己。她握着手机全身一颤,激动的感觉战粟一样通遍全身,可不过一会儿,绝望又立即回漫上来。
开车的司机瞥到她苍白惨然的脸色,不禁有些慌张,忙问她怎么了,需不需要上医院。
林素素木木的摇了摇头,蓦地,她转头对司机道:“去长宝运输公司附近的咖啡馆,那里有一家……咖啡馆,是那家,一定是那家!”
司机为怕她在自己车上出事,又不好撵她下车,听到目的地名,车头立刻一转,往另一方向疾驰去了。
她和少军约了在咖啡馆见面。少军不是恨自己的吗?怎么突然原谅自己了呢?少军也看不出现那个人是冒充的吗?
林素素一路上无断的想着所有的问题,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通,唯一的感觉就是越想越是觉得不安,一种强烈的恐惧的不安。这种不安犹如一种求生的本能与直觉,直觉告诉她,不要靠近那个女人,不要接近她。否则会危险,会非常危险!
林素素几次想开口告诉司机,不去了,调头。可终是没有说出。当她一想到张少军和那个冒充自己的女人在一起的情景,她就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冲上前的冲动。
所以,她强忍着逃生一样的念头,强迫自己,来到了上次与张少军相约见面的咖啡馆。
一入咖啡馆,她便直接朝自己曾坐过的位置望去,一扫眼,她便看到了他……和她!
张少军白衣黑裤,坐在他上次坐过的位置,左手夹着烟,架在桌上的烟灰缸上,不停的有节奏的轻轻敲点着。他神态悠闲,甚至面上透着一丝满足的幸福。他的右手平放在桌面上,隔着一杯咖啡,与另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交缠相握。
林素素站在女人的身后,她看不到那女人的脸,可是她看到那女人的背影,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
那个女人身上穿着的是一条绦纶的冰丝长裙,裙子紧贴肌肤,在给主人带来清凉感觉的同时又完美的显露着主人的身段。裙子的花样,颜色,款式,不用看其全身,只一个背影的上半截,林素素已能确定那是一条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裙子。
林素素控制不住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
她心底的恐惧随着自己的脚步渐渐接近,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深刻,甚至于当她走到与女人只有一步之遥时,已经让她恐惧到不由自主的窒息起来。
肺部的撕裂感令她忍不住跪了下来,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那女人的后脑。
谁?她是谁?到底是谁冒充她。
少军,少军,快看过来,我才是林素素,我才是林素素,她不是,她不是!
林素素的胸口痛至无法言语,但她仍然将祈望的眼神投向了张少军,希望他能发现自己,只需一眼,只需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才是林素素!
67:突然有一天之险镜(十五)
张少军终于转过头,注意到了自己。他诧异的眼光投了过来,对那女人说道:“你认识吗?”
林素素听到,身子一颤,很是吃惊。她不敢置信的望着张少军,对上他诧异的眼眸,从他的眼睛里,她读到的是陌生眼神。
他不认得我了?
女人缓缓的转过头,林素素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竟有种正照着镜子的感觉。她仿佛看到镜中的自己,正缓缓的转过头来,用她熟悉的动作,眼神,微笑,轻轻的瞥了自己一眼,再用着自己的嗓音淡淡的说:“不认识。”
这短短的一瞬仿佛一种幻觉,但却不是幻觉。
林素素见到另一个自己的那一刻,她猛然明白了。是镜子的报复,是那面被她砸烂的镜子的报复!
恍恍然间,她的身子巍巍颤颤,在她摇摇欲坠的同时,她看到了对面的玻璃窗上,正对着自己的地方,映照出了自己身后的桌椅摆设,却唯独没有自己的影子!
她是从镜子里面出来的,这个长得和自己一样的女人,是从镜子里面爬出来的,其实她是自己的影子!
“少……少军,她不是……她是镜子里面出来的,她不是我,你看清楚啊,看清楚啊!”
林素素跪在地上,踉跄的爬到张少军的脚下,匍匐着,语无伦次的说道。
她的这一举动异于常人,早已吸引了无数的视线注意着这里。看到众人的眼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张少军对跪在自己脚下的人生出了一丝不耐。他踢了踢脚,踢不开女人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又见她口口声声叫着自己的名字,想到这里是自己公司来往人员多的地方,不由的心头恼怒,朝着女人低吼了一句:“放开我,你这老太婆!”
林素素瞳孔骤然一缩,怔怔然的望着张少军。
张少军趁她怔愣间,迅速抽回自己的脚,他本欲多骂几句,又觉得这样有违敬老道德,于是只得拉起女人的手就走:“素素我们走吧,今天遇到的人真是奇怪。”
被张少军称做素素的女人轻轻的应了声,眼睛意味深长的飘了一眼林素素,便手捂着嘴,嫣然妩媚的笑了开。
张少军走了几步,顿了下,回过头来注视着林素素,一字一句的道:“真不敢相信,这么老了还穿得如此花俏,这个世界真是疯了。”他摇了摇头,又望了望另一个林素素,对她轻道:“素素,你马上去换条裙子吧,记得要买条好的贵点的,别什么人都能穿得起的牌子,这样走出去,可不配你。”
那另一个林素素娇滴滴的点了点头,便挽着张少军的手,施施然的走出去了。
走出了很远,林素素还能听到张少军对她的殷殷切语:“好像你的气色好很多了……”
过了一会,咖啡馆的服务员走上前来:“老太太,你……要帮你叫医生吗?或者……你有什么亲人?”
服务生站得远远的开口询问,眼神明显是用来看精神病人的,随时做出逃跑对抗或是招人制服她的准备。
林素素无力的跪坐在地板上,好久,好久,一动不动。直到服务员招来了几个同事,一起将她“请”出了咖啡馆,她仍然是一动不动,呆滞木然的,没有反应。
她的手,满是皱褶贴着的骨头,瘦骨嶙峋,原本贴合着身材的裙子此时空空荡荡,风从袖口内吹过,那衣服既像红旗般簌簌飘扬。她的发,已是苍苍几缕,干枯而没有生命。她的唇,干瘪如酸菜,她的眼,深凹而混浊。服务员将她推出咖啡馆的时候,本想再斥责她几句,怪她扰乱生意,但见她垂垂老矣,似不久人世,便担心她会在馆中出事,只匆匆撇清了关系就走人了。
林素素茫然的站在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知何去何从。
在咖啡馆中的时候,她只顾注意着张少军的反应,因此忽略了自己身体的感受。直到这时,她才想起,那时候,似乎她每往前走一步,自己体内的热量和力气就在渐渐遗失,随着她越是接近那个女人,身体的能量就流失得越是严重。这就是她为什么会直觉到恐惧的原因。那女人是从镜中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她和自己共用着一个生命,但是两个相同的人不可能同活在一个时间内,所以,当她不顾心中的危机感硬要接近她时,她身上的能量便被转移到那女人的身上,确切的说,是被那女人吸尽了。
终于,她就像自己那天在镜中所见到的模样,枯萎干老,濒临死亡。
她会死吗?会这样子死掉吗?
林素素茫然着,毫无目的的走着。当她终于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停车场处。
这是一个停放自行车的简易停车场,出了一个出入口的指示牌和一条绕出一片空地的铁链,一无所有。
在出入口处,一个手里拿着一沓散钞和一沓牌子的看车人时不时的往她的方向瞥来一两眼,很好奇她这么老了,还能骑车吗?或者,来偷车的?可若是偷车,她的年纪也太大了点吧,看起来都快老死了……
这个停车场,便是那天,那个便利店的所在位子。
林素素站在停车场内,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所有人将车子已经领走,看车人已经下班,热闹熙攘的街头渐渐空无,她仍旧一动不动的等着。
包包里一阵响铃震动,电话响了。
林素素木然的拿出电话,缓缓接通。
“喂,素素吗?我是小愉,我已经按你说的,往你帐号里打了八十万进去,我求求你,不要抢走少军,可怜可怜我们母子俩……”
滴。
林素素摁掉了电话,将手机随手一扔,继续望着便利店曾经出现的位置,静静的等着。
从那以后,守单车的看车人发现在那里,突然多了一个身着时尚裙子的老乞丐婆。她表情麻木,眼神呆滞,对人们投在她面前的钱币与食物等都不闻不问,理也不理。有时候,即使是好心人投的钱被其他乞丐小子拿走了,她也无动于衷。
看车人几乎没见过她吃东西,但很奇怪,她就一直呆在那里,不病不痛,也不会饿死。就这样,静静的蹲坐在停车场的一角,仿佛影子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有时候,城管里的人来了,在清理流动人员的时候,也走过她的身边,但人们就像是看不见她一样,其他乞丐都被赶走了,她却能一直呆在这繁华的市中心停车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连停车场的看车人也看不见她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见过她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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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了吗?”我不敢置信的望着白阮,没想到居然能从他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白阮摇摇头,将手上的照真镜放回原处。
“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我也不知道,不过在她消失的那一天,镜子就突然回来了。”
白阮对我很温柔的一笑,我便沉浸在他带来的幸福中。
镜子的故事很快被我抛储脑后,原谅我这个没有好奇心没有正义感的无良人吧。我不在乎故事中的人为何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也不在乎她最后究竟去了哪里。更不会去想她并没有犯多大的过错,为何最终会以性命来赔付。
我所在乎的只有一个,多亏了这个故事,使得白阮和我作了有始以来最长的一次谈话。
渐渐的,自那天起,我们的谈话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68:从零时到二时
“妮子,半夜里你出小区了?上哪去了?”
妈妈吃饭的时候孤疑不定的问我,她的嘴里虽然是质问,但脸上的表情却不甚确定。
我夹着鸡翅膀的手一滞,那滑嫩的鸡翅立刻从我筷子间溜了回去。筷子用了十几年了,我这地道的中国人有时候夹一个圆溜溜的东西还是夹不稳,这鸡翅虽然不圆,但滑溜得很,我只得改夹为戳,才勉强将自己唾涎欲滴的酸辣鸡翅弄进碗。
“孩他妈,你说什么哪,妮子怎么会半夜出小区,她这丫头晚上一过九点就眼困,比北京时间还准!”爸爸一边吃饭一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的说。
我一边低头啃鸡翅,也一边用中指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嗯嗯哼哼的应着。
妈妈被爸爸这么一说,觉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追问我了。只是吃完饭后,她仍然一边洗碗一边自言自语:“奇怪,王伯怎么会跟我说他看到妮子半夜出小区呢?他没老到那地步吧……”
我汗涔啊,吃完饭就赶紧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天我以为自己是做梦走出了小区,并见到了白阮。实际上不是做梦,当天晚上值班的门卫老伯,就是王伯,他确确实实见到我走出了小区。开始时他见我不应不答,只是一径往前走,神似梦游,他便也不敢再大声叫我,而是尾随我身后,待到时机成熟时再把我牵送回家中。谁知一转眼,他刚从门卫室中走出来,就不见了我的踪影。他四处搜索了一通,仍然不见我的踪影。
第二天,又见我神情自然的上学去,于是他断定,我不是梦游,是私会小生去了。
于是他把我晚上偷出小区的消息告诉了我家楼下小卖部的大婶,大婶又把这事告诉了小红妈,小红妈就告诉了小美妈,小美妈最后才告诉了我妈。
我妈初听时坚决不信,小美妈也不信,但听王伯说得活灵活现,煞有介事的样子,我妈又不自信了。她不自信的原因是担心自家的女儿是否真的开始有了梦游的毛病。
所以,自这天晚饭后开始,妈妈晚上总会时不时的偷潜进我房中,给我查勤。
妈妈的查勤工作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当一个星期满后她仍然没有发现异状,便终于放弃了监视的举动。
我松了一口气。
“喵!”一声猫叫在我房间的窗外响起,虽然我家住六楼,窗户外面除了一条窄窄的墙沿外什么都没有,普通的猫咪不会在这里出现,但它会。
“影!”我推开窗,开心的迎向夜色里的一双碧蓝眸子。眸子幽幽的蓝光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极其诡异,影全身通体黑透,与夜色融为一体,假如它闭上眼睛或是眨一下眼,我真分不出哪里是夜的黑哪里是它的黑。
“妈妈不来了。”我很开心的对影说。这段时间,我每天晚上一到零时便会准时出门离家,跑到小区外的便利店里呆上两小时。这两小时,就是白阮的开门营业时间。
啊,我忘了说了。便利店白天时是阳光100连锁便利店。阳光100的营业时间是早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十一点之前那是一间普通的便利店。十二点后,便是白阮经营的灵异便利店。
很像辛德瑞拉的魔法是不是?
可辛德瑞拉的魔法是为了实现灰姑娘的心愿而出现的,白阮的魔法却是为了迎接有缘人,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有怨人而出现的。
是的,有怨人。我一直以为是有缘人,但有缘人和有怨人是相对的,当他们进入便利店后,生命将会因为种种前生和过往的纠葛出现改变,这改变是吉是凶,是善是恶,便是取决于他们自身的身上,是缘多,还是怨多。
影跳入了我的房间,我关上窗,穿好衣服,拿好钥匙包打开大门从楼道上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影在我的前面踩着优雅的步子跃下楼梯,我紧跟在它的身后。
白阮的身份很神秘,影也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这从我第一次见到白阮第一次听到影说话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了。但是我不怕。
很奇怪,我一点也不害怕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和这只不合常理的黑猫。甚至,在我第一眼见到白阮的时候,就悄悄暗恋上了他。
白阮似乎也能感受到我这份不一样的心情。我觉得他看着我的目光很温柔,开始时有些像大哥哥,后来像长辈,再后来,就像现在一样,除了那股亲切的温柔以外,似乎还有一点点让我看不透,却更叫我心跳窒息的迷样的东西在里面。
只是可惜那东西的感觉太微妙了,微妙得令我不敢肯定,究竟是否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以为。
然而不管白阮对我究竟如何,我不敢奢求他也会喜欢我,只愿能永远像今天这般,在世界安静之后,留有一片空地,给我,和他,两人相处的世界,便满足了。
我和影一前一后走出小区,经过门卫室,在王伯的眼皮子底下施然走过,王伯没有打瞌睡,他尽忠职守的关注着大门附近的一草一动。或许有些许轻微的脚步声会引起他的注意,但在细心观察之后,他又安心坐回了原位。
他没有发现我,没有发现影。
因为他看不见我,也看不见影。
我就像是被影施了隐形术,在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靠着这个不引人注目的方法,悄悄的来到白阮的便利店,在那里,度过我一生中最快乐,也最奇妙的时光。
白阮说,便利店是只有有缘人和有怨人才能进来的。
我不是有怨人,这一点从我进出无数次仍然平安无事可以看出。
我是有缘人,那么,我与便利店的缘分有多少呢,有多深呢,可以到什么地步呢?
我很好奇,就这样子问了白阮。
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我和白阮有缘分有多少,有多深,能到什么地步。可是打死我也问不出这样的话来,所以我只能改为问我和便利店的缘分。
白阮稍稍怔了一下,他似乎也没有想过我与便利店的缘分会有多少。
白阮曾说过,灵异便利店的面积看起来只有十几平方,但根据有缘人的不同,缘分或是怨分的多少程度和深浅程度,便利店的面积大小展现在来人的面前便是不同的。
怨恨越多,缘分越深的人,其能进入的便利店就越深。
假如是缘分最深最深的人,说不定,就能直通到便利店的最底部,最终端。在一排排货架的,最深处。
“那么,我们就试一试吧。”白阮朝我伸出一只手,微微浅笑:“看看妮子与便利店的缘分,究竟能到达哪里。”
我的心,怦怦起跳,白阮伸向我的手,好像电视里的教堂婚礼上新郎伸向新娘子的手啊。如果眼前这一条黑黝黝窄小的货架狭道,能铺上红色的地毯就更好了……
“喵——笨女人,发什么呆哪!”
影在耳边喝斥了我一句,率先越过前头,往无尽的黑暗狭道走了进去。
69:最深的缘
白阮牵着我,一步步往里走。
货架上的东西,早就变了。开始时货架上的东西还算正常,渐渐的越往里走,摆在上面的东西便变得越不一般。东西的归类也开始凌乱,不再像是超市里的分类,反倒像是在仓库里的堆放。
有一个被平放在架子上的欧洲人偶新娘在我走过时,突然睁开双眼,朝我诡异的一笑,打了声招呼:“~~~嗨~~~~”
我身子一颤,嘴张了,尖叫却出不来,只是往旁边一靠,身子紧紧的贴着白阮。
白阮的身子很冷,他握着我的手是冰凉的,他身上的温度也是冰凉的。但他的笑容却比春天还要温暖。他轻轻的捏了捏我的手,并不扶我,也不推我,只是柔柔的朝我笑了一下,里面似有一丝蒙胧的宠溺和鼓励,我一收到,身上的寒意便瞬间消了。
我自行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眼角瞥见人偶新娘还在朝我阴森森的呲着笑,试图吓我,便干脆回以一个灿烂无比的笑颜:“嗨!你好,我叫妮子,来参观的。”
人偶新娘明显被我吓到了,它呲咧着的诡异笑容一动不动,变得几分滑稽,不伦不类。
白阮莞尔,继续往前。
我亦继续跟着,手里感受着白阮的冰凉,在这阴森鬼气寒意深重的狭道里,奇怪的有一种冬天穿着羽绒服手里拿着冰淇淋痛快又甜蜜的感觉。
“奇怪的人。”
“奇怪的女人。”
“奇怪的活人。”
“奇怪的活着的女人。”
周围的货架上始起彼伏的传来声音,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尖锐的有低哑的,有怪异如妖狐的叫声的,也有诡魅如阴魂不散的嗡嗡声。
我抬头望去,发现所有货架上的东西都活了。
它们不再是一动不动被摆设着的商品。有一个吹风筒没有电源却自行开动,嗡嗡的吹着周围的一切,吹风筒的筒口一张一合,形同一个正在说话的嘴巴。
有一本书自动打开,自行翻页,在它翻页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便从书页中传出:“啊,奇怪的人,快来看看我,把我买走,我等了太久了,太久了。”
有一个孩子的书包,在我走过时从里面开始流出浓浓的黑血,黑血蜿蜒的顺着货架流下,开始是细如小蛇的细流,后来就变成瀑布一样的洪流,仿佛里面被装了一个自来水管,水管破了,血就喷了出来。随着血喷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小孩子凄厉的惨叫声。孩子的声音太嫩,分不清男孩女孩,只是听着那声音,就觉得心脏一缩,某种面临死亡的恐惧由心底瘆出,转瞬扑天盖地。
再往里走,货架上的杂乱便渐渐少了,里面的东西也慢慢的显得更加金贵。有的长长一段货架上,只放有一个东西。而那货架的背景,也布置得或是金碧辉煌,或是古典雅致,或是充满异域风情,或只是淳朴的一块木板。
各种不同的布置,只为了衬托各种不同的物品。金碧辉煌的货架上,放的是一尊不知什么神的佛像。古典雅致的货架上,放的是一把古香古色的琉璃梳。充满着异哉风情的货架上,放的是一枚状似具有法力的水晶杵。淳朴得只有一块木板却占据了一大片区域的货架上,放的是一只破了点边的瓷碗,碗中一滴腥红的印记,像血。
这些看起来比前面一段要“高贵”许多的东西,在我走过时,它们的周围忽地起了一阵轻风,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我仿佛跨入了冰窟,感觉浑身冰冷。
但除此之外,这些东西就再没有其他反应,它们不像前面一段货架上堆杂在一起的东西一样,又哭又嚎的引起我的注意。
嗯,果然是高级一些的。
我感觉自己正被这些高级货物们给审视着,审视的结果是我还不够格引起它们的注意,所以它们不屑于花费力气来吸引我。
嗯,偶只是路过嘛。
我无趣的耸耸肩,因为身旁有白阮的陪伴,所以任何可怕的现象出现我都不会觉得害怕,似乎信任他就是我的天赋。这些东西看不起我我还求之不得,万一哪天没有白阮陪着我要我自己走进这里来,我还害怕呢……莫名的脑海里闪过我独自一人走进这里的情景,我赶紧摇头,不,坚决不,没有白阮,打死我也不要自己走过来。
“妮子,干嘛摇头。”白阮清朗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抬起头,他正望着我柔柔的笑着:“没想到你与这里的缘分这么深,居然走到了这里。”说着,他停下了脚步。
白阮停下后我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便利店的尽头……尽头?
我诧异。白阮也微显诧异。他轻轻点头:“是的,这里就是便利店的尽头,此生我以为,只有我一人能走进的地方。”
眼前,一排排货架已落在身后,我和白阮站在一扇貌似是后门的地方,看着一扇朱漆色的木门。木门上没有锁扣,门安安静静的关着,门的周围是一堵围墙,砖彻的格子向左右两方漫延,一直漫进黑暗。我们仿佛是站在一个极大极大的,大到看不到边缘的地下室里。除了门顶上的一盏发着昏黄的灯,便是无尽的黑暗海洋。
“妮子,去开门。”白阮说:“试试看你能不能打开这扇门,如果你能打开的话……”
白阮的话未说完,我已因为好奇乖乖的听令上前,手放在门上轻轻一推,门开了。
白阮的话骤然消音。
门后是一片荒漠的旷野,无边无际,宽广深远。几块石头半插在土里,露出一些端,石缝边有的尖利,有的被风沙磨成了平圆。细碎的沙子被风卷起来,在半空中偶尔舞出一个形状,瞬间又消失于无形,四周恢复一片寂静。
我走进了旷野,发现再极目远眺,也看不出荒漠的另一端是什么,我仿佛置身在荒原的沙漠中,除了风,沙,石什么也看不见。再回头,便蓦然发现我不是置身在荒漠,而是置身在在世界的尽头,在的茫茫宇宙之中。
便利店就像是一幢建立在月球上的房子,除了风,沙,石与无尽的黑暗外,便是它,只有它,遗世独立。
那一盏挂在门上方的昏黄灯光成了唯一的光线来源,我推开的那扇门则成了与我原世界的唯一连接口,进出口。
原来,这就是便利店的尽头,同时也是时间的尽头,世界的尽头,空间的尽头。便利店就因为是开在这里原因,所以它具有穿越时间和空间的能力。我想,所有的时间和空间的最后之处,便都是通向这里的吧?任何的平行线和交错线,它们是从这里发出的呢?还是最终汇聚这里的呢?
还有,白阮,白阮成为便利店的管理者和服务者,是因为什么?他一定也有过去,有小时候,有朋友,有父母……他,为什么会最终成为一个,和便利店一样,永远不老不死不会灭亡,穿梭于各个空间与时间尽头的,一名便利店销售员呢?
突然间,我好想好想知道,白阮出生的年份,时代,空间。想知道他的过去,想知道他成为如今的原因。我紧紧的握着白阮的手,眼睛紧紧的着他。
我不知道我这样看着他的时候我的眼里流露出的是什么样的情绪,也许是殷勤,也许是期盼,也许是探究,或许也许是……爱慕?
总之,最后,我感觉到白阮知道我的心意,知道我的问题,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一如他第一次见到我,便知道我已经喜欢上他一样。
但是,他没有回答我。
我也,没敢问出口。
白阮,你来自哪里,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70:突然有一天之相机(一)
卓远远还在极力寻找白阮。他每天都会经过阳光100便利店,经过的时候会一动不动的盯着人家店面门口看上至少两分钟,目光凝重又犀利。连我站在他身旁时都能感觉到自他身上发出来的阵阵凌厉之气。
我没有告诉他白阮的店其实没搬,他也没走,只是营业时间改为从午夜零时到二时。(在此之前便利店只是普通的便利店,只有白阮在时才是灵异便利店)
卓远远的眼神让我觉得如果被他知道白阮其实没走的话,他会找白阮扛上一架,或者去砸店。我为了保住我那小小的地盘,安安静静的和白阮相处每晚两小时,便自私自利的对卓远远的执著和苦恼视而不见。
日子就这样在我的沉默中飞逝而去。我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与白阮发展些什么,中考就来了,学期结束了。
我在英华学校的初中生活,进入了倒数计时的阶段。
在这里,我就不公布我的中考成绩如何了。反正,还足够我进入本市一所最普通的高中就读分数,哪怕是挂在末尾的,总算是险险挂上了。
小美考上的是重点高中分数线,市内的市外的随她选。
卓远远的成绩与小美不相上下,甚至更优。我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勉强分出一些参加完考试,便一心一意回家等晚上。是以他将会上哪所高中就读,是否仍在本市,我竟然忘了过问。
阿宝和阿冬也是普通的分数线,若无意外,应该会继续与我上同一所学校。
临毕业前夕,班上突然组织一次毕业旅游。
“石门森林公园?”班长小美皱皱眉头看着手上的提议表,道:“谁提议去那里的?那里不是早就被封了吗?”
“是啊,被封了好几年了。”学习委员黄梅梅说。
“听说是因为进去旅游的人都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政府出动了全市警察结果连一根头发也找不到。”
“何止是人不见,早些年公园刚建成的时候,据说其实是要建成动物园的,所以进了几头狮子老虎进来,花了十几万块钱呢。后来****之间,铁门没坏,锁头没开,那些狮子和老虎却凭空消失了,公园亏了很多钱呢!”
“是被偷还是死了?”
“不知道啊,就跟那去游玩的人一样,全消失了。”
“太邪门了!”
石门森林公园的事情我也听说过,这个公园原本因为生态环境好,曾被政府例为我市促进旅游发展的景点之一,公园的面积大,林木茂密,以其原始的生态面貌受到过极大的重视。早些年的时候,政府投资十几万从外地购了几头猛兽回来,欲建成一个规模动物园。因为是一边营业一边改造的,所以动物园还没完全建成,游人已经可以开始进去观赏。
动物的失踪发生在****之间,当时真的惊动了很多人。大家以为动物是自己跑出了笼子,结果检查的时候发现笼子根本无丝毫损坏。
改造成动物园的事情因为这次损失,无疾而终。
而游人消失的事情,也是发生在这个公园内。据我听到的不可靠消息称,失踪的人足有二十多人,是某一个幼儿园里的老师和学生。孩子只有三四岁大,正是天真可爱的年纪。他们是在幼儿园组织的一次郊外春游中,在森林公园里走失的。
石门森林公园大归大,但到底不是十万大山或是神农架之类的深山老林,一个班的孩子老师全失踪了,若是起杀人事件,该多么轰动恐怖啊?于是在报警当天,市长便知晓了这个消失,在公园的工作人员与刑警共同搜索皆一无所获之下,市长果断下达了命令,抽调了全市的警力人员,申请了直升飞机支援,对石门森林公园进行一次全地毯式的大搜索。
那一次的搜索,可称为掘地三尺,估计当时公园里的每颗树的树根都被翻找了三遍。可结果,这一个班的学生老师就如同那****间消失的猛兽,无影无踪。
经两起神秘消失事件之后,石门森林公园被迫封园了。
此事至今一直是一个谜,每当提起这诡异邪门的失踪案件,人们总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汗毛张开,背脊发凉。
再不信邪的人摊上这事也说不出个科学道理来。神婆神公请来了不少,为了寻找自家的亲人,人们总是不远千里不计酬劳的寻访名人名神。但无论请来了谁,装神弄鬼的也好,真材实料的也罢,最终仍旧是一无所获。
那消失的人和兽,就这么不见了,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趁人们转身之际,悄无声息的抓走了,永远消失在我们这个世界中。
事隔多年,没想到今天,公园又重新开放了。
也是,政府要搞建设,我市依傍着这么一个天生的自然景区,不用来开发开发,挖掘经济潜力,多浪费啊。
本市人不愿去玩,还有外地人嘛……
“你们确定要去这个地方吗?”小美站在讲台上,由上而下的俯瞰着全班同学,不知道谁写了石门森林公园这个选择地址,又不知道有多少个人往这上面投票。此刻,在石门森林公园,青池旅游景点,龙门江景点几个毕业旅游选择中,石门森林的得票数最高。
青池旅游景点和龙门江景点相对于石门森林来说,都是票价比较高,而且距离本市比较远的地点。若说作为毕业旅游地点的话,这两个景点都比石门森林公园更有玩头,自助烧烤,露营,特色旅馆,温泉,野战,漂流等各种旅游节目都已经形成固定的一条龙模式。选择这两个地方,玩得尽兴自不必多说,还安全又环保,交了钱带好泳装便万事OK。
而石门森林公园,因为是归属我市地区范围的,一句话来说是自家家门口的后院。只不同的是,这个后院被尘封了多年,一直被视为禁地,不可进入。现解封了,没想到对于我们本市人的吸引力,竟比外地人还大,还要来得强烈。
政府因着原来的失踪案件原因,再重开公园前,曾做过一次设施增加和补给。但这些设施都是在公园各处增加了视频摄像机和带GPS的报警点等安全装置。对于娱乐性的东西,一点儿也没考虑过。此时去那里玩,便只能是纯粹的逛公园,看风景,别的什么玩头都没有。
“那里可什么玩的都没有的哦……”
小美最后一次征询大家的意见。
没有人敢第一个举手回应,一律沉默。但是在小美转身面向黑板的时候,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句:“去公园。”
接着,全班的同学就像被传染了一般,个个举手回应:“去公园,去公园,去公园!”
被压抑了多年的禁忌一旦被冲破,谁也阻止不了去探险的冲动。哪怕这意味着我们中学的最后一次旅游,必须像小学生一样,自己往书包里带上面包和水,零食和糕点,然后徒步在黄泥草地中行走一天,直至累得半死时回到家这么无聊。
71:突然有一天之相机(二)
我想不出去石门森林公园有什么好玩的,除了想起那两个失踪案件时有点心跳加速之外。
妈妈得知我的毕业旅行是去公园玩,特意将一个带有GPS定位信号的手机送给我,并紧张兮兮的叮咛我千万不要和大部队走散,不要一个人离队,不要一个人上厕所什么的。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会要求我装病请假,但这是毕业旅行,是告别中学时代的最后一次同学聚会,哪怕是如我这般类似学校透明人的沉默女孩,也必须要借助这次机会表明我和大家曾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的学生。
毕业在即,离情依依。莫名其妙的我既然会有一点泛酸的感觉。
我连连点头答应妈妈,心想,所幸女孩子上厕所都喜欢找伴儿的。
晚上再去便利店的时候,为了寻找话题我把游玩的事情告诉了白阮,顺便也说了曾经发生过的石门森林公园失踪事件。白阮听后,若有所思的沉默了。
“看,妈妈还特地买了这个带有GPS定位信号的手机给我呢,其实她根本用不着花这个钱,因为这次去公园玩的路线是已经被工作人员规划好了的,一路上都有带摄像头的视频设置,还有每隔一段就设有的报警点,所以只要我们不胡乱走出规划范围,就不会出什么事。”
我笑嘻嘻的拿出手机对白阮道。白阮若有所思的表情并未因为我的话而变得轻松,他反而在一阵简短的沉默后对我说:“妮子,这两天晚上你不用过来了。”
啊?为什么?
不擅长反驳别人的性格使我在刹那间只懂得愣愣的望着他,脸上露着有些懊悔有些难过有些不解的委屈神情。
白阮伸手过来轻轻拍拍我的后脑:“乖,妮子,我有些事需要想一下……”
白阮,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想,还一连想好几天晚上的?我郁闷的纠结着。
在没有影出现在我窗前的日子里,每个晚上和白天都让我觉得特别的冗长无趣。无聊和乏味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因为实在没有抬头挺胸的心情,所以我只是看着黄色的泥土路面一直低头走着。身边的脚步匆匆而过,有的急,有的缓,有些偶尔与我平行,并且脚的主人会和我搭上一两句话。但我连抬头看看主人是啥样子的精气都没有,只是含含糊糊的就搪塞过去了。我只记得要不停的跟随别人的脚步,至于他们将要去哪里或是已经来到了哪里,我一点关注的心情都没有。
“很久没有见到你这副表情了,是因为白阮又消失了?”忽然一副好听的嗓音响起,把我神游的心绪拉回了一点点。
我的心绪回笼并不是因为声音的好听,而是因为这句话击中了我的心脏,话里的一个名字使我心脏一抽,顿时有种委屈得想哭的感觉。
“不是消失了,是他不让我去找他了……”我的声音带着委屈至极的哭腔响起。然话刚说完,我已被自己给吓了一跳,蓦然抬头,果不其然对上了卓远远似笑非笑的冷峻表情。
“王伯的流言果然是真的,你真在半夜出去会情郎。”
卓远远讥讽一样的冷哼道。
我这时候才如梦初醒般想起,天哪,我究竟是神游到哪里去了。今天就是我们班毕业旅行的日子,此刻我们已经来到了石门森林公园内,班长小美正在队伍的前头领着大伙逛大街一样的爬着公园里面的山坡。
石门森林公园里的风景果然非常美丽,还未到山顶,只在半山坡上,放眼过去已是一片宽广无垠的绿。郁郁葱葱的树顶仿佛全被踩在脚底下,偶尔出现在黄泥路中的几格带青苔的石板阶梯更是让人感受到一丝归隐山林的意境。若不是在黄泥路边立着粗大的铁制护栏,沿途一直延伸至山顶,光看景色,真让人有一种穿越空后落在了深山老林的错觉。
景色怡人,令看惯了钢筋水泥斑马路的同学顿时有种放归自然的野性爆发。大家兴高采烈的往前冲着,虽仍保持着队形,但人人脚步加快,尤其是男同学,多数人已经自发组织起了一场比赛,先到山顶者为胜。
体力不如男生的女同学们也在队伍中保持着中间的位置,大家三五成群,一边说笑打趣一边吃着零食,兴致都很高昂。
看来,此次毕业旅游虽然是在家门口的,但大家还是玩得很尽兴呢。
几个带班的老师脸上露出轻松和满意的表情,鱼贯行在队伍的后方。其实一名走几步就回头张望一下,不时的催促着落在队伍最后方的两名同学。
这两名落在最末位的同学,就是我和卓远远了。
卓远远绷着脸,眼睛直视前方。听到老师在前方催促,他连应也不应一下。
他生气了。我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因为寻找母亲的事情,因为蔡丽静的事情,我知道卓远远一直不曾放弃寻找白阮。在异世界的时候,我和卓远远曾经共患难,在他被蔡丽静诅咒迷惑的时候,我也曾想尽办法解救他。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应该是同伴了。
站在同样的立场来说的话,白阮是我们共同要寻找的人,假如我知道了白阮的消息,没有理由,也不应该隐瞒于他。
但是,我还是隐瞒他了。
为了我想和白阮独处的自私自利的想法和目的。
巨大的羞愧感压下来,我低着头嗫嚅道:“对不起……”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让你去找他的?”卓远远毫不理会我的道歉,绷着脸开始审问。
这是平息他的怒气和弥补我的自私的机会啊。我赶紧老实回答:“前几天晚上。”
“几前天?王伯说你半夜出去就是前两个星期的事,这就是说你至少在这一个多星期里,都去见他了?”卓远远眼睛一眯,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是……是……”我开始结巴,脸上不由自主的做出我习惯用的表情:胆怯,害怕,像一只亦受惊的兔子。
或是,一个非常内向,不擅与人交谈的孩子。
“自己一个人去的?”
“是……是……”
“几点?”
“是……十……十二点……”
卓远远线条渐渐放缓,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才继续问道:“那么,我自那天听到王伯说你半夜出去后,就一直守在门口,为什么从来没有看见你从家里走出来?”
“还有,白阮的便利店既已经转了,你走出小区,到哪里去见他?为何一定要在半夜才出去?”
72:突然有一天之相机(三)
石门森林公园面积极广,登上山顶的同学们席地休息了一会儿后,渐渐的又开始往下一站景点移动。
青山绿影,鸟翠啼鸣,一路上,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昂,边走边取景拍照。沙沙的树叶在头上响,脚下踩着厚厚的落叶,阳光从顶上打散下来,斑斑驳驳,映得一身一地的光影,越是往公园深处走,越是有种离世索居的幽邃静谧感。
“大家鼓点劲,快到了,再往前走就是子母湖,一大一小两个相连的湖泊,是森林公园里最著名的一个景点,大家在湖边吃完东西,今天的旅程就结束了!”
老师察觉到大家的心情似乎渐渐被周围的环境同化了,在队伍中拍拍手掌大声吆喝,以鼓舞大家的士气。
我和卓远远仍然是负责垫后的,但这会儿他与我的距离有四五步左右,我竭力的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以免被他身上的散发出来的气势所伤。
无法自圆其说,又觉撒谎太难。断断续续的,我将自第一次进入白阮便利店时候的事情一一告诉了他,很显然,他再次被一只会说话的猫给惊诧住了。
一个开便利店的男人,懂得异术,手里不知从何途径得到一幅具有穿越力量的拼图,也就罢了。没料到连他养的一只猫,竟然也能出奇到会说话,会施隐身术!
卓远远的脸上写着强烈的震撼和更强烈的悒怒。我深知他最为着恼的是我的隐瞒和欺骗,他在门卫那里守了这么多夜,我夜夜自他面前经过却毫不查觉。
天可怜见,我何曾想到卓远远居然会埋伏在门卫处守着我啊。要早知道的话,我就会劝他不用守啦!
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会劝他吗?我敢劝他吗?
心中思惦着,我自知答案是否定的,便开始左顾右盼,欣赏或者说是探究起周围的景色来。
这不看不觉得,一看之下,还真让我看出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路边的树是一颗挨着一颗生长的,地上的青草亦是如地毯一样连绵铺过,然而到了某一处的时候,忽地寡然而止,美丽和谐的景色被切了一刀,蓦然的空出一个位置,只余光秃的黄土地,在翠绿的风景中,显得恁为着眼。
这一小块成方形出现的黄土空地,虽然因为年月的增长,上面已经重铺了一层细细的茸草,但周围的草与树都非一日而成,其中的不自然连接处仍然非常明显。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大大的蛋糕突然被谁切割了方块,取走了。
这种突然出现的不和谐之处,随着公园的渐渐深入,出现的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甚至面积越来越大。
在我们经过一处据说曾经被用来修建成狮虎区的建筑物时,我甚至能看到一个被丢弃在一边的,早已锈迹斑斑的铁笼子。那笼子上还带着锁头和铁链,两个关闭牢笼的固件尚是完整,笼子的另一端已经齐齐整整的丢失了一大半。
之所以说是丢失而不是被谁切割去,是因为这笼子的缺失部位就如同之前所述的方形空地,出现得极为突兀也极不和谐。
谁会把装狮虎的铁笼子一端切去呢?看那巨大的锁头和铁链的严阵以待,不难想出关闭着的牢笼里一定有着危险的东西。假如当时笼子里还有动物,切去笼子的人难道不害怕吗?
瞬间便想到了****间失踪的动物。但是越想,就越是觉得不可思议,最后只得放弃了凭自己的大脑就能找出答案的想法。
不和谐的地方仍然处处可见。
供人休息的长椅凉亭,按设计来看,应是每隔一定的距离便立有一座。可是其中一段路,却是空出了好远都不见有一砖一瓦,甚至连路面,也是其后重新铺设过的,马虎不说,还极难行走,可见当时重铺是多么的匆忙和仓促。
这次我们来游玩,时机选择的是公园刚刚解禁之时,很多设施设备没有完全修复得当可以理解,但令人不解的便是这些东西(景物)当初是为何缺失的,又是怎么缺失的呢?
疑问无从得解。
这时候,大伙已经走得累了,虽然途中树大荫凉,但炎热的夏天走了将近一上午,众人早已觉得口干腹饥。最后老师决定,不用去到子母湖边了,大伙原地就餐吧。
同学们耶的一声散开了队伍,三五成群围绕坐一团,各自拿出包包里备好的饮料食物,摆放一堆共同分享。
一些好玩的男生们顾不上吃喝,便拿着相机手机四处拍摄,先拍下别人就餐时的狼狈画面。
我四处望了一圈,选了一处离众人较远的荫凉处坐下。打开书包,拿出一张餐布铺在地上。正要继续掏出食物时,嘭一声,一个质地极好的蓝色背包正正中的扔在我的餐布上。
我抬头,卓远远已经自顾自的在餐布边坐了下来。
啊,他是要跟我一伙吗?
我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正在研究他这会儿是否还在生气当中时,身后迭迭迭的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一个包包被凌空掷越,个个皆准确无误的落在我铺好的餐布上,叠在卓远远的背包上。
小美,阿宝和阿冬紧随包包在我身后出现。
“妮子,快看,阿宝找到了一个好东西。”小美走到,在卓远远的身边坐了下来,打开自己的背包先饮了一大口水,方指着阿宝气喘吁吁的道:“他刚说发现了宝,拉着我去看,我还不信呢,没想到这家伙这次倒是真的捡到宝了。”
“而且,好像还能用!”
阿宝和阿冬依次围着餐布坐下,阿宝的手里捣弄着一个黑色的东西,阿冬低头打开背包,寻找附合自己口味的食物。
我抬头睇了一眼阿宝手上的东西,沾有泥土,但已被擦拭干净,只余一些擦不掉的黄泥在绳带子上,显示出这东西曾被泥物覆盖过。
阿宝拿着那东西在眼前晃着,四处比划,看那架式是拿相机的架式。
再看那东西,擦干净的部位锃光瓦亮的,形状款式也确是一部相机,只是年份似乎古老,样式非常老旧,带有定焦镜,还是用胶底片的!
卓远远一看到这古物一样的东西,立时眉头紧拢:“你在哪里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