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执念
天庭界,九霄云顶,昔日众仙聚集所,如今却成了天魔的栖息地。
从禅渡界回归的慕长生径直来到了玉皇殿,他瞧见了那道令人心忌的背影,躬身道:“属下已将情报转交给天渊真人,特来回禀。”
篆颅皇没有转过身,依旧背对着慕长生,只是抬头看着玉皇殿正中的软榻,开口道:“我给了你机会,你本可以借这个机会脱身,彻底投向他们,但最后你还是选择回来,看来是做出决定了,希望别后悔,我从不喜欢强迫别人,因为暴力带来的只有反抗,所以一切都要自愿,只有自愿的人,才会不怕死。”
慕长生没有直起身,视线垂直盯着地面,道:“属下愿为神皇效死命,此心可鉴,终身不悔。”
“别那么紧张,也不必烦恼是该让我窥见你的心思以此证明你的忠心,还是谨守心神避免我看透你的本意,”篆颅皇随口说了一句令慕长生差点动摇的话,他伸出手在空中按了几下,“放宽心,我不会去考验属下的忠诚,因为这是最愚蠢的事,答案早已摆在明面上,觉得别人会为自己而死,是这世上最可笑的自恋。”
“属下不敢。”
慕长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放开心防,任由对方观测自己的想法,因为这一回他真的没有要两边通吃的想法,尽管带着功利心,但这并不是见不得人的想法,正如俗世中的官员,有哪个不是想求名求权求利,想爬得更高望得更远,只是其中有一些比较聪明,知道为百姓谋福同样能作为晋身之资,而另外一些不懂得克制自己的**,于是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可归根结底,两种道路的终点仍是殊途同归。
然而,篆颅皇似乎真的不打算去窥探他的想法,随手弹出一道神念,窜入慕长生的眉心,道:“比起用空口白话来拉拢人心,我更相信赏罚分明的制度能督促人上进,这是你们灵瞳一脉失落的《窥破万法溯源经》,乃是天庭的某位前辈奇遇所得,因为有血脉限制,修炼者寥寥,因此并不出名。”
饶是以慕长生的心性,乍闻此事,也不由得为之失神,因为振兴灵瞳族恰恰是他最在意的事情,在确认内容是真的后,他的心中涌现狂喜的情绪,甚至都不需要假装。
然而,他很快发现经文的内容只有一半,喜悦之情戛然而止。
慕长生没有询问篆颅皇下半篇经文在哪里,因为他很清楚答案,这是对方抛出来的饵食,只要咬上了,不愁他不上钩——为了得到下半篇经文,他肯定要继续为篆颅皇效命。
纵然知晓这是对方欲擒故纵的手段,慕长生仍不得不乖乖上钩,因为彼此地位的不对等,他没资格跟篆颅皇谈判,同样也没有武力逼篆颅皇交出《窥破万法溯源经》,所以只能为篆颅皇效命。
篆颅皇赞许道:“跟聪明人交谈就是简单,都不用把事情说透,关于下一战的布局就交给你了,有我的任命,所有的天魔都会听从你的调遣,两教六宗那边肯定会认为,这么重要的战事我一定会亲自筹谋布局,所以要反其道而行。”
慕长生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涌出难言的情绪,有了篆颅皇这句话,他马上拥有了一人之下,万魔之上的权力和地位,这是他投靠到人族那边绝不可能获得的,就算是之前的龙魔之主,虽然依仗他的智慧,却也只是把他当做幕僚来使用,而不是推上台面,让他成为军师或宰相,掌握权力。
虽说士为知己者死,可慕长生并不是那种愿意成为“士”的人,而且篆颅皇背叛种族大义,投效魔族,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明君,顶多是个枭雄,无法叫人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命。
慕长生着实猜不透篆颅皇的心思,换成其他人,或许是出于同为人族,想要扶持一把的想法,可他很清楚,篆颅皇绝非这种性格的人。
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过分揣摩上位者的心思,对上位者而言也不是件愉快的事情,慕长生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告退道:“谢神皇恩典,属下必定为神皇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就在慕长生一只脚迈过门槛的时候,篆颅皇忽然开口道:“我喜欢给别人种下不可预知的变数,却不喜欢自己这边生出变数,所以要尽可能的消灭变数,知道了吗?”
慕长生愣了一下,他能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不明白篆颅皇提醒他的用意,迟疑了一会后,点头道:“属下明白。”
等慕长生离开后,玉皇殿又陷入了针落可闻的宁静中,外面的阳光无法照进殿堂里,使得里面一片幽暗,篆颅皇仿佛融合在这片黑暗中,他缓缓迈开了步子,然后坐上了那方玉榻。
“师尊,你的位置坐起来,似乎也没那么舒服,至少,没有看起来那么舒服。”
……
慕长生回到房间,没有休息,也没有迫不及待地去看《窥破万法溯源经》,而是按捺住了冲动,依照九界地图构建沙盘,同时清点己方的战力,从而思考布局的方向。
这时,绮罗走了进来,面露犹豫道:“少主,我们真的不到对面去吗?”
“……事态的变化早已超出我的掌控,原先的策略全成了笑话,连天庭掌教都出来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又要做些什么才能成为举足轻重的棋子呢?事到如今,我再去投靠他们,绝不可能达到既定的目标,而以篆颅皇的窥心神通,想做两面间谍,泄露他的计策同样不可能——事实上他直接命令我来完成整场战役的布局,这点上足以看出他丝毫不担心我会出卖他的情报。”
千算万算,慕长生没算到这场他以为能火中取栗的人魔战争,其实是虚空强者之间的博弈,远远超出他能触及的层面,而不是原来的界王境限制。
如果只限于界域强者,他完全有能力成为举足轻重的棋子,先取得魔族的信任,再在关键时刻临阵倒戈,给魔族致命一击,从而塑造悲剧英雄的形象,成为人族的救世主,如此不仅能彻底洗刷自己犯下的罪孽,还能让三教五宗的年轻精英们欠下自己的人情,以这些人情为立足之本,灵瞳族的未来可说是一片光明。
可是,现在连天庭掌教都出现了,人族联军这边也有了极道强者,瞬间抬高了上限,慕长生再怎么自负,也不认为自己能在短时间能成为极道强者,或者得到能与极道强者相抗衡的力量。
没了这一前提,他所有的谋划都成为了镜花水月。
天意弄人,如果慕长生事先知道这是虚空强者之间的博弈,他根本不会生出背叛的心思,只会踏踏实实的站在人族这一边,出谋划策对抗魔族,慢慢积累功劳,让三教六宗各派欠下人情,等有朝一日请动门派的太上长老出手,消除灵瞳族的血脉诅咒。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绮罗劝道:“少主,停手吧,我们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我有一种很不安的直觉,前面就是万丈深渊,我们再走下去,一定会万劫不复的。”
慕长生停下手头的整理,转身问道:“到了今天,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哪怕前面就是万丈深渊,我们也要从上面跨过去,也必须从上面跨过去!”
“我们可以去投靠对面,他们毕竟跟我们同为人族,不会排挤我们……”
慕长生猛地扯下头罩,露出满是魔纹,没有了头发的脑袋,但这些并不奇怪,最为惊悚的其是他的额头,上面长满了眼睛,一颗颗密集得宛若昆虫的复眼,或许在闭合的时候看不出来,可当他情绪激动时,睁开所有的眼睛,那一颗颗翻滚的眼珠,简直比妖魔更妖魔。
慕长生指着额头道:“我现在还能算人吗?比起他们,或许魔族这边更愿意接受我。”
然而,能够吓退所有人的惊悚复眼,并没有让绮罗的目光动摇半分,她保持着同慕长生对视的状态,道:“只要我们告诉他们情报中的陷阱,他们一定不会为难我们。”
“那也只是暂时的不为难,这功劳根本不足以抵消我出卖万兽宗的罪责,或许他们承了这份人情,会选择袖手旁观,不予追究,因为说到底他们并不是万兽宗的弟子,慷他人之慨是世上最容易的事情,但也仅止于此。他们不会为难我,同时也不会包庇我,等到这场战争结束,谁也不会为了我而去跟万兽宗作对,没有了大义名分的保护,等待灵瞳族的只有灭顶之灾。”
没有救世主这张护身符,慕长生光是想象,就能明白万兽宗的怒火会是何等炽烈,没谁会愿意为了他而去得罪万兽宗。
绮罗咬了咬牙,首次在同慕长生的冲突中没有选择放弃,坚定道:“我们可以去找天渊真人,他也是本族中人。”
慕长生摇头道:“没用的,他从小失落在外,没有受过本族的恩惠,对灵瞳族毫无归属感,先前他多次拒绝我的提议,本身就是一种明确的表态,估计他从来没将自己当成过一名灵瞳族人。”
“没有归属感并不是问题,只要有血缘存在,他终究还是一名灵瞳族人,也许他不肯替少主去承担万兽宗的怒火,但庇佑灵瞳族却非是难题,只要我们将所有的罪责都担下,承认这是我们自己的行为,与灵瞳族无关。”
“万兽宗的人不是笨蛋,他们怎么可能会相信我们的话?”
“万兽宗的人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渊真人的态度,他在这场战争中立下了巨大的功劳,瀛仙宗、羽化宗都受他恩惠,只要他愿意庇佑灵瞳族,万兽宗就必须给他面子。”
“那么最大的问题来了,他为什么要庇佑灵瞳族?我说了,此人对灵瞳族毫无归属感,血缘关系在他眼里形同于无,他为什么要从万兽宗的怒火中保住灵瞳族?”
“只要我们把功劳让给他!”绮罗用坚定的语气道,“情报中所隐藏的陷阱,如果我们只告诉天渊真人一个人,他就必须承这份人情。相比起我们把真相告诉所有人,平摊掉人情,只告诉天渊真人他一个人的话,也就等于将人情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此时再以血缘关系动之以情,他有很大可能愿意庇佑灵瞳族,而有这层血缘关系在,族人也会愿意接受他的庇佑。”
以慕长生的智慧,立即想通这个方法的确是有可行的,而且成功的把握不低。
可是,一想到这样做会让罗丰立下更大的功劳,拥有更高的名望,甚至成为灵瞳族的英雄,他的心中就没来由得生出烦躁。
他努力抑制住这股情绪,问道:“那你和我呢?就算是天渊真人出面,也不可能真的熄灭万兽宗所有的怒火,必须给万兽宗一个发泄的出口。说到底灵瞳族是迁怒的对象,所以万兽宗可以保持克制,但我作为一切罪恶的元凶,他们是绝不可能饶恕的,这点上,就算天渊真人出面也没用!”
“少主可以和我一起离开,诸天万界那么广大,并非只有玉洲这一方天地,万兽宗的势力再大,也管不到玉洲之外的地方,只要我们想躲藏起来,他们是找不到的。甚至我们可以将灵瞳族全族迁移走,以前的少主或许做不到,但如今少主掌握了界域之力,穿越大千世界的界限已不再是难事。我们可以隐居起来,别再管那些是是非非,就像以前在林中小屋里渡过的那段时光……”
说到最后,绮罗的语气不自主的变得激动起来。
可是,慕长生一口回绝:“不行!玉洲乃是故土,岂能轻易抛弃?全族迁移不难,但这么大的动静,休想瞒过万兽宗,更何况,振兴灵瞳一脉,恢复过去的荣耀是我的使命,也是我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现在眼看就要实现了,岂能在这里放弃!”
绮罗还要再劝,慕长生却已转身,不想再听。
“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停下脚步!”( )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回头无路
深夜,乌云掩月。
黑暗中,一道人影在荒原上无声无息的遁行着,朝着禅渡界的方向前进,却是绮罗。
她一路上不曾遇见意外,毕竟天庭界范围那么大,魔族兵力再多也不可能监视到所有的地点,只是在靠近边境的时候,不知为何暴露了行踪。
“来者是谁,快停下,没有魔皇命令,谁也不准通过。”
三名巡逻的魔兵发现了绮罗,但并没有太过戒备,因为对方是从背后的方向过来,他们可不认为修士中有谁能深入到自家腹地而不被发现。
魔兵正要上来询问,却见绮罗脚步不停,速度陡然加快,两把不会反光的弯刀在黑暗中浑不见形,魔兵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采取抵抗,头颅就在无声无息中落下,仿佛被一把无形利刃分尸,躯体也在抽搐着从空中落下。
绮罗脚步不停,便要继续前行,可那三具魔兵的尸体突然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他们全身青筋暴露,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粗大蚯蚓在激烈蠕动着,紧接着浑身的皮肤都变成青紫色,显然毛细血管已经全部爆裂,有的双眼眼珠霎时布满血丝,并膨胀得几乎被挤出眼眶后也跟着被炸裂。
飞溅的毒血将绮罗阻了一下,接着就有一道长着翅膀身影从空中疾驰而下,舞动一柄长戟朝她杀来,绮罗判断出对方仅仅是最低层的魔将,根基没有超过自己太多,足够应付,于是没有逃避,舞动双刀正面冲了上去。
两个模糊的身影在一团混乱又激烈的气流中互相冲击,战斗圈子正在逐渐扩大,两个身影的骤分骤合也越来越快,周围的空气随着每一次碰撞而震颤,地面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般翻卷飞溅,刀气、冰火、血炎等种种暴烈的能量交杂着不断地闪耀,四处肆虐,和卷起的气流一起互相碰撞,回旋激荡。
蓦地,魔将陡然从尘埃和肆虐的能量流中冲天而起,但他之前的长戟已经在交锋中碎裂崩溃,而且身体上多了许多深可见骨的伤痕,显然是在兵器上吃了大亏。
身在半空,魔将一声大喝,双手合握,摆出一个双手持剑的架势,伴随着仿佛蜜蜂飞舞时的嗡嗡声,一柄长剑在他双掌中凝聚出来,剑身上电光缭绕,竟然隐隐透着“劈啦劈啦”的爆裂怪音,那露出的剑身,闪动着刺眼至极的强光,仿佛他握住的是一支雷电,不断向四周爆裂辐射着强烈电光。
“停下脚步,现在转身回去,我可以当做没看见!”魔将警告道。
但绮罗显然没有服从的打算,身形如鹞子翻身一般冲出,双手双刀逆风斩出,尚未触及,带出的气势就已经充斥满了整个空间。
“哼,自寻死路,须怪不得我了!”
在方才的交手中,魔将便已瞧出对方的根基不如自己,只是手中兵器有些古怪,所以让他吃了小亏,如今有了堤防,便不足为虑,当下全力催动魔元,一股强大的血能蔓延到雷电长剑上,顿时剑上的雷霆之光也染上了一层诡丽的艳红色,在长剑上流转不停,将蓝白的雷霆电芒化为艳红色。
魔将持剑疾斩而下,一时间只见血色雷霆划破天际,劈啦爆声连连不停,声势强厉无匹,惊人至极,无数粉碎了的零散电光与寒冰烈焰疯狂席卷开。
似乎下一刻双方就要爆发最激烈的冲突,绮罗的双眼突然生出怪异的变化,瞳中有瞳,其眉心处也仿佛有另外一只眼睛睁开,随后当她的弯刀与血色雷剑接触之时,血能湮灭,雷光消散,魔将以庞大魔元凝聚起来的兵器就此消失。
利芒一闪,魔将就被斩成了三段,尸体从空中落下,魔魂回归魔心血池。
绮罗双瞳的异象消失,她的身形晃了晃,从空中跌落下来,但还是稳住了平衡,似乎有些用力过度的迹象,周身兀自有残余雷电蜿蜒缭绕,一时间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霹雳狠狠劈中,剧痛、麻木且混乱不堪,显然是没能完全消除魔将绝招的力量,被余劲所波及。
?不过随着她第二次开启瞳术,残留的雷劲很快消散无踪,彻底湮灭。
再也没了阻挡,绮罗继续前行,只要再过百丈的距离,就能进入禅渡界。
在最后一方区域“天庭界”开启之后,似乎是出于某种规则,在九界齐现后,相互间再也没了空间壁障的阻隔,全部连通,可以自由通行,不必再等每月两次的空间壁障弱化机会或者使用破界之心。
然而,眼看即将通过边境,却有一道身影拦在了绮罗的面前,对方似乎早已料到绮罗的行动,早早地等候在那里,看到绮罗的时候,也没有意外的表情,相反的,反倒是绮罗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模样。
“少主……”
慕长生用平静的语气道:“回去吧,现在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绮罗握了握手中的弯刀,坚定道:“如果我一定要闯过去呢?”
“要么杀死我,要么被我杀死,没有第三条路。”
“少主,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跟我一起离开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就跟我之前说的那样,你我一起退隐吧,离开这纷乱杀戮的江湖,别去管什么人魔战争了,将灵瞳族交托给天渊真人吧,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族人……”
“住口!”慕长生一声大喝,阻止了绮罗,“解开灵瞳一脉的诅咒,重振千年前的荣光,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岂能随随便便让给别人!这项艰巨的使命,我已经完成了一半,岂可半途而废?你一直伴随在我的身边,应该知道我为了这一目标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的屈辱,眼看就要完成了,你跟我,要我放弃,这可能吗?”
一反常态,慕长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情绪显得异常激动。
然而,绮罗没有退让,她争锋相对道:“正因为我目睹了一切,所以我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荣耀,而是一道枷锁,一道束缚着少主的枷锁!从幼时起,这道枷锁就一直压在少主的身上,而且随着年岁越来越重,带给少主的伤害也越来越大,它强迫少主去受苦、受辱,去做违心的事,令你不得自由,已然成为少主你的心魔,所以必须要打破它,抛弃它,才能将少主你从不自由的牢笼中解救出来!”
“心魔?没错,这份责任的确是我的心魔,如果不是我现在走了魔族修炼的法门,只怕根本渡不过道心拷问这一关。可是,正因为这是我的心魔,所以我才不能逃避,一旦逃避了,这一心魔将永生永世的出现在我的噩梦中,只有直面它,消灭它,才能让我从不见天日的樊笼中挣脱出来,你若真心为我着想,就该同过去一样,在背后支持我,而不是瞒着我偷偷去联系别人。”
“走的方向错了,哪怕走得再远,也只会错上加错。用现在的方式,就算少主你达到了目的,从樊笼中挣脱出来,也只会瞧见暗无天日的深渊,再也见不到光明。这样做,不过是从一个小的樊笼,跳到了一个更大的樊笼。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少主,我求你了,快回头吧!”
慕长生的背后正是禅渡界,所谓回头,既是两种意思,也是一种意义。
“我说过了,哪怕前面就是万丈深渊,我要强行跨过去!这片天地就是最大的樊笼,哪来自由可言?我为灵瞳族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岂能任由他人摘取桃子,将大好的功绩让给别人,让他成为本族的英雄、救世主!到了这一步,谁也不能阻挡我继续向前,要么一飞冲天,挣脱樊笼,要么一沉到底,万劫不复!”
无论绮罗如何苦求,慕长生仍是心坚如铁,不为所动。
无可奈何,绮罗决心硬闯,她将双刀一合,凝成一柄双刃刀,同时催动灵瞳异能,湮灭一切灵元,运使禁术,激发最强的力量,正面冲了过去。
慕长生冷哼一声,似是不屑,他没有召唤任何法宝,直接搓掌成刀,毫不退避地绮罗的双刃刀硬拼,厉烈的冰火真气横流溢,环环而出,重重相扣,宛如光环交错,撞击声沉闷而惨烈。
每一次交锋都会给绮罗带来一阵剧痛,尤其双瞳,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刀锋也会因为交锋而生出裂痕,只是转眼又会恢复,而且刀上流转的光华越来越灿烂,映得刀锋更加凛冽,就像是一位始终浴血奋战的勇士,虽然身上伤痕越来越多,但他却在不知疲倦地搏杀中,将生命演绎得越来越精彩。
“没用的,过去的你便不如我,现在你我之间实力的差距就更加大了,不谈我早已熟悉你在招式上的变化,光是彼此的根基,就已是天壤之别,你哪怕将双瞳弄瞎,也无法让我退上半步,放弃吧!”
只是元婴境的绮罗,对上已经成为界域强者的慕长生,说是蚍蜉撼树也不会过,光是反震的劲力,就能令她受创,然而明知必败,她仍没有退上半步,只是将全部精气神都贯注于手中的弯刀中,刀从意、意从刀,心意交融,长刀如我,充满一往无还的坚强气魄。
绮罗的每一刀都累积着上一刀残余的刀势,重重叠加之后,如同滚雪球那样膨胀,百招过后,刀芒之威和夹带的真元之强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极限,而且她还在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可是,这样的变强并不足以弥补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哪怕绮罗再增强百倍,也不能对慕长生望其项背,而她手中弯刀出现的裂痕也越来越大,渐渐超出了治愈的速度。
“没用的,退下吧!”
慕长生已然不耐,催动魔元就要将绮罗擒下。
可就在这时,绮罗的刀法骤然一变,不再正面交锋,而是化实为虚,幻化出千万条银蛇,漫天钻动,变幻莫测,如真似幻,凭借对招式的熟悉,提前避开了慕长生的这一掌。
“我再说一次,没用的,退下!”
慕长生掌心一翻,便好似乾坤翻转一般,彻底将绮罗兜住,无论她的刀法是刚是柔,是虚是实,都毫无意义,被这一掌彻底罩住。
就在绮罗即将被俘的时候,她手中的弯刀似乎承受不足连番碰撞带来的伤害,终于破碎开来,结果刀身中爆发出一阵无比白炽的光芒,宛若一颗太阳掉落出来,强光充斥了每一寸空间,比旭日还要猛烈,比闪电还要耀眼,即使是瞎子也可以凭着皮肤的灼痛来感知到它的存在。
这种特殊的光专门克制灵瞳族的双眼,就算慕长生的修为超出绮罗太多,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视觉。
绮罗从掌劲的缝隙间穿过,马不停蹄,全速朝着禅渡界疾驰而逃。
慕长生没有转身追赶,仿佛在拒绝“回头”这一动作,他叹息道:“我给过你许多次警告了,包括之前的魔将,为何你就是不听?”
虚空浮动,涟漪震荡,一支利箭从绮罗前方的空间中穿梭而出,直接贯穿了她的胸口,冲势不减,带着绮罗落回慕长生的面前。
“没用的,你我知晓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弟,你的心思,我又岂会不明白。”
绮罗抬起头,她的双瞳因为承担了超出界限的压力,流出鲜血,但她浑不在意,而是道:“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回头吧!少主,我求你了,同我一起离开吧!”
她无视伤势,强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就要越过慕长生,继续前行。
“不要逼我!我说过了,你要过去,要么杀死我,要么被我杀死,没有第三条路。”
“少主,没人在逼你,是你在逼你自己!我求你了,回头吧!”
绮罗哭诉着,她的脸上血和泪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泪。
从拥有记忆起,慕长生还从未见过绮罗露出这般祈求的表情,哪怕郎心如铁,也禁不住软化,意志瞬间动摇了,任由绮罗越过了自己。
——我喜欢给别人种下不可预知的变数,却不喜欢自己这边生出变数,所以要尽可能的消灭变数,道了吗?
一句话闪过脑海,不及思考,慕长生反手就是一掌拍出,正中绮罗的后背,登时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绮罗僵硬了身子,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慕长生的背影,用最后的力气道:“少主,回头吧……别再伤害自己了……别再让自己痛苦了……少主,抛开枷锁吧,别再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少主,绮罗再也不能保护你了……少主……少……”
声声切切,俱是关心。
没有丝毫埋怨,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绮罗心中仍是放不下那人。
从始至终,她不曾为自己想过半分。
“回头?我早已回头无路,哈哈哈哈哈——”
黑暗的荒野上,回荡起如泣如诉的笑声,似悲凉,又似疯狂,只吓得万魔噤声。( )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人族的底牌
禅渡界。
在临时布置起来的祭坛上,古寒真人舒云隽小心翼翼的将两枚破界之心放在祭坛中心,随后掐诀起咒,开启仪式。
根据从慕长生手中得到的情报,将两枚破界之心一起使用,把两个召唤的名额用在一人身上,就可以突破规则的限制,召唤出天人六重境的修士,魔族就是以此法召唤出了超越魔王级数的笑藏魔君。
如灵璇真人这样明明只是五重境,却拥有远超界王境战力的强者终究凤毛麟角,而且灵璇真人的强大之处在于她还有一件前道器,可以与之融合,发挥出后天道器的威能,若排除了这一点,她和那些最顶尖的界域强者并没有差别。
其他门派或许也有器灵转世的修士,但境界却并非如灵璇真人一般恰好在天人五重境,另外要找到道器的器灵转世,着实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因此,比起召唤两名顶级的界王境强者,还不如召唤一名顶级的长生境修士,毕竟这一个境界的跨度,象征了无限的精元和不死的肉身,修行界的标准,从来都是上级战力压制复数下级。
至于情报作假的可能性,尽管不能说没有,但罗丰等人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小,毕竟众人手头上就有两枚破界之心,随时可以验证真假,慕长生就算要掺假,也不该在这件很容易就能验证的事情上作假,相反的,为了引诱众人上当,他更应该保证这些容易进行验证的情报为真,如此才能取得信任。
关于召唤的对象,众人也进行过认真的商讨,毕竟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什么门派之别都放下了,只求能最大限度的增加己方的胜算,再也没人出于私心,而非得要求必须召唤自家的长辈。
在选择的条件上,第一项便是要克制尊天神皇的神通,这一点比其他的都重要,甚至战力上弱一些都没有关系,因为眼下最强的敌人就是尊天神皇,也是最难闯过的一关,所有将要制定的战术都围绕着如何击杀他来进行,至于其他的魔君魔王,实并不难应付。
可以说,只要杀掉尊天神皇,人族便拥有了九成的胜算。
对付窥心神通,禅渡宗和太上教是此道高手,前者的四大皆空,断灭七情六欲,后者的清静无为,乃至太上忘情,都能泯灭杂念,谨守一心,不让外人有窥探的机会,其余门派虽然也有相关的功法,可终究不如这两派擅长。
不过考虑到太上教几乎全军覆没,而且有不少修士被蛊惑入魔,成为魔族的傀儡,尤其是那些魔变生灵,其中大部分来自太上教、龙傲宗和万兽宗的弟子,如果召唤太上教的真人,说不定会被魔族利用,比如其中恰好有与此人关系亲密者,那便容易被影响心性,从而横生变数。
相比之下,禅渡宗弟子倒是大部分都还幸存,召唤他们的长辈,为了保护这批弟子,此人也会拼尽全力,不管有丝毫保留。
最终定下的人选,乃是禅渡宗般若堂首座了寂禅师,其所合道种为寂灭大道,所修功法为《日照琉璃经》,修得琉璃光王体,以琉璃为名,乃取琉璃之光明透彻,以喻清静无染,最是克制窥探精神心念的神通。
《日照琉璃经》出自佛门镇教经文《琉璃药师经》,其象征的乃是药师佛的左胁侍日光菩萨,全名日曜菩萨摩诃萨。
日光菩萨与月光菩萨在东方净琉璃国土中,并为药师佛的两大辅佐,也是该佛国中无量菩萨众的上首菩萨,他与药师佛的关系甚深。当时的电光如来甚为赞叹,劝梵士改名医王,二子改名为日照,月照。这位蒙受电光如来咐嘱的梵士,成佛之后就是药师如来,两个儿子也就是两大胁侍。
日光菩萨的名号,取自“日放千光,遍照天下,普破冥暗”的意思。此一菩萨持其慈悲本愿,普施三昧,以照法界俗尘,摧破生死之暗冥,犹如日光之遍照世间,故取此名。
召唤仪式进行得非常成功,正如诸人推测的那般,慕长生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作假,了寂禅师顺利被召唤出来,他似乎还在进行禅定,现身的刹那,便显现出药师佛的虚影,其左手执持药器无价珠,右手结三界印,身着宝佛衣,结跏趺坐于莲花宝台,台下隐隐有十二神将的模糊影子,光是瞧见人,就感到一股宁静安详的意境在心头流淌,抚平众人心头的烦躁。
了寂禅师睁开眼,瞧见围观着他的众人,却是灵心一点通,仿佛猜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诸位施主,如此兴师动众,有什么是贫僧能帮上忙的吗?”
看到这里,罗丰便转身离去,接下来自然会有人向了寂禅师解释发生的一切,不需要他来插手。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理,其余如洪馗、伊脩、司空玄等人也各有各的任务,彼此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来推进战略,布置针对尊天神皇的布局。
片刻后,罗丰来到唐英妃暂时居住的场所,方一踏入,便听得打斗的声响,却是唐英妃在同秋璃进行切磋,或者说,前者在指导后者。
只见秋璃刀掌并行,赤炎焚天煅地,其中她的刀斩出阴煞之火,她的掌却是击出阳煞之火,而无论是刀罡、掌劲还是炎流都充满了灾难的气息,使得半空中乌云滚滚,雷霆弥补,充满了劫数的味道,乍一看,还以为有谁即将渡劫晋级。
经过这场人魔战争的磨炼,秋璃已经将《四柱神煞经》中术法和《大自在截运妙法》中的武学熔炼成一炉,做到术武并行,随心而发。
不过相比秋璃的疯狂进攻,不断在半空中变幻身形,甚至瞬间幻化出千百道分身,唐英妃却是立于原地不动,只偶尔一出手,就化去秋璃的层层攻势,双方高低立判。
这时就见唐英妃打出一道法印,恰好正中秋璃招式的要**,将那一处的元气截走,顿时就就听霹雳连响,每一声都仿佛在人脑海深处直接响起,紧接着便是各种幻觉、幻听、幻视,各种酸甜苦辣、香臭、痛麻痒的奇异感觉,包括喜怒哀乐等情绪都不可抑制地一股脑涌现出来,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地搅在一起。
眼见要被自己招式的反噬所吞没,秋璃大喝一声,真元衍化成一只巨大无伦的如意截天手,突然从极高处的天穹降下,将这团即将爆发的精神冲击牢牢握在掌心。
这只手的掌心纹理隐隐勾勒出一座座山川,一条条大河,无数生灵繁衍,当掌心张开时,能轻易遮蔽住这一方天空,五指垂下,如同五座顶天立地的山岳,将四面八方封锁、镇压住。
充满灾煞之气的汹汹烈焰煅烧着,在巨掌表面燃成一片鎏金火海,看上去极为恐怖,仿佛末日邪神伸出的灭世之手,但那团可怕的精神力风暴却一直被死死封镇在巨掌的掌心,慢慢削弱消弭,最终被一举掐灭。
另一边,唐英妃依旧安然端坐着,四周没有任何屏障,任由精神幻象冲击,但她就像是身处另外一片时空,明明就在那里,却怎么也碰不到,精神冲击就像空气般在她身旁流淌,而她的双眸眼波变幻不定,隐隐折射出涟涟霞光。
她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顿时四周残存的精神能量凝聚起来,形成一柄半黑半白的长枪,带动一片片虚空塌陷扭曲着,一个个深邃无比的黑色通道生了又灭,灭了又生,环环相扣,旋转着向秋璃吞噬过去。
秋璃正欲蓄招防御,惊觉这波攻击看着明明还在百丈外,下一刻,摧肌裂肤的锋芒就已经压到她的胸前。
不是攻击瞬间加速,也不是空间挪移,而是唐英妃将中间的那段距离截走了,就像一根原本十丈长的绳子,被缩短成了一丈,中间的九丈绳子全被取走了。
这种方式看起来跟空间挪移非常相像,其实有着本质的不同,最明显的地方就在于没有半点空间波动,魔兵一直都是以正常的轨迹与速度飞行,但是从几十丈外到眼前的那一段飞行时间被硬生生地删除了一样,这点就连武者的直觉都感应不出来。
日光菩萨与月光菩萨在东方净琉璃国土中,并为药师佛的两大辅佐,也是该佛国中无量菩萨众的上首菩萨,他与药师佛的关系甚深。当时的电光如来甚为赞叹,劝梵士改名医王,二子改名为日照,月照。这位蒙受电光如来咐嘱的梵士,成佛之后就是药师如来,两个儿子也就是两大胁侍。
日光菩萨的名号,取自“日放千光,遍照天下,普破冥暗”的意思。此一菩萨持其慈悲本愿,普施三昧,以照法界俗尘,摧破生死之暗冥,犹如日光之遍照世间,故取此名。
召唤仪式进行得非常成功,正如诸人推测的那般,慕长生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作假,了寂禅师顺利被召唤出来,他似乎还在进行禅定,现身的刹那,便显现出药师佛的虚影,其左手执持药器无价珠,右手结三界印,身着宝佛衣,结跏趺坐于莲花宝台,台下隐隐有十二神将的模糊影子,光是瞧见人,就感到一股宁静安详的意境在心头流淌,抚平众人心头的烦躁。
了寂禅师睁开眼,瞧见围观着他的众人,却是灵心一点通,仿佛猜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诸位施主,如此兴师动众,有什么是贫僧能帮上忙的吗?”
看到这里,罗丰便转身离去,接下来自然会有人向了寂禅师解释发生的一切,不需要他来插手。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理,其余如洪馗、伊脩、司空玄等人也各有各的任务,彼此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来推进战略,布置针对尊天神皇的布局。
片刻后,罗丰来到唐英妃暂时居住的场所,方一踏入,便听得打斗的声响,却是唐英妃在同秋璃进行切磋,或者说,前者在指导后者。
只见秋璃刀掌并行,赤炎焚天煅地,其中她的刀斩出阴煞之火,她的掌却是击出阳煞之火,而无论是刀罡、掌劲还是炎流都充满了灾难的气息,使得半空中乌云滚滚,雷霆弥补,充满了劫数的味道,乍一看,还以为有谁即将渡劫晋级。
经过这场人魔战争的磨炼,秋璃已经将《四柱神煞经》中术法和《大自在截运妙法》中的武学熔炼成一炉,做到术武并行,随心而发。
不过相比秋璃的疯狂进攻,不断在半空中变幻身形,甚至瞬间幻化出千百道分身,唐英妃却是立于原地不动,只偶尔一出手,就化去秋璃的层层攻势,双方高低立判。
这时就见唐英妃打出一道法印,恰好正中秋璃招式的要**,将那一处的元气截走,顿时就就听霹雳连响,每一声都仿佛在人脑海深处直接响起,紧接着便是各种幻觉、幻听、幻视,各种酸甜苦辣、香臭、痛麻痒的奇异感觉,包括喜怒哀乐等情绪都不可抑制地一股脑涌现出来,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地搅在一起。
眼见要被自己招式的反噬所吞没,秋璃大喝一声,真元衍化成一只巨大无伦的如意截天手,突然从极高处的天穹降下,将这团即将爆发的精神冲击牢牢握在掌心。
这只手的掌心纹理隐隐勾勒出一座座山川,一条条大河,无数生灵繁衍,当掌心张开时,能轻易遮蔽住这一方天空,五指垂下,如同五座顶天立地的山岳,将四面八方封锁、镇压住。
充满灾煞之气的汹汹烈焰煅烧着,在巨掌表面燃成一片鎏金火海,看上去极为恐怖,仿佛末日邪神伸出的灭世之手,但那团可怕的精神力风暴却一直被死死封镇在巨掌的掌心,慢慢削弱消弭,最终被一举掐灭。
另一边,唐英妃依旧安然端坐着,四周没有任何屏障,任由精神幻象冲击,但她就像是身处另外一片时空,明明就在那里,却怎么也碰不到,精神冲击就像空气般在她身旁流淌,而她的双眸眼波变幻不定,隐隐折射出涟涟霞光。
(造化斋主:人在外地,十点才开始码字,完全来不及,只能再次先更后改,大约一个小时后将所有内容放上)( )
第1060章 回头无路
深夜,乌云掩月。
黑暗中,一道人影在荒原上无声无息的遁行着,朝着禅渡界的方向前进,却是绮罗。
她一路上不曾遇见意外,毕竟天庭界范围那么大,魔族兵力再多也不可能监视到所有的地点,只是在靠近边境的时候,不知为何暴露了行踪。
“来者是谁,快停下,没有魔皇命令,谁也不准通过。”
三名巡逻的魔兵发现了绮罗,但并没有太过戒备,因为对方是从背后的方向过来,他们可不认为修士中有谁能深入到自家腹地而不被发现。
魔兵正要上来询问,却见绮罗脚步不停,速度陡然加快,两把不会反光的弯刀在黑暗中浑不见形,魔兵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采取抵抗,头颅就在无声无息中落下,仿佛被一把无形利刃分尸,躯体也在抽搐着从空中落下。
绮罗脚步不停,便要继续前行,可那三具魔兵的尸体突然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他们全身青筋暴露,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粗大蚯蚓在激烈蠕动着,紧接着浑身的皮肤都变成青紫色,显然毛细血管已经全部爆裂,有的双眼眼珠霎时布满血丝,并膨胀得几乎被挤出眼眶后也跟着被炸裂。
飞溅的毒血将绮罗阻了一下,接着就有一道长着翅膀身影从空中疾驰而下,舞动一柄长戟朝她杀来,绮罗判断出对方仅仅是最低层的魔将,根基没有超过自己太多,足够应付,于是没有逃避,舞动双刀正面冲了上去。
两个模糊的身影在一团混乱又激烈的气流中互相冲击,战斗圈子正在逐渐扩大,两个身影的骤分骤合也越来越快,周围的空气随着每一次碰撞而震颤,地面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般翻卷飞溅,刀气、冰火、血炎等种种暴烈的能量交杂着不断地闪耀,四处肆虐,和卷起的气流一起互相碰撞,回旋激荡。
蓦地,魔将陡然从尘埃和肆虐的能量流中冲天而起,但他之前的长戟已经在交锋中碎裂崩溃,而且身体上多了许多深可见骨的伤痕,显然是在兵器上吃了大亏。
身在半空,魔将一声大喝,双手合握,摆出一个双手持剑的架势,伴随着仿佛蜜蜂飞舞时的嗡嗡声,一柄长剑在他双掌中凝聚出来,剑身上电光缭绕,竟然隐隐透着“劈啦劈啦”的爆裂怪音,那露出的剑身,闪动着刺眼至极的强光,仿佛他握住的是一支雷电,不断向四周爆裂辐射着强烈电光。
“停下脚步,现在转身回去,我可以当做没看见!”魔将警告道。
但绮罗显然没有服从的打算,身形如鹞子翻身一般冲出,双手双刀逆风斩出,尚未触及,带出的气势就已经充斥满了整个空间。
“哼,自寻死路,须怪不得我了!”
在方才的交手中,魔将便已瞧出对方的根基不如自己,只是手中兵器有些古怪,所以让他吃了小亏,如今有了堤防,便不足为虑,当下全力催动魔元,一股强大的血能蔓延到雷电长剑上,顿时剑上的雷霆之光也染上了一层诡丽的艳红色,在长剑上流转不停,将蓝白的雷霆电芒化为艳红色。
魔将持剑疾斩而下,一时间只见血色雷霆划破天际,劈啦爆声连连不停,声势强厉无匹,惊人至极,无数粉碎了的零散电光与寒冰烈焰疯狂席卷开。
似乎下一刻双方就要爆发最激烈的冲突,绮罗的双眼突然生出怪异的变化,瞳中有瞳,其眉心处也仿佛有另外一只眼睛睁开,随后当她的弯刀与血色雷剑接触之时,血能湮灭,雷光消散,魔将以庞大魔元凝聚起来的兵器就此消失。
利芒一闪,魔将就被斩成了三段,尸体从空中落下,魔魂回归魔心血池。
绮罗双瞳的异象消失,她的身形晃了晃,从空中跌落下来,但还是稳住了平衡,似乎有些用力过度的迹象,周身兀自有残余雷电蜿蜒缭绕,一时间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霹雳狠狠劈中,剧痛、麻木且混乱不堪,显然是没能完全消除魔将绝招的力量,被余劲所波及。
不过随着她第二次开启瞳术,残留的雷劲很快消散无踪,彻底湮灭。
再也没了阻挡,绮罗继续前行,只要再过百丈的距离,就能进入禅渡界。
在最后一方区域“天庭界”开启之后,似乎是出于某种规则,在九界齐现后,相互间再也没了空间壁障的阻隔,全部连通,可以自由通行,不必再等每月两次的空间壁障弱化机会或者使用破界之心。
然而,眼看即将通过边境,却有一道身影拦在了绮罗的面前,对方似乎早已料到绮罗的行动,早早地等候在那里,看到绮罗的时候,也没有意外的表情,相反的,反倒是绮罗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模样。
“少主……”
慕长生用平静的语气道:“回去吧,现在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绮罗握了握手中的弯刀,坚定道:“如果我一定要闯过去呢?”
“要么杀死我,要么被我杀死,没有第三条路。”
“少主,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跟我一起离开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就跟我之前说的那样,你我一起退隐吧,离开这纷乱杀戮的江湖,别去管什么人魔战争了,将灵瞳族交托给天渊真人吧,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族人……”
“住口!”慕长生一声大喝,阻止了绮罗,“解开灵瞳一脉的诅咒,重振千年前的荣光,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岂能随随便便让给别人!这项艰巨的使命,我已经完成了一半,岂可半途而废?你一直伴随在我的身边,应该知道我为了这一目标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的屈辱,眼看就要完成了,你跟我,要我放弃,这可能吗?”
一反常态,慕长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情绪显得异常激动。
然而,绮罗没有退让,她争锋相对道:“正因为我目睹了一切,所以我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荣耀,而是一道枷锁,一道束缚着少主的枷锁!从幼时起,这道枷锁就一直压在少主的身上,而且随着年岁越来越重,带给少主的伤害也越来越大,它强迫少主去受苦、受辱,去做违心的事,令你不得自由,已然成为少主你的心魔,所以必须要打破它,抛弃它,才能将少主你从不自由的牢笼中解救出来!”
“心魔?没错,这份责任的确是我的心魔,如果不是我现在走了魔族修炼的法门,只怕根本渡不过道心拷问这一关。可是,正因为这是我的心魔,所以我才不能逃避,一旦逃避了,这一心魔将永生永世的出现在我的噩梦中,只有直面它,消灭它,才能让我从不见天日的樊笼中挣脱出来,你若真心为我着想,就该同过去一样,在背后支持我,而不是瞒着我偷偷去联系别人。”
“走的方向错了,哪怕走得再远,也只会错上加错。用现在的方式,就算少主你达到了目的,从樊笼中挣脱出来,也只会瞧见暗无天日的深渊,再也见不到光明。这样做,不过是从一个小的樊笼,跳到了一个更大的樊笼。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少主,我求你了,快回头吧!”
慕长生的背后正是禅渡界,所谓回头,既是两种意思,也是一种意义。
“我说过了,哪怕前面就是万丈深渊,我要强行跨过去!这片天地就是最大的樊笼,哪来自由可言?我为灵瞳族付出了这么多的心血,岂能任由他人摘取桃子,将大好的功绩让给别人,让他成为本族的英雄、救世主!到了这一步,谁也不能阻挡我继续向前,要么一飞冲天,挣脱樊笼,要么一沉到底,万劫不复!”
无论绮罗如何苦求,慕长生仍是心坚如铁,不为所动。
无可奈何,绮罗决心硬闯,她将双刀一合,凝成一柄双刃刀,同时催动灵瞳异能,湮灭一切灵元,运使禁术,激发最强的力量,正面冲了过去。
慕长生冷哼一声,似是不屑,他没有召唤任何法宝,直接搓掌成刀,毫不退避地绮罗的双刃刀硬拼,厉烈的冰火真气横流四溢,环环而出,重重相扣,宛如光环交错,撞击声沉闷而惨烈。
每一次交锋都会给绮罗带来一阵剧痛,尤其双瞳,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刀锋也会因为交锋而生出裂痕,只是转眼又会恢复,而且刀上流转的光华越来越灿烂,映得刀锋更加凛冽,就像是一位始终浴血奋战的勇士,虽然身上伤痕越来越多,但他却在不知疲倦地搏杀中,将生命演绎得越来越精彩。
“没用的,过去的你便不如我,现在你我之间实力的差距就更加大了,不谈我早已熟悉你在招式上的变化,光是彼此的根基,就已是天壤之别,你哪怕将双瞳弄瞎,也无法让我退上半步,放弃吧!”
只是元婴境的绮罗,对上已经成为界域强者的慕长生,说是蚍蜉撼树也不会过,光是反震的劲力,就能令她受创,然而明知必败,她仍没有退上半步,只是将全部精气神都贯注于手中的弯刀中,刀从意、意从刀,心意交融,长刀如我,充满一往无还的坚强气魄。
绮罗的每一刀都累积着上一刀残余的刀势,重重叠加之后,如同滚雪球那样膨胀,百招过后,刀芒之威和夹带的真元之强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极限,而且她还在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可是,这样的变强并不足以弥补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哪怕绮罗再增强百倍,也不能对慕长生望其项背,而她手中弯刀出现的裂痕也越来越大,渐渐超出了治愈的速度。
“没用的,退下吧!”
慕长生已然不耐,催动魔元就要将绮罗擒下。
可就在这时,绮罗的刀法骤然一变,不再正面交锋,而是化实为虚,幻化出千万条银蛇,漫天钻动,变幻莫测,如真似幻,凭借对招式的熟悉,提前避开了慕长生的这一掌。
“我再说一次,没用的,退下!”
慕长生掌心一翻,便好似乾坤翻转一般,彻底将绮罗兜住,无论她的刀法是刚是柔,是虚是实,都毫无意义,被这一掌彻底罩住。
就在绮罗即将被俘的时候,她手中的弯刀似乎承受不足连番碰撞带来的伤害,终于破碎开来,结果刀身中爆发出一阵无比白炽的光芒,宛若一颗太阳掉落出来,强光充斥了每一寸空间,比旭日还要猛烈,比闪电还要耀眼,即使是瞎子也可以凭着皮肤的灼痛来感知到它的存在。
这种特殊的光专门克制灵瞳族的双眼,就算慕长生的修为超出绮罗太多,也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视觉。
绮罗从掌劲的缝隙间穿过,马不停蹄,全速朝着禅渡界疾驰而逃。
慕长生没有转身追赶,仿佛在拒绝“回头”这一动作,他叹息道:“我给过你许多次警告了,包括之前的魔将,为何你就是不听?”
虚空浮动,涟漪震荡,一支利箭从绮罗前方的空间中穿梭而出,直接贯穿了她的胸口,冲势不减,带着绮罗落回慕长生的面前。
“没用的,你我知晓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弟,你的心思,我又岂会不明白。”
绮罗抬起头,她的双瞳因为承担了超出界限的压力,流出鲜血,但她浑不在意,而是道:“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回头吧!少主,我求你了,同我一起离开吧!”
她无视伤势,强行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就要越过慕长生,继续前行。
“不要逼我!我说过了,你要过去,要么杀死我,要么被我杀死,没有第三条路。”
“少主,没人在逼你,是你在逼你自己!我求你了,回头吧!”
绮罗哭诉着,她的脸上血和泪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泪。
从拥有记忆起,慕长生还从未见过绮罗露出这般祈求的表情,哪怕郎心如铁,也禁不住软化,意志瞬间动摇了,任由绮罗越过了自己。
——我喜欢给别人种下不可预知的变数,却不喜欢自己这边生出变数,所以要尽可能的消灭变数,知道了吗?
一句话闪过脑海,不及思考,慕长生反手就是一掌拍出,正中绮罗的后背,登时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绮罗僵硬了身子,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慕长生的背影,用最后的力气道:“少主,回头吧……别再伤害自己了……别再让自己痛苦了……少主,别再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少主,绮罗再也不能保护你了……少主……少……”
声声切切,俱是关心。
没有丝毫埋怨,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绮罗心中仍是放不下那人。
从始至终,她不曾为自己想过半分。
“回头?我早已回头无路,哈哈哈哈哈——”
黑暗的荒野上,回荡起如泣如诉的笑声,似悲凉,又似疯狂,只骇得万魔噤声。( )
第1061章 人族的底牌
禅渡界。
在临时布置起来的祭坛上,古寒真人舒云隽小心翼翼的将两枚破界之心放在祭坛中心,随后掐诀起咒,开启仪式。
根据从慕长生手中得到的情报,将两枚破界之心一起使用,把两个召唤的名额用在一人身上,就可以突破规则的限制,召唤出天人六重境的修士,魔族就是以此法召唤出了超越魔王级数的笑藏魔君。
如灵璇真人这样明明只是五重境,却拥有远超界王境战力的强者终究凤毛麟角,而且灵璇真人的强大之处在于她还有一件前道器,可以与之融合,发挥出后天道器的威能,若排除了这一点,她和那些最顶尖的界域强者并没有差别。
其他门派或许也有器灵转世的修士,但境界却并非如灵璇真人一般恰好在天人五重境,另外要找到道器的器灵转世,着实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因此,比起召唤两名顶级的界王境强者,还不如召唤一名顶级的长生境修士,毕竟这一个境界的跨度,象征了无限的精元和不死的肉身,修行界的标准,从来都是上级战力压制复数下级。
至于情报作假的可能性,尽管不能说没有,但罗丰等人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小,毕竟众人手头上就有两枚破界之心,随时可以验证真假,慕长生就算要掺假,也不该在这件很容易就能验证的事情上作假,相反的,为了引诱众人上当,他更应该保证这些容易进行验证的情报为真,如此才能取得信任。
关于召唤的对象,众人也进行过认真的商讨,毕竟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什么门派之别都放下了,只求能最大限度的增加己方的胜算,再也没人出于私心,而非得要求必须召唤自家的长辈。
在选择的条件上,第一项便是要克制尊天神皇的神通,这一点比其他的都重要,甚至战力上弱一些都没有关系,因为眼下最强的敌人就是尊天神皇,也是最难闯过的一关,所有将要制定的战术都围绕着如何击杀他来进行,至于其他的魔君魔王,其实并不难应付。
可以说,只要杀掉尊天神皇,人族便拥有了九成的胜算。
对付窥心神通,禅渡宗和太上教是此道高手,前者的四大皆空,断灭七情六欲,后者的清静无为,乃至太上忘情,都能泯灭杂念,谨守一心,不让外人有窥探的机会,其余门派虽然也有相关的功法,可终究不如这两派擅长。
不过考虑到太上教几乎全军覆没,而且有不少修士被蛊惑入魔,成为魔族的傀儡,尤其是那些魔变生灵,其中大部分来自太上教、龙傲宗和万兽宗的弟子,如果召唤太上教的真人,说不定会被魔族利用,比如其中恰好有与此人关系亲密者,那便容易被影响心性,从而横生变数。
相比之下,禅渡宗弟子倒是大部分都还幸存,召唤他们的长辈,为了保护这批弟子,此人也会拼尽全力,不管有丝毫保留。
最终定下的人选,乃是禅渡宗般若堂首座了寂禅师,其所合道种为寂灭大道,所修功法为《日照琉璃经》,修得琉璃光王体,以琉璃为名,乃取琉璃之光明透彻,以喻清静无染,最是克制窥探精神心念的神通。
《日照琉璃经》出自佛门镇教经文《琉璃药师经》,其象征的乃是药师佛的左胁侍日光菩萨,全名日曜菩萨摩诃萨。
日光菩萨与月光菩萨在东方净琉璃国土中,并为药师佛的两大辅佐,也是该佛国中无量菩萨众的上首菩萨,他与药师佛的关系甚深。当时的电光如来甚为赞叹,劝梵士改名医王,二子改名为日照,月照。这位蒙受电光如来咐嘱的梵士,成佛之后就是药师如来,两个儿子也就是两大胁侍。
日光菩萨的名号,取自“日放千光,遍照天下,普破冥暗”的意思。此一菩萨持其慈悲本愿,普施三昧,以照法界俗尘,摧破生死之暗冥,犹如日光之遍照世间,故取此名。
召唤仪式进行得非常成功,正如诸人推测的那般,慕长生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作假,了寂禅师顺利被召唤出来,他似乎还在进行禅定,现身的刹那,便显现出药师佛的虚影,其左手执持药器无价珠,右手结三界印,身着宝佛衣,结跏趺坐于莲花宝台,台下隐隐有十二神将的模糊影子,光是瞧见人,就感到一股宁静安详的意境在心头流淌,抚平众人心头的烦躁。
了寂禅师睁开眼,瞧见围观着他的众人,却是灵心一点通,仿佛猜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诸位施主,如此兴师动众,有什么是贫僧能帮上忙的吗?”
看到这里,罗丰便转身离去,接下来自然会有人向了寂禅师解释发生的一切,不需要他来插手。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理,其余如洪馗、伊脩、司空玄等人也各有各的任务,彼此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来推进战略,布置针对尊天神皇的布局。
片刻后,罗丰来到唐英妃暂时居住的场所,方一踏入,便听得打斗的声响,却是唐英妃在同秋璃进行切磋,或者说,前者在指导后者。
只见秋璃刀掌并行,赤炎焚天煅地,其中她的刀斩出阴煞之火,她的掌却是击出阳煞之火,而无论是刀罡、掌劲还是炎流都充满了灾难的气息,使得半空中乌云滚滚,雷霆弥补,充满了劫数的味道,乍一看,还以为有谁即将渡劫晋级。
经过这场人魔战争的磨炼,秋璃已经将《四柱神煞经》中术法和《大自在截运妙法》中的武学熔炼成一炉,做到术武并行,随心而发。
不过相比秋璃的疯狂进攻,不断在半空中变幻身形,甚至瞬间幻化出千百道分身,唐英妃却是立于原地不动,只偶尔一出手,就化去秋璃的层层攻势,双方高低立判。
这时就见唐英妃打出一道法印,恰好正中秋璃招式的要**,将那一处的元气截走,顿时就就听霹雳连响,每一声都仿佛在人脑海深处直接响起,紧接着便是各种幻觉、幻听、幻视,各种酸甜苦辣、香臭、痛麻痒的奇异感觉,包括喜怒哀乐等情绪都不可抑制地一股脑涌现出来,乱七八糟毫无逻辑地搅在一起。
眼见要被自己招式的反噬所吞没,秋璃大喝一声,真元衍化成一只巨大无伦的如意截天手,突然从极高处的天穹降下,将这团即将爆发的精神冲击牢牢握在掌心。
这只手的掌心纹理隐隐勾勒出一座座山川,一条条大河,无数生灵繁衍,当掌心张开时,能轻易遮蔽住这一方天空,五指垂下,如同五座顶天立地的山岳,将四面八方封锁、镇压住。
充满灾煞之气的汹汹烈焰煅烧着,在巨掌表面燃成一片鎏金火海,看上去极为恐怖,仿佛末日邪神伸出的灭世之手,但那团可怕的精神力风暴却一直被死死封镇在巨掌的掌心,慢慢削弱消弭,最终被一举掐灭。
另一边,唐英妃依旧安然端坐着,四周没有任何屏障,任由精神幻象冲击,但她就像是身处另外一片时空,明明就在那里,却怎么也碰不到,精神冲击就像空气般在她身旁流淌,而她的双眸眼波变幻不定,隐隐折射出涟涟霞光。
她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顿时四周残存的精神能量凝聚起来,形成一柄半黑半白的长枪,带动一片片虚空塌陷扭曲着,一个个深邃无比的黑色通道生了又灭,灭了又生,环环相扣,旋转着向秋璃吞噬过去。
秋璃正欲蓄招防御,惊觉这波攻击看着明明还在百丈外,下一刻,摧肌裂肤的锋芒就已经压到她的胸前。
不是攻击瞬间加速,也不是空间挪移,而是唐英妃将中间的那段距离截走了,就像一根原本十丈长的绳子,被缩短成了一丈,中间的九丈绳子全被取走了。
这种方式看起来跟空间挪移非常相像,其实有着本质的不同,最明显的地方就在于没有半点空间波动,长枪一直都是以正常的轨迹与速度飞行,但是从几十丈外到眼前的那一段飞行时间被硬生生地删除了一样,这点就连武者的直觉都感应不出来,给人一种就像是自己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忽然失去的错觉。
奇变之下,秋璃已经来不及蓄力,由原本的应对充裕,变成仓促接招,她双掌齐出,在长枪即将把自己刺透之前死死夹住,原本悬浮在头顶上的如意截天手也迅速落下,抓住枪身。
这种毫无花巧的力量僵持,令秋璃不但去向受阻,而且脚下裂地成坑,大地剧震,沿着长枪的去向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好不容易才扭转了方向,斜着推向了天空。
“不打了,临阵磨枪,做到这种程度就足够了,再打下去就没意思了。”
秋璃连忙摆手认输,阻止了唐英妃继续出手的念头。
唐英妃也不强求,从空中落下,评价道:“还不错,你已经修炼到问道境所能达到的极致了,想要继续深入修炼《大自在截运妙法》,必须先提升你的境界,或者提升根基修为。”
秋璃一边平复真元气息,一边不满意道:“可还是不能稳赢一名王级天魔,单打独斗胜算不大。最后一战,对付尊天神皇肯定没我的份,实力差距太大了,人家吹口气就把我给吹死,可我也不能掉身价的去对付小兵,王对王插不了手,好歹要做到将对将吧。”
罗丰这时步入道:“以师姐的修为,拖住一名魔王应该不难,再联手黄泉等人,就有不低的胜算。”
“可我还是想一对一的取胜,如果需要联手他人的话,那就不是我拖住敌人的战力,而是敌人拖住我方的战力了。”秋璃道。
唐英妃淡淡道:“杀死一名魔王有什么难的,使出《大自在截运妙法》中的最终式,足够你越阶击杀任意一名界域强者,以你现在对经文的掌握水平,应该能使用这一招了。”
论对《大自在截运妙法》的掌握,罗丰可比不上秋璃,他修炼的东西太多也太杂了,导致每一样都没有达到最顶级,而且他更擅长武道,《大自在截运妙法》却是偏向术法,在修炼的时候,他习惯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万屠诛邪录》、《凰龙剑诀》上面,尤其是最近越来越多的使用诛仙剑阵,促使他更加用心的学习剑法和阵法。
相比之下,秋璃只主修《四柱神煞经》和《大自在截运妙法》两门,并不算多,融会贯通后,超过罗丰是很正常的。
“你是说那招跟敌人同归于尽的禁术?万法归无,抹灭一切,将自己的存在和敌人的存在一起从世上消除,这种禁术还是算了吧,我宁可选择那些激发潜力,短暂爆发修为的禁术,再怎么遭受反噬,只要留一口气在,事后总归能救回来,可用了那一招,别说保住一条命,世上都没你这个人了,也不知道最初创作这一招的人到底是怎么想出来了,反正像我这样追求轰轰烈烈走一遭的人是坚决不会用的。”
秋璃撇了撇嘴,对唐英妃提及的禁招不以为然,反过来唆使道:“你倒是可以试着用这一招来对付尊天神皇,虽然有境界差距,成功率不高,可万一成功了呢,那可就皆大欢喜了。”
“若有必要,本宫会使用的,至于别人是否记得本宫的名讳,根本不重要,不过是一群俗人罢了,他们的尊重又值得几个钱?他们在清明给你上几炷香,你还能活过来不成?”唐英妃不屑的说道。
“是是是,您老人家境界高远,视富贵如粪土,视虚名如浮云,可你的行宫里,粪土的数量是数一数二的,我看玉洲就没人比你拥有更多的粪土。”
秋璃发了几句牢骚,随后见罗丰有正事要跟唐英妃商谈,便没有留下旁听,摆摆手离开了。
“师……月湖天君,”罗丰见唐英妃突然瞥来一道凌厉的目光,连忙改口,“不知道宗门可曾留下对付尊天神皇的底牌。”
“有,在我闭关的时候,那群老家伙塞了一件东西给我,估计是料到魔族会作弊,所以干脆无耻对无耻。”
唐英妃掌心一翻,出现了一枚色泽艳丽的珠子,珠子的表面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脉动着,整体由接近气体的无数对称曲面构成,曲面不断转动着,变幻着各色光芒,美丽到令人痴迷。
“这是万劫珠,可以强行引发一个人的天劫。”( )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万劫珠
唐英妃身上有宗门留下的对付篆颅皇的底牌,这并非是罗丰心血来潮的猜测。
在尊天神皇真身出现后不久,唐英妃就从封印状态中苏醒过来,要说全是巧合,未免巧合过头了,如果反过来思考,解开封印的契机就是感应到尊天神皇的气息,非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那便说得通了。
考虑到这场人魔战争的境界限制,一枚破界之心最多只能召唤一名界王境的修士,而在六道宗,界王境第一人唐英妃当之无愧。
灵璇真人配合道器轮回笔,或许有不下于唐英妃的实力,但她常年隐居,知悉者甚少,名气上远不如习惯抢主人家风头的唐英妃,而且灵璇真人太久没跟人斗法,实战能力着实叫人担忧,因此如果宗门要挑保存底牌的人选,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唐英妃。
“原来这就是本宗的镇教法宝,先天道器万劫珠。”
罗丰细细观察了一番,从外部并不能感受到什么,仅仅是一颗漂亮的珠子,大道气息深藏内敛,如果不是事先知晓这就是万劫珠,只怕会当做一颗很普通的珠子。
不过当他运转《四柱神煞经》的心法,引动先天劫难气息的时候,立即便与万劫珠产生了共鸣,一副末日降临,大千破碎的景象映入脑海。
只见一片浓厚如幕的火烧云在天穹之上郁积酝酿,带着绸带状缭绕火焰轰然罩落,一个碧波水纹形成的的巨大琉璃光罩,裹着无数乱撞乱飞的冰雹以及一道道冰霜冻波徐徐升起,水火相互激荡,同时又有巨大的黑色浊云组成怪蟒一般的龙卷风涡流,带着赤红色的妖异闪电,将水与火混绞成一锅沸腾的能量海啸,伴随着滚滚如雷的殉爆声,呼啸翻滚着,在大地上肆虐着,撕裂开一道道狰狞的裂缝。
命中注定,在劫难逃。
一种无论怎么反抗,都抵挡不了的绝望感酝酿四溢着。
先天道器万劫珠,是先天劫难大道的化身,掌管世间一切劫数,包括修士的天劫,故而对天人的修士可说是一件极其凶险的法宝,说是天敌都不为过,反倒是肉身境修士,晋级不需要渡劫,反倒不惧怕这种能力,虚空境大能亦是相同。
唐英妃没有在初次交手的时候,就使用这件道器引发尊天神皇的第九重天劫,一来当时的情况并不算凶险,她一个人可以应付,没必要动用万劫珠,二来尊天神皇是积年的八重不朽境强者,积累雄厚,谁也不敢保证,如果强行引发天劫,他是会陨落在天劫下,还是成功渡过天劫,晋级天人九重境。
如果是前者倒也罢了,皆大欢喜,可以提前宣告这场战争结束,如果是后者,那可就是资粮于敌,嫌自己的敌人不够强大,特别帮助他变得更强大。
某种意义上万劫珠是一把双刃剑,如何选择使用的时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与其仓促暴露自己的底牌,倒不如好生谋划,一击致命,这些道理唐英妃都非常清楚,所以哪怕她骂尊天神皇骂得再凶,也没有使用万劫珠,如此一来,反而遮掩了这张底牌的存在。
另外,唐英妃能控制渡劫的时间,及时现身阻挡尊天神皇,原因也在于此——万劫珠既然能提前召唤天劫,同样也就能提前结束天劫。
从唐英妃目前是六重长生境来看,她其实是想一口气突破到七重境的,可惜没能成功,中途给打算。
罗丰将万劫珠交还给唐英妃,问道:“第六重天劫是精元之衰,第七重天劫是气元之衰,第八重天劫是神元之衰,第九重天劫是什么?”
“是道心之衰,一旦天劫发动,渡劫者将会渐渐遗忘自己证道的目的,忘记自己为何而修行,甚至失去修行的动力,沦为得过且过的心态,不再去修炼,更严重者,会遗忘掉记忆,失去自我的**性,无法区分你、我、他的差异,成为如行星意识一般的混沌体存在。”唐英妃回答道。
罗丰闻言,皱眉道:“居然也是跟三大衰劫一样的渐进式天劫,如此一来,即便引动尊天神皇的?劫,只怕也无法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
不比天人前五重天劫的一波流,渡过就晋级,不渡过就败亡,天人后四重天劫都是一种漫长的过程,比起修为、根基等因素,更考验综合的能力。
从天劫的危险程度来看,其实后者远比前者更可怕,就好像人能躲过迎面撞来的马车,却躲不过掺杂在事物中的慢性毒药,尤其是道心之衰,这种意识层面的衰竭,防不胜防,也许天劫已经发作了,当事人仍一无所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往往已然病入膏肓,无法可救。
可对于想利用天劫来压制尊天神皇的罗丰等来而言,道心之衰还不如前五重天劫的任意一重,就算他们想跟尊天神皇打上一场旷日持久的僵持战,只怕尊天神皇也不肯答应,一旦意识到自己被引发了道心之衰,尊天神皇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寻求决战。
唐英妃道:“无妨,万劫珠可以提前催化道心之衰生效的速度,只是要把握好程度,过犹不及。”
罗丰点了点,这道理他自然清楚,虽然加快速度能强化道心之衰的影响力,可反过来也意味着缩短了渡劫的时间,一个不小心,让尊天神皇成功渡劫,临阵突破,那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珠子对本宫无用,你拿去吧。”唐英妃将万劫珠扔回给罗丰,“使用法宝的时机,你比本宫更清楚。”
罗丰想了想,便没有拒绝,痛快地收下,随后告退离开。
只是到了门口,他停住脚步,没有转身,就这么不礼貌的问道:“我之前回到的‘过去’,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英妃沉默了一会,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对你而言,是真的,对我而言,亦是真的,但对你和我而言,却是不真实的。”
“……我明白了。”
再无疑问,罗丰迈步离开。
通天古书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俩卖的什么关子,为什么单独分开是真实的,放在一起就是假的?还有,她刚才用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本宫’,倒是耐人寻味,莫非是念着旧情?”
罗丰却是没有理会,一路朝着九幽**的暂居之所走去。
可能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九幽**和唐英妃一个住在东边,一个住在西边,没了碰头的机会,也就能避免矛盾的发生。
两人倒是非常清楚彼此水火不容的性格,与其都挤在一座山头上,倒不如以山为限,将彼此隔开,互不见面,如此就有了缓冲的余地,不至于让众人难办。
不过这样的处理,也意味着谁也不肯退上一步,令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颇感无奈。
途中,伊脩突然从天而降,落在罗丰身前,道:“天渊道友,久违了,有件事却是要来麻烦你。”
“什么事?”
“魔族有一种能令受伤者发生异变的怪毒,此时想必天渊道友一定知晓,不知可有应对的方法?”
罗丰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想到来问我?”
伊脩笑眯眯道:“其实在下先去问了端木道友,而他说,天渊道友你大概会有解决的办法。这毕竟是个大难题,前次大战中,我方利用了诛仙剑阵,在战局上稳占上风,伤亡甚少,加上避开了直接的接触,因此中毒异变者寥寥无几,但相同的方法很难用第二次,以天庭掌教的智慧,肯定不会让咱们再次依样画葫芦,现在若不解决这一问题,等到下次开战,我方必然会受到掣肘,难以全面施展,在战术布置上,也免不了要束手束脚。”
罗丰想了想,道:“魔变异毒的原理我并不清楚,但它无疑是一种传染病,而对付传染病有一种通用的法子,牛痘和天花的故事可曾听过?”
以伊脩的智慧,自然是一点就通:“哦,那么最关键的问题,那头得了牛痘的牛在哪里?”
“本宗有一名弟子方星熊,他曾在二十多年前中过类似的怪毒,但估计当时魔族尚未完成这种毒,毒力并不强,因此他幸运地挺过了魔变,又重新恢复人形,依照道理,他身上应该有对付这种怪毒的抗体,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罗丰建议道。
“明白了,多谢道友告知,在下这就去找人。”
突然伊脩用纸扇一拍脑门,似乎是想起了某件事,又问道:“在下有个疑问,听闻天渊道友有一尊化身——也是端木正告诉在下的——其智慧较之我等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眼下急缺人手,为何不让他也出来帮忙呢?”
罗丰道:“我的这具化身非常危险,他并没有特定的行动目的,只为兴趣而活,而他的兴趣又是一息百变,无可捉摸。若是请他帮忙,他说不定会透露我的情报给魔族,就算我下令制止,他也会想到法子绕开我的命令限制,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打算让他现身。”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遗憾,我本人非常欣赏他在羽化界的那一场布局,弃子造势,同样是在下非常擅长的手法,虽然这种手法容易得罪人,很难被他人所接受,但必须承认,从结果来看,它反倒减少了伤亡。”
在地皇陵的那场争斗中,伊脩便用了相同的策略,把跟自己意见相左的同门当做弃子牺牲掉,从而集合了愿意听从自己智慧的同伴,争取到有利的形势,并笑到了最后,归墟教是除六道宗外收获最大的一员。
罗丰深深看了一眼伊脩,道:“也许真是如此也说不定,但若能尽善尽美,为什么不追求最好呢?也许这样的可能性很小,可如果一开始就选择弃子,那就等同将这样微小的可能性都抛弃了,永远也得不到满分,作为掌管他人生死的布局者,我觉得有点理想主义并不是坏事。”
伊脩却有不同的意见:“正因为掌管着他人的生死,所以才更需要抛弃这种天真的想法,因为有时候为了这么一个天真的想法,会让更多不必死的人白白牺牲,那样岂不是本末倒置?正因为掌管着他人的生命,所以才更要有背负骂名的觉悟,权利和义务是相当的,我们布局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追求理想,而是为了让更少的人牺牲。”
“最少的牺牲就是没有牺牲,从想着该牺牲谁的那时刻起,作为布局者就已经失格了,我认同不得不的牺牲,却不认同应该的牺牲,没有谁是应该被牺牲的,包括你我都是棋局中的一子,谁也不比谁更高贵,当你思考着该牺牲谁来换取优势的时候,潜意识中就已经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同伴之上了,习惯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力,很容易越陷越深。”
“……看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比起失败后的悔恨,在下宁可选择胜利后的指责。”
伊脩打了个哈哈,没有继续同罗丰争论,到了个歉,告辞转身离开。
通天古书看着伊脩的背影,狐疑道:“这家伙突然跟你说这些话做什么,难不成是要请你去做敢死队成员?还是他准备把你当做诱饵,将尊天神皇勾引进入陷阱?小心啊,这家伙虽然跟你的化身不同,但也是**裸的利益为上者,魔教弟子的德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如果能增添几分胜算,我倒是不介意冒下险,但这是在提前告知的情况下,如果他在背后算计后,我却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相信以他的智慧,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罗丰有些在意伊脩的想法,但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情急需处理,只能先放到一边,正如伊脩之前所说,现在人手紧缺,容不得他再多管闲事。
只是这一件事情,现在若不问,将来怕是没有机会了。
继续原来的路程,罗丰一路来到九幽**暂时居住的行宫,通报得到许可后入内。
没有太多寒暄,罗丰开门见山的问:“敢问前辈,要怎么样才能恢复素媚的意识?”( )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相离之花
“你居然向本座问这个问题?”九幽**面上略显怪异之色,
或许在其他不相干者的眼里,素媚本就是她为了复活而准备的转世之身,就算夺舍了也说不上谁对谁错,甚至还会觉得天经地义,就如同父母要求孩子孝顺自己一般,可对于素媚来说,九幽**的的确确就是生死仇人。
两人虽无仇人之名,却有仇人之实。
素媚最终愿意接受夺舍的原因,九幽**在接收素媚的记忆后,自是一清二楚,所以她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位天渊真人必然会跟自己存在矛盾。
只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她确认天渊真人并不是一个不顾大局之人,不会为私害公,只要魔族的威胁还在,两人之间的矛盾就不会爆发。
在她的设想中,就算要发生冲突,也该在这场人魔战争结束之后,毕竟若没能在这场战争中胜出,什么未来都不存在了,追究谁是谁非毫无意义,想来天渊真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谈及这个敏感的话题,平时都有意无意的避开,搁置争议。
今天对方居然突然就这个问题向自己发难,着实有些出乎意料,而且依着她的想法,对方就算想要复活素媚的意识,也该是在暗中偷偷进行,在不被自己发现的前提下搜集情报,而不是单刀直入的正面询问。
罗丰能感受到九幽**的惊讶,便道:“既然知晓答案的人就在这里,我又何必舍近求远,而且机会难得,如果等到这场战争结束,未来的变数难以预料,不一定还能像现在这样,能够直接询问前辈。”
九幽**的身份特殊,一旦回归六道宗,她的去向就好不说了,而且凭借她昔日兴教祖师的身份,如果执意不肯见罗丰,宗门必然会加以维护,罗丰也无可奈何,所以要问她问题的话,必须趁这场战争尚未结束的时候。
九幽**沉默了一会,随即开口道:“你既然如此直白,本座也不跟你绕圈子,拥有素媚记忆的九幽**,和拥有九幽**记忆的素媚,这两人只能存在一个,没有两全其美的可能,这个意思,你明白吗?”
罗丰如同没有听到对方言语中的威胁,抱拳躬身道:“晚辈明白,所以晚辈在此提醒前辈,一定要提防晚辈,切莫疏忽大意,在这件事上晚辈是绝不会放弃的!当然,至少这场战争结束前,晚辈不会有任何动作,这点请前辈放心。”
九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就是说,这场战争结束后,你就会采取行动?特意跟本座说明,你真是好胆色,六道宗从昔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发展到如今仅次于三教六宗的地位,倒也并非全是托庇前人的荫德,大江后浪推前浪,如今宗门后继有人,本座却不知该庆喜还是该惋惜。”
罗丰道:“无礼之处,还请前辈见谅,但有些事情,是晚辈不得不去做的。”
“从她的记忆来看,你其实并没有接受她的情意,你二人非是道侣。”
“她舍命救我,我便要不惜一切来救她,这和我跟她是不是道侣,没有关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本座的身份非常特殊,你若与本座作对,旁人不知情,只会当你要欺师灭祖,即便如此,你也要坚持?”
罗丰摇头道:“他人的看法与我何干,身为六道宗的弟子,又岂会在意区区一个欺师灭祖的名头?有些东西,是名声换不来的。”
九幽**微微昂起头,赞许道:“有情有义,本座反而觉得你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入六道宗门下,不过,宁可背负欺师灭祖的骂名,也要救回心爱之人,你这作风也不是那些沽名钓誉自诩正派的家伙能做得出来的,嘿,冲发一怒为红颜,本以为你是跟本座同一类人,将感情看得极淡,如今看来,却是本座看走眼了,你分明是外冷内热。”
“不敢,前辈谬赞了,晚辈只是想做自己该做的事,求一个俯仰不愧天地罢了。”
“俯仰不愧天地,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难,人们苦苦修行,不就是为了追求不必做亏心事,拥有无愧天地的能力吗?”
九幽**略带讽刺的说了一句,接着看向罗丰,正色道:“你既然用了堂堂正正的手法,本座也不屑做小人之行,便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你选择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向本座挑战,并且战而胜之,本座便任你处置,哪怕你让本座退还身体给本座的应身也同样可以,或者你选择在暗中行动,那么本座也会不择手段地对付你。在六道宗,永远只有强者才有决定的权利!”
两种方式各有优劣,前一种罗丰不能发挥自己最擅长的谋略,必须公平武斗,但九幽**既然做出了承诺,以她的身份,却是不会毁约,只要能取胜,就能安安稳稳的唤回素媚。
后一种虽然罗丰能发挥自己的所长,营造出有利于自己的环境,可九幽**却不会乖乖配合,所谓的“不择手段”,也包括了她在被逼入绝境时,选择同归于尽的可能,一旦自毁肉身,那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罗丰几乎没做思考,便做下了决定:“待这场战争结束后,五年之内,晚辈必然会向前辈发起挑战,望前辈信守诺言。”
“五年?你这是自寻死路,五年之后,你与本座的实力差距将会变得比现在更大,要想拥有最大的胜算,建议你在战争结束后,就向本座发起挑战。”
作为转世之身,九幽**拥有过去种种的修行经验和渡劫心得,哪怕境界不再,可眼光还在,修炼起来进步速度必然远超常人,因此她非常有信心拉开与罗丰的距离。
罗丰却道:“至少前辈现在还不是极道前者,而五年之后,若晚辈还活着,必然成为极道强者。”
“有信心是好事,但盲目的信心就成了疯子,迄今为止,本座还没有展现过全部的实力,或许该让你见识一下,毕竟一个合格的对手同样难寻。”
言毕,现实的景象突然消褪,出现在罗丰面前的是一片无尽的花海,无数血红的花朵妖娆美丽,竞吐芬芳,而这些花的形体十分古怪,宛若人体,花瓣上的纹路更如同一张张的人脸。
花瓣反卷如龙爪具鳞茎,形如洋葱头;叶丛生,细长尖端,状似蒜叶,肉质、带形、花萼单生,顶生伞形花序。
“彼岸花,曼珠沙华!”
罗丰瞬间认出花名,知晓这是开在黄泉之路的彼岸花,传说此花是接引之花,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铺满通向地狱的路,且有花无叶,是冥界唯一的花,而它的花香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因为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红的似火,因而被喻为“火照之路”。
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地狱,而这种花可以看成是死者们生前的记忆,由执念、眷顾、情感所凝之物,象征着人道之终,幽冥之始,先天具备致幻荧惑,遗忘洗脑的效果,传说孟婆汤便是采集彼岸花的花露制成。
彼岸花在花落后叶才生,花和叶是不能见到的,因此又被当做相离之花。
传说中守护彼岸花的是两个妖精,一个是花妖叫曼珠,一个是叶妖叫沙华。他们守侯了几千年的彼岸花,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因为开花的时候,就没有叶子,有叶子的时候没有花。
他们疯狂地想念着彼此,并被这种痛苦折磨着,终于有一天,他们决定违背神的规定偷偷地见一次面。那一年的曼珠沙华红艳艳的花被惹眼的绿色衬托着,开得格外妖冶美丽。
随后神怪罪下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接着曼珠和沙华被打入轮回,并被诅咒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世间受到磨难。因为彼岸花的花香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所以曼珠和沙华的每一次转世,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的香味就能想起前世的的自己,发誓不分开,随后在下一世再次跌入诅咒的轮回中。
“彼岸之花,相离之花,前辈是想寓意什么吗?”
罗丰抬眼望去,只见彼岸花无风摆动,每朵花卉都仿佛化为一名或清纯娇俏、或妩媚妖娆的女子,满天飞舞,勾魂摄魄,似乎能直接撩拨起每个人心底潜藏的****,又似乎在述说着自己的故事,有两小无猜,有海誓山盟,也有虚情假意,嫉妒占有,有患难与共,相敬如宾,也有大难临头各自飞,因爱成恨……
种种幻象意境,演尽男女之情世间百态,让罗丰如坠万丈红尘,在识海中掀起狂澜。
不过,所有生出的欲念,转眼就被转移到化身的身上。
罗丰不为所动,催使由九幽**所创的《六道轮回法》,背后浮现一个六道轮盘,转动间六天景象便已充斥整个无边花海,将数已亿万计的彼岸花鲸吞纳入,紧接着轮盘发动,如同巨大石磨般迅速轮转起来,要将所有的彼岸花都碾磨成碎粉。
每一枚彼岸花被碾碎的时候,都会出现一段破碎的记忆幻象,青梅竹马、梦中情人、偕老爱侣、欢喜冤家、负心人……诸般种种,都一并消亡,正如世间一切美好终将逝去,一切有情皆难逃白骨、尘土的结局,生死无常,色香还虚。
再放不下的执着,再舍不掉的卷帘,最终也将回归寂灭……
“我也同样证见过先天寂灭大道,这种手段对我无用!天衰神老坠无间!”
罗丰只是精神略微恍惚,便立即清醒过来,打出轮回极招,瞬间所有的彼岸花都为之枯萎,它们仿佛化成了一句句干枯的僵尸,显得极为痛苦、怨毒,张开大嘴向天嘶吼,那叫声撕心裂肺,凄惨怨怒,已不是人类所能想象的声音。
传说中,在地狱里,那些受了亿万载苦刑的罪人,在消除了罪孽之后会被埋在通往黄泉的土地中,休养已经残破不堪的魂魄,用自己的尸骸种出彼岸花,供养地狱中的冥神。
当彼岸花三开三谢之后,这些罪人便会重入轮回,脱离苦海。反过来,若彼岸花被人强行摘下或者践踏摧毁,便等于彻底绝了它们最后希望,由此引发的怨恨当真足以撕山沸海,泣鬼惊神。
罗丰亦没料到,这些彼岸花被消灭后,反而引爆了更强烈的精神冲击,当下万念暴动,恨意滔天,爆发出来的力量冲毁了轮回磨盘,将他也一并吞没。
当罗丰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宫殿之外,先前经历的种种,宛若一场大梦,就连自己是否曾跟九幽**动手,相关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
“这就是生死簿真正的力量么……”
管中窥豹,罗丰见识到了先天道器的恐怖,尤其是这份力量仅是生死簿的冰山一角,目前受限于九幽**的修为而无法发挥全部的威能,未来会随着九幽**实力的增长而增长,这就是为何九幽**会认为,再过上五年,彼此实力的差距会变得更大的底气由来。
“但还不足以让我放弃。”
罗丰在心中念了一句,接着便不再去想这件事,转身离开。
……
山子熏的住所。
“你真有完善诛仙阵法的方法?”
山子熏看着登门拜访,却一点也不熟悉的伊脩,好奇地问道。
说实话,目前经由她和罗丰所推算出来的诛仙剑阵,尽管和真正的诛仙剑阵存在差异,但相异的地方并不多,可以称得上是人力的极限了,想要再进一步完善,除非是找到真正的诛仙阵图。
“与其说是完善,倒不如说是强化,我不能保证除去破绽,却能保证掩盖掉破绽,令尊天神皇无法像前回那样,轻松找到可以趁虚而入的机会。”伊脩摇着纸扇,笑眯眯的说道。
“究竟是什么方法?”
“不知道道友,可曾听过干将莫邪的故事?”
(造化斋主:昨天的故障,倒是炸出了不少潜水的读者,因为这本书是买断的,所以后台看不到那些在书城订阅的数据,一直以来,在下都不知道自己这本书在书城的情况究竟如何,如今一看,倒是多出了不少信心和动力)( )
第1063章 相离之花
“你居然向本座问这个问题?”九幽**面上略显怪异之色,
或许在其他不相干者的眼里,素媚本就是她为了复活而准备的转世之身,就算夺舍了也说不上谁对谁错,甚至还会觉得天经地义,就如同父母要求孩子孝顺自己一般,可对于素媚来说,九幽**的的确确就是生死仇人。
两人虽无仇人之名,却有仇人之实。
素媚最终愿意接受夺舍的原因,九幽**在接收素媚的记忆后,自是一清二楚,所以她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位天渊真人必然会跟自己存在矛盾。
只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她确认天渊真人并不是一个不顾大局之人,不会为私害公,只要魔族的威胁还在,两人之间的矛盾就不会爆发。
在她的设想中,就算要发生冲突,也该在这场人魔战争结束之后,毕竟若没能在这场战争中胜出,什么未来都不存在了,追究谁是谁非毫无意义,想来天渊真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两人都默契地没有谈及这个敏感的话题,平时都有意无意的避开,搁置争议。
今天对方居然突然就这个问题向自己发难,着实有些出乎意料,而且依着她的想法,对方就算想要复活素媚的意识,也该是在暗中偷偷进行,在不被自己发现的前提下搜集情报,而不是单刀直入的正面询问。
罗丰能感受到九幽**的惊讶,便道:“既然知晓答案的人就在这里,我又何必舍近求远,而且机会难得,如果等到这场战争结束,未来的变数难以预料,不一定还能像现在这样,能够直接询问前辈。”
九幽**的身份特殊,一旦回归六道宗,她的去向就好不说了,而且凭借她昔日兴教祖师的身份,如果执意不肯见罗丰,宗门必然会加以维护,罗丰也无可奈何,所以要问她问题的话,必须趁这场战争尚未结束的时候。
九幽**沉默了一会,随即开口道:“你既然如此直白,本座也不跟你绕圈子,拥有素媚记忆的九幽**,和拥有九幽**记忆的素媚,这两人只能存在一个,没有两全其美的可能,这个意思,你明白吗?”
罗丰如同没有听到对方言语中的威胁,抱拳躬身道:“晚辈明白,所以晚辈在此提醒前辈,一定要提防晚辈,切莫疏忽大意,在这件事上晚辈是绝不会放弃的!当然,至少这场战争结束前,晚辈不会有任何动作,这点请前辈放心。”
九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就是说,这场战争结束后,你就会采取行动?特意跟本座说明,你真是好胆色,六道宗从昔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发展到如今仅次于三教六宗的地位,倒也并非全是托庇前人的荫德,大江后浪推前浪,如今宗门后继有人,本座却不知该庆喜还是该惋惜。”
罗丰道:“无礼之处,还请前辈见谅,但有些事情,是晚辈不得不去做的。”
“从她的记忆来看,你其实并没有接受她的情意,你二人非是道侣。”
“她舍命救我,我便要不惜一切来救她,这和我跟她是不是道侣,没有关系,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本座的身份非常特殊,你若与本座作对,旁人不知情,只会当你要欺师灭祖,即便如此,你也要坚持?”
罗丰摇头道:“他人的看法与我何干,身为六道宗的弟子,又岂会在意区区一个欺师灭祖的名头?有些东西,是名声换不来的。”
九幽**微微昂起头,赞许道:“有情有义,本座反而觉得你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入六道宗门下,不过,宁可背负欺师灭祖的骂名,也要救回心爱之人,你这作风也不是那些沽名钓誉自诩正派的家伙能做得出来的,嘿,冲发一怒为红颜,本以为你是跟本座同一类人,将感情看得极淡,如今看来,却是本座看走眼了,你分明是外冷内热。”
“不敢,前辈谬赞了,晚辈只是想做自己该做的事,求一个俯仰不愧天地罢了。”
“俯仰不愧天地,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何其困难,人们苦苦修行,不就是为了追求不必做亏心事,拥有无愧天地的能力吗?”
九幽**略带讽刺的说了一句,接着看向罗丰,正色道:“你既然用了堂堂正正的手法,本座也不屑做小人之行,便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如果你选择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向本座挑战,并且战而胜之,本座便任你处置,哪怕你让本座退还身体给本座的应身也同样可以,或者你选择在暗中行动,那么本座也会不择手段地对付你。在六道宗,永远只有强者才有决定的权利!”
两种方式各有优劣,前一种罗丰不能发挥自己最擅长的谋略,必须公平武斗,但九幽**既然做出了承诺,以她的身份,却是不会毁约,只要能取胜,就能安安稳稳的唤回素媚。
后一种虽然罗丰能发挥自己的所长,营造出有利于自己的环境,可九幽**却不会乖乖配合,所谓的“不择手段”,也包括了她在被逼入绝境时,选择同归于尽的可能,一旦自毁肉身,那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罗丰几乎没做思考,便做下了决定:“待这场战争结束后,五年之内,晚辈必然会向前辈发起挑战,望前辈信守诺言。”
“五年?你这是自寻死路,五年之后,你与本座的实力差距将会变得比现在更大,要想拥有最大的胜算,建议你在战争结束后,就向本座发起挑战。”
作为转世之身,九幽**拥有过去种种的修行经验和渡劫心得,哪怕境界不再,可眼光还在,修炼起来进步速度必然远超常人,因此她非常有信心拉开与罗丰的距离。
罗丰却道:“至少前辈现在还不是极道前者,而五年之后,若晚辈还活着,必然成为极道强者。”
“有信心是好事,但盲目的信心就成了疯子,迄今为止,本座还没有展现过全部的实力,或许该让你见识一下,毕竟一个合格的对手同样难寻。”
言毕,现实的景象突然消褪,出现在罗丰面前的是一片无尽的花海,无数血红的花朵妖娆美丽,竞吐芬芳,而这些花的形体十分古怪,宛若人体,花瓣上的纹路更如同一张张的人脸。
花瓣反卷如龙爪具鳞茎,形如洋葱头;叶丛生,细长尖端,状似蒜叶,肉质、带形、花萼单生,顶生伞形花序。
“彼岸花,曼珠沙华!”
罗丰瞬间认出花名,知晓这是开在黄泉之路的彼岸花,传说此花是接引之花,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铺满通向地狱的路,且有花无叶,是冥界唯一的花,而它的花香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因为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红的似火,因而被喻为“火照之路”。
当灵魂渡过忘川,便忘却生前的种种,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地狱,而这种花可以看成是死者们生前的记忆,由执念、眷顾、情感所凝之物,象征着人道之终,幽冥之始,先天具备致幻荧惑,遗忘洗脑的效果,传说孟婆汤便是采集彼岸花的花露制成。
彼岸花在花落后叶才生,花和叶是不能见到的,因此又被当做相离之花。
传说中守护彼岸花的是两个妖精,一个是花妖叫曼珠,一个是叶妖叫沙华。他们守侯了几千年的彼岸花,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因为开花的时候,就没有叶子,有叶子的时候没有花。
他们疯狂地想念着彼此,并被这种痛苦折磨着,终于有一天,他们决定违背神的规定偷偷地见一次面。那一年的曼珠沙华红艳艳的花被惹眼的绿色衬托着,开得格外妖冶美丽。
随后神怪罪下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接着曼珠和沙华被打入轮回,并被诅咒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世间受到磨难。因为彼岸花的花香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所以曼珠和沙华的每一次转世,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的香味就能想起前世的的自己,发誓不分开,随后在下一世再次跌入诅咒的轮回中。
“彼岸之花,相离之花,前辈是想寓意什么吗?”
罗丰抬眼望去,只见彼岸花无风摆动,每朵花卉都仿佛化为一名或清纯娇俏、或妩媚妖娆的女子,满天飞舞,勾魂摄魄,似乎能直接撩拨起每个人心底潜藏的****,又似乎在述说着自己的故事,有两小无猜,有海誓山盟,也有虚情假意,嫉妒占有,有患难与共,相敬如宾,也有大难临头各自飞,因爱成恨……
种种幻象意境,演尽男女之情世间百态,让罗丰如坠万丈红尘,在识海中掀起狂澜。
不过,所有生出的欲念,转眼就被转移到化身的身上。
罗丰不为所动,催使由九幽**所创的《六道轮回法》,背后浮现一个六道轮盘,转动间六天景象便已充斥整个无边花海,将数已亿万计的彼岸花鲸吞纳入,紧接着轮盘发动,如同巨大石磨般迅速轮转起来,要将所有的彼岸花都碾磨成碎粉。
每一枚彼岸花被碾碎的时候,都会出现一段破碎的记忆幻象,青梅竹马、梦中情人、偕老爱侣、欢喜冤家、负心人……诸般种种,都一并消亡,正如世间一切美好终将逝去,一切有情皆难逃白骨、尘土的结局,生死无常,色香还虚。
再放不下的执着,再舍不掉的卷帘,最终也将回归寂灭……
“我也同样证见过先天寂灭大道,这种手段对我无用!天衰神老坠无间!”
罗丰只是精神略微恍惚,便立即清醒过来,打出轮回极招,瞬间所有的彼岸花都为之枯萎,它们仿佛化成了一句句干枯的僵尸,显得极为痛苦、怨毒,张开大嘴向天嘶吼,那叫声撕心裂肺,凄惨怨怒,已不是人类所能想象的声音。
传说中,在地狱里,那些受了亿万载苦刑的罪人,在消除了罪孽之后会被埋在通往黄泉的土地中,休养已经残破不堪的魂魄,用自己的尸骸种出彼岸花,供养地狱中的冥神。
当彼岸花三开三谢之后,这些罪人便会重入轮回,脱离苦海。反过来,若彼岸花被人强行摘下或者践踏摧毁,便等于彻底绝了它们最后希望,由此引发的怨恨当真足以撕山沸海,泣鬼惊神。
罗丰亦没料到,这些彼岸花被消灭后,反而引爆了更强烈的精神冲击,当下万念暴动,恨意滔天,爆发出来的力量冲毁了轮回磨盘,将他也一并吞没。
当罗丰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宫殿之外,先前经历的种种,宛若一场大梦,就连自己是否曾跟九幽**动手,相关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
“这就是生死簿真正的力量么……”
管中窥豹,罗丰见识到了先天道器的恐怖,尤其是这份力量仅是生死簿的冰山一角,目前受限于九幽**的修为而无法发挥全部的威能,未来会随着九幽**实力的增长而增长,这就是为何九幽**会认为,再过上五年,彼此实力的差距会变得更大的底气由来。
“但还不足以让我放弃。”
罗丰在心中念了一句,接着便不再去想这件事,转身离开。
……
山子熏的住所。
“你真有完善诛仙阵法的方法?”
山子熏看着登门拜访,却一点也不熟悉的伊脩,好奇地问道。
说实话,目前经由她和罗丰所推算出来的诛仙剑阵,尽管和真正的诛仙剑阵存在差异,但相异的地方并不多,可以称得上是人力的极限了,想要再进一步完善,除非是找到真正的诛仙阵图。
“与其说是完善,倒不如说是强化,我不能保证除去破绽,却能保证掩盖掉破绽,令尊天神皇无法像前回那样,轻松找到可以趁虚而入的机会。”伊脩摇着纸扇,笑眯眯的说道。
“究竟是什么方法?”
“不知道道友,可曾听过干将莫邪的故事?”
(造化斋主:昨天的故障,倒是炸出了不少潜水的读者,因为这本书是买断的,所以后台看不到那些在书城订阅的数据,一直以来,在下都不知道自己这本书在书城的情况究竟如何,如今一看,倒是多出了不少信心和动力)( )
第1064章 速成之法
干将莫邪投炉铸剑,神兵乃成。
这故事流传得太广,几乎每一处大千世界都能听到相关或者类似的故事,即便山子熏不是铸剑师,可只要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孤僻之人,就必然听过丫丫电子书。
只是伊脩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干将莫邪,可谓恶意昭然。
山子熏没有破口大骂,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伊脩,沉默的态度更添几分危险。
但伊脩仿佛完全没感受到山子熏的目光一般,自顾自的说道:“要对付伤势痊愈的尊天神皇,单打独斗难有胜算,考虑到他已渡过三大衰劫,精气神无穷无尽,车轮战同样不行,到头来还是要靠布阵。我方掌握的诸多阵法中,仍以诛仙剑阵最强,而且能熟练运用的人不少,也许九幽祖师懂得其他顶级的大阵,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到头来诛仙剑阵仍是唯一的选择。
天渊道友手中的诛仙剑图,在下曾借阅过,而于阵法一道,在下自认略有造诣,因此可以断言,尊天神皇上一回能破阵,绝非是看出了阵法的破绽,尽管这座诛仙剑阵比不得真品,可也已经达到天人修士的极限,尽善尽美,不能再要求更多,想要从阵法规律中找到破绽,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而尊天神皇又不以阵法见长,顶多是有所涉猎,不可能真的在区区数息时间内,窥见剑阵运行的破绽。”
山子熏开口道:“但上一回,他的的确确抓住了阵法运行的破绽,一举将我重创。”
伤势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痊愈。
伊脩笑道:“正因为这一举动,才暴露出尊天神皇的底细,如果他真的看破了阵法运行的规律,那他应该直接出手毁去剑阵,而不是偷袭道友你,迫使阵法无人主持,力量削弱后被那帮魔军攻破,绕了一个大圈子才成功。
这其中的缘由,在于尊天神皇并非真的看破阵法,而是他窥探到道友你的思维,通过你的思维了解到阵法的规律,知晓什么时候哪一处位置的力量会变弱,从而一举偷袭得手。
在天人层次,这座诛仙剑阵是无解的,可阵法无弱点,人却有弱点,从人下手,便能瓦解阵法,因为说到底阵法只是工具,它是为人效劳的,没了效劳的对象,阵法再厉害也没有意义。”
山子熏问道:“你有防止尊天神皇窥探心灵的方法?”
伊脩回答道:“没有,但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尊天神皇即便窥探到你的想法,也对剑阵无可奈何。哪怕是三教六宗的护山大阵,其实也是存在破绽的,但哪怕极道强者遇上了也只能望洋兴叹,因为阵法本身懂得掩藏破绽,不停的转移阵眼,哪怕闯者阵看破了阵法运行的规律,可跟不上阵法变化的速度,仍是徒劳无功,正如这一刻你找到了阵眼的位置,可还没来得及出手,阵眼就被转移了,那你知不知道破绽又有什么意义?”
山子熏冷淡道:“这种肤浅的道理,你不必解释给我听。”
“哈,差点忘了道友你才是阵法大家,却是班门弄斧了。不过我想到的方法便是同样的原理,加快阵法运转的速度,让尊天神皇即便找到破绽的位置,也跟不上变化。通常情况下,先由道友你洞悉下一步阵法运转的轨迹,然后通过真气牵引,推动阵法进入下一步,中间这个从你的思维转变到阵法实际变化的过程,就给了尊天神皇下手的时间。
如果能省掉这一步,即便尊天神皇洞悉到你的想法,也来不及出手,因为当他将你的想法分析洞彻,从而转变成实际的举动时,阵法已经发生新的变化了,破绽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他永远要慢上一步,自然无法可破。”
如何省掉这一步骤,自然就是伊脩所说的办法,将“人”到“阵”的过程省略掉,只要山子熏成为了“阵”,那她的一个念头,立即就会成为阵法实际的运转,根本不需要一个转变的过程,反而来尊天神皇却需要有这样的一个过程,于是他就怎么也跟不上阵法的速度。
面对图穷匕见的恶意,山子熏依然没有动怒,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仿佛世上没有什么能令她的情绪产生波动。
“如果找到了阻止尊天神皇窥探心灵的方法呢?”
“恐怕仍有一定的危险,因为上一次的窥探,尊天神皇很可能已经洞悉了剑阵运行的规律,无法保证下一次他不会发现剑阵的破绽,所以必须从源头上断绝危险,凡事总是要做最快的考虑丫丫电子书。”
“没有其他的方法?”
“如果有的话,真希望那个人能告知在下,在下一定铭感五内,毕竟在下与道友你无冤无仇,没有理由非要逼你作此牺牲。其实,端木道友、洪道友和罗道友十有*也知悉了缘由,但他们顾及同门情谊,却是不忍心来告知真相,既然如此,为大局着想,就由我这个外人来充当恶人吧,如果你要恨的话,就来恨在下吧。有光明的地方,必然有黑暗。”
山子熏略带威胁道:“如果我偏不照办呢?”
“那在下自然也是无可奈何,这种事情只能靠自愿,没人能强迫道友做出牺牲,我此行的目的,也只是告知道友这一方法,至于道友是不是要用,与在下无关。诚然,杀死尊天神皇的胜算,不免要下降少许,诸人的生死,很可能就在道友的一念之间,言尽于此,在下告辞了。”
就在伊脩转身,即将踏出房间大门的瞬间,四周环境丕变,他不再是立于大地,而是悬浮在漆黑的虚空之中,环顾四方,有十二杆金乌旗各占不同卦位,旗面摇曳,金乌飞腾,同时射出十二道紫青火线。
那紫青火线射入虚空,将界限灼穿,相互连在一起,在茫茫虚空之中结成一个庞大的阵势,同时十二只金乌各自归到相应的位置,按照亥子寅卯巳午申酉门内占据八卦方位,中央齐喷出磨盘粗的紫青火柱,剩下的丑、辰、未、戌四个金乌归于中央,结成四象阵法,形成核心,接住周围射来的火柱,转承着向上喷发,随后如鲜花怒放般垂挂而下,形成鼎炉形状,将伊脩困在中央。
“唔?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炉。”
伊脩的“略有造诣”是自谦之言,哪怕在阵法上的本领不及山子熏,却也一眼瞧出眼前这座阵法是模仿老君八卦炉而成,外面八个分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方位,中央四个将火接引,连成一片,合成一个巨大的紫青火球,乃是以金乌做阵,形成一个丹炉。
霎时间神焰狂喷,浓浓的紫青烈火在“丹炉”之内狂烧乱涌,仿佛在茫茫宇宙之中,燃起了一座火焰山,将十二座门户全部映成紫青颜色。
“万符神箓!”
伊脩拿出一叠符箓,随手扔向虚空,一张张符箓散开来,却是精确万分地贴向每一处卦位,须知这里共有四千零九十六个卦位,伊脩竟是在须臾间就瞧了出来,而且把握得分毫不差,只要符箓往上一贴,就能彻底镇压住火焰,令其自行熄灭。
然而,那些符箓刚刚靠近卦位,便被火焰点燃,自行焚烧起来,转眼就化成了灰烬。
这样一个大火炉悬在虚空里,随着金乌不停地喷火催动,火势越烧越旺,逐渐白炽纯青,便是拿人间灶下的凡火布成这个阵势,最终形成的火焰也能熔金锻铁,而如今布阵所用的紫青兜率火本就是几乎无物不焚的神焰,经过阵法升华,越发得厉害。
伊脩虽然抓住了阵法的破绽,但他的符箓靠近不了紫青兜率火,镇压不住火焰,明知该怎么做却偏偏做不到,正如他之前的建议一般,要让尊天神皇即便知晓了破绽,也无可奈何——如今受害者却换成了自己。
见此情形,伊脩哪还不知道是山子熏在出手教训自己,不过他自己满怀恶意而来,要逼人家牺牲,遭此灾劫是咎由自取。
若是可以,他倒是愿意在这火炉中烧个灰头土脸,好让山子熏多出些气,可是紫青兜率火实在太厉害,若是沾上身来,怕是真个儿要陨落在这里,绝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俗物,当下被逼用出底牌,双手分别掏出金光灿烂、圣气冲霄的万佛朝宗符和魔气环绕,恶咒呢喃的大黑天符,分别往上下抛出。
万佛朝宗符一经催动,立即化出极细极密的光电,如微尘滑落,飘飘洒洒,每一点都绽放出暖人心田的光彩,大片佛光连在一起,里面衍化出天堂佛国,金砖铺地,宝幢悬空,法轮元转,摩尼珠常放光明,妙香华缨,周匝垂布,妙树行列,皆是七宝装成,显得无相庄严美妙丫丫电子书。
大黑天符则像是召唤出一滩死水,流出浓郁的黑暗物质,似烟如雾一般从下方喷涌上来,周围的一切光彩都被吸收进去,仿佛打翻了一桶墨水,狂涌乱泼,数不清的紫色闪电在黑暗之中成型,噼噼啪啪,看那声势,便似亿万颗霹雳子同时爆炸一般,不过转瞬之间,便从下方喷涌上来,一举淹没那紫青火炉,向上猛涨。
金电下降,黑水上涌,仿佛分别来自于天堂和地狱,在八卦炉核心处的四象阵那里交汇,二者相互交融重叠,黑水一路向上,涛涛无尽,金电持续洒落,直入深渊。
两者相互冲击,便如天雷勾动地火,当下引发最剧烈的爆炸,连空间壁垒都发出了一连串破碎的声响,八卦炉被强行打出一个洞口,紫青火焰也被驱散开来。
伊脩抓住机会,催动遁术从洞口中直溜而出,逃离了阵法。
几乎在他踏出阵法范围的瞬间,环境一变,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他一个踉跄稳住身形,发现自己才刚刚踏出房间,而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他跨越了一扇门。
“这一届的六道宗果真是天才辈出,藏龙卧虎,连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人物也有这等能耐,着实可怕。”
伊脩叹息了一番,因为他很清楚,对方出手报复他,反而证明,对方是真的打算采用他所说的办法了。
“终究是不光彩的事情,希望这位口风能紧一些,要不然端木正那死脑筋,怕是不与我干休。”
伊脩摇了摇头,撕下身上已经被烧去术法禁制的法袍,快速离开了。
……
“咦,这门魔道秘术,竟能转换三大衰劫的顺序?”
罗丰在阅览通天古书吞噬大量魔魂后恢复的经文记忆中,发现了令他意外的内容,不由得问道:“你的诞生应该是在百万年前,那时候连修行体系都与现在不同,为何会有这方面的内容?总不会是魔圣在编撰经文内容的时候,已经算到了百万年后的现在?”
通天古书鄙夷道:“少见多怪,想晋级虚空境,三大衰劫……不,准确的说是四大衰劫都必须要渡过。拥有无穷无尽的精气神三元,以及永不磨灭的道心,这是晋级虚空境的必要条件,尽管上古时代的修行体系与现在不同,可该走的路,还是一样要走。当然,不一定非得通过渡衰劫的方式,只要最后能达到目的,方法并不重要,不过即便在上古时代,渡衰劫也是诸多大能最常用的方法。”
按照精气神三元的渡劫顺序,成功率最高,这是无数先人以身试验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心得,并融入到了当下的修行体系之中。
“调整衰劫的顺序……使用这一秘术,再结合可以引动天劫的万劫珠,或许能让我方多出几名六重境的强者。”罗丰琢磨道。
通天古书泼冷水道:“成功了的确如此,可要是失败了,那便成了尚未交战,就自损战力,渡劫还是稳扎稳打的好,提前引发只会增加渡劫的难度。”
“其他人不敢说,但有一人一定可以成功——修炼了《过去燃灯经》的岳鼎他肯定能渡过气元衰劫!”罗丰十分笃定地说道。
“咦,差点忘了这茬!佛门秃驴的《过去》、《现在》、《未来》三部镇教经文,最初创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渡过三大衰劫。修炼了《过去燃灯经》,就能拥有无尽气元,等同渡过了气元衰劫,只要提前引发,然后再利用万劫珠加快速度,便能让人瞬间突破境界!”( )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各自的任务
佛门的三部镇教经文《过去?灯经》、《现在如来经》、《未来弥勒经》分别对应气元衰劫、精元衰劫、神元衰劫,某种意义上,如果有人同时修炼了这三部经文,就代表着他可以从五重界王境直接跨入八重不朽境。
别看只是三重境界,不知道有多少才华横溢的天人修士都倒在了这三大衰劫的考验上,这可不比肉身境的三重境界,肉身境的境界渡不过,顶多只是前途无望,停滞不前,天人境的境界渡不过,那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衰劫的凶险更甚天人前五重,因为它们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不是一个即时的考验,渡劫者需要面对的危险除了衰劫本身外,还有仇家的威胁,因为在衰劫时期,自身的修为将不可避免的遭到削弱,降到低估,这时就是仇家报仇的大好机会。
少去三大衰劫,也就意味着少掉三大死劫,天人五重境的修士在三教六宗里属于中流砥柱,说法有分量的人物,但天人八重境的修士却已经是掌权者的层次,尊天神皇也不过天人八重。
至于天人九重境的修士更是凤毛麟角,大抵上能渡过道心之衰晋级天人九重境的,十有**也能晋级虚空境,剩下的只是时间和积累的问题,并无太大凶险,因此某种意义上,天人八重境可以算是天人修士的顶层了。
镇教经文之所以受人追捧,并非在于经文中记载了多少无上神通,而是在于它能帮助修行者更贴近大道,对证道之路有极大的帮助,安然渡衰劫就是最直接的一种方式。
提升境界才是“大道”,修炼神通只是“小术”。
那些无上神通只是镇道经文附带的旁枝末节,只不过越接近大道,越有高屋建瓴的眼界,因此即便只是著作者随意所创,也具备不可思议的威能,但经文真正的核心精华仍在对大道的阐述上。
通天古书中记载的改变衰劫顺序的法门,看起来只是取巧的旁门左道,实际上同样是直指大道的玄门正宗,也许对大部分的修行者来说,改变顺序没有太大的意义,还不如前人总结出来的精、气、神三步骤更为有利,但只要有一小部分人能从中受益,便证明这是有价值的。
任何没有隐患,却能有利于境界修行的法门,都是玄门正宗。
“如果那熊汉子能够晋级天人六重,倒是够资格参与最后之战,对了,你打算怎么对付尊天神皇,还是用诛仙剑阵那一套?”通天古书问道。
“目前也没有比诛仙剑阵更强大,更让众人熟悉的阵法了,就算九幽前辈懂得其他顶级的阵法,我们也来不及演练,更别说炼制相应的阵图配合阵法运行。上一回尊天神皇能够破阵,非是他掌握了剑阵的破绽,而是他洞悉了山子熏的念头,偷袭重创了山子熏,致使剑阵无人主持,不攻自破,因此只要保护住山子熏的想法不被洞悉,再来一回尊天神皇未必还能依样画葫芦。”
说到这,罗丰略微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了某件忧心的事:“不过,也的确存在尊天神皇趁机掌握剑阵规律的可能,如果他在阵法上有宗师级别造诣的话,就能先记下剑阵运行的核心公式,然后反推全阵,虽然并没有听闻尊天神皇精通阵法之道的情报,可终究是个隐忧……罢了,这个问题已经交由奇策侯解决,不该由我来越庖代俎。”
由于时间紧迫,只有短短三四日的工夫,根本没有从容布局的空余,罗丰等一帮谋士们相互分配了任务,各有各需要负责的事项,其中伊脩便是负责解决诛仙剑阵的隐患,而端木正原本负责解决魔变异毒的威胁,但因为忧心无乐慧师一事,于是就转而拜托给伊脩。
通天古书嗤笑道:“你究竟是担心尊天神皇还是担心那个家伙?毕竟他可是向你承认了自己喜欢‘弃子造势’的手法,也许在你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出卖了。”
“两者皆有,但这个时候若还彼此怀疑,那便真的没有胜算了,事先说好由他负责的事情,如果我再去插手,对智ф而言,无疑是最严重的侮辱。”
智者的骄傲,只有同为智者的人才能明白,这种行动对其他人而言或许可以视为一种帮忙,但对智者而言,乃是一种足以铭记终身的耻辱,就好像去侮辱一名绝世剑客的剑,去耻笑一名画道国手的作品。
“我并不相信他的人品,但我相信他的智慧,我可是最后对决尊天神皇的人选之一,如果他做了令我无法接受的事情,影响到我的心态,便会影响到最后的胜败结局,有可能造就无法挽回的恶果,相信他在做某种事情的时候,会懂得权衡利弊——事实上之前他同我的那番谈话,便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
罗丰已经明确表示出自己不会同意“强迫他人牺牲”、“蒙骗牺牲者”的策略,以伊脩的智慧,便不会去做那些会导致内讧的事情。
“……这个时候,只能是相互信任了。”
“使用诛仙剑阵的话,除去必然要负责主持阵法的山子熏不算,另外还需要四人,你们都决定好了?论实力以九幽**和月湖天君为最,但这两人完全不像是能够互相配合的样子,强行塞在阵法里,说不定会产生一加一小于一的结果。”
通天古书想起先前会议中,九幽**和唐英妃“剑拔弩张”“一山难容二虎”的紧张气氛,半点也不看好两人的配合。
罗丰承认道:“她们二人的确不能待在一起,两人的风格注定必须要别人去配合她们,以她们为中心设计战术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战力。月湖前辈不擅长剑法,因此主攻的人选只能是九幽前辈,剩下的人选则是我、岳鼎以及仇神妒,灵璇真人与苏白鹭作为候补,以防万一。”
“仇神妒,为什么要选他?那小子的心态可不适合对付尊天神皇,虽然此前他渡过了道心考验,心灵圆满,可如今他得到师门长辈的传功,导致修为超过了心性,如同一名孩童舞动大刀,招式再妙,一样会暴露破绽。或许在对付其他强者的时候,这点心性缺憾没什么大不了,可对上擅长心灵攻势的尊天神皇,那便等同倒持长剑,平白将利器送给敌人。尤其是先前的战斗中,他被尊天神皇一招挫败,难保不会被留下暗手。”
通天古书彻底不看好仇神妒能在决战中有什么作为,他倒也并非瞧不起仇神妒的本领,如果对上其他的敌人,哪怕是王级天魔,他也认为仇神妒拥有接近碾压的优势,但万物相生相克,尊天神皇便是仇神妒的克星,让他进入诛仙剑阵的决战人选,还不如把他放在外围,尽可能多地消灭王级天魔,为决战尊天神皇创造良好的外部条件。
“这些问题我们也考虑过,但我方阵容中能胜过仇神妒的人没有几个,哪怕是灵璇真人或许在纸面上实力胜过仇神妒,可实际战斗起来,最后胜出的十有**仍会是仇神妒。凡事总有两面性,只要使用得当,劣势也能转化成优势,这件事已经交由洪馗,相信不成问题。
另外,召唤了寂禅师也是为了对付尊天神皇,他的日照净琉璃界域能在最大程度上消灭杂念,镇压心魔,乃是克制心灵窥探神通的不二法门,只要有他帮忙,即便仇神妒还存在心灵破绽,尊天神皇也无法轻易得手。
接下来最大的问题反而是我自己,上一次冒险动用圣邪合体,我倒是借由生死簿的力量恢复了伤势,可化身罗三因为本体是后天道器,对先天道器的力量存在抗性,直到现在还处于沉睡状态,在无法动用圣邪合体的前提下,我反倒是四名人选当中最弱的一个。”
罗丰陷入思考当中,他的目光在万劫珠上徘徊,琢磨道:“魔道秘法能够改变衰劫的顺序,万劫珠能提前引发衰劫,虽然可以加快衰劫的速度,但也会变得更为危险,如果有足够的时间的话……”
他正在脑中快速集合各类情报,从而分析出适合自己的方法,这时远方天际忽然显现异象,爆出一道像会天崩地裂似的惊雷巨响,千里可闻,接着就见长空迸出一道夺目红光,整个苍穹如喷血泉,火云汇聚。
一支利箭穿云破霄而出,目标虽然不是锁定罗丰,却指向他所在的位置。
罗丰瞧出这支箭中蕴藏着非常可怕的力量,而且颇有几分熟悉感,明白若是让此箭彻底爆发,方圆十里内的任何事物,都会着火焚为灰烬,并将大地烧成一片焦土,碰上修为弱一些的天人修士,也有致命的危险。
箭已脱弦,射速迅疾无比,罗丰念及时间紧迫,来不及召唤剑器使用绝招,当下催动古拙质朴的炎帝圣王拳,拳劲衍化出一面高耸的十里城墙,挡在破空箭矢的面前。
“帝护长城!”
人道意志中的守护之念加持拳劲,倍化威能,使得由劲力凝聚起来的城墙有若实质,更显高大威猛,无坚可摧。
破空之箭落在拳劲长城上,爆发出璀璨的光滑,照得整个天地都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其中蕴含的高热是强得可怕,犹如平地升起一轮红日,连箭矢本身都被烧熔成炽热铁浆,呈漫天火雨纷纷下洒,地上草木成灰,连空中的云朵也被烘烤得连片连片地消失、蒸发。
无边阳刚酷热中,拳劲长城的表面出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犹若生命般蠢蠢欲动,似乎有什么蛇虫盅物受不了高热烘烤,在其中狂躁地游走蠢动。
不过只是这点程度还难不倒罗丰,他的身上涌现阴阳大道的气息,流转如鱼游动,便要将这股滔天炎能化消掉。
就在这时,城墙的裂痕上突然爆发一股灭绝生机的阴寒锐气,有一种玄秘无常,如附骨之蛆般的阴毒奇诡,绽放着深邃诡谪的幽幽绿光,即使有人道意志加持的拳劲长城也无法禁锢它的行动,甚至它们拼命的向内渗透,试图从内部摧毁防御。
蕴藏阴邪于阳刚之中,即便是高热的炎能红光也无法淹没这一缕缕寒星般闪烁游离不定的绿光,两者相辅相成,生生不息,游走不定,加深爆裂的伤痕。
“唔,怪不得有一丝熟悉感,却是跟我的圣邪合招有共通之处,既然是箭技,难道是司空玄掌握了圣邪合招的技巧?可他又不曾证见过相反大道,又从何处取得圣邪极力?”
明白了原理,罗丰化解起来便轻车熟路,当下逆运圣邪合招的法门,解体分散开阳刚炎能和阴邪寒经,只闻一声爆响,无穷无的酷热气劲涛涛滚滚,以罗丰为中心疯狂地四下飚射,如同火山爆发,气贯长空,同时又有幽光大炽,沿着各种纷乱的轨迹四下逃散。
这是罗丰的双手以一种玄奥难明的奇妙轨迹舞动起来,阴阳二气对流互通,带起了一股无始无终的虚空引力弥漫四方,仿佛空间也因此而扭曲封闭。
阳刚炎能和阴邪寒经只能绕着罗丰团团绕圈,却无法逃离,而两者也不复生生不息的状态,反倒成了相克相灭,于是阴森绿光很快在无边光热中如浮光掠影般迅速黯淡下去。
最后罗丰双手向上一托,残留的炎能化作一道炽烈胜电的凌厉毫光,犹如一轮光芒万丈的炽烈红日直直飞上九霄云端,将这一方天地映照得如同亘古不灭的白昼一般。
等光华消失后,空中的云层已全部蒸发消失,毒辣的阳光毫无阻碍地直射大地,带来一股无边沙漠般的干燥灼热之感,而且更上方的苍穹依然是风起云涌,余波未息。
“抱歉,我本来只是想模仿你上次的技巧重新再来一遍,结果没能控制住双极化后的力量,导致内劲暴走,只能随便找了个方向射出去,幸好被你接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司空玄一脸尴尬的表情,讪笑着从射箭的位置赶来,而在他身后,是蔺如恤与凌青未。
“真是奇怪,看你使用的时候明明挺简单的,为何到了我手里,就变得如此困难了呢?”( )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心得
司空玄的超凡悟性,能令他无论修炼什么样的功法经文,都是看一遍就会,学一遍就精,罗丰所创的圣邪合招固然精妙,发前人之未想,可说到底也只是属于“小术”的范畴,尚比不得那些天级经文,自然难不倒司空玄。
不过,圣邪合招的关键从来不在于技巧,而在于前置条件,必须集合两种对立属性的先天大道,这才是最困难的限制。
当然,圣邪合招可以借助外力,倒是有取巧的余地,看司空玄的模样,显然是借助了蔺如恤和凌青未的力量才得以实现。
如果是圣邪合体,就要求自身与融合的对象必须分别具备对立属性的先天大道,至于更进一步的圣邪共体,则要求自身同时具备对立属性的先天大道,这一前提,即便天赋奇才如仇神妒、岳鼎之辈,也难以满足。
“当日与罗兄合作,便觉此招威能甚强,足可伤害到尊天神皇,因此有意效仿,以期出其不意之效,其中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关窍,不知道罗兄可否再演示一遍?”司空玄觍颜请求道。
圣邪合招显然是一种极为高明的神通,能令一名四、五重境的修士爆发出堪比极道强者的一击,放在三教六宗也是属于不轻传的无上神通,尽管明白以罗丰的性格,不会介意这等小事,尤其是当下事急从权的局面,但司空玄仍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司空玄转念一想,反正早晚要成一家人,这点小事就当是提前送的聘礼好了。
这么一想,他的心里突然舒服多了,不仅不觉得哪里惭愧,反倒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蔺如恤和凌青未也不禁觉得纳闷,这家伙明明要向人请教,为什么突然气势变得强硬了?
罗丰瞧向蔺如恤,知晓她得了《万血归渊经》,故而证见秽绝大道不足为奇,随后他的目光移向凌青未。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凌青未气汹汹的问道。
“你证见了先天圣极大道?”
“是又怎么样,难道只准你们步,就不准我突破界限,升华大道?”凌青未嘴角扬了起来,显然是对此事颇为得意,“说起来还得感谢你种在我身上的契印,正是在与它对抗的过程中,我才得到了领悟,触发了升华道种的契机,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滋味怎么样?”
当然没什么感触,种下血奴契印是化身罗三的随意之举,罗丰本来就打算解除凌青未身上的契印,是她自己拒绝的。
不过现在罗丰试着感应了一下,果然凌青未身上已经没有了血奴契印,看来她的确是升华出了圣极大道,从而净化掉体内一切的邪秽之力,而且实力也升到了三重法相境,这速度相比那些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也不遑多让。
大灾劫中有大机遇,这与乱世出英雄的道理是一样的。
罗丰道:“我以为你会选择先天圣德大道。”
凌青未闻言,嗤之以鼻:“你以为我跟那无知的堂哥一样吗?钧天神剑再强,也不过是区区外物,只有以人御剑,岂有以剑御人的道理?我那堂哥就是勘不破这道理,盲目追求力量,最终沦为剑奴,落得凄惨结局,却是咎由自取。”
“你口中的堂哥是指凌云绝还是凌一览?”
“凌一览那废物哪里当得起‘无知’的评价?”凌青未气鼓鼓地说着,有一种自己被人瞧不起的感觉。
在她看来,凌云绝好歹是个值得评价的人物,而对凌一览,却是连评价都觉得丢脸,两人根本不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随后,罗丰便毫无保留地在司空玄面前再度展现圣邪合招的运行方式,并任由对方以灵识探查,包括凌青未和蔺如恤,他也没有特意隐瞒。
在这种非常时刻,敝帚自珍毫无意义,只要能提升整体的战力,提高对魔族的胜算,任何宝贵的功法都可以共享,否则若是败亡,再高明的功法也要就此绝迹,如果凌青未和蔺如恤能从中得到灵感,提升修为,罗丰乐见其成。
以司空玄!悟性,琢磨了两遍后,就已经能完整无缺的使用出来,虽然整个过程显得颇为呆滞,但这是熟练程度的问题,与会不会无关。
“因为是借助了凌道友和蔺道友的力量,而我本身并不具备圣邪大道的根底,因此在操控圣邪极力的时候,就免不了要遭受反噬,依照估算,我顶多只能射出三箭,三箭之后,再无余力。”
司空玄告知罗丰自己能在战斗中提供的支援限度,方便纳入布局当中,以求精确计算本方的战力。
如他这样的智者,是不会像其他武者那般拍着胸口说会保证一直提供支援,射箭射到死为止,这种话听起来似乎很振奋人心、激扬士气,但放在生死大战中,未免有点不负责,也许被支援的对象还在期待他能继续提供支援,结果他已经精尽人亡,这种失算可能会影响到最终的胜负走向。
司空玄说是三箭,那就只有三箭,不多也不会少。
蔺如恤冷冷道:“你漏算了一件事,尊天神皇可不知道你到底能射几支箭。在你射出第一支箭时,他也许还会认为这是一张需要付出惨重代价的王牌,可一不可二,但是当你射出第二支箭后,唯一性的猜测就被打破了,在他看来,你还会继续射出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箭,他不知道你还能射出多少箭,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必然会出手除去你这个变数。”
司空玄笑眯眯道:“正因如此,我才说只能射出三箭,只要加快速度,还是能赶在尊天神皇出手再射一箭,只是在此之后,我便是还留有余力,也射不出第四箭。”
“所以说你漏算了一件事,也许你可以冒生命危险去射第三支,但我却不会陪你去冒这样的危险,我没有在此就义的念头,一旦尊天神皇有出手的迹象,我会立即中止合作,到时候你找别人提供秽绝大道吧。”蔺如恤不留情面的说道。
显然,并非人人都有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觉悟。
尊天神皇的一招,即便三人联手,也未必挡得住分毫,当场爆体的可能性在五成以上,蔺如恤倒不是在杞人忧天。
然而,凌青未却颇为不满道:“你的想法既自私又狭隘,的确,没人可以强行逼另外一人去送死,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让魔族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你还有活下来的希望吗?这可不是人族内部的战争,打输了大不了缴械投降,当个贰臣,看魔族一贯的行事作风,他们是绝不留活口的,你不去拼命,贪生怕死,最多也只是多苟活一段时间。”
“你似乎弄错了几件事,其中最为关键的是你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真以为自己有能力决定尊天神皇这种级数的强者的胜败吗?多一箭或者少一箭,对胜负的影响微乎其微,如果赔上我的性命,就能决定战争的输赢,那我倒是不吝啬一死,可要是为了一丁点虚无缥缈的胜算,就要我赔上性命,让我死得毫无价值,那我是决计不肯的!”蔺如恤反驳道。
“如果人人都如你这般想法,那这场战争我们立即向魔族投降了吧……不,差点忘了魔族是不会接受我们的投降的,所以我们还是干脆直接抹脖子吧,一了百了,还省去了魔族动手的精力。
贪生怕死不耻辱,耻辱的是你因为这么一个愚蠢的理由而自欺欺人,都说尽人事知天命,如果我真的拼尽全力地努力过了,哪怕最后败亡,我也能毫无愧疚说一句此生无悔,而你呢,你真的尽了人事吗?
在最后败亡的时候,你是否会为自己没能竭尽全力而后悔呢?因为也许只要你这一点点的努力,就能改变命运的走向。
没错,我们的实力的确很弱,也许就算赌上这条生命,也只能为战争增加一点点的胜算,可只要人人都拼命,每个人都想尽办法增加一点胜算,那么累积起来,就足以引导胜负的走向。”
凌青未义正词严的说道。
一时间,罗丰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苏白鹭的影子。
此时让两人发生矛盾执,于大局无益,不过罗丰也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能够说服其中一人,去接受另外一人的理念,好在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需要谁来迁就谁。
他手掌一翻,缩小版的乖离宫出现在掌心,交给司空玄道:“利用这件法宝,足可挡下尊天神皇的一击,但也顶多只能阻挡一招,一招之后,必须撤退。”
在同龙魔之主战斗中受损的乖离宫,如今已然得到修复,而且威能更胜从前,虽然它并非防御法宝,但某种意义上它的防御之能还要强过绝大多数的防御法宝,或者说,它的承受能力要超过正统的防御法宝。
寻常的防御法宝只是一面盾牌或者一件护身衣袍,被击破了一层便等同损毁,而乖离宫却是一座大城池,哪怕被毁去半边,依然可以运行。
有了乖离宫的保护,射完第三箭后,便拥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转移位置,避开尊天神皇的杀招,那么蔺如恤的担忧便不复存在,尽管她同凌青未之间仍是存在无法相互理解的信念,但已经没了争执的理由,两人又不是仇家,自然不会继续较近。
司空玄接过乖离宫看了一眼,发现了架在城门上的七曜灭道古巫大炮,不由得笑道:“看来在射完第三箭后,我还能瞅准机会再打上一炮。没想到罗兄如此慷慨大方,送了两件好东西给我……”
罗丰瞥了一眼,纠正道:“是借。”
司空玄撇了撇嘴:“好吧,是借了两件好东西给我。尽管咱们很可能要成为一家子,不必客套什么,但亲兄弟明算账,我却是不能吝啬,这样吧,我就再次当一回宗门的叛徒,将《九羽落天诀》赠给你,虽然这次战争估计是来不及学了,但未来还是有机会用到的。”
罗丰不感兴趣地收下了经文,箭术对他来说真的毫无吸引力,还不如司空玄手里的虚妄神弓更有价值,毕竟就算这把弓自己用不着,还可以拿来送人,甚至可以将弓熔解了,炼制成其他的法宝。
用箭术使用圣邪合招固然强大,又没有后遗症,但别忘了,每射出一箭,就要付出一件中品宝器作为代价,若非身处人魔大战,平日里还真承受不起如此昂贵的消耗。
另一旁的蔺如恤见了,开口道:“你演绎的圣邪合招给了我不少的启发,或许能照搬到混沌大道上,这份好处我不会白占你的。”
说完她拿出一片玉简,道:“里面记载了我关于完善《万血归渊经》的一些想法,并且集合了一些本教的天级经文的内容,你可以拿去参考一下。”
关于补全《万血归渊经》一事,罗丰虽然也牢牢记着,没有忘却,但实在是诸事繁忙,一波接一波遭遇的没完没了,令他纵然有心,也抽不出时间,相比之下,蔺如恤无疑有空闲得多,而且她修炼的功法经文也比罗丰要少上许多,可以集中精力在《万血归渊经》上。
这样的好事,罗丰自然不会拒绝,他收下后,目光不经意间投向凌青未。
“喂,你瞧我做什么,我才不会给你什么东西呢?你刚才展现的神通法门,我根本就没看懂多少,也没有从中受益,而且说到底是你主动展现给我看的,不是我主动要求你,我可不欠你什么。”凌青未就像炸毛的野猫一样,焦急的提醒道。
罗丰道:“我只是想说,你身上还残留一些契印的碎片,我可以帮你取出来。”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能行!”凌青未语气坚定的拒绝道。
罗丰没有坚持,见司空玄还要熟悉演练圣邪合招的法门,便告辞离开。
在前往会见岳鼎的途中,他翻阅了一下蔺如恤的心得,忽然瞧见了令他眼前一亮的内容。
“咦,拥有这一方法的话,或许我可以试着渡过神元衰劫!”( )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尽人情
唐英妃身上有宗门留下的对付篆颅皇的底牌,这并非是罗丰心血来潮的猜测。
在尊天神皇真身出现后不久,唐英妃就从封印状态中苏醒过来,要说全是巧合,未免巧合过头了,如果反过来思考,解开封印的契机就是感应到尊天神皇的气息,非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那便说得通了。
考虑到这场人魔战争的境界限制,一枚破界之心最多只能召唤一名界王境的修士,而在六道宗,界王境第一人唐英妃当之无愧。
灵璇真人配合道器轮回笔,或许有不下于唐英妃的实力,但她常年隐居,知悉者甚少,名气上远不如习惯抢主人家风头的唐英妃,而且灵璇真人太久没跟人斗法,实战能力着实叫人担忧,因此如果宗门要挑保存底牌的人选,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唐英妃。
“原来这就是本宗的镇教法宝,先天道器万劫珠。”
罗丰细细观察了一番,从外部并不能感受到什么,仅仅是一颗漂亮的珠子,大道气息深藏内敛,如果不是事先知晓这就是万劫珠,只怕会当做一颗很普通的珠子。
不过当他运转《四柱神煞经》的心法,引动先天劫难气息的时候,立即便与万劫珠产生了共鸣,一副末日降临,大千破碎的景象映入脑海。
只见一片浓厚如幕的火烧云在天穹之上郁积酝酿,带着绸带状缭绕火焰轰然罩落,一个碧波水纹形成的的巨大琉璃光罩,裹着无数乱撞乱飞的冰雹以及一道道冰霜冻波徐徐升起,水火相互激荡,同时又有巨大的黑色浊云组成怪蟒一般的龙卷风涡流,带着赤红色的妖异闪电,将水与火混绞成一锅沸腾的能量海啸,伴随着滚滚如雷的殉爆声,呼啸翻滚着,在大地上肆虐着,撕裂开一道道狰狞的裂缝。
命中注定,在劫难逃。
一种无论怎么反抗,都抵挡不了的绝望感酝酿四溢着。
先天道器万劫珠,是先天劫难大道的化身,掌管世间一切劫数,包括修士的天劫,故而对天人境的修士可说是一件极其凶险的法宝,说是天敌都不为过,反倒是肉身境修士,晋级不需要渡劫,反倒不惧怕这种能力,虚空境大能亦是相同。
唐英妃没有在初次交手的时候,就使用这件道器引发尊天神皇的第九重天劫,一来当时的情况并不算凶险,她一个人可以应付,没必要动用万劫珠,二来尊天神皇是积年的八重不朽境强者,积累雄厚,谁也不敢保证,如果强行引发天劫,他是会陨落在天劫下,还是成功渡过天劫,晋级天人九重境。
如果是前者倒也罢了,皆大欢喜,可以提前宣告这场战争结束,如果是后者,那可就是资粮于敌,嫌自己的敌人不够强大,特别帮助他变得更强大。
某种意义上万劫珠是一把双刃剑,如何选择使用的时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与其仓促暴露自己的底牌,倒不如好生谋划,一击致命,这些道理唐英妃都非常清楚,所以哪怕她骂尊天神皇骂得再凶,也没有使用万劫珠,如此一来,反而遮掩了这张底牌的存在。
另外,唐英妃能控制渡劫的时间,及时现身阻挡尊天神皇,原因也在于此——万劫珠既然能提前召唤天劫,同样也就能提前结束天劫。
从唐英妃目前是六重长生境来看,她其实是想一口气突破到七重境的,可惜没能成功,中途给打算。
罗丰将万劫珠交还给唐英妃,问道:“第六重天劫是精元之衰,第七重天劫是气元之衰,第八重天劫是神元之衰,第九重天劫是什么?”
“是道心之衰,一旦天劫发动,渡劫者将会渐渐遗忘自己证道的目的,忘记自己为何而修行,甚至失去修行的动力,沦为得过且过的心态,不再去修炼,更严重者,会遗忘掉记忆,失去自我的**性,无法区分你、我、他的差异,成为如行星意识一般的混沌体存在。”唐英妃回答道。
罗丰闻言,皱眉道:“居然也是跟三大衰劫一样的渐进式天劫,如此一来,即便引动尊天神皇的天劫,只怕也无法给他带来太大的影响。”
不比天人前五重天劫的一波流,渡过就晋级,不渡过就败亡,天人后四重天劫都是一种漫长的过程,比起修为、根基等因素,更考验综合的能力。
从天劫的危险程度来看,其实后者远比前者更可怕,就好像人能躲过迎面撞来的马车,却躲不过掺杂在事物中的慢性毒药,尤其是道心之衰,这种意识层面的衰竭,防不胜防,也许天劫已经发作了,当事人仍一无所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往往已然病入膏肓,无法可救。
可对于想利用天劫来压制尊天神皇的罗丰等来而言,道心之衰还不如前五重天劫的任意一重,就算他们想跟尊天神皇打上一场旷日持久的僵持战,只怕尊天神皇也不肯答应,一旦意识到自己被引发了道心之衰,尊天神皇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寻求决战。
唐英妃道:“无妨,万劫珠可以提前催化道心之衰生效的速度,只是要把握好程度,过犹不及。”
罗丰点了点,这道理他自然清楚,虽然加快速度能强化道心之衰的影响力,可反过来也意味着缩短了渡劫的时间,一个不小心,让尊天神皇成功渡劫,临阵突破,那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珠子对本宫无用,你拿去吧。”唐英妃将万劫珠扔回给罗丰,“使用法宝的时机,你比本宫更清楚。”
罗丰想了想,便没有拒绝,痛快地收下,随后告退离开。
只是到了门口,他停住脚步,没有转身,就这么不礼貌的问道:“我之前回到的‘过去’,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英妃沉默了一会,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对你而言,是真的,对我而言,亦是真的,但对你和我而言,却是不真实的。”
“……我明白了。”
再无疑问,罗丰迈步离开。
通天古书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俩卖的什么关子,为什么单独分开是真实的,放在一起就是假的?还有,她刚才用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本宫’,倒是耐人寻味,莫非是念着旧情?”
罗丰却是没有理会,一路朝着九幽**的暂居之所走去。
可能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九幽**和唐英妃一个住在东边,一个住在西边,没了碰头的机会,也就能避免矛盾的发生。
两人倒是非常清楚彼此水火不容的性格,与其都挤在一座山头上,倒不如以山为限,将彼此隔开,互不见面,如此就有了缓冲的余地,不至于让众人难办。
不过这样的处理,也意味着谁也不肯退上一步,令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颇感无奈。
途中,伊脩突然从天而降,落在罗丰身前,道:“天渊道友,久违了,有件事却是要来麻烦你。”
“什么事?”
“魔族有一种能令受伤者发生异变的怪毒,此时想必天渊道友一定知晓,不知可有应对的方法?”
罗丰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想到来问我?”
伊脩笑眯眯道:“其实在下先去问了端木道友,而他说,天渊道友你大概会有解决的办法。这毕竟是个大难题,前次大战中,我方利用了诛仙剑阵,在战局上稳占上风,伤亡甚少,加上避开了直接的接触,因此中毒异变者寥寥无几,但相同的方法很难用第二次,以天庭掌教的智慧,肯定不会让咱们再次依样画葫芦,现在若不解决这一问题,等到下次开战,我方必然会受到掣肘,难以全面施展,在战术布置上,也免不了要束手束脚。”
罗丰想了想,道:“魔变异毒的原理我并不清楚,但它无疑是一种传染病,而对付传染病有一种通用的法子,牛痘和天花的故事可曾听过?”
以伊脩的智慧,自然是一点就通:“哦,那么最关键的问题,那头得了牛痘的牛在哪里?”
“本宗有一名弟子方星熊,他曾在二十多年前中过类似的怪毒,但估计当时魔族尚未完成这种毒,毒力并不强,因此他幸运地挺过了魔变,又重新恢复人形,依照道理,他身上应该有对付这种怪毒的抗体,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罗丰建议道。
“明白了,多谢道友告知,在下这就去找人。”
突然伊脩用纸扇一拍脑门,似乎是想起了某件事,又问道:“在下有个疑问,听闻天渊道友有一尊化身——也是端木正告诉在下的——其智慧较之我等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眼下急缺人手,为何不让他也出来帮忙呢?”
罗丰道:“我的这具化身非常危险,他并没有特定的行动目的,只为兴趣而活,而他的兴趣又是一息百变,无可捉摸。若是请他帮忙,他说不定会透露我的情报给魔族,就算我下令制止,他也会想到法子绕开我的命令限制,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打算让他现身。”
“原来如此,那可真是遗憾,我本人非常欣赏他在羽化界的那一场布局,弃子造势,同样是在下非常擅长的手法,虽然这种手法容易得罪人,很难被他人所接受,但必须承认,从结果来看,它反倒减少了伤亡。”
在地皇陵的那场争斗中,伊脩便用了相同的策略,把跟自己意见相左的同门当做弃子牺牲掉,从而集合了愿意听从自己智慧的同伴,争取到有利的形势,并笑到了最后,归墟教是除六道宗外收获最大的一员。
罗丰深深看了一眼伊脩,道:“也许真是如此也说不定,但若能尽善尽美,为什么不追求最好呢?也许这样的可能性很小,可如果一开始就选择弃子,那就等同将这样微小的可能性都抛弃了,永远也得不到满分,作为掌管他人生死的布局者,我觉得有点理想主义并不是坏事。”
伊脩却有不同的意见:“正因为掌管着他人的生死,所以才更需要抛弃这种天真的想法,因为有时候为了这么一个天真的想法,会让更多不必死的人白白牺牲,那样岂不是本末倒置?正因为掌管着他人的生命,所以才更要有背负骂名的觉悟,权利和义务是相当的,我们布局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追求理想,而是为了让更少的人牺牲。”
“最少的牺牲就是没有牺牲,从想着该牺牲谁的那时刻起,作为布局者就已经失格了,我认同不得不的牺牲,却不认同应该的牺牲,没有谁是应该被牺牲的,包括你我都是棋局中的一子,谁也不比谁更高贵,当你思考着该牺牲谁来换取优势的时候,潜意识中就已经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同伴之上了,习惯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力,很容易越陷越深。”
“……看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比起失败后的悔恨,在下宁可选择胜利后的指责。”
伊脩打了个哈哈,没有继续同罗丰争论,到了个歉,告辞转身离开。
通天古书看着伊脩的背影,狐疑道:“这家伙突然跟你说这些话做什么,难不成是要请你去做敢死队成员?还是他准备把你当做诱饵,将尊天神皇勾引进入陷阱?小心啊,这家伙虽然跟你的化身不同,但也是**裸的利益为上者,魔教弟子的德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如果能增添几分胜算,我倒是不介意冒下险,但这是在提前告知的情况下,如果他在背后算计后,我却也不是束手待毙之人,相信以他的智慧,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罗丰有些在意伊脩的想法,但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情急需处理,只能先放到一边,正如伊脩之前所说,现在人手紧缺,容不得他再多管闲事。
只是这一件事情,现在若不问,将来怕是没有机会了。
继续原来的路程,罗丰一路来到九幽**暂时居住的行宫,通报得到许可后入内。
没有太多寒暄,罗丰开门见山的问:“敢问前辈,要怎么样才能恢复素媚的意识?”( )
第1067章 尽人情
罗丰一边翻看蔺如恤赠与的心得,一边说道:“通常情况下,一旦衰劫降临,化身亦无法置身事外,将会同本体一起受劫,因此若遭遇的是神元之衰,化身和本体都无法使用术法,且神魂无法承受外力的刺激,那些补足元气的手段难以生效,如炼人魂魄一类的手段都被禁止。
可是万秽污血不同,它的摄元之能非是术法,而是天赋神通,类似妖族的种族天赋,并不会因为衰劫的降临而消失——严格的说,万秽污血非是摄取元气,而是污染同化它物,再与自己融为一体。
依照蔺如恤推导的方法,可以在衰劫降临时,利用万秽污血来大量汲取元力,再通过万秽污血与本体同出一源的联系,同享元气,抵御衰劫,理论上只要得到源源不绝的补充,便形同无穷无尽,拥有与佛门镇道经文相同的功效。
若所料不差,这才是《万血归渊经》真正的价值所在,利用万秽污血,可以对抗三大衰劫中的任意一种,血渊前辈当初创此功法,大约也是为了助自己渡过是神元衰劫吧。”
可惜直到最后,血渊老人都没完善这部经文,而且他偏偏顿悟渡劫,没有用到《万血归渊经》却达成目的,苦苦追求不可得,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难以言喻的讽刺,才; 是他最后时刻大笑的真正原因。
——败衲重披,夜永愁难彻,浊骨凡胎为劣。须凭一志,早晚超明灭,撞开千古心月!
直到今日,罗丰方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通天古书质疑道:“可是你也说过了,在衰劫期,无论本体还是化身都不能承受外力的刺激,万秽污血同化外物,只怕也要受到损伤。”
“没错,所以理论上万秽污血只能帮忙渡过一次衰劫,渡过之后就会消亡,而且因为它的特殊性,必须要在成就天人前炼制才能发挥作用,天人后炼制的都只是一具寻常的分身——事实上稍微想一想就能明白,如果万秽污血能连着对付三大衰劫,那《万血归渊经》便不是天级经文,而是镇道经文了。”
作为镇道经文的《过去燃灯经》也仅能保证渡过一次衰劫,《万血归渊经》如果能应对三大衰劫,那创作它的血渊老人足以超越虚空强者,直追圣人了——尽管方法实施起来需要许多的准备,可综合起来的价值也绝不会低于镇道经文。
通天古书赞同道:“牺牲一具化身,渡过一次衰劫,这笔买卖做得实惠,只怕人人都要抢着做。而且更妙的是这一法门并不特意针对哪一衰劫,可以使用在自己最不擅长的那一衰劫上,能创出这么一部功法,难道血渊老头也是一个千载难出的人物?他的天赋其实是在创造功法经文上?”
“血渊前辈的天赋我不敢评论,但他的思路其实比我们想的还要完美,寻常的万秽污血的确只能抵御一次衰劫,但是用后天道器炼制而成的万秽污血,无疑能支撑得更久。”
罗三的本体就是血之道器,罗丰并不认为衰劫的反噬能将其毁去。
通天古书疑问道:“既然万秽污血可以应对三大衰劫,为什么你要选择神元之衰?”
“使用万秽污血来渡劫的前提是做好充足的后勤准备,而我手头上只有一大批天人鬼君,它们能提供的便是神元。”
其实天人鬼君同样拥有精元和气元,只是相比神元显得微不足道。
“差点忘了这一步……可是就凭数万名天人一二重境的鬼君,能提供的神元怕是不多,除非你将你那个猥琐的手下也算进去。另外,时间也是一大问题。
衰劫的考验共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最初降临的时候,其来势汹汹,等同之前的五重天劫,一旦无法渡过,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这一阶段利用万秽污血,的确可以顺利渡过,可第二阶段是漫长的虚弱期,《万血归渊经》终究不是真的镇教经文,没可能让你拥有无穷无尽的神元。
我知道你是想利用万劫珠来缩短期限,可这么做的代价,便是让原本温和的虚弱期,也有着等同第一阶段的攻击性,而以你准备的那些低阶天人鬼君,它们提供的神元总量根本不足以支撑过去,除非你能找到更多的资粮,又或者你算到自己的虚弱期非常短暂。”通天古书提醒道。
虚弱期有长有短,短则数月,长则数百年乃至数千年,就目前总结出来的经验来看,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衡量标准,个人有个人的际遇,与天赋气运无关,大道积累雄厚者能缩短虚弱期,但也只是相对来说。
如一人证了六重后天大道,另一人证了一先天六后天大道,可前者原定的虚弱期是十年,后者原定的虚弱期是千年,那么即便后者拥有比前者更雄厚的大道积累,虚弱期仍要比前者更长。
不过细化到个人,的确是大道积累得越雄厚越好。
天人修士追求渡更多更难的大道,除了增强本身的神通法力,真正的好处便是在后续的衰劫上,这也是现如今的修行体系胜过以前的缘由。
罗丰拥有前无古人的九先天一后天的大道积累,只要没那么倒霉,碰上数千年的原定虚弱期,那他如今的虚弱期便不会太长,从数天到数年都有可能,完全可以赌一下运气。
“你猜错了,我只打算用万劫珠来引发天劫,却不打算用它来加速衰劫。”
罗丰对自己的运气向来不信任,他可不想把命运赌在这样东西上面。
“那么时间上的问题你要如何解决?只这两三天的工夫,敌人可不会耐心地等你渡完虚弱期。”通天古书疑问道。
“你忘了造化残玉吗?那件宝物可以延长意识的时间,也就是说,神魂完全可以在造化世界中渡过虚弱期,这也是为何我选择先渡神元衰劫的重要原因!”
通天古书恍然:“对啊!还有这件宝物,差点给忘了,亏你能联系起来。”
“走吧,先助岳鼎渡过精元衰劫,再向月湖前辈借取造化玉碟,之后再看看,能不能帮其他人渡过衰劫。”
……
“最后对决尊天神皇的一战,无论如何我都要参加,不管让我做什么都行!”仇神妒对着洪馗掷地有声的说道。
洪馗不置可否,开口道:“但是……”
“我知道,我的心灵不够圆满,现在充满了充满仇恨和怒火,对上尊天神皇很容易被他针对,容易被挑起情绪,拖累他人,但是,我有方法可以弥补!我曾经得到过一种中古时期的秘法,可以短暂的让人进入到绝心绝念的状态,形同器械,只要使用这一秘法,便不惧心灵窥探之法。”
仇神妒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虽然使用这种秘法,事后难免会留有隐患,但有些事情是自己必须得去做的,无论代价几何。
然而,洪馗摇头道:“你会错我的意思了,如果你真的弥补了心灵缺陷,我们反倒不看好你成为执剑四人之一,恰恰是因为有这一缺陷,你反而比灵璇真人更适合。”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以我作饵,引诱尊天神皇上当?”
仇神妒虽然不擅心机,却也非是毫无谋略之辈,被略一提醒,便想到了洪馗的谋算:“保留我的心灵破绽,却暗藏陷阱,引诱尊天神皇动手,再反制于他吗?”
洪馗耐心道:“大致方向正确,但具体实施起来不能如此马虎,心灵破绽还是要尽量掩藏起来的,只是不能完全消除,达到一种‘我们已经尽力但还留有一点小隐患’的感觉。
打个比方,你手里有个涂满了毒的宝藏,要怎么害死你的仇人?当然不能将这些宝藏直接送到仇人面前,那样做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应该把宝藏塞进宝箱中,扣上一个不用对应的钥匙就无法打开的锁,再将宝箱埋藏在迷宫中,然后在迷宫里布满种种陷阱,最后再将含有迷宫地址的藏宝图分成四分,把其中一份交给你的仇人,这样才能引他自投罗网,最后即便没有死在宝藏的毒上,也会死在其他寻宝者的手中,且直到最后他都不会怀疑是你动的手脚。”
“……我明白了,我能做些什么?”仇神妒立即想通了关窍。
洪馗一按眉心,元神从天灵遁出,只见他的神魂表面附着一个宛若苍老人脸的怪物,而怪物长着一条条须角,扎入他的神魂中,不停搅动着,有点像水蛭,但看起来更为恐怖,尤其是那张人脸不停变化扭曲着,叫人看一眼便瘆的慌。
“这是枯魂百咒虫,是一种十分恶毒且诡异的灵体蛊虫,专门寄生在修行者的元神上,但它并不汲取魂力,而是通过制造痛楚来吸收负面情绪,因为它直接作用于神魂,即便想断绝痛觉都不可能做到。
枯魂百咒虫极难消除,除了净化类的大道,其他大道都无法对它产生效果,通常情况下只能将它与寄生者的神魂一起毁去才能消灭,另外它有一种趋强特性,当两个神魂靠近的时候,它会本能的选择修为更强的那个神魂作为寄生的对象。”
“你想用这种方法诱使尊天神皇上当?”仇神妒点了点头,觉得此法可行,又问,“你的枯魂百咒虫是从谁身上接收过来的?”
“没人,是我直接寄种在元神上,尚未进行过传递。”
仇神妒不解:“你为何不直接寄种在我的元神上,何必多次一举?”
“此乃苦肉计,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承受这份痛苦,如何去劝说别人接受?这只枯魂百咒虫是归墟教的真人特意配种出来的,不仅增强了十倍的痛苦,还有令寄生对象产生幻觉,动摇心灵,令其难以集中精神。”说话间,洪馗的额头汗如雨下,“我只忍受了一个上午,便觉得无法再坚持下去,如今距离决战至少还有两日,我可以先将枯魂百咒虫移给别人,等决战来临,再移给你。”
仇神妒果断道:“没必要那么麻烦,现在就给我!”
洪馗问道:“你确定?非是不信任你,而是枯魂百咒虫的趋强特性,令它在改换寄生对象后,几乎不可能再去吃回头草,每个人只有一次的机会。这份痛苦非是用一句意志坚韧就能忍受得住,它超乎你的想象,别看我刚才与你平静交谈,那实是我最后的一点坚持了,如果让我忍受一天,恐怕第二天就会发疯。”
仇神妒大笑:“我方才便说过,只要能报仇,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无所谓,区区一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权当是磨砺心灵,倒不如说,若有方法能让我稍微平熄一下这心头的熊熊怒火,转移下注意,我求之不得!”
他遁出自己的元神,与洪馗的元神相互接触。
那人面一样的枯魂百咒虫仿佛一条闻到了肉香的狗,狰狞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它慢慢抽出了自己的触角,然后在一瞬间,便跳到了仇神妒的元神上,寄生入体,完全感受不到中间移动的过程,仿佛空间挪移一般,不给人隔离它的机会。
枯魂百咒虫寄生的瞬间,仇神妒的元神微微一颤,旋即恢复平静,回归肉身,一股被人敲骨吸髓的痛楚连绵涌来,一波接一波,仿佛永无止境,整个识海都沸腾起来,他并没有特意掩饰自己受到的痛苦,双眉立刻紧皱起来,额头青筋跳动,双拳紧握。
但看到这幅模样,洪馗反而放下心来,觉得仇神妒十有**能成功,毕竟这位可是有着大气运护体,经历诸多险难,仍可越战越勇,受了尊天神皇一击还能活下来并迅速恢复,这便是最好的正面,他如同那些游侠小说中的主角,是时代的命运之子,受冥冥中意志的眷顾,总能闯过一个又一个难关,翻过一座又一座高山。
“抱歉,看来接下来我要小心招待它了,不过请放心,两天之后,我保证叫人看不出痕迹。这点痛苦,比尊天神皇当日给我的那一下,可是轻得多了。”
说完,仇神妒盘膝坐下,手结秘印,运转宗门无上内功,试着接受这份难以言喻的痛苦,令其成为一种习惯,从而不叫人看出破绽。
“努力吧,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完,尽完人事,接下来便全看天命如何?”
洪馗仰头望天,眼神中酝酿着款款神情,仿佛在回忆着谁。
最终,化为一声不屈的轻叹。( )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决战开启
肃杀的战意,凝重的气氛,众多修士腾空列阵,不发一言,俨然一副山雨欲来的阵势。
有人闭目养神,运功调息,有人布置玄阵,有人口诵经文,有人反复地擦着常年佩戴在身边的兵刃,诸般种种,皆是为了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以便应付接下来的大战。
尽管他们没有与魔族下战帖,也不曾约定决战的时间,但来自冥冥中的感应,令他们笃定,决战就在今日。
双方的意志在无形中展开了交锋,为此甚至引起了天象的异变,不需要占算,无论是看天、看地、看水都能清晰地得出结论——
长久以来的征战,终于要在今日画上终点!
静谧的气氛如同一个被大力压缩了的弹簧,等待着爆发的那一刻降临。
来了!
源自契机的感应,不少人的眼中爆射出了精光,望向远方,遥遥窥见正在急速往这边掠来的魔影,但更多的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状态,不为所动。
修为越高,越是镇定,尤其是计划中负责决战尊天神皇的人选,迄今尚未现身,据闻,人选之一的岳鼎还在闭关尝试突破,连是否能赶上这一战都尚未可知。
幸运的是,月湖天君还在,足以稳住人心。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月湖天君和九幽**默契无间,肯定会同时被选为对付尊天神皇的人选,那么此刻免不了要人心惶惶,可正因为两人难以配合,无法共处,反倒能保证人心的稳定。
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从只能看见天际的黑点,到可以清晰瞧见每一名魔族的相貌,高昂的战意如洪水翻滚着,等待着冲破堤坝的那一刻,杀气氤氲而生。
渐渐地,之前还能稳坐钓鱼台的人们情绪也变得浮躁起来,无法保持不为外物所惑的入定状态,放在剑柄上的手握紧又放开,放开了又握紧,但那口剑却牢牢地插在剑鞘当中,并没有泄露锋利的光芒。
当距离只剩下三千丈时,不少魔族已经急匆匆的发出了嘶吼,不过狂暴的声音还没有他们前进的速度更快,因此众人能瞧见的,只有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表情狰狞,相貌恐怖的天魔。
“里面有太上教、龙傲宗的修士……”
某人轻喃了一句。
果然,混在魔群中的,还有明显的人族身影,大多是太上教的弟子,也有少量的龙傲宗、万兽宗修士,他们的身体并没有发生异变,仍是人形,甚至连元功也没有变成魔元,混在魔群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众人知晓,他们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战友,其中有些是被蛊惑入魔,还有一些是被魔族控制,失去了理智,沦为傀儡,而不论哪一种,他们都已经是敌人了!
这是魔族打出的第一张牌。
此前一直按而不发,直到现在才使用,为的就是在战前动摇众人的心志,打一个措手不及。
若说身体异变后的修士,已经形同怪物,众人下起手来可以毫不犹豫,可那些受了精神控制的修士分明还有拯救回来的机会,一旦有人生出手下留情的念头,战斗之时就会有所掣肘,不敢轻易发动杀招,如此就不免要落入魔族的算计,尚未交战,便已让出两分胜算。
“喂喂喂,这么卑鄙的手段都用得出来,魔族果然阴险!”秋璃啧了两声,随后对众人大声嚷嚷道,“不愿对同胞下手的到另一边去,你们专门对付魔族即可,能对同胞下手的到我这边来!姑奶奶我这个人比较冷血,做事没心没肺,下手也没个轻重,只要是敌人,哪怕之前是朋友也不会客气,该杀的杀,该斩的斩,绝不会客气!”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该过去还是不过去,只有黄泉、方月仪等寥寥数人果断地站到了秋璃的身后。
“我知道他们是无辜的,被胁迫的,但没有办法,这世道如此,弱小就是原罪,弱者便无法掌握命运!如果你们遭到同胞的攻击,不必客气,全力斩回去,没错,一切都是楸的命令,是我逼你们的!他们死后若有怨气,全来怨我吧,反正债多了不愁!”
秋璃豪爽的哈哈大笑着,好似真的不将这种事放心上。
这时,归墟教的夏侯复站了出来,来到秋璃的身边,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道:“我早就瞧太上教的那些人不顺眼了,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光明正大的教训他们,事后他们的长辈还没法子说,打碎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吞,说不定还要称赞咱们大义灭亲,维护了玉洲的和平,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今日错过了,这辈子估计都没机会了。”
一帮归墟教弟子恍然大悟。
“对啊,他们又不是本教弟子,对他们客气啥?谁叫他们那么弱,被魔族控制,要怪只能怪自己无能。”
“就算是本教弟子又怎么了,咱们可是魔教中人,他们不一向说咱们是忘恩负义、嗜血好杀之辈吗?现在咱们就杀给他们看,不能白白背了骂名!”
“有啥骂名啊,咱们这一回可是替天行道,斩妖除魔来着!我早瞧他们这帮自诩正道的家伙不爽了,现在正好换咱们当一回正道中人,为了人族大义,只能请他们去死了,唉,我心里其实也是不忍得很啊,可大义灭亲,这不是没办法吗?”
……
不止归墟教修士,六道宗修士也坚决地站到了秋璃这一边,除了秋璃是本派中人外必须予以支持外,他们身为邪宗弟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羽化宗修士亦有半数赞同,剩下的瀛仙宗和禅渡宗则只有少数。
“这样就够了,不愿对自己人动手的,请主动避开吧,万般杀业,由我一肩抗下!”
说完,秋璃转身询问从头到尾不曾有过惊慌的唐英妃:“宫主,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她并没有学过兵法,但仅凭本能便意识到,此刻的士气正可堪一用。
“你们想动手就动手吧,问本宫做什么,这点芝麻小事,随便处理掉就行了。”
挺p>唐英妃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
她这样的态度,反而给了众人莫大的信心,就像不管自己闯了多么大的祸,都能轻易被她挽救一般。
秋璃转身,难得的正经道:“诸位,到了今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该懂的道理大家都懂,不为别人,就为自己,拼命活下去吧!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言毕,螭龙法相显现,人与刀合,化作一道火焰长虹,排空斩出,在虚空中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
众修士见状,也各出手段,或是人器相合,或是结成阵型,或是召唤灵宠,紧跟着秋璃身后,纷纷杀向魔军。
须臾间,两股汹涌激荡的洪流撞在一起,爆发出最为璀璨也最为残酷的光华,血滟四溅!
黄泉的天蚩魔枪所指,寒光闪烁,血腥四溅,鬼哭神嚎,虽是朴实无华的招式,却蕴藏一往无前的气势,魔枪如凌空长虹、漫天流星,犹如梅花吐蕊般灿烂,耀人眼睛,劲力激荡间,破开了一名入魔修士的护体罡气,魔枪贯体而出,尽情渴饮着鲜血,令枪身上的杀气更添一份浓郁。
虽是一人一枪,但黄泉的那股战意与气势却如同千军万马,排山倒海横空杀来,尤其在这种混战之中,她的枪术更显如鱼得水,敏锐的武者直觉令她躲过一阵阵不知从何处袭来的攻击,并于一瞬间,抓住面前敌人的要害,一枪搠出,恰到好处地击中了对手护体罡气上最弱的一点,连人带法宝一起被贯穿!
去芜存菁,无比简洁的动作,可在混乱的战场中却是挡者披靡,仿如裂海而行,以最具效率的手段收割着生命。
魔兵魔将就像汹涌海潮般,如闷雷、如悲鸣、如鬼之哭、如神之号,一波又一波朝她冲击而来,不时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其中。
然而浪涛一过,她又冒出头来,以坚定不可阻挡的气势,将整个魔军击穿,在她的身后,漫天飞舞的鲜红血花与残肢断臂,就像在海中逆流而上的飞舟溅起来的水花。
就在这时,黄泉眼角忽然瞥见一道寒光,从侧后方朝着自己贯射而来,却是一道凌厉非常的剑气,足可洞穿她的护体罡气,将她重创,偏生她的直觉不知为何,对此丝毫没有感应。
来不及闪躲,黄泉扭转腰身,一招回马枪返身刺出,正中剑气。
“砰”的一声,剑气爆溅开来,竟是一化为九,绕过天蚩魔枪,直取黄泉本人。
危急间,黄泉背后浮现神将法相,同样手持长枪,轻轻一抖,抖出九朵枪花,仿佛梅花吐蕊般灿烂,那枪势如飘瑞雪,气势如虹,将偷袭的剑气尽数挡下。
源自本能的感应,黄泉的目光朝着混乱的战场中望去,从扑朔迷离的刀光剑影中,一眼瞧见了那道令她永生不忘的身影。
“父、亲!”
偷袭者正是无名真人,修炼了绝情大道的他,即便出手杀人,也不带一丝杀气,故而不论黄泉的武者直觉有多么敏锐,也休想感应到危险。
黄泉仿佛永远不变的冰脸上出现一丝怒容,杀意暴涨,当即人枪合一,化为一道百丈大小的银色枪影,撕裂长空贯射而出,狂乱的气劲涟漪如风暴回旋而出。
无名真人骈指一点,剑气勃发,唰的一声,便已闪掠过天空,犹如一道雷电般暴刺而去,重重的劈砍在枪影上,一股惊人的气浪扩散开来。
锵然脆响,剑气如琉璃破碎,明显不敌,但无名真人后劲无穷,剑气连绵不绝,一道紧接一道,在短短半息间,便连续射出一十八道剑气,每一道都与天蚩魔枪迎面对冲。
魔枪虽是来势汹汹,可在剑气连续的阻碍下,其去势仍不免为之一滞。
把握这瞬间的破绽,无名真人掌心一翻,上品宝器绝心剑入手,体内真元勃发如潮,迎面斩去,便是一道恢宏剑光携带着极端惊人的凌厉,撕裂天空,怒斩而下。
这一剑,仍是没有任何杀意,甚至连剑意都不存,剑光中空空荡荡,不着一物,如同一具空壳,然而其剑威却如自天际垂落而下的银河,带起凛然的寒气,以一种力劈山岳之势,撕裂天际,狠狠劈中天蚩魔枪气息流转不畅的位置。
两者相撞,顿时爆发出惊天般的金铁之声,滚滚气浪扩散开来,黄泉无力维持人枪合一的状态,被强行震出,甚至负了内伤。
一招得手,无名真人毫不留情,抢身而入,绝心剑直指要害而去。
就在这时,黄泉背后再现神将法相,而且体型较之先前更为强壮,原本通体黝黑的盔甲绽放出耀目的金光,似乎是有着一种极端惊人的力量冲天而起,漫天的灵气,都是在此时被震荡得发出巨大的涟漪。
神将挥枪横扫,滔天金芒席卷,如龙咆哮,带起巨大无比的阴影以及惊天般的灵力波动,对着无名真人镇压而下。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无名真人毫无意外之色,心知正面不敌,欲闪身暴退,却发现神将法相手中的长枪可以自行伸展,转眼便已延长百丈,他根本退不出长枪笼罩的范围,当即催动真元,绝心剑犹如一条银蟒般暴掠而出,带起滔滔剑芒,暴刺向那镇压而来的长枪。
剑枪再度相撞,只见得那凌厉的剑光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黯淡,旋即破碎,无名真人如遭重击,整个人被砸入大地之中。
黄泉没有丝毫**,强提一口真元,再度与魔枪相合,携带着无匹的劲风,犹如一颗漆黑的彗星,暴掠而下,直直轰入大地之中,压着无名真人,不予挣脱的机会,一起朝着地底熔岩层冲去。
“为什么?为什么!”
声声句句,却不知是在问往昔背叛家族的缘由,还是在问为何会成为魔族帮凶——修炼绝情大道的人,是极难受到精神控制的。
然而,断绝了六感的无名真人听不见任何问话,他以绝心剑的剑身挡住了天蚩魔枪的枪尖,在黄泉的压迫下势如破竹的往地底下冲去。
蓦地,背后泥土的阻力消散,两人竟是掉入一个封闭且空旷的地下空间中,下方是一条通红灼热的岩浆流,沸腾似的冒着气泡,映照得周围的山壁格外鲜红。
借着外力变化的机会,无名真人的眉心射出一道剑气,打在黄泉的护体罡气上,令她的气息为之一滞,随即旋身一转,避开了冲锋向下的天蚩魔枪。
黄泉去势难消,直直贯入岩浆流中,轰隆一声,溅起熔岩浪花。
下一刻,一条岩浆喷泉狂暴涌出,黄泉处身岩浆流中,护体罡气与之接触,发出嗤嗤的声响,而在她的背后,神将法相的表面同样覆盖着一层岩浆,将其衬托得无比威严凶猛,仿佛火神降临。
黄泉一挥天蚩魔枪,用无比坚决的语气道:“今日、今时、今地,将一切,都终结!”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情义绝
“姐姐,到此为止吧,我们为何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呢?”
沐恋花手结法印,断苦心灯绽放三千光明,将朝着她涌来的成千上万的阴魔尽皆照成灰烬。
“谈一谈?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谈呢?你由魔入佛,我由佛入魔,个有个的道理,究竟谁对谁错,便由成王败寇来决定!”
无乐魔王一步跨出,身形已是鬼魅般的出现在了沐恋花身后,一掌对着其背心要害拍了下去。
粉红烟雾弥漫,宛若一道无形壁障,内蕴大千世界,吸纳无乐魔王的力道,令其无功而返,却是沐恋花的本命法宝红尘轮回五烟罗。
沐恋花其他的法宝因为跟脚是魔器,在她由魔入佛之后,因为元力属性不合而难以使用,强行催动也顶多发挥出五六成的功效,但红尘轮回五烟罗不同,这件法宝本身便不属魔器,乃是取红尘皆迷,众生轮回之意,亦属玄门正宗,跟着沐恋花的转变而转变。
在之前的沐恋花手中,红尘轮回五烟罗散发出一种幻惑之意,内中衍化的红尘世界充满种种**,佳肴、美色、财富、权势……皆是针对人心所求,叫人沉沦其中,无可自拔。
可随着沐恋花顿悟成佛,作为本命法宝的红尘轮回五烟罗便也抛弃过往的神通,内中的红尘世界不再蕴含种种**,反倒充满光明清圣,阐述红尘如海,众生皆苦之意,充满了慈悲拯救之念,衍化人世百态,引人向善。
“众生皆苦?那统统毁去吧,毁去大千,毁去苦海,毁去众生,让这世上再也不存痛苦!”
无乐魔王冷笑着,她可是真正的禅渡宗弟子,精研佛法,对这些佛门神通了若指掌,沐恋花再怎么有悟性,再怎么在立地成佛后突飞猛进,也不及她多年的修行来得深厚,当下手结哭魔印,虚空中立时响起了万千冤鬼凄厉哭嚎的声音,撕心裂肺,直入心灵。
红尘轮回五烟罗激烈涌动起来,**开一圈圈的涟漪,好似即将沸腾的开水,?中衍化的红尘世界也变得模糊起来,生灵不存,眼见便要阻挡不住,被强行破开。
无乐魔王忽感后方有着极端凌厉的破风之声响彻,一道凌厉劲气犹如流星,直指她的后背,令她浑身一紧,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出手者正是端木正,他以翘轩宝帚发动奇袭,杀气凛然,不同于沐恋花的处处留情。
“果然,你们还是想要杀我!”
无乐魔王身体一震,身体窍**中钻出无数魔子魔孙,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着她,随即她浑身上下的魔纹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股沛然不可抵御的力量爆发开来,犹如一层层漆黑浪潮。
沐恋花近距离受到冲击,虽有红尘轮回五烟罗的保护,仍是直接被扫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出。
端木正所化的剑光也被扩散的劲力震碎而去,在半空回旋了一圈,卸去劲力,方才稳住身形,他体内气血翻腾,脸上掠过一抹苍白。
沐恋花不顾伤势,开口呼唤道:“姐姐,你被魔族骗了,他们是故意引你入魔,别上他们的当!现在的你绝非本心所愿,想想过去的自己吧,你忍心让自己数十年的修行都付诸流水吗?禅心不外求,人人皆佛,现在的你应该能明白这样的道理。”
“住口!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与我谈论佛法?嘿,数十载苦修,千万次的诵经,不及佛祖一念偏心,凭什么?什么大乘渡世,小乘渡己,佛法皆是虚妄,不过自欺欺人,我早该看透了!”
无乐魔王傲然而立,望着有些狼狈的沐恋花和端木正,眼神愈发的狰狞,双掌一握,身体表面的魔纹都是变得暗沉了一些,散发出来的煞气愈发的浓郁。
“我****清修苦练,洁身自好,却不及你夜夜笙歌,一朝悔悟,凭什么?
佛祖既然不在意我,我又何必非得捧他臭脚,世有千万法,佛路难行,便行魔沼。
从前的你不也深陷魔沼,如今得佛祖眷顾,上了岸来,便变得虚伪做作,装作一副神圣纯洁的模样来指责我,凭什么?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直到今日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没有屠刀。便无从放下,所谓杀人放火受招安,今日我便要拿起屠刀,杀得生灵涂炭,尸横遍野,众灵噤声,好叫那佛祖多看我几眼。”
“不一样的,如今的姐姐和过去的我并非同路,姐姐你该明白其中的差异。”沐恋花转身看了端木正一眼,“我能从魔沼中脱身,非是受佛祖度化,而是有人拉我上岸,可是姐姐你却拒绝了他伸出来的手,可现在还来得及,只要姐姐伸出手来,我愿意换姐姐上岸。”
无乐魔王大笑:“故作善良,真是叫人恶心的嘴脸,!做出这一幅慈悲为怀,割肉为鹰的模样,是想演给谁看?是想让世人都记住你的善良与牺牲,好对比衬托我的暴虐残忍吗?
入空门后,果然你也学会了佛的虚伪,矫揉造作,这便是你我永不同路的根源,或许从一开始,你我便投错了胎,你该来禅渡宗,而我该去归墟教。不过也好,今日终究要让一切回归正道!”
数不尽的魔子魔孙从虚空中钻出,**无乐魔王的精气,然后拜倒在她的身前,口诵侍奉赞美之词,衬托得她如同万魔之母,无比庄严,更显**重重。
在万魔膜拜中,无乐魔王的气息节节攀升,但这并非意味着她走对了路,同沐恋花一般因为心性的突破而带来修为的增长,她是在以一种牺牲寿元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形同揠苗助长。
“姐姐,别再伤害自己了,就算你再不愿听我的话,你也该珍惜自己,难道你没有发现吗,你所走的这条路的前方是悬崖,再继续向前,便要万劫不复!”沐恋花无比哀伤道。
“魔道之路,本来就是命悬一线,从刀山火海之中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我今日之举,也不过是破而后立,先自毁而后自立。别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了?你想用这种方法显示自己如今变得高贵,而我变得低贱,所以你要来同情我吗?”
沐恋花掩面落泪道:“姐姐,妹妹我求你了,回头吧!让我们放下所有的恩怨,别再管那些是是非非,让一切都从头再来吧。”
“想要从头再来,除非你让时光倒流!你要来求我,我也想要求求你,别再从我身上夺走东西了!你夺走了我的名声,夺走了我的地位,甚至连他也从我的身边夺走了!”
无乐魔王伸手一指端木正,表情变得更加疯狂,更涌现出一股如江水般涛涛滚滚无穷无尽的嫉恨之情,她用近乎撕裂的声音吼道:“我已一无所有,你还想从我身上夺走什么?是想要这条可怜又可悲的生命吗?那就来吧,展现你的能耐,用你的神通夺走这条生命,替你我纠缠不清的命运画上休止!”
言无可言,再不见姐妹情谊,唯剩一对生死仇人。
无乐魔王周身爆发出凄艳血光,身形犹如闪电般暴掠而出,运转可怕的攻势直接笼罩向沐恋花,沐恋花只来得及用红尘轮回五烟罗护住自己。
两人转眼冲撞在一起,一股股惊人的凶煞之力犹如浪潮般席卷开来,佛魔元力冲击造成的余劲不断地蔓延,摧毁四方景物,引发地动山摇,数百丈高的血浪,自两人身后冲上天际,声势骇人。
沐恋花再怎么突飞猛进,也比不得无乐魔王自残式的爆发,修为上逊色一筹,红尘轮回五烟罗在连环冲突中被撕裂,她整个人倒飞而出,胸口上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四溅。
无乐魔王得势不饶人,便欲一鼓作气拿下对方,一道光芒自其天灵冲天而起,化为一柄黑色重剑,重剑嗡鸣,魔元席卷,顷刻间就已化为百丈大小,一股极端可怕的剑气,氤氲而生,而那些魔子魔孙也纷纷发出叽叽喳喳的古怪声音,纷纷缠绕在那重剑之上,仿佛一条长长蜈蚣,释放着可怕的波动。
她一步跨出,黑色重剑迎面斩下,万魔齐啸,仿佛连苍穹也一并斩碎。
就在这时,端木正祭出龙尾枣心,漆黑砚台飞射而出,宛若一条黑龙翱翔,以一种无可阻拦之势,狠狠抡下,砸在黑色重剑之上。
金铁之声犹如惊雷一般响彻,重剑剑身上缠绕的数千魔子魔孙爆发出哀鸣之声,蜈蚣表面裂缝蔓延,最终在“砰”的一声中炸裂而开。
魔子魔孙尽皆爆裂身亡,重剑则是爆发出磅礴魔元,形成壁障试图抵御,可这时端木正又祭出翘轩宝帚如开天神剑狠狠斩下,虽是笔锋,犹胜剑锋,一剑劈开了重剑表面的壁障,随后龙尾枣心趁虚而入。
铛的一声,重剑剧烈的颤抖起来,剑身灵光几乎是瞬间黯淡下去,黑色的魔气如雾消散,紧跟着便急坠而下,**了下方的大地。
无乐魔王望向端木正,仿佛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凶兽:“你也要来杀我?”
“住手吧,我知道你有许多的苦衷,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非是你的本愿,亦非是我等所期盼的,真要论起来,是我身在局中,未能及时拯救你的错。”端木正回忆过往种种,面露愧疚之色,“你们真不该遇上我,我并非合适的人选,如果能早一些察觉到发生在你身上的异状,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无乐魔王用冷漠的表情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你最终选择了她,而不是我。如果你真的对我心怀愧疚,现在就别来阻止我。”
端木正摇头道:“没能拯救你,是我的错,但是这份错不该报应在别人的身上。停手吧,等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会向你请罪,无论你要对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接受,可唯独现在不行,现在并不是纵容私人感情的时候,我不能因为要替自己赎罪,就去连累自己的同伴和战友,这场战争绝不允许失败!这场战争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众人的希望,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能在这里退让!”
无乐魔王再度变得疯狂:“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同我作对,你还是要帮助她来杀我!”
滔天魔气从她身上涌出,在天空中席卷开来,遮天蔽日,连太阳都被彻底的遮掩下去,这一方天地都陷入昏暗之中,一朵暗紫色的曼荼罗花在她身后绽放开来,而随着花瓣的绽放,从中踏出一尊带着佛陀面具的魔神。
这尊魔神约莫千丈,犹如矗立在天地之间的擎天柱,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气息,当它张嘴咆哮之时,天地间的灵气竟然形成了巨大的灵气漩涡,方圆数万丈内的灵气都是在对着此处疯狂的汇聚。
“看来你已听不进道理,但我还是要说,这场战争决不容许失败!我不会杀你,但我会囚禁你,你的怨念,你的恨意,由我来背负!”
端木正同时祭出翘轩宝帚、乌玉松烟、澄心方絮、龙尾枣心,随后手结法印,四件法宝合而为一,凝聚在一处,随后猛地爆裂开来,迸发出三千圣光璀璨的文字。
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说到底不过是载体,它们是为了承载文字而被创造出来的工具,其根源便是文字。
仓颉造字,天降血雨,鬼神哭泣。
人类的文明,人道的载体,便是文字。
有了文字,才有了文明的延续,才能诞生出人道的意志。
端木正骈指一点,三千文字呼啸涌出,爆发无法形容的光芒,那种光芒甚至盖过了阳光,将原本因为煞气而被遮掩住的天地重新解放出来,重现光明,整片天地都仿佛处在那种刺眼光芒之中,令人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文字如洪流扑向魔神法相,连同无乐魔王本人一起包裹在内,将其牢牢困住,任由魔神法相狂攻猛打,催发神通,却是纹丝不动。
在辟邪圣光照耀下,无乐魔王身上的魔气如雪融化,似沸水蒸腾,迅速消散开来,而她亦发出凄厉且绝望的嘶吼,宛若被众叛亲离,直听得人肝肠寸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