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 斩妖失败
就在罗丰寻思是否该动用借刀杀人之计,顺手除去三皇子的时候,皇宫方向忽来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数千万吨的火药同时被点燃,爆发出来的震荡波在经过阵法的削弱后,依然令整座王都剧烈摇晃,仿佛一场大地震,随处可见恐怖的裂痕,无数房屋应声崩毁甚至直接塌陷下去,一时间到处是百姓的哀求声。
哪怕被阵法隔绝,罗丰也能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元气在剧烈激荡着、咆哮着、嘶吼着,那股元气之强,甚至能和当初在地皇陵中捕获的龙脉地气相媲美。
守宫之阵不断遭受摧残,其表面不断荡漾开一圈圈涟漪,可冲击的力量越来越强,渐渐超出了其能抵御的上限,很快阵法表面就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裂痕,最终轰然崩碎。
伴随一声霸气的怒吼,一股雄浑的妖气从皇宫地底下爆发,直接摧毁了上方的宫殿,接着就是一道怪物的身影破土而出。
那怪物的外形像一个刚刚出世的婴儿,但全身长满了肉瘤,甚至仔细一看,那些肉瘤全是一张张扭曲的小脸,此外它浑身还长满了长毛,只见它蓦地睁开双眼,两个眼眶黑洞洞的没有眼珠,连笔直也只有两个黑黑的窟窿。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随后突然放声大哭,他的哭声凄厉无比,听得四周的人都忍不住捂着耳朵,但那尖锐的声音却就像能够不经过耳朵,直接刺入所有人的大脑,与此同时,他体表的那些肉瘤迅速蠕动起来,衍化为肢体附着在他的表面,令他的身躯猛地撑涨开。
“快、快杀死他!他就是妖皇!”
皇宫地底下传来了一名老者豁尽余力喊出的声音。
然而怪物“先声夺人”,即便是合体期的修士,如果不是在道体的状态,也同样受到压制,难以行动。
罗丰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甚至在老者出声提醒前便运剑斩出,催使诛邪剑招“神魔皆诛”,一轮轮回旋的剑影疾斩而去,其中有半数剑影趁着怪物尚未完全变形前,抢先刺入体外,剩下的一半则被浓郁的妖气壁隔绝在外,难以破开防御。
“卑劣的偷袭,人族总算耍这等下三滥的伎俩。”
转眼间,不断蠕动膨胀的肉球突然爆裂开,从中现出赤身人面马足的躯体,正是妖皇猰貐。
他突然伸手反向插入自己的身体中,然后从中抓出一块鲜活的血肉,而这块血肉中有着数不尽的诛邪剑气在纵横交错,不断切割撕裂。
猰貐用这自残的一手,将刺入他体内的诛邪剑气尽数摄出,随后单手用力一握,剑气与血肉同时湮灭,而他胸口的血洞也很快愈合。
接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千丈外的罗丰,锐利地洞察到罗丰才只是凝结了元婴,连道体都没有凝出,于是不屑了一声冷哼,反手一掌拍去,霎时无数团不同属性的庞大光雷,沿着行星运转的弧形曲线,不断向罗丰轰去。
罗丰不愿正面硬接这位境界高出自己三层的强者一击,便要运转身法山壁,孰料那些光雷在半途突然分裂,化为数百个微小的光源,回旋闪动着,明灭不定,仿佛宇宙太空旋绕的星系,急速旋转着将罗丰围了个密不透风,随后便像宇宙塌缩一般,向中心聚拢归一。
罗丰身形闪烁,便要遁空而逃,却被一股无形力量阻挡,仿佛迎头撞上了一面空间墙壁,被反震而回,他来不及采取下一步行动,就见这些光雷全数汇聚到一起,撞在他的身上,爆发出仿佛太阳燃烧似的高度光与热,在悄无声息间扩散成一个直径百丈的巨大火球,把附近所有的物体都彻底粉碎、分解、气化!
宛若随手拍死了一只虫子,猰貐没有再多看罗丰一眼,转头俯视着大地,道:“你们的计策不差,连孤王也被骗了过去,信了杨破军的苦肉计,但终究没能杀死孤王,你们的行动到头来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轮到孤王反击了!”
猰貐一挥手,周身绽放出一股璀璨绚丽的银色气劲,这股银光气劲祥和庄严,没有一丝一毫的邪意戾气,直带起阵阵清远高昂的龙吟妙韵响彻云霄。
霎时间,方圆百里的天空为之一暗,却是所有的太阳精华被猰貐鲸吞,致使风云变色,日月无光,仿佛末日降临,猰貐的背后显现出一尊巨大的龙形虚影,此龙的身影仿佛横亘在一片虚无阴冷的光暗天地之间,有一种执掌光明与黑暗,永恒不灭的神圣超然,凛威难犯。
此为烛龙!
传说中拥有创世之能的至强龙族,其闭眼便是天黑,睁眼便是天明,而猰貐正是烛龙的血脉后嗣。
只见他伸手向下一压,收缩到极限的太阳精华突然外放,宛若金乌坠地,滚滚热浪汹涌呼啸,整片土地仿佛变成了熔岩火海般,不住地激烈翻滚沸腾,刹那间只听得剧爆连环,犹如惊雷炸裂,响彻长空。
“妖皇,你真以为自己赢了吗?”
无尽的火海光芒中,透出了当今天子的声音,突然间地龙翻腾,大地再度绽裂,一道五爪金龙破土而出,怒吼着杀向半空中的猰貐,与其背后的烛龙暗影交缠在一块。
这条五爪金龙中蕴藏着无俦神力,尽管论品阶比不上创世烛龙,但烛龙的虚影模模糊糊,光暗斑驳,难辨虚实,连龙爪处有几根趾都分辨不出,而金龙的光影却是栩栩如生,无论是随风拂动的龙须还是身上的片片龙鳞,都清晰可见。
烛龙暗影顿时破碎,而五爪金龙顺势缠上妖皇猰貐,满蓄的恐怖力量将周围所有的一切,包括空间都满胀得要崩裂,一时整个空间都在一种奇异的颠震中凹陷扭曲,无数黑色电芒一般的虚空裂痕一闪即逝。
炽烈耀眼的金光充斥天地,浩浩荡荡的冲击波横扫乾坤,内中传出了猰貐饱含痛楚的怒吼声,随后就见一道身影拼死摆脱了五爪金龙的纠缠,向着天空直冲而去,打破本来就已经摇摇欲坠的护城大阵,消失在天际。
“今日是孤王败了,但杨破军已死,太师李圣谨油尽灯枯,帝国龙脉破损,人族已经再也没有了抗衡妖族的力量!下一回孤王卷土重来,你们又能拿什么来抵挡呢?”
猰貐的声音远远透空传递而来,令看见妖皇仓皇逃跑后,几乎就要拍手欢庆的人们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下意识的祈祷对方只是在恫吓与虚张声势,但皇宫那边却久久没有传出反驳的话语,令众人仿佛陷入寒冷的冰窖中,身子骨都近乎冻僵了。
另一边,瞧见妖皇逃走后,那些还在攻城的禽妖们在稍稍发怔后,立即回过神来,掉头就跑,包括那几位妖王以及尚在城中的猼诞。
“上门撒完野后就想走,未免也太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了,给我留下吧!”
不停闪烁雷炎的坑洞中,负伤的罗丰跃然而出,他身形几次闪烁,拦住了拖在最后的猼诞,抬手一指,六道轮回气息开始涌动,与此同时,他的背后浮现一个巨大的幽深古朴的轮盘,正是生死两界盘。
轮盘呈黑白二色,缓缓转动,但在黑白二色之中,因为深浅不同,各自分成了三个部分,每个部分都隐隐约约有神秘的不同花纹浮现。
白色里面最柔和的那部分,神秘花纹汇聚出一个高冠古服、衣袖飘飘的人影,虽然面目不清,但带着一种出尘、逍遥、庄严、不可冒犯的意味,在他身后,则是不停轮转虚空开辟,日月升降、星辰交替等自然万物景象。
“六道轮回,天衰神老坠无间!”
猼诞的面上现出错愕的表情,豁尽全力反抗,奈何他的实力比土缕强不到哪里,此时又因妖皇败北遁逃而心慌,只想着逃跑,没有心思反抗,导致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七成,顿时被轮回之力捆缚。
玄黄废世钵在猼诞的下方浮空而现,其钵口突然扩大,随后产生莫大的吸力,又有无数建木的根须伸出,将猼诞拉扯入内,配合洞天世界的力量彻底镇压起来。
第871章 修复龙脉
半数建筑坍塌的皇宫,一眼望去,几成废墟,带着几分大战过后的荒凉感。
二度入宫,罗丰再一次见到了当今的天子,相比上一次会面,这位帝国的主宰明显变得苍老了许多,尽管没有一夜白发的那么夸张,但眼角处清晰浮现的皱纹,以及松弛的肌肉,无不显示出发生在他身上的变故。
不过比起旁边的太师李圣谨,皇帝的变化又算不上什么了,虽说原本太师的模样也算不得年轻,但至少给人一种老而弥坚、博学多才,宰执天下的硕儒印象,可如今他仿佛一夜间老了三十岁,一副耄耋老翁的姿态,满头干皱皱的白发,同那些乡邻间坐在椅子上发呆一整天的老头没有差别。
“当日妖皇遁逃时所说的话看来并非虚言,皇帝所布的局虽然斩杀了五名妖王,重创了妖皇,但自身一方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
罗丰心中思忖着,嘴上则问道:“不知陛下召见贫道,所为何事?”
他的言语一如既往的无礼,但这一回皇帝连表情的变化都没有了,他用略显嘶哑的声音,开门见山道:“朕听闻,真人曾与明溪有约,若有朝一日,明溪能坐上朕这宝座,她便立贵派为国教,尽全力推行贵派教义。”
这话颇有几分大逆不道,但罗丰听闻后,却没有半点惊慌,平静得波澜不兴。
倘若此次对话是在数日前,说不定他会被吓得一跳,但到了如今,无论对方说什么,都已不再具有威胁,这一点与身份地位无关,单纯是实力的变化,剥夺掉一国之君身份带来的影响,眼前之人在罗丰看来,数招即可拿下。
比如现在他若有心发难,谁也拦不住,也阻挡不了,明白这一点后,根本就不会再生出恐惧的情绪。
“回禀陛下,贫道的确与郡主达成过协议,但有几处地方夸大了,贫道并未承诺要助郡主登基,而郡主也不曾答应说要立贫道背后的宗门为国教,毕竟贫道与郡主只是初识,尚未深入到这种程度,交易的内容,仅仅是由贫道助郡主一臂之力,而郡主则尽全力在其属地范围内推广贫道宗门的交易。”
罗丰十分坦诚的回答,言语中仍有不敬之意,令人不仅推想,假若他和明溪郡主合作多年,是否就会有更深一步的交易,一如皇帝所说的话,罗丰助郡主登上龙椅,郡主再立罗丰背后的宗门为国教。
但皇帝的反应和之前一样,没有拘泥这些细节,而是点了点头道:“和朕想的一样,终究时日太浅……如果朕也愿意立下相同的协议,你是否愿意转而与朕合作呢?”
出乎意料的询问,罗丰微微扬起了眉头,要说与当今的天子合作,价值自然远远超出与郡主合作,只是当初罗丰与明溪郡主进行交易时,根本不曾将皇帝作为竞争对手考虑在内。
皇帝与郡主并非一个层面的对手,彼此间没有竞争关系,至少现在没有,同时与两人达成交易并不冲突,与明溪郡主相争的人应该是三皇子,所以罗丰才会答应与明溪郡主做交易,但眼下皇帝的语气,分明是将明溪郡主看成了同等的竞争对手,这里面的意思却是耐人寻味了。
罗丰投以疑惑的目光,但皇帝似乎误解了他的意思,咳嗽了几声后,开口道:“也罢,相同的条件未必能打动真人,毕竟真人你在明溪付出了不少心血,就这么打水漂未免不近人情。这样吧,朕答应你,若能止住妖祸,朕愿意立你的宗门为国教,在全国各郡各县建立道观,不留余力的推行贵宗教义。”
这又是一分意料之外的厚礼,罗丰心中更是疑问,凭自己展现出来的能为,顶多和一名炼虚大宗师相当,就算加上司镜柊、黄泉、屠百灵三人,也远不能和那些底蕴深厚的修行大派相媲美,对方开出这样的价码是什么意思,要推出自己和那些修行大派打擂台?可现在连妖祸都没有平定,就想着内斗未免也太短视了吧?
仿佛瞧出罗丰心中的疑惑,皇帝拍了拍手,一道身影从内屋中步出,却是三皇子。
按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日罗丰可是狠狠羞辱了对方,但三皇子现身后,看向他的目光中却是半点也没有忿恨的情绪,反而充满了热情,带有一种讨好的味道。
“当初伪造信笺算计真人,是小王不对,幸好未曾铸下大错,还望真人见谅,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王这就给真人赔罪。”
三皇子抱拳,笑着行了躬身大礼。
见此情形,罗丰心中终于有了猜测,但对此的回应仍是不置可否。
皇帝道:“朕知道因前日的冲突,真人心中必然存有几分忌惮,担心事后翻脸无情,毕竟空口白话不足以取信于人,因此朕可以让弘盛以祖宗之名立誓,绝不违背先前的条约,并不得追究过往冲突的对错,如有违背,列代先祖共唾之!”
三皇子连忙照着之前的协议,郑重其事的举掌发誓,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一遍。
这下罗丰可以确定,这位皇帝是要帮着儿子拉偏架了,亲自下场,要将他这名原本属于明溪郡主的巨大助力,拉到三皇子的这一边。
非要说的话,罗丰对明溪郡主也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交情,彼此间只有最为粗浅的信任,而且迄今为止,都是罗丰为明溪郡主付出,而不曾得到半点实际的回报,故而就算他现在转投他人门下,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转投三皇子门下,这提议本身并非不可以,就算三皇子是笑面虎,此时就想着要在日后报复回来,可至少当今天子在位的时候他不敢这么做,等到将来平妖祸,将六道宗立为国教,罗丰随时随地都能从宗门拉回一大片帮手,也不怕这位翻脸无情——如果三皇子在妖祸没有平定前就想着内斗翻脸,罗丰不介意拍拍屁股走人,反正就算此方世界真的被妖族统治,又与他何干,顶多是试炼失败。
只是,罗丰不想稀里糊涂的就从了他人的发言,于是道:“贫道可以问一下‘理由’吗?”
他知道这位皇帝听得懂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但皇帝却是缄口不言,皱着眉头,犹豫着是否该开口。
沉默许久后,太师李圣谨忽然开口道:“陛下,这种事情瞒不了的,只是早晚的事情。”
“唉——”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垂下了头,用苦涩的语气缓缓道,“正如当日妖皇所言,帝国龙脉因斗阵而元气大伤,等到下次妖皇卷土重来,人族将再无对抗的力量……若要修复龙脉,需要献祭一名拥有皇族血脉之人。”
这是要牺牲孙女,拯救儿子吗?
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顾忌孙女身上那一半的妖族血脉吗?
罗丰心中快速思忖着,张口假装不知地问道:“拥有皇族血脉的人应当不少。”
“必须是嫡亲血脉,只有那些能够催动至宝的人,方能滋补龙脉……眼下只有弘盛与明溪具备这样的资格,而明溪虽然天赋卓越,可终究年浅,连金丹都不曾凝结,在对抗妖族之时,怕是无力承担皇族至宝的反噬……为了帝国,为了人族的延续,必须得做出抉择……”
在之前的对话中,尽管这位天子不复强势的姿态,可终究保持着身为皇帝的尊仪,但现在的他却表现得羞于见人。
无论理由多么冠冕堂皇,都改变不了他打算牺牲自己孙女的现实。
旁边的三皇子也露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显得无比的真实,半点也不见虚伪之情,仿佛恨不得以身替代。
皇帝闭上眼睛,再次长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的无奈都一并呼出去,随后他便睁开眼睛,握紧拳头,坚定道:“这是身为皇族应尽的责任!”
第872章 只是外人
离开皇宫后,罗丰一路沉默而行。
“喂喂喂,不说话,你是打算同意那扯淡的交易吗?放着漂亮的妹子不去合作,反而要同那个阴测测的皇子和无情无义的老不死合作,尤其那个三皇子,明明心底里开心得要死,脸上还能挤出悲伤至极的表情,真是虚伪得叫人呕吐,你既然那么悲伤,怎么不说自己要以身相代呢?”
通天古书满腹牢骚的抱怨道。
“他不表现得悲伤,难道要表现得非常开心?真实倒是真实了,但没人会认为这么诚实的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这就像有人送你礼物,哪怕心里想要得紧,嘴上也得推辞一番,这同样是一种虚伪,但不会有人觉得这种虚伪是多余的。在很多时候,虚伪是正常的,诚实才是愚笨的,因为没人想看你的诚实。
高明的演技也是一项本领,对于身居高位的人来说,虚伪是必要的既能,反过来,一个不懂得掩饰自己情绪的人,才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抛开个人情绪,理智的进行评估,三皇子即便没有枭雄的气量,但至少已有枭雄的才能,虽然还有些稚嫩,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磨后倒也足以称职。”
尽管和三皇子存在过节,但罗丰不会因此就特意贬低对方,当初上门威逼之时,这位皇子就先表现出一副色厉胆薄,怯弱无能的模样,然后在关键时刻暴起发难,奋力一击,勇猛无惧。
虽然他的行动最终仍是失败,但那是实力差距太过悬殊的原因,非战之罪,就临阵反应来说,他的表现已是无可挑衅,面对不知深浅的强者的威逼,先示敌以弱,懈其戒心,最后一击致命,简单而有效的手段,充分利用了彼此缺少情报了解的状况,换成此方世界任何一名合体期修士,只怕都要中计。
通天古书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就是觉得不爽:“那皇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他怎么不去牺牲自己,他也是皇族嫡亲血脉吧。什么皇族的责任,我呸!责人不责己的家伙都是流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难道还用别人教吗?”
“你这是气话了,三皇子和郡主都可以牺牲,唯独当今的天子不行,两位继承人都太过年轻,没有足够的威望稳定人心。如今的人族帝国已是风雨飘零,全靠这位雄才大略的天子掌舵,才不至于倾倒覆没,勉强能与妖族相抗衡,可说是力挽狂澜的英雄,一旦他倒下,群龙无首,人心动荡,原本就苟延残喘的帝国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说到这里,罗丰停顿了一下,冷静的评价道:“他所筹谋的苦肉杀局,差一点便成功了,哪怕以我的智慧,也想不出比这更有效的布局,牺牲一名炼虚期修士,击杀五名炼虚期妖王,重创一名大乘期妖皇,从战果来说,已是无可挑剔,完美的以小换大。”
通天古书冷笑道:“评价一个计策成功与否,不是看它的战果,而是看它能否实现战略目标,没能格杀妖皇,这次的布局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妖皇再蠢,也不会中相同的计策,下一次绝不会有更好的机会。”
对这一点,罗丰倒是没有异议,但他仍在意离开皇宫前,与李圣谨交谈的话:“事实上,按照太师的说法,当时他与皇帝的的确确已联手将妖皇斩杀,但不知为何,最后妖皇竟而重生,趁着阵法气息衰退的时刻,一举脱困。当时我们瞧见的胎儿模样的怪物,便是妖皇重生时的形貌,按照太师的描述,那是一种接近血肉重生的复活,当时他们借助阵法之威,已将妖皇全身毁灭,轰为齑粉,本以为对方必死无疑,可结果却是那些碎肉突然聚合,重新衍生增长,然后就是我们瞧见的情形。”
通天古书语气凝重道:“血肉重生,按照描述,分明是天人六重长生境才能拥有的能力,哪怕剩下一滴血或一块肉,只要意志没有被抹除,就能复活重生难道此方世界的大乘期对应的不是五重界王境,而是下一重的长生境?”
罗丰思索道:“境界的分级本来就不是固定的,而是前人根据经验总结出来的规律,认为这样的晋级方式才更有把握,成功率更大,符合循序渐进的标准。此方世界与玉洲状况不同,就算他们的大乘期直接跨一个境界,或者颠倒了顺序也不足为奇。”
“不对不对不对……”通天古书连声呢喃否认,“不该是这样,就算是六重长生境的修士,在全身被轰为齑粉的情况下,重生后也必然元气大伤,不可能像先前那样生龙活虎,血肉重生终究只是一种万不得已的保命手段,可不是什么神通法术,没人喜欢那种滋味。像那种全身躯体被毁灭的情况,元气大伤是最基础的,根基受损也很常见,再严重一些,闭关修养百年乃至跌落境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罗丰想到一种可能:“如果血肉重生与大乘期毫无关系,那么最大的嫌疑就是那件‘秘宝’……”
“这样的推断才是最合理的,此方世界中没人晋级过大乘期,不明白这一境界的神通本领,以为血肉重生是常态,倒也无可厚非,但对于我等来说,天人境后期的境界早已一清二楚,根本不存在这么夸张的复活能力,岂能上当受骗?”通天古书道。
“但这些情报只在对付妖皇的时候有用,对于解决明溪郡主的困境毫无意义。”罗丰一针见血道,“将来若要斩杀妖皇,必须先针对此点下手,禁绝他的复活能力。”
通天古书怔了片刻,然后才叹道:“如果能直接杀掉妖皇的话,修复龙脉也就变得没那么紧要了……你小子不是曾预测,有把握对付大乘期的强者吗?结果前日交手,被人家一招击败,未免也太逊了吧。”
“我只是有把握从他手底下逃得性命,不是战胜,连正面抗衡的把握都没有,你又是以怎样的方式理解,才能得出我有把握对付妖皇的结论?而且,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赌上性命去跟强者搏杀,怎么看都不是智者该为之事。”
罗丰停顿了一下,最终总结成一句话:“说到底,我并没有介入此事的理由,那位皇帝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敢公然挖墙脚。”
对于此方世界,罗丰终究只是一名外人,他虽然肩负传教的任务,可也没必要为此赔上自己的性命,如果事不可为,大不了先躲上几年,寻找到回归玉洲世界的方法,然后再寻找其他更容易传播道统的世界即可,没必要非得在此方世界与那名妖皇决个生死。
正是基于这一原因,迄今为止,罗丰在对付妖族之事上一直表现得不冷不热,没有半分积极性,也不曾主动献计献策,和当初在掌天世界中对付海族的态度截然相反,决不轻易冒险。
像之前碰上妖皇脱困,如果他联手化身的话,还是有几分把握将妖皇拦住,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借着中招有意避开锋芒,因为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不仅是对自己,对屠百灵等人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如此说来,只能是放弃了么……”通天古书唏嘘道。
“先看下明溪郡主的反应吧,如果她有一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雄心,倒也不是不能做些什么……”
抱着最后的一点心思,罗丰回到郡王府,见到了明溪郡主,然后将在皇宫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这同样是皇帝的想法。
尽管没有明言,但皇帝还是希望由罗丰代为转述,而不是自己亲口对明溪说出,让她主动献身的话——至少罗丰是这么认为的。
在听完转述的话后,明溪郡主陷入了沉默,最初是有些难以接受,或者她听明白了但本能的生出抗拒的意志,可随后她就想通了,罗丰没有撒谎的必要,于是渐渐地,她垂下了那颗总是高昂着的,倔强的,绝不向别人低俯的脑袋。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脸,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紧握着的,微微颤抖的双手稍稍泄露出了她的情绪。
罗丰不知道此刻少女心中会在想些什么,因为他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有人以大义来逼他去死,他是绝对不会妥协的,无论是有恩于他的罗老爷子,还是培养了他的六道宗,他都没有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打算——比起坐以待毙的献出生命,他宁可死中求生,拼命去争取一线希望。
所以对他来说,这根本就是一个不需要犹豫的问题。
但对于明溪郡主,显然这不是一个能轻易做出抉择的问题。
然而,她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
“出生为皇族,从小我享受着这一身份带来的好处,生来就享有的权利、地位、财富,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修行时更分润到大量的资源,才有今日的成就……现在,是我该尽皇族责任的时候了!”
明溪郡主再度昂起了头,一如既往的高傲、不服输。
第873章 非是外人
明溪郡主自己放弃了不顾一切搏生的希望,愿意接受牺牲的命运,罗丰自然也不会再浪费口水,诱使她改变想法,很干脆的断绝掉继续合作的念头,转而思考如何同三皇子合作。
拥有伪忘情心境的他,并不会因一点情绪的影响,就生出不舍的想法,当弃则弃,不会有半点犹豫。
三皇子的情况和明溪郡主不同,后者并没有强力的投效者,只有一个灵宝派,还因为妖祸之乱而实力大损,明面上的高手只有一个玉蟾真人,所以与明溪郡主合作,罗丰不需担心竞争,也不用担心对方敢断绝合作,至少在射尽飞鸟前不用担心,而三皇子不同,他经营多年,并不乏投效者和客卿高手,当日在王府中就有两名合体期宗师。
罗丰的优势在于自身的实力,寻常的合体期宗师并非他的对手,只有炼虚大宗师才能和他掰掰腕子,此外,屠百灵、黄泉、司镜柊三人也有抗衡合体期宗师的实力,再配合他的一众妖魔鬼手下,在这个人族实力大损的乱世,底气不下于修行大派的顶层高手。
如果是在太平盛世,罗丰真没把握制衡三皇子,可如今的状况不同了,妖祸乱世,炼虚大宗师陨落的陨落,转世的转世,原本就只剩下四位,结果杨破军自爆身亡,李圣谨就之前见面的情况来看,也是苟延残喘之躯。
就已知的情报,人族台面上的大宗师只剩下两个,一位是左道巨擘,饮冰主人梁启,但妖祸为害人世至今,他都不曾出手过,反倒有意避开与妖族的冲突,被世人认为是明哲保身,没有胆气惹怒妖皇,根本不曾考虑在内,反而要担心这位转头妖族门下。
另一位则是玄思派掌门陈士载,玄思派扎根于世家林立的南方,以世家子弟为根基,素来与朝廷不对头。
事实上,就算是帝国国力昌盛的时候,朝廷麾下的炼虚大宗师也不超出四位,而且每一个都是地位超然,不乏听调不听宣的情况,而对待不听从朝廷命令的大宗师,只要不是邪魔之辈,朝廷也是给予足够的尊重。
目前来看,三皇子手上根本没有能制衡罗丰的底牌,也难怪当初在皇宫时他肯道歉得如此痛快,如果一句认错,就能招揽到罗丰这种拥有大宗师实力的强者,他自然不介意鞠上一躬,要知道真正全心全意听从皇帝旨意的大宗师,也只有一位太师李圣谨,三皇子只要不是突然脑子犯抽,就不可能放弃招揽,转而选择和罗丰作对。
将来的情况或许有变,可至少消弭妖祸之前不会出现,就目前来看,三皇子行事或许稍显阴鸷,可还是有人君的才能,只要能拖过一段时间,发祥壮大门派实力,罗丰就有信心借助玉洲更为先进的修行体系,击败此方世界不成熟的修行体系。
就在罗丰理顺念头的时候,又听明溪郡主满怀歉意道:“到头来,我向先生承诺之事一件也不曾履行,反倒受先生多次襄助,更连累先生与三叔交恶,着实有愧。虚受恁多恩情,又无偿还之未来,细想之下,也就只有回赠先生几件收藏的宝物,以偿还一二。至于剩下的恩情,只能寄于来世了……”
说到最后,她带上了几分自嘲的味道,显然,她并不是一个相信来世的人。
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站着,不曾开口的玉蟾真人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心酸,开口道:“殿下,贫道愿意舍下这张脸,向太师求份人情,终究是师徒一场……”
“太师绝不会答应的!太师的性格,您不是不清楚,在这种攸关帝国命运的大事上,他是绝不会徇私情的,若不修复龙脉,如何对抗妖皇?而不牺牲我,难道要牺牲皇上和三叔吗?我不想让您徒劳的为难一场。”明溪郡主坚毅的说道。
玉蟾真人张了张嘴,最终化作无奈的叹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些苦难都要发生在你的身上,幼年失父,与母为敌,如今就连最后的血亲也抛弃你,早知道当初就弃了人族的身份……”
“伯父!”明溪郡主双目如炬,铿锵有力的说道,“生为皇族血脉,选择以人族的身份活下去,我并不后悔,这是我的天命!”
玉蟾真人露出一副悲戚的表情:“难为你还愿意喊我一声伯父,当初我与你父亲意气相投,结为兄弟,自作主张当了媒人,撮合你父亲与小妹,结果害你父亲身亡……明明在你父亲墓前立誓,要保护他的女儿一辈子,结果现在却要眼睁睁看你去死……
回想我这一生,于上保不住宗门,对不起当初将灵宝派基业托付于我的师长,于中误牵孽缘,对不起兄弟,于下无法庇佑晚辈,保不住你的性命,当真失败透顶,我这一生庸庸碌碌,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呢?”
通天古书暗语道:“这两人居然还有这么一层渊源,难怪这牛鼻子老道作为一派之主却愿意自甘人下,不惜性命也要保护这丫头,我还以为他的口味独特,想要老牛吃唔!”
罗丰直接以神魂施展封禁之术,强行闭上古书的嘴,而他不愿再多听别人的秘密,悄悄向后退出了房间,给两人独处的时间,毕竟剩下的时日不多了。
至于明溪郡主承诺的宝物,他不怎么在意,修行体系不同,导致宝物属性也存在差异,此方世界的至宝未必适合他的功法发挥。
“玉蟾真人与明溪郡主的父亲有结拜之义,而且他又是当朝太师的师傅,这应该就是明溪郡主争夺皇位的底气所在——可惜现在都没用了。”
罗丰一路向着屠百灵等人居住的厢房走去,打算通知三人准备整理行李,途中听得一阵吵闹声,本不欲理会,却闻其中一人大声喊道:“道长!真人!天渊真人!请看这一边!”
罗丰转头看去,呼唤他道号的人竟是那名被明溪郡主斥退的侍女,她正被郡王府的护卫拦住,不让进入。
“天渊真人能否帮忙做个人证,证明我并不是可疑的人,而是郡主以前的侍女。”
罗丰对着那两名护卫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侍女的话。
知道罗丰不仅是郡主的座上贵客,更具神通广大的本领,两名护卫不敢拦阻,将侍女放了进去。
“谢谢真人,要不是碰见您,奴役还真不一定进得来。这王都的府邸以前郡主都很少来,奴婢都不认识几个人,想进来都难。”侍女感谢道。
罗丰问:“你怎么回来了?”
犹记得之前明溪郡主斥责她的时候,可是相当的严厉,并没有可以转圜的余地,何况如今明溪郡主自身难保,如果这位是想回来认错恢复旧职,却是打错算盘的。
侍女仿佛瞧出罗丰眼中的疑惑,忙解释道:“奴婢可不是要死皮赖脸的回来,只是去道观求了一张护身符,想送给郡主,最后再尽一番心意。”
罗丰更为不解:“她那般刁难你,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
侍女笑了笑,道:“郡主她那么做,非是意在刁难奴婢,而是觉得近期会遇上很大的危险,不想奴婢跟着她遭难,所以特意找了理由,将奴役支退。奴婢从小时候起就服侍着郡主,看着她长大,她的心思奴婢一清二楚。
事实上从一个月前,郡主就开始辞退以前跟着她的那些老人,而且都给了很大的一笔恤金,是奴婢一直赖着不肯走,她才不得已想出那个刁难人的法子。
现在奴婢也想通了,跟在郡主身旁,奴婢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成了累赘,倒不如离开更让她安心,能少些牵挂也好。不过终究还是有些不舍,所以奴婢去道观求了一道护身符,据说极为灵验,想在临别前交给郡主,也算尽了这十多年来的主仆情谊。”
她拿出一个香囊状的护身符,想了想,又道:“算了,奴婢就不进去,郡主这阵子怕是很忙,若见了奴婢不免要分心,这却是不该,还是处理正事要紧,这个护身符就劳烦真人您代为转交吧,拜托您了。”
尽管明白这个护身符来得“太迟”,但罗丰没有拒绝,对一名怀着报恩心意的侍女说出残酷的现实,做这种事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要指望这名侍女能帮上什么忙吗?
他伸手于是接过了护身符,正要开口应下,忽而瞧见这护身符的表面绣着“英妃”字,怔了一下,脑中忽有一道电光闪过,立即问道:“这字是?”
侍女忙解释道:“这字是奴婢锈的,乃是郡主的真名。”
罗丰的呼吸突然变重,强压住心头的震惊,急忙问道:“莫非明溪郡主姓唐?”
侍女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本朝国姓就是唐,郡主自然也姓唐。”
通天古书此刻刚好解开了不算强的禁制,疑惑的问:“唐英妃,这名字挺耳熟的,在哪听过呢?喂,你怎么额头尽冒冷汗,这个名字有这么吓人吗?”
罗丰少见地露出失态之色,呢喃自语:“明溪与月湖,汤昌与唐藏,还有《朱雀浴火妙法》……我早该想到的!”
第874章 再度上门
“诶诶诶——明溪郡主就是月湖真人!”
通天古书在发出长长的惊叹后,如梦初醒,语气突然变得平淡:“说起来,还真有几分相似。奇怪了,在你没说破前,我怎么也无法将两者联想到一起,在说破后,反而觉得之前没把两人联想起来才是奇怪,接触了这么久,居然一直都没察觉。
说起来,两人的容貌和性格都很相似,只不过明溪郡主要更显稚嫩,毕竟存在年岁的差距,而且现在的她估计还没尝过当上女帝的滋味,也不曾有过高手寂寞的体会,欠缺阅历的积淀。”
“也不一定就是本人,应身的可能性也同样存在,六道宗兼容佛门教义,也不缺少分化应身的功法,但从道理上讲,还是我们回到过去的可能性最大。”
罗丰在镇定下来后,迅速发挥智慧思考起来:“知见障……可能是穿越时空造成的影响,也可能源自邪眼暗藏的禁制,令我们产生了一种类似知见障的精神妨碍,又如同一叶障目的术法,在没有遇上直接揭破真相的线索前,永远都无法主动想到这一点,会下意识的忽视掉可能。”
通天古书唏嘘道:“时间真是一把屠龙刀,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倔强俏丽的少女,还懂得体恤关怀下属,将来居然会成为那么一个惫懒狂傲、目中无人、骄奢淫逸、性格恶劣的女人,这段成长的岁月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啊,才会把性格扭曲得那么极端……”
“这样就能解释很多事情了,包括月湖真人宁可传授我羽化宗的《朱雀浴火妙法》,也不换成六道宗的火速功法,以及我晋级天人后,她坚决不肯承认师徒关系,还有她明明发现了邪眼上的陷阱,却故意要让我误解……这一切的缘由,只因为她在过去遇见过我,对她来说,这是既定的‘历史’。”
通天古书想起一事,疑惑的问:“不是说她是玉洲唐藏帝国的皇亲国戚,和羽化宗的那位古寒峰主是死对头吗?”
罗丰道:“半真半假的谎言本就很容易骗到人,何况一位天人强者有意伪装的假象,当初只是肉身境的我难道有能力看破?”
“说的也是,谁又会闲的蛋疼,去查证一名庇佑自己的天人强者的过往。”通天古书不再纠结这一点,转而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既然这位就是未来的月湖真人,你总不能再坐视那位皇帝将她献祭,当然,如果你想改变下历史,看看如果你不插手,还会不会有未来的月湖……”
“唔?”
罗丰发出一声鼻音,随之散溢出的浓烈杀意让通天古书明智的选择了闭嘴,决定缄口不言。
“之前我决定旁观,非是无能为力,而是觉得没有插手的理由,破坏人族对抗妖族的局面实在太不理智,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彻彻底底的不一样!现在于我而言,大局已经不再是人妖之争,就算真人……郡主她真的决意牺牲自己,我也不能让她如愿!”罗丰斩钉截铁的说道。
通天古书又岂是会嫌事大的主,当即呼应道:“嘿,早该如此!让我们干一票大的,将这世道搅得天翻地覆,让这群土著见识下,谁才是真正的主角!”
他早就对罗丰来到此方世界后,总是摆出一副不愿插手的旁观者姿态厌烦了,现在的情形才真正贴合他的胃口,罗丰表现出强烈的主动意愿,他举双手双脚欢迎——如果他有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邪眼上的手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管这里的明溪郡主是月湖真人的应身还是过去的她,亦或者平行世界,都要涉及时间回溯的法则。
在与宙之大道相关的法术中,延缓或加快时间的流速并不难,因为这都属于朝前的方向,即未来,但逆流回到过去的神通却都是极为困难的,哪怕只是回溯一刻的时间,而以明溪郡主的年龄来估算,我们至少也是回溯了数百年的光阴。
这种巨大的时间跨幅,牵连无数的因果变数,纵然是证见了宙之大道的极道强者也不能随随便便施展,那么问题来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是那位把邪眼交易给你的公孙龙,还是月湖真人她自己?”通天古书提出最大的疑问。
罗丰皱起眉头,艰难道:“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只是若一切出自月湖真人之手,她为什么要利用公孙龙送来的邪眼?我并不曾防备她,她有的是机会可以下手,也完全可以借助别的法宝来送我穿越时空,另外最为重要的一点,她为什么选择我呢?”
通天古书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因为她的过去出现过你,如果不想让时间线紊乱,就必须把你送回过去,完成‘既定的历史’,哪怕细节有差,至少也要在大体上符合。”
罗丰反驳道:“你这种说法,就像是命运推动我去完成天生的使命一样,我并不认同这种观念。从逻辑上看,月湖真人的过去中会有我的存在,完全是因为‘现在’的我回到了过去,是‘现在’的某种因素决定了过去,而非过去的历史决定了‘现在’,因为‘现在’是时时刻刻在变化的。不过,月湖真人的确没有证见宙之大道,这一点是确认无误的。”
“你的意思是说……”
罗丰话锋陡然一转:“但无法保证她是否有相关的宝物,因此不能排除这一可能。另外,若始作俑者是公孙龙,那么就有两个问题需要解释,一是以他的修为远远不能触及时空领域的神通,他要如何才能在邪眼上动手脚?
二是他的动机,我与他无亲无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其中的理由究竟是什么?就算他与月湖真人存在某种关系,也没有必要非将我扯进去,迄今为止,他的诸多行为都透着一股怪异的不协调感……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叶知秋的那种看穿时间线的天赋异能。”
两人又讨论了一阵,依旧没能得出一个合理的推论,但罗丰很快就将这一问题抛诸脑后:“当务之急,是解决此方世界的困境,至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可等回归玉洲后,再去询问本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早了结修复龙脉之事,这样才能着手布置对付妖皇的谋局。”
通天古书也将注意力转回:“你打算怎么做?”
“眼下无论是谁,都觉得我没有理由继续帮助明溪郡主,毕竟此前我与她没有过任何交往,而这便是我最大的优势,合该以雷霆之势一举锤定,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当今的皇帝是一位明君,他会懂得以大局为重的。”
罗丰言语中泛着冷意,决心再来一次“君子可欺之以方”。
……
新迁的太子府远不如原来的宽敞,所占位置的风水也差了许多,连各式家具物什相比过去都要低上一个档次,但这都不能影响三皇子此刻的大好心情。
“哈哈哈,大事已定!这就叫时来天地皆同力,本王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耐心等着,那……位子自然就会落到本王脚下,哼,英妃啊英妃,终究是嫩了点,就算你请来太师的师傅又能怎样?机关算尽,还不是将自己陷了进去,如果安安分分地待在封地,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性命,现在却连命也没了,看你还敢不敢再同我争!”
三皇子想着昨日入皇宫后与父皇密谈的内容,心中就跟喝了蜜一样甜,甚至隐隐浮现一些大逆不道的念头,某种意义上他却是要谢谢妖族,若非妖祸乱世,凭他父皇的修为,只怕他都入棺木化为冢中枯骨了,父皇还能活得好好的,又岂会像现在这般因身负重伤,而早早生出退位的念头。
一旁的管家连忙奉承道:“太子殿下是天命所归,自然得圣德庇佑,小人难妨。”
当日曾与罗丰交过手的客卿长老道:“还有那名天渊真人,当日他强为郡主出头,如今还不是要乖乖臣服于殿下,等到日来殿下登上九五宝座,就可以再来清算这笔旧账。”
“不,此人还有大用,本王还要靠他来对付妖族,”三皇子瞥了此人一眼,不满道,“你们也别在暗中使什么绊子,将来尚需同心协力,如不能平息妖祸,什么富贵都是镜花水月,就算想鸟尽弓藏,也要等飞鸟全部杀尽了再说,这点气量和耐心本王还是有的。”
客卿长老忙认错道:“是属下鲁莽了,差点坏了殿下大事。”
三皇子摆了摆手:“无妨,你的心意本王收下了。就像齐老说的那样,本王是天命所归,再桀骜不驯的人物又能如何,最后还是要乖乖听命于本王。”
众人会心一笑,倏尔一个令人不愉快的声音突兀的插入。
“哦,既然你也觉得这是天命,那便乖乖接受吧。”
话音未落,一声惊爆,磅礴元气震荡,将整座王府的建筑都给毁去,只见尘嚣卷天,一道身影携带无可抵御的气势,宛若死神索命,威逼而来!
第875章 依旧无可阻挡
罗丰携带汹汹气势闯入太子府,哪怕瞎子也看得出来者不善。
三皇子脸色遽变,对方再度上门,只怕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仅仅羞辱他后便扬长而去,虎头蛇尾这种事只能做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的侥幸,一颗浮在云端的心立刻跌到了冥渊。
但他终究非是凡人,努力压住不安的情绪,在属下面前镇定自若的问:“真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莫忘了大殿上的承诺?”
罗丰反问一句:“承诺?可有誓言约束?”
三皇子如遭雷击,脑中忽然想起前日父皇寻他谈话时,曾建议他用血契禁制定下誓言约束,但他一来顾虑罗丰的修为远高于自己,受誓言约束的限制要低于自己,加上上古隐宗门派,说不定会有绕开誓约的方法,二来则是怀着些许小心思,想着未来有机会就将当日所受之辱尽数奉还,若立下誓约,复仇之事可就变得遥遥无期,最终他拒绝了父皇的提议,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自行以祖宗名义立誓。
这种行为固然减少了对自己的约束,反过来也失去了给对方的约束。
三皇子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是懊悔不迭!
罗丰可不在乎对方是否后悔,双手运化双术,地瘟式“病殃千里”与天灾式“末世降临”赫然而发!
两种并不算多么高明的术法,配合先天秽绝大道和先天劫难大道后,威能倍增,并不逊色寻常修士所用绝招,而前者的契合度尚要高于后者。
天灾式所化光幕笼罩整座太子府,使得范围内天地灵气泯灭,陷入末法时代,无数修士顿感体质真元一泄,修为暴跌,积蓄元力使出的术法纷纷消散无形,便连法宝也失去控制,灵性锐降,神通不现。
此方世界武道不兴,因此这种末法类的神通实是他们的大敌,毫无抵御之力,没有漏网之鱼,纷纷受到压制。
原本地瘟式同属术法,也会受到天灾式的影响,但在得到象征世界步入末期,包容末法现象的秽绝大道的加持后,它对末法神通的抵抗性剧增,竟而只被削弱两成威能,千万病虫四散而去,触体而化,除去精修了炼体术的修士外,其余修士纷纷生出体弱乏困,无力支撑的疲倦感,仿佛病来如山重,纷纷趴到了地上。
三皇子身上的袍服腾起一条龙影,止住了病虫的侵蚀,他急忙吼道:“想办法拖延时间,时间一长,皇宫那边必然察觉异样,父皇肯定会派人来救援!”
“大胆狂徒,休要在此放肆!”
两名合体期客卿长老闻言,总算有了信心,再度出手,巨大尸怪的道体和荡魔真君的道体同时显现,一者召唤无尽血尸骷髅,仿佛地狱敞开鬼门,九幽之气纷纷涌出,所过之处,生机尽消,一者显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星象,星辰之力凝化成一柄柄利剑,烁烁破空疾驰,刺向罗丰。
他们两人虽然也中了天灾式和地瘟式,本体摇摇欲坠,虚弱不堪,但元婴显化的道体却能很大程度上抵抗末法之力的影响,并豁免病虫的侵蚀,因此尚有一战之力,只是上回的败战显然带给两人较大的负面影响,道体的气息相比上回要虚弱得多。
“前番交手,还没让你俩记住教训吗?”
罗丰单手一召,戮阴剑纳入掌中,圣极之气散溢而出,挥剑朝着地面斩去,诛邪剑法破除万秽。
在神圣无暇的至烈剑芒照耀下,血尸骷髅尽皆崩灭,转邪为圣,被摧枯拉朽的清荡一空,随后更是一剑斩破地狱大门,余势不减,径直没入那座无数尸体拼凑而成的腐臭尸山中,跟着只听一声惊爆,彻底毁去道体,涤荡邪秽。
一个肥嘟嘟的拳头大的婴儿从中疾逃而出,面上露出慌张恐惧之气,但诛邪剑气遵循冥冥中的因果联系,悄然追上,一剑将其中分!
另一端的星辰剑雨未受拦阻,纷纷扬扬的降落,眼看就要将罗丰吞没,天空忽而出现一只大手,晶莹剔透的截天至手,五指皆由大道法则构成,倏然一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灵的星象凭空消失不见,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源头的星象荡然不存,星辰剑雨便如无根之萍,威能锐减,摇摇晃晃,透出外强中干的模样。
罗丰凝力挥出一拳,古朴无华的拳劲仿佛是从蛮荒时代就已存在的险峰巨岳,覆盖苍穹,威压八方,向天耸立,一拳粉碎星辰剑雨,震得七零八落。
不容喘息,罗丰向前踏出一步,再度挥出一拳,如山如岳的磅礴力量立时朝着荡魔真君的道体覆压而去,就像是一座巍峨巨峰捅破了天穹,让银河倒泻,无穷沧浪自九天之上飞泻而下,隐约之间,更是发出宛如闷雷一般的浪涛翻滚声。
对手不甘坐以待毙,全力运转真元,驱使荡魔真君的道体探手抓摄,霎时气流呼呼鼓荡,宛似卷起了一道道狂飙,空中旋飞不息的残留星辰光芒落入指掌之间,化为一柄长剑,就要迎面斩去。
但这一瞬间,彼此在武道上的差距就显现出来,罗丰轻易看出了对方剑势中的破绽,其强则强矣,看似雷霆万钧,威不可挡,实则如那满身窟窿的大山,有缝可入,顿时拳劲回旋转向,直击要害。
对方虽然意识与道体融合,借助荡魔真君之势将本身的武道实力升华,对付同一世界的其他修士倒是绰绰有余,对付武修为本罗丰却是差得太远。
他透过变化不休的剑势,清晰地感觉到罗丰的气机空空渺渺,仿佛是一片幽深的虚空,又像是无边无际的深渊,无法窥测分毫,明明站在那里,却捕捉不到存在,连那平凡无奇的拳意也是圆润无缺,无暇无隙,没有破绽可言。
拳剑相交,星辰长剑立时寸寸碎断,后续劲力轰击在道体上,连带内中的元婴也一并彻底毁去。
两名宗师受到灵力反噬,当即喷出一口鲜血,其本体本就虚弱,哪里承受得住,仰面昏死过去。
三皇子看得肝胆欲裂,对方此番的表现,比上一回更加游刃有余,而且结束得更快,其实力远超出预计,
他慌张道:“你不能杀我,否则父皇绝不会放过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皇权,就算我父皇再有容人之量,也决不允许你践踏皇族的尊严!”
仿佛要将前番的情景重演,罗丰一步步向前逼近,途中无人能够阻拦他的步伐。
“过去他的确不会,但现在的他会,因为他是一名明君,明君就不能将个人荣辱的地位置于大局之上,为了对抗妖族,他会妥协的。”
“不,你不能这么做,帝国龙脉需要用皇族血统来修复,明溪就更是必死无疑!”三皇子竭尽脑汁,想办法拖延时间,只盼望皇宫那边早点派人来救。
罗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了?”
三皇子莫名心头一喜:“你不杀我?”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着,就能扳回一切,颜面尊严在上一回他就受过折辱,不怕再多上一回。
“我的确不杀你,但……与你说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你马上就是个废人了。”
罗丰不欲多言,一掌朝着三皇子落去,霎时空间扭曲,方位错乱,时间流速延缓,又是与上回完全相同的招式。
“废人!难道你是想……不!你休想得逞!”
三皇子立即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得勃然色变,再也顾不得什么,催动皇室禁术,使得全身真元暴涨,突破“天灾式”的禁锢,随后右手一翻,一柄遍布螺纹的贝壳状长弓落入掌心,此物同样是皇族至宝,名为纪元弓,论品阶威能只略逊于古始弓。
一抹清辉银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充满神圣皎洁的气息,带着几分清冷凉意,随后凝聚成一尊如梦似幻的女性神灵,气息飘渺,难以捉摸,更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气质,让人见了就生出自惭形秽之意,不忍伤害,却是一种自然而发的精神幻术。
“果然,汤昌帝国的皇室血脉与月神有关。”
罗丰所合乃是至洁无暇的圣极大道,又岂会受精神幻术的影响,生出“自惭形秽”的念头,对月神幻象视若无睹,截天之手继续向下镇压。
就在同一时刻,皇宫处蹿升出一道金色龙影,带着十方惊怒的气势,朝着王府汹涌而来,显然是那位皇帝终于注意到了此处的动静。
“终于等到了!只要一息!只要能拖延一息的时间,父皇就能把我救出!”
三皇子终于瞧见了一线希望,他将全身功力汇聚到纪元弓上,此弓与古始弓不同,无需专门的箭矢配合,其弓弦吸收沛然真元后,自行凝聚出一支长箭,脱弦刹那,破空贯出!
此箭竟而不受时间流速延缓的影响,并穿梭虚空,绕开彻底混乱的空间区域,刺破空间壁垒,重归现实之处,恰好是罗丰面前一丈的位置,其箭芒直至眉心。
三皇子并不奢求这一箭能击杀或者重创罗丰,但只要以致命的威胁,逼迫罗丰回招自救,争取到一息时间,便是功成!
第876章 吃定了
面对豁免时空变幻的纪元箭,罗丰竟是全然无视,如意截天手没有丝毫停留,继续朝着三皇子下落。
“他想做什么,难道要与我同归于尽?”
三皇子心中无比震惊的思忖着,忽闻一声清灵钵音,似有似无,回荡在所有人的心头,寂灭意境随之扩散而出,万物应声止念。
纪元箭上附着的意志受到影响,微微一滞,可它表面的月神清韵倏然崩灭,抵消掉寂灭大道的影响,继续破空贯射。
但这瞬息的滞碍空隙,给了罗丰催动法宝的机会,只见一盏闪烁着玄奥符文的琉璃灯悬浮而出,衍化出数十道卦象气劲,仿佛飘带一般的纠缠蔓延,交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天网,将罗丰牢牢的守护在中间。
纪元箭触及卦象,霎时令原本交织成网的卦象气劲凝聚成一座神异非凡的八卦塔,其中八卦气劲凝实,宛如实质一般,撑起一个四四方方卦象空间,宝器的内天地与外天地相合,于方寸之地开辟自我空间,天地大乾坤,自我小乾坤,抗拒一切外来攻击,卦劲不灭,防御不绝。
八卦琉璃盏这件宝器不擅应付物质类的攻击,但面对精神类和元气类的攻势却能发挥出极为上乘的防御效果,将洞天世界外显,其威能接近上品宝器。
但作为皇族至宝的纪元箭,在结合月神血脉后,竟而发挥更胜一筹的洞穿力——论威能它或许不及八卦琉璃盏整体的防御,可集中力量后却能做到以点破面。
只见箭身上无尽沧桑气息流转,仿佛古老意志的觉醒,无穷无尽的游丝气劲仿佛洪流一般的贯射到四四方方的八卦塔上,眨眼之间,数不尽的锐利箭气与层层叠叠的卦象气劲进行设无数次激烈交锋。
纪元箭承受不足反震劲力,自身崩溃,元气凋零,却也成功在八卦塔上凿出一个窟窿,而一道绿芒一闪而过,却是箭中之箭!
眼见即将得手,三皇子面露迫不及待的喜色,可尚未来得及展现,便已凝固。
只见罗丰环身腾起一道护体罡气,充满勃勃生机,尽管防御之能远比不上之前的八卦塔,但破碎后的纪元箭的力量也不足原来的两成,无力将其贯穿,正面相撞后自行崩溃。
如果是玉洲的修士,必然会将对手的护体罡气考虑在内,但此方世界的修行体系中并没有凝聚天罡地煞这一步,三皇子自然无法未卜先知。
没有阻挡,如意截天手顺利抓住三皇子,食指和中指搭住他的双间,拇指和无名指、尾指则搭住他的腰部,如一对铁钳将他牢牢禁锢。
“住手!”
金龙之影中发出惊怒的咆哮,天子之怒,搅动风云变色,震起全城晃荡。
罗丰的动作唯有丝毫停留,劲气一催,如一条条毒虫窜入三皇子体内,沿着经脉啃食他的功力,钻入他的气海之中,吞噬功体。
截运大道本就包含掠夺大道,《大自在截运妙法》中也有掠夺他人功力的法门,只是被斥为左道小术,大凡修炼了这门天级经文的人都不屑使用而已。
三皇子仿佛被百虫啃咬,痛苦难忍,偏偏被如意截天手钳住,想要痛苦的出生呐喊都做不到,只是全身仿佛痉挛一样抖动着。
一眨眼的工夫,三皇子的功体尽数被废,就连他体内的元婴也被化去,境界倒退至凡俗之境,不止如此,他的气运被尽数截取走,体内的经脉也被异样的诅咒污秽,难以运行功力,彻底断绝用无上妙丹恢复的可能,而且连他的意识也被封入识海之中,并加上诸多封印,即便解开也是愚蒙之辈。
罗丰在没有起杀念时,哪怕与人发生冲突往往也多加克制,不轻易下毒手,但他一旦决心针对某人,就绝不会有半点留情之意,诸般毒辣手法,不下于那些邪道魔头。
金龙之影姗姗落地,一个神龙摆尾,震散如意截天手,并显化出当今天子的身影,他抱住三皇子的身躯,略一运气侦查,便发现了三皇子体内的恶裂状况,甚至运起灵识呼唤,也得不到回应。
皇帝的眉头很快皱了一起,一股仿佛雷霆风暴般的炽烈怒意在他身上酝酿着,缓缓抬起头,看向罗丰:“你这么做,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不是认为你不敢杀,而是你没有能力杀我。实力,这才是贫道最大的底气,只有弱者才会将生命赌注在别人的理智和仁慈上,”罗丰慢条斯理的回应道,“暂息雷霆之怒吧,陛下,与其将精力浪费在无意义的愤怒上,倒不如考虑如何利用眼下的局面。”
闻言,皇帝果然压抑住了冲动,但怒气没有半点减弱,他的双目几乎涨得通红,就像一头即将冲锋的公牛,喘着粗气道:“为何撕破皇宫中的协议?既然不愿履行,先前又为何答应?朕需要一个解释!”
他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罗丰要这么做,居然为了明溪郡主,不惜与他结下深仇大恨,明明从收集来的情报看,罗丰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若非如此,他又岂会疏忽防备,致使救援不及。
罗丰半遮半掩的回答道:“因为情况改变了,当时贫道的确是抱持合作的态度,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贫道彻底站到了郡主这一边。现在,陛下有两种选择,一是继续原来的方案,牺牲明溪郡主,然后像饲养家畜一样养着这位形同废人的皇子,另一种是改变献祭的对象,既然这位皇子已经沦为废人,失去成为人君的资格,那么不妨发挥他最后的用处,让他一尽皇族的责任。”
“看来,你是吃定朕了!认定朕为了国家,为了人族,必须忍受你的无礼,”皇帝停顿了一下,身上的怒气猛然爆发,“但是你忘了,在作为天子的同时,朕也是一名父亲!”
皇帝身上爆发的气劲,转眼间充斥着方圆十里的每一处空间,原本无形无相的空气变得如同固态一般凝稠,天空中的云层仿佛遇到沸汤一般的白雪一般,瞬间被吹散,露出深邃无尽的湛蓝青天。
他向前踏出一步,厚重的大地也仿佛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开始不安的颤动起来,房屋、树木、座椅等等都在地底的震颤之中,剧烈的摇晃,而室内摆放的瓷器、琉璃之类的制品,更是在大地与空气的震颤之中,轰然炸裂。
踏步之后,便是凶猛一拳捣出,金芒乍现,诸般劲力回旋收缩,化作箭矢状,弓弦响动,如一颗流星急坠而去!
面对这一拳,罗丰未有惊诧,运转鬼谷法相,以古朴无华的神农拳正面相迎。
碰撞瞬间,方圆百丈内的空气被掀翻排开,一个巨大的真空空洞在两人拳拳对撞之时凭空出现,肉眼可见的气波巨浪以超过音爆的速度向四方席卷,眼看足以掀翻整座王都,但这些气浪在越过罗丰身后时,就被无声无息的消散掉,而皇帝那一边的气浪则在触及太子府的边缘时,如同遇上一面无形的墙壁,被反弹而回。
两人各分心力,控制住了余劲的扩散,而罗丰这一手返璞归真,自然和谐,显然更为高明。
见了这一结果,皇帝深深瞧了罗丰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三皇子化光回返皇宫。
等人离开后,通天古书戏谑道:“说人家什么明君,什么可以欺之以方,还不是差点玩脱。”
“你以为他方才那一拳只是为了替儿子报仇?”罗丰反问道,“他真正的目的是在测量我的能耐,如果我没有相应的实力,自然是被他一拳打杀了泄恨,可如果我有相应的实力,他便会选择做一个‘明君’,同时也可以借此让我欠下一份人情,而我所表现出的彻底帮助郡主的态度,也令他安心。相比帝国基业,一个儿子算什么,又不是没死过,更别说当初他为了坐上皇位,连兄弟都敢杀,和皇族中人谈感情,未免太奢侈了。”
“呃,说得好有道理。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通天古书询问道。
“虽然不能确定眼下的世界就是过去,但为防万一,还是按照既定的历史,传授郡主《大自在截运妙法》吧,也助她尽快突破天人吧,利用造化残玉的时间延长之效,数日的工夫足够她改变修行方式了。”说到这里,罗丰叹了一口气,“半真半假的历史,那位引她入教的‘六道宗长老’,想
第877章 真正的责任
郡主府。
罗丰方一迈入大门,就见明溪郡主匆忙奔来,凌乱的步伐大违平时的礼仪,她显得颇为焦急,用略带质询的语气道:“先生,你去了哪里?”
罗丰瞥了她一眼,道:“你应该问,贫道为什么要废掉三皇子?”
在踏平太子府,送走皇帝后,他在原地耽搁了一阵,之后慢悠悠的逛回郡主府,这么长的时间,他不信明溪会没有得到消息。
“你真的废掉了三叔!”明溪脸色微变,望向罗丰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戒备,“为何你要这么做?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行动前不知会我一声?之前我不是与你交谈过,我愿意履行皇族的责任,也愿意接受修复龙脉的天命,为何你要擅作主张?”
之前的接触中,明溪郡主一直对罗丰表现得彬彬有礼,客气有加,这般失态尚属第一次。
“你的想法与贫道何干,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贫道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这是身为强者的权利。”
真正的理由无法解释,罗丰只能用这种话来搪塞。
但通天古书听了后,却是偷偷失笑:“我算是知道,月湖真人那种蛮不讲理,任性霸道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
明溪郡主也是首次遇见这么强硬的回答,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愠怒道:“但你的行为并不只是代表你自己,你知不知道,在陛下眼里,你的行为必然是出于我的指示,他只会认定这是我对那道旨意的反抗,认定我不愿牺牲自己去修复龙脉,而我根本无法解释!”
“解释?为什么要解释?这才是贫道真正的目的,废去三皇子不过是达成这一目的的手段罢了。”
什么“明君”“以大局为重”,都是糊弄通天古书和三皇子的鬼话,那位天子再怎么贤明大度,又岂会将对付妖族,振兴帝国的希望托付在他这名来历不明的隐修身上?
因为觉得罗丰有实力对付妖族,所以就忍气吞声,纵然儿子被废也不在乎,轻易就放他一马?
这可不是明君,而是病急乱投医。
如果罗丰原本就是汤昌帝国的重臣,身份来历一清二楚,那么倒是还有几分可能彰显“明君”的风范。
一名来自未来的异世界修士,恰好在妖族动荡的年代进入此方世界,十分巧合地在半路上碰见了帝国的继承者之一,随后又在短短数日里结下深厚的因缘,并认出这名继承者是在未来与自己有师徒情分,于是不惜为了这名继承者而得罪帝国的皇帝,
只要那位皇帝的思维正常,就不可能得出这样“异想天开”的结论。
于他的立场,最为合理的判断,乃是明溪郡主早就为争夺皇位展开了谋局,先是暗中招揽了来历神秘的强者,但为了隐藏野心而一直隐而不现,直到妖祸乱世,发现机会降临,于是在进入王都的路上,让这名强者以隐修的身份登场,并特意让彼此伪装成相识不深的关系,为的就是欺骗他人,从而做出错误判断,而三皇子也的确上当,认为明溪郡主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能束手待毙,而万万没想到会遭遇关键时刻的反戈一击,被一举逆转了局势。
相比前一种由诸多巧合堆积而成的真相,显然后者更为“真实”,也更符合皇室中人为争夺皇位而不择手段的印象。
皇帝此前或许只是怀疑,但在今日过后,只会笃定一切都是明溪郡主的阴谋,而不可能认为这一切都是罗丰的自作主张,他会轻轻放过罗丰,并不是“为了大局着想”,而是认可了明溪郡主的反击,正如过去他为了登上龙椅而杀害兄弟一样,这种皇族子嗣间的争斗实属正常,唯有成王败寇。
倘若在太平之世,一位老谋深算、心狠手辣的继承者未必会得到在位者的亲睐,但在这风云飘零的乱世,一个心机深沉、敢于绝境搏生的继承者反而是最为合适的。
罗丰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心思,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
但明溪更感愤怒:“你的行为,将我的决心置于何地?无视当事人的意志,这就是你的做法?”
罗丰道:“恰恰相反,贫道正是为了让郡主你看清真实,洞察自己的本心,明白你口口声声所说的‘皇族的责任’究竟是什么?”
明溪冷声道:“难道身为外人的你要教我什么是皇族的责任吗?”
“果然还是太稚嫩了,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当今天子比你看得更清楚,什么样的人才能担起皇族的责任,牺牲谁来修复龙脉,看起来是一件不可更改旨意,实际上只是一种考验,贫道完好无损的从太子府返回便是最有力的证明,”罗丰微微叹了一口气,“三皇子没有想明白,所以他死了,你也没有想明白,所以你也差点死了——幸运的是,贫道‘替’你想明白了。”
明溪愣住了,她从不曾往这个方向想过,听闻自己将要被牺牲的噩耗后,她一方面固然是怀着一尽皇族血脉责任的决心,另一方面也是为祖父的抉择而心伤,在她和三叔之间,祖父终究是选择了三叔,而抛弃了她,尽管没有哀莫大于心死那么夸张,但她多少也生出了这样认命的悲观意念。
明溪郡主非是蠢人,在得到罗丰如此清晰的提示后,立即想通了个中关键,脸色阴晴变幻,最终长长呼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陛下他想的是……如此说来,五叔只怕不一定是真的投靠妖族,不能对他松下戒备。”
在堪破心障后,她迅速恢复了冷静和理智,并根据罗丰的说法做出了判断。
罗丰赞同道:“你顾虑得没错,尽管三皇子退场,台面上最大的赢家是你,但不代表你已稳操胜券,便如之前的三皇子也认为自己稳操胜券。”
明溪郡主沉默了一会,随即像是放下了某种负担,望向罗丰道:“后续该如何行事,还望先生教我。”
罗丰拿出造化残玉和《大自在截运妙法》,道:“接下来,你不必分心其他,专心于修炼上即可,贫道会将本门的修炼法门尽数教授于你,争取在三日内凝练天罡地煞,七日内晋级天人!”
明溪本身就有相当于九重还虚境的修为,而且尽管修炼体系不同,可大道殊途同归,终究是有许多重合的地方,比如此方世界的修行境界中,也有脱胎换骨、易筋洗髓、衍化先天的阶段,只是它并不叫阳胎境。
两批人出发前往目的地,一批人骑马,另一批人乘船,尽管方式不同,可最终的目标仍是一致。
相比起消耗时间的修炼,明溪欠缺的只是一种观念上的转变,一旦明了自身修炼境界与玉洲修行体系间的差别,轻易就能进行转换,而这种改变完全可以通过造化玉碟的时间延缓之能实现,如果不顾气运的消耗,三日时间足够延长成三年。
两种修行体系在成就天人前的区别,差异最大的地方在于最后一步,九重还虚境需要凝练天罡地煞。
明溪继承自皇室的月神血脉本质上就是一种先天道体,故而足以省去凝练地煞的环节,而在天罡的选择上,罗丰身上还留着一些源自掌天世界海族的重水神罡,此两者搭配暗合“镜花水月”之意,虽然比不得属性对立的天罡地煞,可也只逊色一筹,何况一时间罗丰也找不到太阳罡气来配合月神血脉。
至于最终的晋级天人,虽然明溪在过去修炼中,并没有特意想着去完成大道积累,可这种积累本身就是与平日的修炼息息相关的,即便不特意去做也能积累出数道后天大道,唯一的困难在于合先天截运大道。
第878章 魇镇术
经过数日的修缮,于上次大战中破损严重的皇宫终于恢复得可以见人,几处遭遇严重摧毁的房屋都被清理干净,尽管露出一大片的空地看起来相当不雅,可至少不那么碍眼,也叫人觉得清爽许多。
在皇宫的地下,是一座蔚为壮观的龙脉祭坛,君臣二人再度聚首。
“吾儿,朕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没能守住……下辈子,莫再做皇室中人。”
皇帝叹了一口气,将无法动弹,仿佛人偶一般的三皇子,投向了氤氲着金黄色气息的龙脉。
虽然名为龙脉,可它并没有呈现天龙的形状,而是一处全部由金色元气凝聚而成的大湖,内中掺杂了人道气息、帝国气运,以及帝国百姓的愿力,并以一种近乎契约的形式与皇族血脉相连。
成为一国之君,就拥有了搬运帝国龙脉之力的资格,即便是一名金丹期修士,也能一下子增长到炼虚大宗师的高度,尤其是在王都的范围内,其神通莫测高深,再得到人道相助,在妖皇出世前,可谓天下无敌。
与此对应的,当加持龙脉之力时,将会给当代的皇帝带来极大的压力,除非本身也有炼虚期的修为,否则免不了要付出大量寿元的代价,因此每一代的皇帝寿命都远远低于本身境界的平均水平,尤其是像前一回的战斗,动用了全部的龙脉之力,必定会削减大量的寿元,如此若非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
只见三皇子的身躯投入其中,就像是浮在水中一样被托在半空,摇摇晃晃,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朝着元气湖中打出一道法印,很快龙脉就像是苏醒过来一样,元气不再是安静的徜徉,而是变得不停地翻滚,发出呼呼的声响,就像是一头巨兽从冬眠中醒来,剧烈的喘息。
三皇子的躯体很快就会被分解散离,同化为相同的金色元气,融入龙脉之中。紧跟着,金色湖面开始上涨,明明只是吸收了一人的分量,可龙脉的元气却一下子增长了许多,直到恢复和过往齐平的高度。
太师李圣谨冷漠的看着这一幕,用平淡的语气道:“陛下,请节哀吧。”
作为一名两朝元老,他见过太多皇家中人争权夺利的丑恶之事,相比之下,眼前的这一幕纯真得好比乡邻童谣,并不足以让他生出感慨。
尽管身为太师,李圣谨勤于政事,殚精竭力之下,寿元也不免要低于正常水准,但相比皇帝那种降至正常水平两三成的急遽缩水,他的程度要平缓得多,至少也有七八成,若非之前一战中被妖皇重创,他还有的是岁月可以挥霍。
一切不过成王败寇,李圣谨心中冷漠地想着,并没有同情的想法。
正如天子所言,他给过三皇子机会,甚至更为偏袒,如果三皇子和郡主两方都不采取行动,最后的赢家只会是三皇子,而天子也曾建议三皇子与那名隐修强者定下血契,可说亲自下场偏帮一方,奈何三皇子气量稍欠,记恨着当日吞纸之辱而没有采纳,这才酿成了今日的惨剧,否则有血契牵制下,那名隐修当不该如此激进跋扈。
皇位争夺不比小儿嬉戏,向来是你死我活,无所不用其极,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轻易松懈,想着坐享其成,等待天上掉馅饼,无疑是自陷绝地。
三皇子在关键时刻少了进取心,一步踏错,沦为垫脚石,却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当代天子非是庸人,很快便收拾好心情,与李圣谨相谈正事:“只需两日修养,龙脉便可恢复,前一回的斩妖之计虽然功败垂成,但也诛杀了不少妖王,断去妖贼半壁助力,并收集到了重要的情报。”
李圣谨道:“妖贼的复活之能,究竟系出大乘期的神通,亦或者秘宝本身的效果,迄今仍不明其中缘由,不过这些已不重要,尽管错算一步,没能彻底将其击杀,但如之前筹谋时相同,臣已在此妖身上留下了镇物,可以此为媒介,发动魇镇之术,彻底将其封印。”
“魇镇术……”皇帝反复咀嚼了一番,无比惆怅的叹息道,“若是可以,朕实不愿动用这等‘以运伤敌’之术,但斩妖之计失利,这已是最后的手段了。太师,当真非动用此术不可,没有其他代替的方法么?”
李圣谨正色,用郑重无比的语气道:“陛下,此时此刻,已容不得妇人之仁!当初收缩战线,回笼兵力,放弃半壁江山,不正是为了以防万一,布下这最后的逆运禁术吗?若我等在此放弃,如何对得起杀身成仁的杨破军和前往无数阵亡的将士!”
“朕明白,你说的朕都明白,可是太师你……昔日朕能中兴王朝,改革制统,其中至少有半数是太师你的功劳,花在帝国上的心血,你比朕更多,你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破军已经离朕而去,太师你再离开,朕便无臂可使。”
“陛下,正因为老臣在帝国基业上耗竭心血,所以才不能让妖族坏了老臣此生的功绩,臣非是为他人,而是为自己。老树枯折,方可为幼树腾出天空,臣根基已废,无法再为陛下拾漏补遗,唯一能够尽力的,便是这太师的身份了。”
说到激动时,不免牵动伤势,李圣谨剧烈咳嗽起来,血气上脸,变得通红,好不容易平缓下来,他又紧紧盯着皇帝,眼神坚定得全然不像根基被废得老人,斩钉截铁道:“臣,死而无憾!”
沉默了一阵,皇帝点头道:“死而无憾……太师说得对,此时此刻,为了帝国基业,不论是谁,都不能退让!弘盛不思进取,所以他被淘汰了,太师舍得这一身功绩,朕又如何舍不得!”
李圣谨道:“魇镇术需七日方能成效,前三日其效渺渺,妖贼难以察觉,后两日其效渐渐显露,妖贼免不了心起波澜,终日慌慌无序,但终究难觅踪迹,最后两日,即便妖贼仍未探明源头,也必然会将怀疑的目标放到我等身上。这最后的两日,尤其是最后一日,妖贼必定会不顾一切攻打王都,这将是最为关键的一战。”
皇帝握拳道:“也是最后一战,成败与否,尽付此役!”
第八百七十八章 献计献策
“魇镇术?以运伤人的那种?”
玉洲修行界也有类似的术法,因此罗丰能稍稍回想起相关的内容。
玉蟾真人道:“先前一战中,可看出妖皇难除,而既然无法将他杀死,那便将他封印起来,或是放逐界域之外,或是留由后人寻找破命之法,陛下与太师便是打算以此法来对付妖皇。”
罗丰思忖道:“原来如此,帝国国土会沦陷得那么快,想来也是为了完成此术,以国运来压制妖皇的命数。”
虽说晋级天人后,气运对修士的影响将大幅削弱,但终究是一种相对的状况,若是将“量”堆积起来,依旧能达到“质变”的程度,只要不是彻底豁免,便有改变的可能,正如三千大道中亦有后天气运大道,证见此大道的修士以气运类的功法对敌,依旧能起到效果。
妖皇再怎么身份高贵,为天之骄子,也决计敌不过一方帝国数百年的国运积累,而且这种玄之又玄的术法,直接压制命数,绕过了修为,非是武力能够抵挡,只要没有争锋相对的手段,妖皇纵使神能通天,也只能乖乖接受被镇压的命运。
就像一个人哪怕力气再大,若别人和他比身高,他也无计可施,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较量,前提条件便不公平。
玉蟾真人点头道:“只是此术施展起来颇为苛刻,除去积累的国运外,施术者本身也必须具备高贵的命数,为天地所亲睐,从而以自身命数去抵消施术对象的命数。”
罗丰顺着思路推理道:“妖皇之前虽是不显,但如今身为妖族统领,妖中王者,更是成为妖族兴盛的气运之子,其命数必然极高,能压制住他的,目前台面上仅有两人,一是当今天子,二是两朝太师。一旦动用魇镇术,妖皇必然会倾尽全力来阻碍仪式进行,届时需要强者来抵挡,而太师在之前的大战中被重创,战力受损,因此唯有当今天子借用龙脉之力方可一战,那么施术者只能是太师。”
相处多日,玉蟾真人已不再惊讶于罗丰敏锐的洞察力,明白只要给出一点情报,眼前之人就能迅速串联起来,还原出全局,而此刻,便需要借助此人的智慧。
“事实上,魇镇术的仪式在三日前已经开始了,但此术的效果显现是一种循序渐进的过程,前三日并不会有任何踪迹,可之后的四日,魇镇术的效果将一日比一日强烈,因此被妖皇察觉只是早晚的事情,届时便如道友所言,为了打断仪式,令自身不被封印,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出手阻挠,此时再无转圜余地,将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玉蟾真人叹息道。
罗丰立即反应道:“如此说来,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真正的决战将在最后两日,在此之前,妖皇还需要打听情报,收集线索,而且上一回他差点折在王都,又暴露了自身能够复生的底牌,这一回他必然会慎之又慎,在没打听清楚状况之前,不轻易出手。”
玉蟾真人立即想到一种方法:“或许我们可以放出许多虚假的情报,将整个局面弄乱,让他辨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从而为魇镇术争取时间。”
“错了,你这种想法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罗丰一口回绝,“如果我是妖皇,发现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到真实的情报,或者短时间内无法辨认真假,那么我就会选择快刀斩乱麻,仗着自身武力优势,孤注一掷,决一死战,绝不将希望放在等待上,虽然妖皇的性格我不甚了解,但作为一方之主,想来他非是那种优柔寡断,畏战怯弱之辈。”
玉蟾真人想了想,事情还真的很有可能朝这一方向发展,于是慌忙问道:“那我们该如何行事?”
罗丰不假思索道:“放出真消息,或者放出很容易被辨认出来的真消息,包括魇镇术的效果和代价,一个不漏全部告知对方,唯一要修改的地方,是将魇镇术仪式开始的时间延迟六个时辰,即魇镇术在两天半前开始进行,尚需要四日半的时间方能功成。”
九真一假,争取时间!
玉蟾真人阅历丰富,立即想到了这一计策的高明之处,与其让妖皇因为找不到真相而决定铤而走险,缩短仪式进行的时间,倒不如直接告诉他真相。如此一来,知道了‘真实时限’的妖皇就能安下来心,先派人打探更为详细的情报,然后着手布置行动计划,等一切准备都足够充分,或者等到最后一日才发起决战。
之所以是半日,而不是一天两天等更为悬殊的差异,就是为了产生更好的迷惑效果,否则指不定会被看出隐藏在“真相”中的陷阱,相比之下,半日的差别就很难分别,即便对方感觉到了异样,也只会下意识地认定是一种正常的误差。
缩短六个时辰的行程,看起来似乎并不起眼,可真到了你死我活见真章的场合,一个时辰的富余都弥足珍贵。
谎言很难骗到聪明人,但真话却能。
玉蟾真人很快下了决定:“我会吩咐他人,按照此计行事,只是若到了关键时刻,也希望道友能不吝出手相助。”
“这是分内之事,哪怕为了郡主的修炼,我也不会轻易让他人打扰。更何况,现在郡主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只要踏出,就能脱凡入仙,足以催使帝国龙脉。”
明溪郡主利用造化玉碟,在内中推演不同的修炼方式,意识上的时间已经渡过了八年,而她也已成功晋级还虚境,凝练了天罡地煞,因此剩下的最后一步,便只有渡过道劫,成就天人。
以明溪郡主的积累,足够引发七种后天大道的道劫,也有九成的把握渡过,但这与罗丰印象中的月湖真人相差甚远,必须进行改变,只是以明溪郡主的修为,哪怕遇见一重先天道劫,也未必有渡过的把握。
“截运大道可以通过先合掠夺大道,等晋级天人后再进行升华,此事倒是不急,可另一种先天杀戮大道……唔,契机就是在妖族二度攻打王都的时候么。”
罗丰稍一占卜,便得到了隐约的指示,随后想到了一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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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9章 献计献策
“魇镇术?以运伤人的那种?”
玉洲修行界也有类似的术法,因此罗丰能稍稍回想起相关的内容。
玉蟾真人道:“先前一战中,可看出妖皇难除,而既然无法将他杀死,那便将他封印起来,或是放逐界域之外,或是留由后人寻找破命之法,陛下与太师便是打算以此法来对付妖皇。”
罗丰思忖道:“原来如此,帝国国土会沦陷得那么快,想来也是为了完成此术,以国运来压制妖皇的命数。”
虽说晋级天人后,气运对修士的影响将大幅削弱,但终究是一种相对的状况,若是将“量”堆积起来,依旧能达到“质变”的程度,只要不是彻底豁免,便有改变的可能,正如三千大道中亦有后天气运大道,证见此大道的修士以气运类的功法对敌,依旧能起到效果。
妖皇再怎么身份高贵,为天之骄子,也决计敌不过一方帝国数百年的国运积累,而且这种玄之又玄的术法,直接压制命数,绕过了修为,非是武力能够抵挡,只要没有争锋相对的手段,妖皇纵使神能通天,也只能乖乖接受被镇压的命运。
就像一个人哪怕力气再大,若别人和他比身高,他也无计可施,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上的较量,前提条件便不公平。
玉蟾真人点头道:“只是此术施展起来颇为苛刻,除去积累的国运外,施术者本身也必须具备高贵的命数,为天地所亲睐,从而以自身命数去抵消施术对象的命数。”
罗丰顺着思路推理道:“妖皇之前虽是不显,但如今身为妖族统领,妖中王者,更是成为妖族兴盛的气运之子,其命数必然极高,能压制住他的,目前台面上仅有两人,一是当今天子,二是两朝太师。一旦动用魇镇术,妖皇必然会倾尽全力来阻碍仪式进行,届时需要强者来抵挡,而太师在之前的大战中被重创,战力受损,因此唯有当今天子借用龙脉之力方可一战,那么施术者只能是太师。”
相处多日,玉蟾真人已不再惊讶于罗丰敏锐的洞察力,明白只要给出一点情报,眼前之人就能迅速串联起来,还原出全局,而此刻,便需要借助此人的智慧。
“事实上,魇镇术的仪式在三日前已经开始了,但此术的效果显现是一种循序渐进的过程,前三日并不会有任何踪迹,可之后的四日,魇镇术的效果将一日比一日强烈,因此被妖皇察觉只是早晚的事情,届时便如道友所言,为了打断仪式,令自身不被封印,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出手阻挠,此时再无转圜余地,将是你死我活的局面。”玉蟾真人叹息道。
罗丰立即反应道:“如此说来,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真正的决战将在最后两日,在此之前,妖皇还需要打听情报,收集线索,而且上一回他差点折在王都,又暴露了自身能够复生的底牌,这一回他必然会慎之又慎,在没打听清楚状况之前,不轻易出手。”
玉蟾真人立即想到一种方法:“或许我们可以放出许多虚假的情报,将整个局面弄乱,让他辨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从而为魇镇术争取时间。”
“错了,你这种想法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罗丰一口回绝,“如果我是妖皇,发现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到真实的情报,或者短时间内无法辨认真假,那么我就会选择快刀斩乱麻,仗着自身武力优势,孤注一掷,决一死战,绝不将希望放在等待上,虽然妖皇的性格我不甚了解,但作为一方之主,想来他非是那种优柔寡断,畏战怯弱之辈。”
玉蟾真人想了想,事情还真的很有可能朝这一方向发展,于是慌忙问道:“那我们该如何行事?”
罗丰不假思索道:“放出真消息,或者放出很容易被辨认出来的真消息,包括魇镇术的效果和代价,一个不漏全部告知对方,唯一要修改的地方,是将魇镇术仪式开始的时间延迟六个时辰,即魇镇术在两天半前开始进行,尚需要四日半的时间方能功成。”
九真一假,争取时间!
玉蟾真人阅历丰富,立即想到了这一计策的高明之处,与其让妖皇因为找不到真相而决定铤而走险,缩短仪式进行的时间,倒不如直接告诉他真相。如此一来,知道了‘真实时限’的妖皇就能安下来心,先派人打探更为详细的情报,然后着手布置行动计划,等一切准备都足够充分,或者等到最后一日才发起决战。
之所以是半日,而不是一天两天等更为悬殊的差异,就是为了产生更好的迷惑效果,否则指不定会被看出隐藏在“真相”中的陷阱,相比之下,半日的差别就很难分别,即便对方感觉到了异样,也只会下意识地认定是一种正常的误差。
缩短六个时辰的行程,看起来似乎并不起眼,可真到了你死我活见真章的场合,一个时辰的富余都弥足珍贵。
谎言很难骗到聪明人,但真话却能。
玉蟾真人很快下了决定:“我会吩咐他人,按照此计行事,只是若到了关键时刻,也希望道友能不吝出手相助。”
“这是分内之事,哪怕为了郡主的修炼,我也不会轻易让他人打扰。更何况,现在郡主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只要踏出,就能脱凡入仙,足以催使帝国龙脉。”
明溪郡主利用造化玉碟,在内中推演不同的修炼方式,意识上的时间已经渡过了八年,而她也已成功晋级还虚境,凝练了天罡地煞,因此剩下的最后一步,便只有渡过道劫,成就天人。
以明溪郡主的积累,足够引发七种后天大道的道劫,也有九成的把握渡过,但这与罗丰印象中的月湖真人相差甚远,必须进行改变,只是以明溪郡主的修为,哪怕遇见一重先天道劫,也未必有渡过的把握。
“截运大道可以通过先合掠夺大道,等晋级天人后再进行升华,此事倒是不急,可另一种先天杀戮大道……唔,契机就是在妖族二度攻打王都的时候么。”
罗丰稍一占卜,便得到了隐约的指示,随后想到了一种方法。
第880章 欠缺时间
造化世界中,尚在推演道劫变化的明溪听到了来自外界的警铃声,连忙将意识挪出,回归肉身识海,睁开眼就瞧见罗丰正在以她为中心进行布阵。
“先生,这是?”
罗丰甩手将戮阴剑扔了过去,道:“太阴聚杀阵,配合这柄戮阴剑上的芜菁杀生石,能够将方圆百里内的杀戮之气汇聚到阵法中央。”
明溪联想到自己正在努力尝试的下一步,恍然道:“先生是要助我速成大道积累,可杀戮大道不是先天大道吗?依照先生所给的书籍记载,能合先天大道者无不是天纵奇才,气运、天赋、勤奋无一不可欠缺,而我只是半路出家,真的能够成功吗?”
罗丰认同道:“合先天大道的确困难,凭你目前的修为,只能说九死一生,对上终结类的杀戮大道,希望更是渺茫,但若只是渡先天大道,而不是合大道,难度就要少上许多。”
“明明引发了先天大道,却要放弃合道种?”
初次接触玉洲修行体系的知识,尤其是阅读了书籍上注解的,关于先天道种和后天道种之间悬殊差距的内容,明溪不免有了先入为主的见解,觉得这实是一种非常奢侈的行为。
事实上,就算是玉洲的修士,除了岳鼎那般洒脱之人,寻常人也做不到舍弃先天大道,而改合后天大道的决心,只因这一个念头,将会关乎未来数百年乃至数千年的修行,非拥有大毅力之人难以抗拒先天大道的诱惑,甚至由于他们可以打听到两者间的差别,了解得更为深刻。
取舍之间,有大恐怖。
幸运的是,明溪不是玉洲的修士,对先天后天的差别并没有那种耳熟能详的深切体会,只要给出足够的理由,她便能够接受。
“合道种必须亲自进行,以自身躯体容纳道劫之威,但若只是对抗道劫,却可以借助外物。”罗丰再度甩手扔出东西,却是古始弓与四支道逝箭,“此物是贫道代郡主向陛下索要而来,郡主可将其炼化为本命法宝,相关的法诀可在《大自在截运妙法》中寻找,此宝本就是皇族血脉专用至宝,你炼化起来极为方便,几个时辰便能完成,届时若引发先天道劫,便用这件至宝抵挡。”
古始弓与道逝箭是配套的法宝,类似于端木正的文房四宝,其实若有足够的修炼时间,明溪可以借助这套法宝引发先天宙之大道,但一来时间紧迫,二来罗丰记得月湖真人并没有证见过宙之大道,为了让过去契合未来,只能是舍弃宙之大道。
至于杀戮大道,只要是兵器类的法宝都有资格引发,如枪、刀、剑等等,换成铜钟、钵盂、盾甲之类的法宝便不可能了。
古始弓与道逝箭的威力巨大,若用玉洲的法宝标准进行评价,两者本身都属于成长型的下品宝器,但配合后却能发挥出中品宝器的威力,而且不像古巫大炮那样,需要漫长的蓄力时间,难以瞄准目标,和除去杀伤力外没有其他神通的缺陷,古始弓与道逝箭本身蕴含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的功效,亦可以加持其他神通法术。
不过凡事皆有利弊,具备越阶威能的同时,这套法宝也存在限制,即古始弓只能搭配道逝箭,而道逝箭也只能由古始弓射出才能发挥作用,然而道逝箭数量有限,据说最初原有九支,后来或是破毁,或是遗失,到如今只剩下了四支,而每一支道逝箭在使用后,都需以具备皇族血脉的修士亲自温养三十年,才能重新恢复使用。
之前在前往王都的途中,明溪已经用过一支,不久前于斩妖之局中,皇帝也用一支箭射杀了傲因妖王,如今还能够使用的道逝箭只剩下两支。
皇帝愿意让出皇族至宝给明溪,是因为他发现利用道逝箭无法射杀妖皇,而在接下来的布局中,他的任务仅仅是拖住妖皇,并不需要予以重创,因此专注于一击致命的古始弓和道逝箭就失去了意义,至于对付其他的妖王,他借助帝国龙脉的力量就能做到,根本无需动用道逝箭。
最为重要的是,他已认可明溪为继承者,送去一件至宝还能护身,反正肉总是烂在锅里的,无需过分计较。
“炼化本命宝器,难怪先生让我同时修炼术修和器修的法门,原来便是为了这一步而准备。”
明溪手中握着古始弓和道逝箭,恍然大悟,原本只是专注一门的话,她三日前就能完成转修的过程。
此方世界的修行体系将武道彻底排挤在外,对术修和器修的法门却是兼容包并,很难分清究竟是偏向哪一种,因此明溪在转修的时候,两条路都可以选择。
依照玉洲修行体系的规律,如果从武修、术修、器修中选择了一条路并走到了低,除非彻底废去根基,否则无法从头再来修炼其他,但明溪尽管拥有了九重境的修为,可她不是三修中的任何一种,可说是跳出规则外的存在,因此不妨碍她从头同修两种法门。
不过,明溪也和罗丰一样,有主有副,其中术修为主,器修为辅。
“加入先天杀戮大道,那关于道劫的推演就要从头再来……先生若无他事,我便要再度使用造化玉碟了,毕竟眼下时间宝贵,一分一毫都容不得浪费。”
罗丰阻断道:“停下来吧,这正是贫道要告诫郡主的,莫将自己绷得太紧,正如一张弓,张弛有度方能使得长久,一味紧绷到头来只会损了本源,原本能够射中的箭,也会因为太过紧张而落空。放心吧,以郡主你的天赋,成功渡过道劫的把握将在八成以上。”
说十成,那必然是骗人的,被安慰者也不会有被安慰的感觉,但说是八成,还存在失败的可能,就容易让人信服,而且成功率不低,就更能给人信心了。
明溪在听到后,果然舒缓了许多,尽管她觉得其中会有安慰的因素,可说到底,她对于渡道劫有多困难,都是一种纸面上的了解,并不清楚真实的情况,因此除了相信罗丰这位亲历者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可闲下来后,我也不知该做什么……”明溪茫然道。
罗丰又一次扔出东西,这次的却是十五粒丹药。
“此物名为龙气丹,乃是以最纯净的元气炼制而成,对修行者百益而无一害,尤其是即将渡劫,只要成功晋级天人,因外物而造成的功体速进的隐患也会随之消弭。”
这龙气药的主药材便是龙脉地气,虽然在自身以及建木上用了不少,可总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部分省下来,罗丰就全部给炼入炉中,而以明溪的功体,一口气服下十五粒就是极限,届时将拥有还虚巅峰的修为,再多就要被撑爆了。
同样有“龙脉”二字,但龙脉地气和帝国龙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前者是一种精粹的元气,后者则是愿力、气运等东西的大杂烩,因此前者可以用来炼丹,增进功体,后者只能用来对敌战斗。
“好纯粹的元气,我还从来没见过这般蕴含精纯浓郁元气的丹药!”
明溪端详片刻,不由得发出赞叹,饶是她身为皇室血脉,修行时不乏天材地宝相补,也不曾见过这等极品的丹药。
可她回过神来,带着几分笑意问:“先生不是刚建议,让我放松一下,为何现在又要催促我修炼?”
罗丰反问:“修炼不正是一种放松吗?消化元气,增长功力,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无上享受,胜过任何美食佳酿,如果你觉得修炼是一种煎熬,充满了痛苦,那么只是证明你根本不适合修炼。”
“先生说得是,”明溪立即收敛笑意,摆出严肃的表情,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十几粒极品丹药,不由得承诺道,“这数日来,先生对我倾囊相赠,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大恩决不敢忘,未来必以涌泉相报,若违此诺,天诛地灭,神人共愤!”
闻言,罗丰还没有感慨,通天古书先一步反应:“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在未来地皇陵的争斗前,才要求你无论如何也得夺下三条龙脉地气?”
“或有可能,这该算是另类的涌泉相报了。”
正说间,明溪已经服下了三粒龙气丹,随后运功运化药力,龙脉地气何等精纯,经过炼丹之后,功效更是显著,可说是立竿见影。
不一会,就见赤霞滚滚,层层涟动,伴随着一阵辟里叭啦的霹雳般气爆声,一阵阵艳丽的彩光碎屑不断爆出,溅起一地的虹光。
显然,明溪有些控制不足这突然涌动的药力,低估了龙气丹的补助之效,外泄的元气撕裂掉内衬的衣服,只余一件护身软衣,透露出雪白细腻的皮肤,而且迅速转成了有点透明的莹白,竟是血肉开始晶化,内中隐越有一层淡淡的红影流动,宛似雪娃染霞,晶瓷映红,衬得她原本端丽的容貌更为艳丽,几乎使人误以为端坐在那里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尊完美的艺术品。
重水神罡外放显现,接着月神血脉带来的异化之状也层出不穷,只见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明溪身后,如仙女般漂浮空,翩翩起舞,全身彩霞层层流转,倏然轻挥,洒出一片轻红色淡淡的霞光,虽然并不特别鲜艳美丽,但是霞光重重,一层又一层,鳞鳞而动。
并非所有的血脉都能转化成道体,如灵瞳族的血脉,便是觉醒出一对拥有异能的灵瞳,只有像月神血脉这种能够改变身体状况,并不直接显化为神通术法,而是像神降术一样依凭人的躯体,进行额外力量加持的血脉,才能等同道体。
拥有月神血脉的后嗣,除了天生擅长阴属功法外,每一个都是神箭手,而且当使用弓箭类的法宝时,将有额外的加成。
明溪凝练的天罡由罗丰提供,至于地煞则是直接用的帝国龙脉之气,因为龙脉本身也是一种地煞,而且与明溪的血脉休戚相关,炼化起来毫无滞碍,一蹴而就,所以这一环节对她而言,几乎等同于无。
罗丰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但没有离去,毕竟明溪的状况总是需要有人从旁进行护持,以免发生意外。
于是他转过身来,盘膝而坐,翻开一卷书册,细细阅读上面的内容。
这书是玉蟾真人给他的,内中讲述的是此方世界的修炼方式,尤其详细讲了关于元婴期晋级合体期的内容。
灵宝派虽然目前并没有炼虚大宗师,但祖上曾经阔过,而且历史悠久,因此传承下来的东西中不乏讲述关于如何由元婴晋级合体,以及由合体晋级炼虚的内容,而玉蟾真人送给罗丰的恰恰就是灵宝派绝不外传的秘法。
此方世界相比玉洲,更加注重突破境界的方法,每一派都视若珍宝,其价值更在那些高明的功法经文之上。
如果说金丹期之前的内容还是大路货,金丹期之后的突破法门都是各派珍藏的宝贝,这使得那些散修除非碰上奇遇,否则根本找不到晋级下一层的方法,而不像玉洲的修士,即便没有秘术傍身,也可以直接引发天劫,能渡过去就是成功晋级,方法只是削弱天劫的难度。
如果不是妖祸乱世,使得这些“不传六耳”的秘法远不像以往珍贵,如果不是罗丰对明溪郡主有大恩,如果不是罗丰的修炼方式与此世大相径庭,没有窥探必要,玉蟾真人未必能那么大方的拿出来。
两日后,明溪郡主已经将所有的龙气丹服下,并炼化了古始弓与道逝箭,而罗丰也早看完了书册中的内容,并与自身修炼方法进行对照。
“太可惜,如果能再多些时间就好了。”罗丰合上书页,忍不住感慨道。
通天古书好奇地问:“依照你的计划,不是利用妖族进攻王都的机会,让这丫头晋级天人吗?时间上算,应该是刚刚好,如果动作快一些,这丫头说不定能赶上大战的末尾。”
“我指的不是郡主,而是我自己。借鉴灵宝派的秘法,我已经找到降伏元婴的方法了,只要再给我几年的时间,就能晋级法相境,届时凭妖皇的实力,将不再是我的对手。现在,却是来不及了。”
罗丰无比遗憾的说着,因为他感应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妖气正朝着王都汹涌而来。
最后的决战,揭开帷幕了!
第881章 断绝退路
幕天席地的妖群朝着王都蜂拥而来,这一回的妖族大军不再只是翱翔于天穹的禽妖,地面上亦是密密麻麻、川流不息,仿佛迁徙蚁群的兽妖,甚至连河道上,也是激流涌动,浪花翻腾,时不时露出水妖的片鳞半爪。
天空变得暗淡,大地正在颤抖,河流形似沸腾,妖族大军四方合围,三路共进,造成一种山岳倾塌,暴雨欲来的汹汹气势。
幸而,王都的守军都是之前从前线回调来的边军将士,作战经验丰富,加上数日前战争洗礼,以及皇帝早早就颁布的指令,他们的反应极其迅速,几乎在发出警报的同时,就开启了护城大阵。
在妖群进入射程后,各式机关法宝纷纷发威,如雷轰掣的弩箭如暴潮涌去,携带真炎的檑炮齐声鸣动,天空中的漆黑乌云顿时被撕开一道粗大裂缝,大地上被炸出一朵朵蘑菇状的赤红焰云,可这些空缺随即又被无穷尽的妖群补上。
在不及伤亡的冲锋下,妖族很快接近了城池,纷纷打出各自的天赋神通,在阵法光罩上激荡出一圈圈的涟漪,仿佛蜂巢上窝眼般密集繁多。
这一回没有皇宫阵法分走灵能,护城大阵能尽情发挥全部的威能,因此纵然妖军数量比上次多得多,可想攻破阵法却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但护城大阵并不能遮拦下所有的攻势,源自妖王和三阶天妖现出妖体后的攻势,如果恰好找到了阵法能源的薄弱处,就能穿透而入。
相应的,人族修士具备元婴期的修为,将自身真元凝成一点,也同样能穿透阵法的阻拦攻击妖族,而且他们能得到阵术师的指点,不需要辛苦寻找阵眼,所以反击起来更为迅捷。
除此以外,护城大阵屏蔽灵能和生灵,却不阻挡死物的通过,因此人族将士还能运用一些机关术器进行轰击,相比之下,妖族不擅器具,又是长途奔袭,根本没有携带攻城利器,全凭肉身之利,即便有些大妖懂得搬山运石之术,也会提前遭到狙击。
每一刻每一息都有妖和人惨亡,伴随着肉沫的血色花朵在战场上凄艳地盛开,处在惨烈的厮杀中,兴奋的双方都没有注意到,那些涌动的杀戮之气都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朝着王都中的郡主府汇聚。
单纯从战局的形势来看,乃是人族占了上风,毕竟攻城战中,守城一方天生占据优势。
但妖族并不慌张,因为这种战斗中决定胜负的并不是底层的兵卒,而是上层的强者,凡人的战争中,哪怕将帅再怎么武勇,也不可能真正做到万夫莫敌,他们只能发挥自己的智慧,制定战术交由军队完成,但在神通者的战争中,顶级强者的实力甚至能超出数量的樊笼,他们的生死才能真正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败。
所有人都清楚,现在的战斗不过是炮灰的消耗,决胜的契机尚未降临,只是王有王的责任,卒也有卒的义务。
人族一方需要靠炮灰来拖延时间,每拖延一段时间,就能多添加一份胜算。
妖族一方需要靠炮灰来消耗人族的力量,如此等到击破护城大阵后,才不会受到太大的阻碍。
双方的高层都极有默契的选择了等待,保持克制,妖皇迟迟没有现身,那几名妖王也只是偶尔出手几下削弱护城大阵的力量,绝不会发动一连串的攻势,过分消耗自己的元气。
郡主府中,阵法汇聚的杀气越来越浓郁,被芜菁杀生石牢牢束缚住,没有往外泄露半分,并灌入身处阵法核心的明溪体内,而明溪渐渐无法抵御,露出痛苦的表情,但她没有发出半点痛楚的声音,以坚毅的意志强行忍住。
其实,这种以外力速成的法门会带来极大的隐患,因为自身没有一步一步踏上来的积累,不具备相应的抗性,一旦引发道劫,将无力抵抗,稍稍遭遇波及都会沦为重创。
但依照罗丰的计划,对抗杀戮大道的是古始弓和道逝箭,与明溪无关,巧妙地避过了这一隐患,拥有上乘的宝物,本身就是一种巨大优势。
“还远远不够,必须继续忍耐,这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换成凡人之间的战争,需要千次同等规模的战争,才能达成杀戮大道的积累,可这种有大量天人级修士参与的战争,只要一次就能达成。成功成仁,就在你的一念之间,现在的积累只达到十分之一,如果这都忍受不住,你现在就可以选择放弃了,至少还能保住一条性命。”罗丰用冷漠的语气说道。
眼下伤亡的绝大多数都是修为低下的妖族,那些天人级的强者除去特别倒霉的几个,基本都还保留余力,越是强大的存在陨落,带来的杀戮之气就越是浓郁。
听闻“毒言”,明溪脸上浮现一丝倔强,略显浮躁的心绪立即稳固,再无动摇之状,而她背后隐隐浮现一道清冷的靓影,散发出凝神安定的气息,抑制杀戮之气带来的疯狂和冲动。
罗丰见状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也插手外部战斗的意思,继续耐心的等待。
皇宫地下,龙脉祭坛。
一根五丈高的白玉柱子屹立在祭坛正中央的位置,柱子表面绘着无数枷锁,而枷锁上又篆刻着细小的道种文字,白玉柱子的内部禁锢着着一个身影,其外形轮廓与妖皇极其相似,甚至连内蕴的一点气息本源也同妖皇相同,只有面部以及几处细节尚显模糊,而且正以缓慢的速度勾勒得清楚起来。
一旦等到这个身影彻底清晰,也就意味着魇镇术完成,到时候无论妖皇身处何方,都会被强制囚禁到白玉柱子内部封印起来。
外界的残酷厮杀并没有影响到这处地界,整座祭坛上除了主持仪式进行的太师李圣谨,就只有负责护持的玉蟾真人,便连当今天子也去坐镇皇宫,融合龙脉之力,时刻准备与妖皇的战斗。
魇镇仪式无比重要,直接决定了此战的结果,皇帝实在不敢安排一个不信任的人去护持,可身边一些值得信任的人又没有足够的实力,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李圣谨的师傅玉蟾真人符合条件。
明溪郡主有罗丰在保护,玉蟾真人得以抽出身来,于是痛快的应诺了此事,不说李圣谨乃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光是为了击退妖族,成全人族大义,他都有义不容辞的觉悟。
祭坛前,李圣谨手持道卷,倚身而立,没有掐诀念咒,也没有跳巫神舞,他只是这样站着,便能让魇镇仪式进行下去。
魇镇术运用法门非常简单,哪怕是一个刚学法术多么久的修行者都能做到,其难点在于如何于目标身上植下镇物,以及寻找庞大的气运来镇压对方的气运,还有找到一个命数不低于目标且自愿牺牲的人,只要完成三个前提条件,后续步骤非常简单,不需要动用任何真元,凡人亦可完成。
在异色光芒映照中,李圣谨脸色显得十分苍白,这非是伤势所致,而是他的命数正在消减,妖皇身为逆转妖族与人族气运,兴盛妖道的天命之子,其命数异常高贵,李圣谨也很难有把握,作为两朝元老,宰执人族天下,积蓄无数名望的他,能否彻底抵消妖皇的命数。
但到了此刻,决不允许后退!
如果命数不足,那就用上血祭之法,直接用自身性命为筹码,补上不足之处!
李圣谨早有这样的觉悟,但随着命数的消减,加上重伤之躯,他忽而觉得眼前发花、头重脚轻、下盘轻浮、身形踉跄,差点一个跟头栽倒。
玉蟾真人见状,大惊失色,便要上前将人扶住,但祭坛前的李圣谨又重新稳住了身体,并将他喝阻。
“师尊,徒儿没事,不必担忧,现在还不是徒儿倒下的时候,”
玉蟾真人愁容满面,叹息道:“你骗得了别人,又如何骗得了为师,你的身体状况,恶劣程度远超表面,如果不是为了施展魇镇术,倒还有几分恢复的可能,可现在已经油尽灯枯……不说命数,光是体力,你也未必能支持到仪式完成,纵然最后成功,你怕见不到了。”
“欲行逆天之举,本来就该付出逆天的代价。伏波唯愿裹尸还,定远何需生入关!”
李圣谨倏尔一掌盖向自身天灵,血水飞溅,同时一股真元从上而下,冲刷奇经八脉,他全身的窍穴都剧烈振动起来。
“散我气,祭我体,焚我魂,三清归一元!”
李圣谨整个人仿佛燃烧起来,周身窍穴被引爆,转化出磅礴的气元,献祭全身精血精肉,毁灭本源生机,转化出汹涌的精元,焚烧神魂,牵引先天灵气,与自然融为一体,转化出大量的魂元。
动用禁术,献祭自身三元,从而让生命得以升华,李圣谨此刻处在了最为巅峰的状态,哪怕是近乎枯竭的命数,也如回光返照一般焕发出最后的辉煌。
玉蟾真人因这一幕而怔住了,这是灵宝派玉石俱焚的禁术,他自然认得出来,此术分为三层,层层递进,而代价也一层比一层严重。
第一层的代价是终身沦为废人,功力全散,第二层的代价是肉身不存,只能转世投胎,第三层的代价是魂飞魄散,便连轮回转世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这又是何苦,尚未到最后时刻,何必非要自己的生路断尽,止步第二层,尚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玉蟾真人原本的想法,就是等魇镇仪式完成后,立即送李圣谨转世,未来他还可以重新引其入仙门,再续师徒情分,可李圣谨这一步,却是将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抹灭了。
“人心有怯鬼,纵然是徒儿,也不敢保证,到了关键时刻,是否还能维持这从容就义之心,如果因为一瞬间的贪生之念,导致功败垂成,徒儿必然后悔终生,与其坐视意外的可能,倒不如从一开始就将这贪生之念的根源斩断!人不畏死,天叹奈何,至少这一刻,吾已无心魔!”
李圣谨决然说道,掷地有声,其意志之坚定,仿佛能撑起整片天空。
言语如箭,贯穿心窝,勾起过往种种回忆,玉蟾真人往后倒退了数步,仿佛被抽干了气力,双目迷惘,颓丧道:“庸碌一生,无能一生,这一回我依旧一事无成……”
……
宽敞的皇宫正殿里,天子独自一人端坐在龙椅上,过去当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时,下面总是沾满了人,如今却是空空荡荡,他望着四周的摆设,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怀念的味道,外面的激烈战斗一点也不能影响他缅怀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感慨道:“大浪淘沙,始见真金闪烁;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过往的种种功绩,到头来也不过是那史册上的一行小字,但,属于朕的东西,岂能让你们这群扁毛畜生毁去,哪怕只是一行字!”
他一拍龙椅,整个人化作金龙冲出正殿,来到皇宫上空。
与此同时,护城大阵在受到妖族大军连续四个时辰的狂攻猛击后,灵能锐减,黯淡无光,而一直袖手旁观的妖皇倏然出手,联合其余妖王,同时打出破坏力最强的一式绝招,各色璀璨光芒闪烁中,护城大阵终究被攻破了。
伤亡惨重,士气颇为低落的妖族大军见到这一幕,纷纷发出欢呼雀跃的喝声,如潮水般蜂拥而上,尤其是在天空翱翔的禽妖,在躲过一阵拦截的术法雨后,径直插入城中,与诸多修士大战起来,扩散的余劲时不时摧毁城中的房屋,幸而城中百姓早已得了提醒,躲入地窖中,没有过多的伤亡。
短兵相接,厮杀变得更为惨烈,纵然是金丹级数的修士和妖族,也难以在这混乱的战斗中自保,战场产生的杀戮之气一下子浓郁起来,是先前的数倍。
天穹中,一只雷光闪烁的四趾妖爪如陨石直坠而下,目标直指皇宫,尚未触地,强烈的气压就已使得大地塌陷。
天子毫不示弱,催动帝国龙脉加持自身,同样是一掌回敬,五色龙爪朝天插去。
双爪互击,气劲激荡扩散,波及四方,天子被压得落回了大地,而妖皇则被迫从云气中现身,他大笑道:“人族伪帝,你的修为跟上次相同,丝毫没有长进,就凭这样的力量,你也想阻挡本王?”
“哼,妖贼你倒是比上次弱了不少,是重伤未愈,还是受了魇镇术的影响?不管是哪一种,今日你休想越雷池半步!”
第882章 各自帮手
猰貐的脸色颇显难看,仿佛被说中软肋,他的确是伤势未愈,尽管复活重生,但那一战打得几近全军覆没,连他的肉身都被毁去,如此惨烈又岂是一个复活就能恢复如初。
事实上,他的复活也并非毫无代价,为此缩减了大量的寿元,不过这种事就不足为外人道,他连最信任的手下都没有透露过风声,如果不是人族用魇镇术来算计他,他至少会用两年的时间来恢复伤势,而不是这般急冲冲的发动决战。
这样的局面正是天子特意营造的,上一回能斩杀猰貐肉身和他手下的一帮妖王,除了利用帝国龙脉布置的荡魔阵法外,杨破军的牺牲,在极近距离下的自爆躯体,也给了猰貐以重创,否则纵然天子与太师联手,借助阵法之力也未必能胜过猰貐。
吃一堑长一智,哪怕猰貐再愚蠢,也绝不会上同样的当,再一次主动钻入皇宫的阵法中,因此天子等不起,只能趁着猰貐伤势未愈的时候发动魇镇术,如此以来,即便没有阵法的协助,凭借帝国龙脉的加持,他勉强也能拖上一段时间。
“你在想,本王重伤未愈,又被你们劳什子的诅咒术影响了功体,所以你就有把握牵制住本王,直到诅咒完成,对吧?”猰貐傲然俯视着说道。
“从一开始,朕就没打算瞒过你,被你猜到这些也没有什么,这一局并不是你看清楚了,就能改变得了的。”天子淡淡说道。
“说得好!再妙的计策,到最后仍是需要武力来完成,反过来讲,如果没有相应的武力,再妙的计策也只是纸上谈兵,你有这样的认知,那事情就简单了。”
猰貐拍了拍掌,六道炼虚大宗师的强大气息横空而出,每一道气息都代表了一位妖王,纷纷落到他的身边。
“英招、钦原、鬼车、毕方,这四位是预料中的,上一回没能将你们留下,实在遗憾。”天子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第五名通体赤红肤色,身材魁梧的妖王,“这位应该就是水妖统领,横公妖王了吧,水妖一脉不是向来游离妖族之外,不参与争斗的吗?”
浑身鳞片的横公妖王豪声笑道:“事关妖族气运,作为妖族的一份子,俺自然该出分力气。”
天子点了点头,没有过分纠结,转头看向第六名妖王,竟是上一回和猰貐一起同陷阵法的钩蛇。
“没有想到,你居然有能力从杀阵下逃生,明明论修为,夔牛和陆吾尚在你之上。”
钩蛇发出漏风一样的嗓音,阴冷笑道:“每一名妖族都有一项天赋神通,恰好我的神通是专门用来保命的,不得不说,那一局是我遇到过最险的一局,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折落了,幸好当时只有你和李圣谨两人,又将注意全放在妖皇身上,不曾分心顾及我,否则今日我就无法前来报仇了。”
天子最后将目光投回猰貐:“居然去借助手下的力量,看来之前那一战不仅毁了你的肉身,连你的傲骨也一并打断了,想依仗数量的优势,从生出这个念头开始,你就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位置。真是可怜,你徒有强者的修为,却没有一颗强者的心。”
妖族向来比人族更加看重武力,以强者为尊,猰貐闻言,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怒气仿佛正在酝酿的台风一样积蓄起来,显然被对方的话刺激到了自尊心,眼看着就要爆发。
“妖皇陛下,莫要中了此人的激将法,这不是决斗,而是战争,不需要讲究公平!兵者,诡道也。我方既然有堂堂正正碾压对手的军力,又何须自断一臂,非得在兵力相同的条件下战斗?会这么做的不是勇者,而是愚者。此人自知无力抗衡我等,便以激将法挑衅陛下,为的就是拖延时间,如果答应与他单打独斗,那就恰好中了此人的下怀,届时他不仅不会认为陛下有傲骨,反而会在心里讥讽陛下有勇无谋。”
说话者是身姿婀娜,拥有一张绝世容颜的毕方,她身上的衣衫却分外单薄,好似是故意穿成这样的。轻柔的浅红上衣、素白裙子都是轻纱料子,几乎是半透明,连里面的胸衣都看得见,胸脯结实挺拔,形状姣好高高地撑起衣衫料子,腰身纤细柔韧,身材有张力却没有一丝赘肉,雪白柔软中带着骨力。
她的身材叫人血脉偾张,但最美的还是锁骨,就好像温柔中的灵魂,锁骨下方丰腴雪白的温柔弧度更加衬托了那美好的力道。
毕方言辞犀利,一举道破了天子的用意,连消带打抚平猰貐的怒气,甚至还提出反将一军的策略:“敌人害怕什么,我们就做什么。陛下若真有心与此人公平一战,不妨先去毁了下方的祭坛,打断咒术的仪式,确认无后顾之忧,再与此人堂堂正正一战。不过,就怕到时候此人再无斗志,仓惶逃窜,不敢与陛下一战。”
猰貐平复被挑衅后的怒气,重新恢复理智,故作满意的语气道:“此谏言甚好,本王准了!”
天子沉默了一会,看向毕方道:“没有阻止二子娶你,是朕最大的错误,当时真不该心软。”
“公公说笑了,您又何曾心软过?当初你也不过是发现我那无知的女儿身上觉醒了月神真血,不想给她留下恶劣的印象,所以才放我一条生路的吗?我的命不是你施舍的,而是用我那女儿交换来的,不可谓不公平。”
毕方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恨意,嘴角扬起一抹阴狠的笑容:“只是真够讽刺的,公公您和那些所谓拥有高贵血脉的贵族通婚后,生下的子嗣中没一个觉醒了月神真血,但是拥有一半肮脏的妖族血脉的孙女却觉醒了月神真血,如今竟还要将她选为继承者,公公的心胸可真叫人佩服,但您就不担心您的孙女将帝国基业送给她的母亲吗?”
天子面色不改,平缓道:“明溪与你不同……不,她继承了你的智慧与美貌,可同时也继承了她父亲的那份责任心,她永远只会站在人族这一边,对于这一点,朕非常的确信。至于你,除了血缘外,你与她毫无干系!”
毕方冷笑道:“您这话说得可真够绝情的,我坚信,无论什么样的手段,都隔断不了母子亲情,这是天性!”
天子的表情终也起了改变:“一个亲手杀害孩子父亲的人,也配说什么母子亲情?你的脸皮和你的智慧一样深厚!”
“多谢公公称赞,我也不得不佩服,公公那一手离间计使得巧妙,若非如此,上一回您那苦肉之局根本不会成功。”
在此之前,毕方的忠诚一直被猰貐怀疑着,因此尽管她通过好友傲因对杨破军的加入提出了质疑,也没有被猰貐采纳,直到此刻,妖王折损过半,指示妖族实力大损,猰貐不得不重新启用了毕方。
“好了,废话也说完了,是时候该送你上路了!”猰貐再度感受到魇镇术对他的威胁,只觉冥冥中有一股神秘而又强大的力量,正在摄取自己的灵魂,于是连忙出声打断。
天子负手道:“你们有帮手,朕又岂会没有。”
话因刚落,轮回转业塔凭空显现,当空落下。
九婴昂然而现,其躯体上缠绕着无穷无尽的鬼灵生物,张口朝着钦原扑去,而暗师鬼君躲在阴暗角落中,驱使碧血钟偷袭,同时白雪纷飞,冰霜飘摇,寒风呼啸而动,却是司镜柊出手压制行动。
“又是你这头叛族的蛇妖!人族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居然不惜背叛妖族大义!”
再度瞧见上一回的交手对象,心知对方不好对付,钦原怒喝一声,立即现出妖身,与其厮打在一起。
与此同时,魔罗王携带滚滚魔气,运使此方世界不曾有过的魔典武学,杀向九头鸟鬼车,黄泉同时现身,人枪相合,化作一道利芒刺杀而去,侧旁寻找着机会,而五行离合宝光趁机狠狠刷了过去,逼得鬼车不得不分散力量。
前一回交手,魔罗王与屠百灵在分别对上鬼车和毕方时都处在了下风,却是低估了对手天人四阶的能为,幸好当时的情况下,尚有其他人族强者帮忙,两人并非唯一的主力,饶是如此,魔罗王靠着牺牲魔族手下,而屠百灵依仗人道元钱,这才未被重创。
吸取教训,准确评估对手的实力后,罗丰做出了集中力量针对双妖的安排,而不再是分散力量应付四大妖王,毕竟这一次可没有其他人族修士当替死鬼,他们全被牵扯在外部的战斗中,与妖族大军厮杀成一团,无力抽身。
在对付敌人前,首先要确保自身的安全。
猰貐没有瞧两名被牵制住,被迫脱离战场的妖王一眼,而是带着戏谑的笑容看向天子:“这就是你的底牌?未免也太叫人失望,抑或你有以一对五的信心?”
天子道:“不敢叫阁下失望。”
天空中突然浮现万千星河,一名身穿古旧长衫的儒雅男子从中降落,此人双眼无神,空空荡荡,仿佛意识不存,但眼眸深处又隐现宇宙星空的苍茫气象,显得分外高深莫测。
他方一现身,双手便结出一个个繁复难明的法决手印,无数璀璨光点随之喷洒而出,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四周,仿佛将无数具体而微的的星群握在手间,当成作画用的墨水,然后从指间横里直泼而去,形成了一幅幅立体的星辰画像。
他双手十指一抖,星辉将英招和钩蛇同时笼罩住,而周围的光线也随之暗淡,除了星辉之外的景物越来越模糊,风声雷音就像从遥远的天外传来,越来越弱不可闻,空间也越来越有一种广漠空渺之感,四周环境正变得越来越像宇宙星空。
不见天,不见地,甚至连一切声音、重力都无法感知,整个世界唯有亿万星辰在明灭闪动,紧接着,漫天星河突然旋转起来,使得空间方位错乱,明明是在向前直冲,但随着四周星辰的转动,却又会生出一种突然间拐了弯的错觉,这些或静或动的星辰彼此间发生着各种组合与互动,或三才、或四象、或五行、或八卦……稍过片刻之后就已是眼花缭乱,根本无法分清这些繁复到难以想象的变化。
“哼,玄思派掌门陈士载,此人的出现在本王预料之中,没什么新奇。”
猰貐脸色不改,不为所动。
虽然陈士载代表的世家大族与皇室不对付,可说到底他还是一位正道巨擘,在人族危机面前,选择挺身而出是必然的,而且凭他的修为,无力对付两名妖王,顶多是凭着本身功法的繁复玄妙,暂时困住两位妖王。
可依照估算的时间,距离魇镇术完成还有七个时辰,可谓绰绰有余,陈士载再厉害,也无法困住两位同阶强者半日以上的时间。
“哦,陈士载现身不奇怪,那我呢?”
一个充满邪气的声音悄然出现,伴随着的是无数朵跃动的白色火焰,这些火焰所触及的东西,并没有被焚烧,反而全部冰冻成坨,其本身是一种拥有火焰形态寒气。
尽管没有散发出冰冷的气息,但白色冰焰的寒意蕴藏在意境之中,论品阶甚至在司镜柊的物质寒气之上。
出手者正是人人都认为选择明哲保身,不敢与妖族作对的邪道巨擘,饮冰主人梁启!
他是一名满头白发的青年男子,相貌极其英俊,有着一对桃花眼,看似温柔,但明眼人都能瞧出那抹温柔之下的狠毒!
瞧见来者,猰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饮冰主人,本王见你老实,所以大发慈悲放你一条生路,你没有好好珍惜这份仁慈,反到来此自寻死路,可真叫本王看不懂,莫非你也是为了人族大义?”
“嘿嘿,那种东西我自然是不在乎,可如果让你们将人都杀光了,我以后又找谁当药蛊呢?我的邪名,又靠谁来宣扬,靠你手下的那帮子扁毛畜生吗?”
梁启鄙夷的一笑,双手运功一动,掌间竟有一对狭长尖锐的骨刺冒出,转眼间就在双手形成两柄约有两尺长的骨质短剑,剑身莹白无暇,仿佛粉红色的象牙美玉,又似晶莹剔透的冰条。
他双手舞动,双剑化为流光,绵绵缠缠地罩向钩蛇,使其附近的空间隐隐约约呈现出一片光怪陆离的极乐妙景,似乎可以朦朦胧胧看到珠翠映辉,罗带飘摇,粉衣招展,曲线玲珑,粉脔雪股……令人目眩神迷,偶尔双剑互击,带起一连串犹如环佩叮当,又如珠走玉盘的琵琶呜奏,丝丝扣人心弦,悦耳醉心,让人看不到半点危险,感受不到丝毫杀意。
钩蛇如临大敌,知晓寻常宝物挡不住对方的冰骨剑,一接触就会被上面的白色冰焰封冻,于是连忙将自己妖体的尾巴化为一对吴钩,这才接下冰骨双剑,将梁启缠住。
第883章 变形隐藏
转眼间,七对一的局面,变成了二对一。
猰貐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局面仍对他有利:“真没想到你还藏了如此多的底牌,若非钩蛇妖王侥幸逃生,本王又请来横公妖王,只怕数量上还要叫你占去优势。不过,你的能耐也就到此为止了,就算只多出一人,也非是你凭一己之力能够抗衡。”
天子面上不显慌张,反问道:“你们莫非忘了,土缕与猼诞亡于谁人手中,那一位尚未现身,你们安心得未免太早了。”
毕方用仿佛百灵啼鸣的清亮声音嗤笑道:“何必虚张声势呢,此番我等有备而来,又岂会怠慢了这等极度危险的人物,那人此刻正护持我那可怜的女儿呢!母子同心,女儿果然体贴母亲,特意选择在这等关键的时刻突破,牵制住了一名人族强者。”
她竖起修长葱指,朝着远处一指,只见那边的天空汇聚起无数异彩涡状劫云,内中酝酿灾难、烈焰、青木、纯阴、杀戮等气息,闷雷滚滚,若非此刻有声势更为浩大的妖人战争吸引众人目光,只怕全城百姓都会注意到此处的异变。
这一切景象,显然是明溪郡主开始引发道劫了,混在惨烈厮杀的战场中并不起眼,无论谁都没有太过注意,顶多以为这又是某位妖族强者和人族强者战斗时产生的景象。
天子警惕道:“看来城中有你们的奸细,否则你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把握住所有人的位置,而且这名奸细绝不是妖族。”
在这等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王都的戒备不可能有半点懈怠,一旦发现妖族气息,必然会严加探查,不止如此,护城大阵本身也有监督的效果,所以给敌人传递情报的奸细绝不会是妖族。
毕方闻言,似带不屑的笑了笑,坦然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连百日恩的夫妻都如此,更别说其他人了,又不是所有人都能为了大义赴死,稍稍威迫几下,愿意托庇于妖族麾下,为我妖族带路的软骨头不知凡几。怪只怪,身为皇帝的你没有给他们足够的信心,眼看大厦将倾,难道不该给自己找一条生路吗?”
天子哼了一声:“短视之辈。”
“这世上终究是短视之人居多,若人人皆是聪颖有远见,公公的皇位如何坐得稳?”毕方讽刺了一句,又道,“所以,公公还是放弃无畏的希望吧,在郡主府的外围我方特意布置了数名妖将,而留给他们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拖住那人,不让他来驰援此处。”
“靠几名妖将就想拖住一名大宗师?”
天子嗤之以鼻,尤其眼下双方的兵力都被拖住,就算妖族再强,又能分出多少位元婴期和合体期的妖将。
“拖住一名心无挂碍的大宗师的确困难,但如果这位大宗师有累赘呢?”毕方意味深长的说道。
天子脸色突变,想到了对方所说的“累赘”究竟为何,一张脸立即阴沉下来:“你可真是一位好‘母亲’!”
毕方款款行礼道:“多谢公公的称赞,但跟您为了修复龙脉,就把亲子献祭相比,还是有许多不如之处。”
天子还要再说,猰貐一扬手道:“好了,叙旧到此为止吧,可不能再让你拖延时间了,虽然还有将近七个时辰,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送尊下上路,和杨破军聚首吧。”
他浑身妖气冲霄,雷霆巨响顿时声彻虚空,赤红、白金、玄黑、土黄、青绿各色细小雷光如烟火般绽放,满空尽是奔走乱舞的绚丽电蛇,交织成罗网缠落而下。
天子不敢大意,全力催动帝国龙脉,金色龙气渗透大地而出,宛若金液般滚滚扩散,渐渐合拢成一张威严神圣而不可直视的天帝身形,皇宫中各处宫殿闪烁起来,仿佛一颗颗星辰,和天穹中的星河相呼应。
一时只见一条璀璨星河从苍穹中倾泻而下,仿佛银河从九天直落凡间,每一颗星辰中都有一个正在跪地祈祷、膜拜的人类虚影,发出种种祈求声、誓愿声、赞美声、崇拜声,散发出人道繁复的欲望愿力,象征了汤昌帝国数百年来经营的民心民愿民望。
每一个虚影与一缕星芒缠绕呼应,化为无数光点,有金色、有红色、有白色、有蓝色、有紫色……最终变成帝冠垂下的一张璀璨珠帘。
天子双掌各向左右击出,一拉一扯,就将雷霆罗网撕扯开。
猰貐脸色微变:“直接加持人道愿力,纵然你身为一国之君,也绝对承受不起这永无止境的人心欲望,此战过后,即便你还活着,也是废人一个!”
人道愿力包含人类各种感情,包括对食物、对感情、对力量的追求,对财富、对美色的占有,贪婪、仇恨、爱欲等等,任何一尊神灵都不敢接受如此复杂,种类繁多的愿力,否则便连自身的神格都会动摇崩溃,无法维持自我。
修士如果强取这股愿力,只会在一瞬间被冲垮意识,成为一名彻头彻尾的疯子,而天子身为国君,虽然能借助这一身份所带来的天子命格抵御人道愿力的冲击,可也绝对支撑不了太久,事后必然会付出代价,根基尽废算是较轻的一种后果。
“此战若不得胜,苟活又有何意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朕纵然身亡,亦有后人接替,那便够了!”
天子凛然大笑着,吸收大量不拘正邪善恶的愿力,无数或华贵绚丽或恐怖阴森的景象在他识海中纷繁迭现,各种或神圣尊贵、或爱恨绵长、或残忍嗜杀、或贪婪无厌、或怨毒痛苦、或愚昧蛮荒的情绪此起彼伏,然而他的本心却始终高高在上,就如一轮明月高悬,
他仿佛坐在一张云霓凝聚的龙椅上,俯视诸天万界,沧海桑田,缘生缘灭,始终冷静旁观,不为所动。
倏然,天子一手伸出,化为遮天巨掌,天空为之一黯,只见五指修长有力,通体宛若混沌太空般深沉内敛,非黑非白,隐约呈现出一幅幅江山社稷的景象,其中车水马龙,人烟鼎沸,而五指光环相绕,绵绵勾连,各依玄机运转,仿佛一掌之中,蕴含着一个自成一界的人类国度。
巨掌未到,掌前的空间便已感受浑浊元力的压迫,在极度扭曲压缩中呈现出层层叠叠的空间涟漪,仿佛千山万岳重重相叠般的无穷力量波动碾压而下,附近的坚固岩石连崩裂之声都未及发出,便在噗嗤的轻响中,彻底化作齑粉,随风归烟,而后烟消云散。
若是状态完好,猰貐自然有信心接下这一掌,而此刻他却自觉难抵其锋,下意识后向后退却,双手抖动,身前黑白二色流转,但并非常见的太极意境,而是象征日月交替,昼夜变换的宙时意境。
黑芒吸纳巨掌的力量,白芒抵住巨掌的冲击,黑白二色变换极快,而且每变换一次,人道愿力凝聚而成的巨掌就会被削弱一分,初时还能前进,接着就被止住了脚步。
纵使茫茫无穷,子孙繁衍不息的人道,也抵不住光阴的流逝。
双方正处僵持中,站在侧旁的毕方立即出手,先是绿色光芒升腾而起,覆盖四野,各种青藤灌木疯狂繁衍生长而出,形成一片茂密的森林。
随着一个响指,霎时所有的青木无端自燃,彼此火舌串联,爆发出一团耀眼的白炽色火云,蕴含着熔岩般高温,汹涌升腾,把天子吞进一片烈焰地狱之中。
天子身上所穿的龙鳞宝甲随之显现,加持龙气后,更显威严高贵,凛然不可侵犯。
但他终究受到了影响,气息浮动间,巨掌的控制上出现了疏漏,猰貐抓住这一点破绽,急忙运转神通,驱使黑芒混入白芒之中,使得光芒辉耀刺目,凝成一根棍子,巧妙的插入巨掌的破绽,用力一撬,就将巨掌卸了出去。
下定决心要速战速决,猰貐不等回气,身形陡然一转,化出修长的妖身,扶摇腾上半空。
毕方默契地施展自身天赋神通,遥遥一指点去,猰貐立即周身腾起熊熊烈火,但并没有产生任何实质的伤害,而猰貐身形一滚,霎时昏暗天际化为火红,仿佛一颗流星携带着明红色的陨炎,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砸而下!
垂直轰落的声势,凶猛无比,犹如天神砸向大地的一计重拳,好似能摧毁一切阻碍。
天子运转周身元功,驱使龙气搬运间,化出四条五爪金龙,交缠结成一片墙壁,正面相迎,没有丝毫退让。
双方乍一接触,整个天地似乎突然变得一片死寂,那是一种绝对的安静,好似世界在这一瞬停止了运转,可旋即所有被压抑的一切都轰然爆发。
地面炸起了一团冲天的火光,炽烈的焰火疯狂摇曳着,翻滚着的熔岩火浪宛如火山爆发般直冲上了数十丈的高空,金黄色的火星漫天飞舞,附近的建筑悉数为一片烈焰火海所吞噬。
天子的身影从火海中急退而出,他的气息混乱不堪,龙鳞宝甲也是黯淡无光,显然在之前的交手中吃了亏。
毕方道:“看在那份孽缘上,我便透露一个秘密给公公,在场之中,有一人是妖族的奸细,您觉得哪个哪一个最有可能呢?是嫌疑最大的邪修梁启,又或者恰恰相反,是那名道貌岸然的陈士载?”
天子没有理会对方的挑拨,淡淡道:“无论是谁都不要紧,若朕败亡,他叛变之事朕想管管不着,若朕成功,即便他从前做过奸细,将来也绝对不会再做奸细。何况,比起关心别人,还是先关心下自己的同伴吧,有人可是特意隐藏了身份。”
另一旁的战斗中,魔罗王正面牵制九头鸟鬼车,魔族拳法刚猛无俦,以鬼车更胜一筹的修为,竟也只能将他稍稍震退,黄泉游走在外围,伺机而动,尽管她没有采取任何动作,可光是站在哪里,紧紧锁定的杀意就令鬼车不得不分心堤防,攻势最为凶猛的是屠百灵的五行离合宝光,崩解世间万物,之前战斗中不小心被刷到一次,鬼车的两个脑袋立即灰飞烟灭,连半点血浆都没有。
“该死,这个长着龙鳞,看起来仿佛妖族但气息截然不同的家伙,他的力量竟然比上次更加强大,难道上一回战斗中他隐藏了力量?”
鬼车暗骂的同时,动作却是没有停缓,他残剩的七颗脑袋同时开口吐出一缕黑气,眨眼间,那些黑气凝成片片黑雾,从四面八方而来,以他为核心凝聚着。
虽然没有九婴那么夸张的恢复能力,可鬼车同样是不将全部脑袋斩断,就迟早能恢复如初的类型,只是需要时间较长,通常都在战后进行。
很快,鬼车的黑暗妖气已形成了一团浓重如同墨汁的黑雾,这团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将他的身形全部包裹淹没,渐渐的变成一团跳跃燃烧的黑色火焰,无声沸腾着、汹涌着、澎湃着……
招式转换间,却被黄泉寻到了破绽,霎时黄泉人枪合一,直刺而入,阴阳二气激荡,引爆更为强大的力量。
“你中计了!”
黑雾中身影显现,竟同样是一只多首禽妖,它全身密布着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无数手脚正如同尸体涌现出的蛆虫般在它的表面上蠕动着,形貌骇异到极点,任由黄泉刺中要害,随后强行钳制住,竟是被李代桃僵!
黑雾的边缘,鬼车悄然而现,张开大嘴朝着屠百灵咬去。
射人先射马,挽弓当挽强,三人中,以屠百灵的五行离合宝光造成的伤害最大,而她的修为又算不得强大,鬼车从一开始就将目标定成屠百灵。
屠百灵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吓住了,一时间没有做出反应,眼睁睁看着鬼车朝自己扑来,就在双方即将接触时,一股沛然雄劲震荡虚空,半路截杀。
“霸王灭圣,屠鬼神!”
魔罗王的模样陡然变幻,现出罗丰的身影,他以鬼谷法身模拟方月仪施展霸王灭圣拳,摧枯拉朽地摧毁鬼车的防御气环,一拳正中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