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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造化斋主     魔狱txt下载     魔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86章 宣战

    鸣条山,夏室大军驻扎之地。

    “结盟?”

    伊脩看了特意赶来己方底盘,要求会面的罗丰一眼,对方提出要同归墟教结盟,联手对付太上教。

    以常理来看,集合两派之力,对上太上教即便不能说必胜,可也的确占据七成以上的赢面,是合则强的好策略,就连其他归墟教弟子也流露出意动的情绪——虽说和太上教联手对付了它派弟子,但归根结底是被太上教抄了老家,不得已才联手,他们又岂会对太上教没有怨言。

    然而,伊脩考虑之后,却是委婉拒绝:“经过数日前的大战,我教弟子已是精疲力倦,身心疲乏,伤痕累累,纵使有心,亦无力再同归墟教弟子厮杀。”

    这自然是扯淡,假若现在六道宗跟归墟教进行过厮杀且两败俱伤,归墟教的人马立即就会嗷嗷大叫地杀过来收割成果。

    不过罗丰对此回答早有预料,倒是没有太过失望,点了点头,便放弃了继续劝说的念头。

    他本就是抱着侥幸的想法而来,既然对方没有上当,不受大胜的影响而生出骄恣心态,继续劝说下去亦没有意义,纯粹浪费口水罢了,聪明人之间的交流,结果往往在最初提出时就已经决定了。

    何况,这一趟他目的是联络蔺如恤,只四绝魔藏阵时的放水可不够换他的人情,结盟的提议只是顺手而为,如果伊脩疏忽下答应了,自然是不客气占便宜,眼下虽是遭拒,但同门弟子的私人行动,伊脩可没有资格禁止。

    离行前,伊脩仿佛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小心叶知秋,此人绝不简单,切勿认为只要拥有隔绝因果占算的手段,就能安然无恙,此人之智慧也属上乘,而且我怀疑,他不仅证了命运大道真意,只怕因果大道也是囊中之物。”

    感谢了对方的好意,罗丰离开鸣条山后,回到以有施氏为主的数十个大小部落联盟驻扎的军营里。

    素媚见到便问:“结果如何。”

    罗丰平淡道:“跟预料的相同,被拒绝了。”

    单剑通不解的问:“他为什么要拒绝,合则两利的道理,凭伊脩的智慧,不应该看不出来,太上教手里握着两条龙脉地气,不必担心最后划分战利品时发生纠纷,虽说可以等我们和太上教决胜负后再来坐收渔利,可我们与他们之间有着协议,即便惨胜,他们也无法来占便宜,要想得到好处,除非是我们惨败,太上教惨胜,他要将结果赌在运气上吗,还是说不看好我们?”

    罗丰道:“兼有之吧。一方面是担忧我们会对他们不利,毕竟当初协议规定并非是双方禁止发生冲突,而是单方面的限制归墟教,若我们真的撕下脸皮,他们也无可奈何;另一方面是他们尚有更好的选择,龙脉地气被发现一半,可还有剩余未被发现的,与其掺合三派间凶险的战斗,倒不如选择更安全的方法。”

    茅荼嗤笑道:“说来说去,原来是群胆小鬼,连赌客都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罗丰却道:“最高明的赌客不是赌术最厉害的人,而是懂得及时抽身而退的人。小胜即安,而不是赢了后想借运大赚一笔,或者输了后就要赌上全部来翻本,能控制欲望的人才能保持常胜不败,换成我也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地皇陵中共有九条龙脉,从平分的角度看,一派得到一条就算是完成了任务,故而归墟教已经成为了赢家,即便接下来什么都得不到,也足以交差,若是另有收获,则是锦上添花,选择保守是应有之意。

    茅荼有些不以为然,洪馗分析道:“对归墟教而言,的确是外出寻找龙脉地气更为有利,毕竟除去我等三派,其余六派皆是战力残缺,难以为继,他们中若有谁侥幸找到了龙脉地气,也无力保住,归墟教会直接动手抢夺,没有哪一派能抵挡。无论是谁发现新的龙脉地气,最后都会落进归墟教的口袋里,唯一有能力威胁他们的本宗和太上教,则无暇抽身,当前局面,若选择外出,称作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也不无不可。”

    茅荼反对道:“其他各派中难道没有聪明人看清这一局面,他们不会联手对付归墟教吗?”

    “看得清,但是做不到,每一位弟子都有各自的立场,事关门派利益,在龙脉地气的分配很难做到公平,事后亦会受到长辈的追问,稍有差池不仅不会得到奖赏,反而会遭到责骂,彼此心怀鬼胎,聚合在一起力量反而更弱,容易被各个击破,也容易中离间计。”

    反正洪馗是不看好这群家伙联手,就算是同一派的弟子,也可能会为了私人利益而出卖同门,更别说不同门派的弟子,有着为门派着想的大义名分,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而且以伊脩展现出来的智慧,只怕是见缝插针,稍有可趁之机就会利用起来,引发内讧能节省更多的气力。

    这下茅荼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是有前例的人,没有说话的底气。

    见不再有人反对,罗丰便道:“不必去管归墟教的态度,接下来我们的敌人只有太上教,我会派人向他们递交战书,堂堂正正的宣战。”

    至于其他门派弟子,有了上一回的前车之鉴,想来不可能再有浑水摸鱼的想法,否则太上教和六道宗再度联手怎么办?本来就是苟延残喘,若是连底裤都赔上,那就再也没有翻本的可能了。

    各自的任务其实早已定下,既然目标已经决定,众人便离开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只有素媚留了下来。

    “眼下的局面其实是郎君你故意促成的吧?”素媚笑吟吟的看着罗丰道,“若没有那份协议在,我们不会对归墟教放心,三足鼎立的局面,注定无人敢动手,毕竟要担心受到其他两派的夹攻,但三足去其一,鼎便再难稳立,我们不需要在意归墟教的威胁,就有了动手的前提,单剑通他们正是看到这一点,才答应向太上教宣战。”

    六道宗虽然已经有了一条龙脉,但那是靠罗丰和素媚得到的,跟单剑通、洪馗、茅荼三人无关,虽然从门派的角度讲没有差别,可分配到个人的利益,他们便无法得到任何奖励,因此必须采取行动。

    如今的局面,单独行动只有死路一条,而罗丰已经提出要抢夺太上教手中龙脉的想法,单剑通三人也唯有同意。

    其实若非为了弥补自己的命格,罗丰肯定也会做出跟伊脩相同的决定,见好就收,因为他手上已确认有两条龙脉——化身罗三中途反馈回了消息。

    素媚对龙脉地气并不看重,以彼此的交情,并不难讨要到她手上的那份,因此只剩下一条龙脉的需求,而考虑到需要分一部分地气给单剑通等人,则必须夺得两条龙脉才能满足要求,而目前唯有太上教手中握有两条龙脉——一条来自国都阳城,一条来自商汤部落。

    对罗丰而言,这一战可谓势在必行,事关自身天人大道,谁都不能阻拦,这也是素媚怀疑他有意促成现今局面的原因。

    对此,罗丰不置可否。

    半日后,太上教那边送来了回信。

    “斗阵?”

    信使答道:“是的,叶真人认为战场厮杀,徒伤人命,倒不如各自摆下一阵,看谁能先破,如此不仅能减少无辜者的伤亡,又能彰显公平,不必担心给他人可趁之机。先破阵的一方取胜,赌注除了彼此手中的龙脉地气之外,还包括夏朝国祚。”

第687章 会面

    阵法恰好是罗丰所长,自从在岁寒苑主山子熏门下修习开始,便帮过他许多忙,钳制过许多修为远高过他的强者,将其一一斩落剑下,是克敌制胜,以弱胜强的底牌。

    尤其在他以戮仙阵为基础,自创出为自己量身打造的万劫屠仙阵后,他的阵法水准已经摸到了天人层次的边缘,领悟了境界,差得只是积累,之后月湖真人赐下绝仙阵、九曲黄河阵、两界十方金刚胎藏曼荼罗大阵,这三种皆是极其高深的阵法,每一种价值不下于地级功法,而在造化残玉的帮助下,罗丰花了数年工夫,终于水到渠成,领悟了太数大道的真意。

    罗丰在其他方面的资质只是平平,唯独在术算上符合天才的标准,阵法造诣不是靠什么奇遇得来,而是靠自身学习,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今的高度,若让罗丰选个最自信的能力,不是武道也不是术法,而是阵法。

    不过,太上教提出以斗阵来决定胜负,并不让他觉得高兴,反而生出许多忧虑,这些忧虑并不在于斗阵本身,而是在于对方提出的赌注。

    太虚幻境的国祚也就罢了,没人会当回事,完全是说服部落势力出兵帮助自己的借口,如归墟教现在就把夏朝王室踢到一边,理也懒得理,反正失去了利用价值,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唯独龙脉地气才是彼此所看中的。

    但是,太上教手中持有两条龙脉,六道宗在明面持有一条龙脉,用两条来交换一条,这个赌注的不公平连小孩子都看得出来,但对方还是这么提出来了,一点也不怕自己吃亏。

    尽管信使口中没有具体提到是几条龙脉,听起来很模糊,有诸多疏漏之处,但罗丰很清楚,就是以二换二,非常公平的赌局。

    只是他的化身意外取得一条龙脉的事情,他连素媚都没有告知,撇开那个已死的天庭弟子不谈,世上知道的人应该只有两个,但对方却能知晓,这其中透露出来的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恐怕正如伊脩猜测的那般,那个名叫叶知秋的人同时证见了命运大道和因果大道,又或者,他身上携带有跟命运相关的宝器,不可不防。”

    罗丰已然证见截运大道,以先天大道的相克关系来看,如果叶知秋仅仅证见了命运大道,只是无法占算出与罗丰有关的情报,除非他的命运占算之能超出了天人初境的水准,因为差距过大,从而无视大道相克之理,但据闻叶知秋并不是器修,而是一名术修,排除他跟罗丰一样隐瞒了三法同修的微弱可能,常理下他不可能拥有本命法宝,也就无法将宝器带入太虚幻境。

    排除这个可能,以因果之道占算出情报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毕竟因果克截运,而罗丰身上虽然有因果断灭石,但罗三身上可没有携带,而且此物需要激发才能发挥功效,并非带在身上即可,正常情况下罗丰也不会时时刻刻保持屏蔽因果的状态。

    在占算未来的时候,命运大道和因果大道的不同之处在于,前者的媒介是人或物,后者的媒介是行为事迹,但在占算过去的时候,两者并没有太大区别,因为过去是既定的,比之多变的未来容易占算得多。

    “难道真要时时刻刻保持屏蔽因果的状态?但我的行动可以屏蔽,素媚等人的行动可无法屏蔽,流露出来的线索足够对方管中窥豹,推断出全貌。”

    罗丰想了想,觉得还是不着急动手,真要算计对方,倒不如在和叶知秋决战的时候,再催动因果断灭石,一击致命更为有用,否则现在就施展,顶多只是给对方增加点麻烦,却能得以提前防备,可谓弊大于利。

    而且预知未来并非全是好事,至少罗丰就吃过类似的亏,须知不止谎言可以骗人,真相也是可以骗人的,甚至比谎言骗得更深,作为智者,并不怎么惧怕预言的手段。

    其他人倒是没罗丰想得那么深刻,作为同门弟子,他们多少知道罗丰擅长阵法之道,为此还特意拉来有施氏的精兵演练了一番,对方提出斗阵,可谓正中下怀,对此事自然乐见其成。

    翌日。

    既然是堂堂正正的宣战,双方也不耍阴谋——至少明面上如此——所有章程按照斗阵的俗定规矩来,共分三步,摆阵、观阵、冲阵。

    不过在那之前,双方都要见过一面。

    六道宗弟子共有五人,和罗丰不对付的楚狂在前期就给踢出局外,倒是给避过一劫,没有性命之忧,难说是福是祸,而太上教尚存六人,分别是叶知秋、苗瑛、韩烟翠、兆斜阳、郭守和戚义。

    人数上屈于劣势,不过罗丰叫上了苏白鹭,虽然其他人纳闷为何让一名羽化宗弟子插手此事,但终究对己方有利,便没有多问。

    双方约定了地点,罗丰等人先到一步,不过也只等了一会,就看到太上教六人御风而来。

    其中为首的青年男子身着一席青衫,没有多余的挂饰,他的面色苍白,似多病之躯,只是比蔺如恤稍好一些,身上散发一股儒雅的气质,相貌算不上多么英俊,但眉宇之中有一股沧桑的气息。

    尽管没有自报姓名,但罗丰知道,此人就是叶知秋,尽管他的相貌并不惹眼,气质也不突出,身旁另有比他更具仙气之人,然而他会给人一种过目不忘的印象,初见或许只是说泛泛,但越看越觉得有韵味,就像是看一副记载历史的画卷,叫人回味无穷。

    双方到齐之后,太上教中一名女弟子立即盯上苏白鹭,警惕道:“此人似乎并非贵派弟子,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一战是太上教和六道宗之间的赌局,无关者还是别到场为好。”

    罗丰承认道:“没错,她是羽化宗的弟子,我找她来充下人数,以免别人嘲笑太上教弟子只会以多欺少。”

    那女弟子闻言一噎,恨恨的盯着罗丰,咬牙切齿道:“如此说来,我等还要感谢阁下,这般处心积虑的为我教名声着想。”

    罗丰浑不在意道:“三教六宗,同气连枝,此乃分内之事,不必言谢。”

    女弟子还要再出言讽刺,叶知秋咳嗽了一声,抢先道:“无妨,人数相等,才算是公平,如此输家方没有怨言,只是这人数最好便确定下来,不可再多了,否则彼此拉帮入伙,给了其他人可趁之机,到时候必然搅成一滩烂泥,失了应有之意。”

    罗丰点头道:“理当如此,那便立下规矩,双方互出六人,彼此不可再拉其他三教六宗的弟子加入,否则就是违规,此战再无输赢。”

    他没有说违反规矩的就是输家,毕竟这里没有裁判,一方真要决心违规,又哪会遵守规矩,乖乖认输,献上龙脉地气。

    叶知秋没有异议,他当然不会问这种傻问题。

    罗丰又问:“冲阵该如何进行,是轮流来,还是同时进行?”

    叶知秋道:“既是讲究公平,合该同时进行,否则先摆阵一方当占优势。”

    罗丰又问:“摆阵和观阵的顺序呢?”

    叶知秋道:“既然斗阵定输赢的方式由我方提出,眼下便该退让一步,由我方先摆阵,贵方先观阵,随后相逆,待双方观战完毕,便是冲阵之际。”

    罗丰和叶知秋彼此对视了一眼,颇有棋逢对手之感,寥寥数语,却是暗藏算计,彼此心知肚明。

    “甚好,我方没有异议。”

    “我等亦是翘首以待。”

第688章 气势之争

    太上教布阵需要一段时间,罗丰等人倒也没有特意去窥探,反正是迟早能看见的,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只会平白掉了身份,叫人小觑。

    在其他人眼里,罗丰的表情一如既往——即没有表情——可落在时刻关注着他的素媚眼中,却是知晓他此刻正在思虑难题,当即便关心地问:“郎君为何事烦恼?”

    苏白鹭还是首次参与六道宗弟子的会议,先前她因为要疗伤,加上避嫌,从来不曾参加罗丰等人的讨论,本来现在也要退避,但被罗丰强拉着,以“名不正言不顺”为理由,强令她留下。

    她本来打算退后几步,拉开距离,可听到素媚称呼罗丰“郎君”,言语中透着显而易见的亲昵,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不快,皱了皱眉头,干脆留了下来。

    罗丰没有敷衍搪塞,如实道:“按照太上教提出的斗阵条件,看起来平常,其实内有门道,不能以过往眼光看待。传统的斗阵规矩,是彼此轮流摆阵冲阵,若是己方能破得对方之阵,而对方破不得己方之阵,那便是毫无质疑的技高一筹,但此规矩有一弊端。”

    素媚脱口而出:“双方皆破阵,或者双方皆破不得阵。”

    罗丰点头道:“出现这等结果,便难以分出胜负,事实上除非彼此在阵术上差距悬殊,否则出现这等结果才是正常的,所以叶知秋提出了改变,先破阵者胜,如此就有了胜负标准,几乎不存在平局的可能,只是依照他提出的条件,有一点就变得格外重要。”

    他说话没有特意收束声音,故而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而素媚柳眉微蹙,试探的问:“时间?”

    罗丰摇头,道:“是人手。一方面我们要派人布阵,维持阵法运行,另一方面我们又要派人闯阵,前者人少则容易被踏阵落败,后者人少则不容易破阵取胜,如果抉择就成了一大难题。”

    其他人闻言,皆是恍然,假如罗丰布置的是四绝魔藏阵,当下就要派出五人布阵,最后只能以一人破阵,若是此人再折在敌阵中,接下来就麻烦了,要么变阵,换成需要坐镇人数更少的阵法,要么就一心死守,把对方的冲阵者也陷在里面,维持一个不败不胜。

    素媚很快抓住关键,正要询问,却被苏白鹭抢先:“说起来,你不曾告诉我要布何种阵法,即便让我守阵亦不知该如何配合,不知究竟需要几人?”

    罗丰答道:“我要布的是九曲黄河阵,至于人数,只需我一人坐镇即可,无需帮手,前些日子让皇甫封将军领数千精兵演练的恰恰便是此阵,由凡入圣,只需以先天截运之术镇压阵眼,便能发挥无穷妙用,遮天数、禁神通、灭元气,演化到极致,可削人顶上三花,即便天人强者入内,也要沦为肉体凡胎,任人鱼肉,尽管现在能发挥的威能不足真阵百分之一,但对手亦非天人强者,轻易间不可能破去。”

    苏白鹭一愣,脱口而出:“如此说来,岂不是正中下怀?”

    其他也有相同疑问,听起来己方不仅没有吃亏,而且大占赢面,因为只需罗丰一人坐镇守护,其他五人都可以冲阵,这算得上是最大程度发挥己方战力,至于不派人守阵,六人一齐冲阵,这未免有些异想天开,而太上教选择以这种方式赌斗胜负,简直是自取死路啊。

    可己方占了如此大的便宜,罗丰又为何要烦恼呢?“

    其他人都是烦恼不已,唯有素媚以怪异的目光瞥了苏白鹭一眼,随后又狐疑的瞄向罗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注视,就像是怀疑丈夫偷腥的妻子。

    这个目光令苏白鹭很是恼火,尽管素媚没有开口说话,但她又不是木头,自然体会得到目光中蕴含的意思,可自己跟罗丰之间清清白白的,不说往昔恩怨难解,就是这门派之别,便注定两人间不可能发生暧昧关系,怀疑到她的身上简直毫无道理!

    但素媚似乎理解错了苏白鹭的情绪,她不动声色的向罗丰靠近一步,然后偷偷挽住了手臂,再仿佛示威般地瞥了苏白鹭一眼,有着藏不住的得意劲。

    苏白鹭的太阳穴微微跳动,但总算克制力不差,没有失态,只是轻哼了一声,就撇过头去,不去看素媚的耀武扬威。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争风吃醋的必要,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因为她并不钟意罗丰,只是为了偿还人情才不得不出手相助,现在无缘无故被人怀疑,未免有辱名节,所以才忍不住生气,没错,就是这样的!

    单剑通等人自然也是注意这点细节,不过终究不好当面调侃,只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而且洪馗是个面瘫,单剑通和茅梌倒是暗笑不已,可此事不好宣于人口,只能憋着。

    罗丰不解的看了素媚一眼,想要抽出手臂,发现被抱得死死的,不动真格拔不出来,想了想,反正没碍着自己,也就算了。

    “叶知秋擅长占算之法,以未卜先知而闻名,但他先是提出以我最擅长的阵法决胜负,在知晓人数最为关键的情况下,轻易同意苏白鹭加入我方,而我近期命人操练的阵法,又恰好在斗阵标准下能发挥最大优势,若说一切只是巧合,想来没人相信。”

    洪馗附和道:“不可能是巧合,反向推论的话,也就是说,此人是故意为之,但理由呢?”

    罗丰推论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即便在我最擅长的领域,在我发挥出最强实力的情况下,也能击败我……不得不承认,在气机比斗、心灵之争上,我已经输了一筹。”

    单剑通质疑道:“他不怕弄巧成拙?这种事情,只要不在乎他,根本就不会受影响吧?”

    “智者多虑,他猜到了我的性格,才故意用这种方式来对付我,若我自行领悟其中用意,反受气势压迫,换成性情直率,行事直白之人,他自然不会绕如此多的弯子。气机之争,输了就是输了,并非你不承认就能不受影响,那只是掩耳盗铃罢了,我有自知之明,精神上已经感受到他给予我的压力了,关键时刻说不定会出疏漏。”

    罗丰坦率直言,没有半点要给自己强撑面子,而这种举动倒是让其他人松了一口气,如果罗丰拒不承认,反而蔑视叶知秋的算计,才是真正受到了影响,现在他将自己看得通透,反而将影响降到了最低。

    “露骨地、有意地去营造有利于对手的局势,表现出自己能战胜对手最强本领的自信,就能反过来予以对手压力,这种方式却是前所未见,我今日算是记住了,将来说不定能学以致用。”罗丰想的倒是挺乐观积极的。

    苏白鹭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办?”

    罗丰不假思索道:“战术之道,无非是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叶知秋擅长占算之法,那我就尽可能的给他增添变数,搅乱布局,包括我的布局也一起搅乱,到时候就看谁的应变能力更强一筹。”

    其他人不再多问,他们都很清楚,具体的谋算还是让罗丰一人知晓即可,否则一旦说出口,谁也不能保证叶知秋能不能占算得到,毕竟因果大道擅长占算“言行”,指不定这边刚说出口,那便就知道了,碰上擅长预言术的对手就是这般麻烦。

    罗丰倒是没有太多顾忌,他早早就催动了因果断灭石,屏蔽了自身因果,过去只是觉得不方便,才没有时时刻刻保持屏蔽状态,如今正值紧要,没有放着不用的道理。

    不多时,太上教那便就派人过来,通知道:“我方的阵法已然布成,还请诸位前去观视。”

第689章 身份暴露

    罗丰等人跟着太上教弟子一路行至目的地,只见群山环绕中,弥漫着奇异雾气,一条蜿蜒如玉带的活水被两岸侧峰夹在其中,隐没其中,让人瞧不见内中虚实,唯有霞光道道,瑞气纷呈,辉彩氤氲。

    在场众人,苏白鹭和茅荼对阵法一窍不通,素媚和单剑通知晓一些基础常识,略有涉猎,真正懂行的就只有罗丰和洪馗。

    虽是观阵,却也不可能让人进入阵中,只能于阵外观探,至于能看到多少,全看个人眼力。

    洪馗手结法印,双瞳中青光闪烁,澄净得如同琉璃镜子,仿佛能倒映出整片天地,两道视线宛如劲弩,射穿了阵法外围的朦胧雾气。

    入目处是一片冰天雪地,伴随着怒吼的寒风,彻骨的寒意几乎能将血液冻结,隐约间又见黑潮翻涌,洪水滔天,铺天盖地迎面压来。

    向左数十丈,却是截然不同的天地,只见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炽热的火海无边无际,赤地焦土,煮海燃天,间夹杂着“披沥啪啦”的各种声响。

    景色再变,只见一层银白粘稠的金属液体摇晃着,化出千万精光闪亮的银刀,银剑,银枪,银戈,银戟,银箭,银锤,银锏,相互摩擦鼓荡,发出珠落玉盘似的断金碎铁之声,照得天地一片白亮,迷茫之间竟然可见铁骑铿锵,枪声大做,呐喊嘶杀声四起,仿佛来到了战场,无边萧杀煞气弥漫。

    隐没在铁器后的,则是一片青绿茫茫,可见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树林立,似乎化为无边丛林,从不断传出鸟兽嘶鸣之声,万虫夜鸣,千猿嚎哭,此起彼伏。

    “易卦之象,但是并非遵循先天八卦之数衍化,也不像后天八卦,唔……”洪馗面露疑惑。

    罗丰道:“是归藏卦象,初坤、初乾、初离、初坎、初兑、初艮、初震、初巽,此归藏之易也。”

    洪馗沉默片刻,似是在印证推测,随后点头道:“的确是归藏卦象,先天八卦的卦序按照乾、兑、离、震、坤、艮、坎、巽来排列,而归藏卦则是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来排列。其卦序是天为乾位,金为兑位,山为离位,水为震位,火为巽位,风为坎位,木为艮位,地为坤位,恰好能对应得上。”

    罗丰道:“坐镇者共有四人,一人掌控双卦变化,表面上看去和八卦阵颇为相似,也是衍化相应卦象元气,实则有着本质差异,归藏之数由坤卦为起始,又以坤卦为终结,意指万物生于地,又归于地。此阵借其意,延生至炁与物的领域,能化炁入物。”

    洪馗补充道:“此阵看似风雨雷霆,轰鸣不断,实则擅守不擅攻,化元气为物质,凭我们的境界绝不可能以力强破。太上教的战术已是呼之欲出,并非以阵法消磨我方战力,而是先力求不败,为冲阵者争取足够多的时间,若所料不差,他们所布的应该是元初归藏阵。”

    苏白鹭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既然识得阵法,可有破解之法?”

    罗丰凝重道:“理论上,依照归藏数变化的规律,顺行而下,至入阵心,击败镇守者,或者逆行而上,一一拔除阵眼,此二种皆是常见的破阵之法,只是纸上谈兵终究是纸上谈兵,实际中会有许多变数,正如一套武学,你能瞧出招式中的破绽,却不代表你能击败习练此武学的武者。”

    素媚立即插话道:“阵法之要,在于变,循环相接,波属云委,纵使被看出破绽,只要下一变化立即接上,就能掩去前一破绽,那些顶级的阵法皆是如此,不是没有破绽,而是找到破绽亦无从下手,被逼以蛮力强破,只有外行人,才会认为只要明白规律就能破阵。”说完不忘瞥苏白鹭一样。

    其实阵法造诣到了某一个高度,除非本身恰好熟悉这一阵法,否则是极难破去的,因为掌控阵法的人也懂得隐藏破绽,不予人把柄,故而对付阵法的最佳方法,就是不要入阵。

    苏白鹭只当做没听见,继续问:“总归要拿出一个行而有效的方略,难道只一味困守挨打?”

    “再完美的阵法也要由人来主持,只要是人就不可避免地会犯错误,除非坐镇的四人皆在阵法上有不凡造诣,且有默契配合,否则肯定会出现可趁之机。”

    其实若能有三名识得归藏数的人,就足以破阵,甚至有两人也能大占优势,可惜罗丰要镇守九曲黄河阵,懂得归藏变化的就只剩下洪馗,而仅凭他一人在应对上就不免要受到掣肘,力有未逮。

    然而,具体该如何去做,罗丰到头来什么都没说,便运功传音道:“我方观阵已毕,该轮到贵派了。”

    不多时,太上教弟子郭守就带着一副别人欠了他一笔巨债的表情过来,傲然道:“我们无需观阵,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布置阵法,一刻钟后比斗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挑衅的目光看向罗丰,颇有居高临下的轻蔑之色,而且,似乎只集中在罗丰身上。

    但罗丰对此毫无感觉,视若无睹,道:“早该猜到的,叶知秋既然打定主意要做出‘胜券在握’的姿态,必然会做足全套,随便他吧。此处就交予你们了,阵法由我来守护,无需担忧,你们只需全力破阵,记得多观察,不要冒然行动,将自己陷入险境。”

    言毕,就扔下一群摸不着头脑的伙伴,独自往有施氏大军镇守之处飞去,很快就见到了皇甫封以及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批精卒。

    “真人,可是现在就排阵?”皇甫封早已等候多时,包括他身后的精卒也是一副士气高昂,摩拳擦掌的模样。

    罗丰点了点头,随后飞身至军阵中央的上空,向天打出一道法印,瞬间化作巨大阵符,垂挂下条条奥妙篆文,笼罩住军阵,而士兵们听从皇甫封的指令,熟练地走到各自的方位,连环进退,井井有条,推动阵法的演变。

    随着阵法渐入佳境,一股末法灾劫的气息渐渐散溢出来,种种灾难劫数,仿佛末日降临,只见阵中内藏先天机密,生死机关,外按九宫八卦,出入门户,中隔三才之要,包藏天地玄妙,能惑金丹,闭仙诀。

    不多时,就见阴风飒飒气长人,黑雾迷漫遮日月,悠悠荡荡,杳杳冥冥,惨气冲霄,阴霾彻地。

    完整的九曲黄河阵,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损仙之气,丧仙之根本,捐仙之肢体。神仙入此成凡人,凡人入此即绝,九曲曲中无直,曲尽造化之奇。

    尽管罗丰无法发挥出全部威能,但用以对付肉身境弟子却是足够了,只要对手入了阵中,虽说不能立即化为凡人,打灭神通,可至少要被降下三重境界,换成法宝入内,灵器立即就会降格成法器。

    九曲黄河阵是术修的天敌,一旦入内,只怕连个像样的术法都施展不出来,而器修也要遭到强力克制,一身实力发挥不出五成,武修稍好一些,尚有武道护身,但也会发现体内真气散如泄洪,眨眼就会耗得干干净净,仅能凭肉身力量搏斗。

    可以说,对付九曲黄河阵最佳的手段,就是岳鼎修炼的《过去燃灯经》,令真气无穷无尽,在短时间内不会被泄完。

    不过像九曲黄河阵这般顶级的阵法,即便有缺陷也会存在弥补之法,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弱点,如皇甫封和他的一干手下就是专门为了对付受影响最小的武修。

    阵中核心,通天古书开口问道:“你方才居然没有向他们传达任何指令,这可不像你的风格,难道是担心对方的因果占算之术?”

    “有一点,但更多的是觉得洪馗能明白我的想法,他知晓该如何行动,足以代替我进行指挥。其实无论是元初归藏阵,还是九曲黄河阵,都不存在明显的破解方法,只有稍强和稍弱之别,所以到最后仍是要比拼实力。在太上教提出比斗方式的时候,我便清楚,要取胜不能仅靠自己的力量,因为明面上彼此的力量达成了平衡,不存在一方压倒另一方,所以真正的关键其实是盘外招。”

    “盘外招?”通天古书不解。

    “简单讲,就是援兵。虽说事先规定双方各出六人,但若有仇家上门捣乱,意图趁火打劫,这便怪不得对方了。接下来,就看谁的援兵更……”罗丰忽而有所感应,抬头望向背后,“太上教请的援兵性子很着急啊,这才刚开始,居然就上门来了,时机可不算好。”

    话音未落,一道庞然剑气斩向九曲黄河阵,在冲入阵中后,剑气迅速化消,如雪融合,但其根源强大,超出九重还虚境的极限,冲至罗丰身前时,竟还保有五成威能。

    罗丰挥剑一挡,剑气破碎,全身气血翻腾,纵然只剩下一半,这一剑仍震得手臂发麻,差点让剑脱手飞出。

    他略显惊愕:“纯正的大道之力,而不是大道真意,这是天人修士的力量!”

    抬头就见一道悍如魔神的身影从远方疾驰而来,远远能感受到对方充满愤怒的眼神穿越虚空,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原来,你就是夏观楼!”

第690章 腹背受敌

    来者竟是羽化宗的凌云绝,而且观其身上散发的气息,分明渡过了道劫,成就天人!

    通天古书惊骇道:“这家伙怎么知道你曾经伪装成夏观楼?”

    罗丰深吸一口气,凝重道:“这还需要思考么,必然是叶知秋占算出了相关的情报,然后告知了凌云绝,如此一来,凌云霄非是为了帮助太上教,而是为私仇动手,我亦无法指证太上教触犯规矩。这一手真是出乎意料,我虽然猜到了会有援兵,但没想到居然是一名天人境界的援兵,这下可不妙了……”

    凌云绝御剑速度奇快无比,眨眼就至面前,他根本不理会九曲黄河阵的存在,一头扎入其中,混混噩噩的灾厄气息往他身上缠绕过去,却被一股高高在上的大道之力阻挡在外,虽然有一些气息渗透而入,但削弱得并不明显。

    “夏观楼,原来你是六道宗的弟子,难怪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的踪迹,曾打探过消息,还以为你在外陨落了,令我遗憾不已,以为再也无法一雪前耻,现在好了,老天终于给了我这个机会!”

    凌云霄放声大笑,剑气如雨,四散而出,将一些企图偷袭的精卒打得手忙脚乱,他全身上下的窍穴,都能自发地喷薄剑气,如天帝威严,不可一世。

    “虽然没碰上苏白鹭那贱婢,不免美中不足,令人遗憾,但相比之下,果然还是击杀你更让我觉得快意!”

    当日夏观楼可是在正面交锋中,让他尝到了挫败的滋味,铭刻下前所未有的耻辱,而苏白鹭算起来不过是个帮凶,一直以来,凌云绝看苏白鹭不顺眼,非要决个高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将对夏观楼的怨气转移到了苏白鹭的身上,而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找到了债主。

    罗丰冷静道:“我不是什么夏观楼,你找错人了,一切都是太上教的阴谋,他们有意欺骗你,将你当枪来使,为他们充当马前卒。”撒起谎来,他也是面不改色。

    然而,凌云绝并不吃这一套,蛮横道:“狡辩的话留着下地狱对阎王说去吧!至于真假,斩杀你之后,用你的尸体为媒介,不难占算出真相,假如真弄错了人,我自然回去找太上教算账——不过没这必要,凭感觉我就能确定,你就是那个夏观楼,错不了,不管换了什么模样,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不多言,迎面就是一剑斩出,虽只一剑,剑势却繁复多变,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地步,既蕴藏大开大阖,气势雄迈的刚猛剑招,又有忽来忽去,变化精微的细柔剑招,时而颇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时而又绵绵密密,犹如细雨轻雾。

    这些风格绝然不同的剑法竟是在同一时间全部施展出来,包含在一招之中,完全融合在一起,极尽变化莫测之能,甚至可以如虚影般交相重叠,互不影响,却都各自成军,是实非虚。

    凌云绝就像是一名高高在上、地位尊贵的帝皇,下旨让麾下军队发起冲锋,声威浩荡,气势迫人。

    这一剑完全超出了肉身境的层次,乃是以大道之力衍化剑招,于一剑中生出千万变化,肉身境弟子无论有怎样出众的剑道天赋和根基修为,都不可能使出这一剑。

    若是公平交锋,罗丰只能有多远躲多远,但此时有九曲黄河阵相助,弱敌强己,纵使对上天人修士,亦有一搏之力。

    更重要的是,作为主阵者,他不能退,一退便是破阵。

    罗丰抬手一指点出:“四柱神煞,陨星劫!”

    劫难大道真意降临,九曲黄河阵产生的茫茫先天灾难之气受到牵引,汇入罗丰的法力之中,令他的修为不断提升,直到触摸到天人界限的瓶颈,瞬间膨胀开来,化为一个浩瀚星空,无数星辰以玄奥的轨迹运转,最后竟是相互撞击,使得漫天星斗粉碎、爆炸、坍塌,形成一场毁灭的银河星空。

    凌云绝的一剑落在这片毁灭星空上,剑光暴涨,剑意凛冽,一股如天帝掌握日月星辰的王道意志从中散发,似乎要掌握星辰的生杀予夺,强令星辰不得自毁,于是那些还没来得及撞在一起的星辰,莫名其妙就停止了下来,再也无力运转,而已经粉碎、爆炸、坍塌的星辰则都是从中断开,露出一条幽深的裂缝,剑光洞穿而过。

    配合阵法打出的四柱神煞功竟是全然阻挡不了区区一剑,眼看罗丰就要被一剑袭身,他的身影却突然向后急掠,速度快如闪电。

    镇守者不能擅离位置,但这个位置是相对于阵心而言,一旦阵心移动,罗丰也能随之移动,而不是真的像根柱子一样,立在地上一动不动,单方面挨打。

    九曲黄河阵中自成天地,空间变化任意由心,咫尺可化天涯,几个呼吸间,罗丰在距离上就已向后移出数十里。

    只是他快,那道剑气更快,洞穿一层层的空间屏障,如附骨之疽,紧追不舍,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

    不过,罗丰并没有想过靠空间挪移来躲避这一剑,他只是为了争取那几息时间来回复真气,以求使出第二招术法。

    “天灾式,末世降临!”

    灾难之气强化术法,使得阵中世界大地震动,火山爆发,地火、熔浆喷发,空间塌陷,幽暗虚空浮现,俨然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此剑已被先前的陨星劫牵制,此时只能单凭剑气抵挡,霎时力量散如泄洪,就像是进入了末法时代,被天地排挤,难以存在。

    若是还虚境弟子的剑气,立时就会被剥离得干干净净,荡然无存,但天人修士的一剑,蕴藏的大道之力延缓了剑气消散的速度,硬是在彻底消失前劈中了罗丰。

    但接二连三的遭遇拦截,此剑的威能十不存一,罗丰单凭护体罡气,就将它挡住,只是身形微微一晃。

    成功挡下敌人的攻击,罗丰的脸上并无喜色,只因双方付出的精力天差地别,借助九曲黄河阵的力量,连续使出两大术法,依然抵挡得如此辛苦,孰强孰弱已是一目了然。

    “晋级天人,令凌云绝的实力大幅提升,本来他就是巅峰的九重还虚境,实力在众人中能排进前列,如今靠着晋级天人脱胎换骨,足足高出我一个层次。”

    在此之前,罗丰的修为其实要胜过凌云绝许多,但那终究是量上的优势,而凌云绝一突破天人,立即获得了质上的压制,双方所处的层次都已是不同。

    果然,凌云绝见到自己的剑招被挡下,也是不怒反笑:“在万剑神域的时候,你不是很得意吗?那些教训人的话呢?此回我依旧没有钧天神剑,但是如今的我,已不再需要依赖那柄神剑,睁大眼睛看着吧,剑诀,裂地印!”

    往昔必须借助钧天神剑才能使出的剑招,在他突破天人之后,已能单靠自身力量做到。

    霎时天空中巍然耸立起一柄穿透苍穹的巨剑,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高耸巍峨,横贯天地,威势无双,像在虚空中烙下一道无可逾越的分际线,即使是自然界最为巍峨险峻的山峰也无法与之相比,而且此剑剑意中毫无半点慈悲可言,血光升腾,杀气冲天,大有一剑横扫千军,裂地千里的凶威煞气。

    罗丰首当其冲,立即生出天地万物全都消失,只剩下他与那把巨剑的错觉,仿佛孤身一人立于千仞山壁之前,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他的精神被剑势彻底压倒。

    与此同时,九曲黄河阵的外围。

    太上教弟子苗瑛和郭守二人正关注着阵势的变化,此时就见一道浩瀚剑气刺透阵法阴霾,穿云入霄,搅动风云变色,令整座阵法摇晃不已,现出许多破绽。

    “就是此刻!”

    苗瑛和郭守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有了行动,各施手段,化作流光从阵法缝隙中穿梭而入。

第691章 罗丰的外援

    元初归藏阵内,万里乾坤似火龙,一轮火伞照当中,无尽炎珠如落叶簌簌而降,带着炽热的白光,遥遥望着,都能感受到其中酝酿的恐怖威能,不难想象,若是砸落在地,会迸发出何等惊天动地的爆炸。

    下方的素媚掐诀,召唤碧蓝水华,形成一道蓝色屏障,其意非是在于抵挡炎珠雨,而是削其威能,每当一粒炽白炎珠落在水幕屏障上,就会激发出大量的水蒸气,同时被带走大半的炎能。

    炎珠能轻易穿透而入,但白色光芒也会随之消散,仿佛被过滤掉一般,由白变红,尽管依旧灼热,却在常识范围内,而且素媚的脚下喷涌出五颜六色的气泡,一串串如藤架上的葡萄,这些气泡撞上炎珠,就会将炎珠圈在里面,缓去冲势,悠悠荡荡的飘在半空,禁绝了最后的爆炸。

    “元素类的术法,可是奴家的专长,这点手段未免无趣了。”素媚自信的说着。

    就在这时,地面忽而爆裂,炽热而膨胀的气体如同冲天熔岩般,从开裂的地面向外喷发蔓延,将素媚的身影吞没,焚烧着一切能够点燃的事物,大地真火炼尘埃,飞禽走兽尽罹灾。

    高空处的火焰越燃越炽,随后竟然化为一道方圆百里可见,奇粗奇高的冲天火柱,直冲云霄,一时间只见夜空火云焚天,形成覆盖范围直达数里的火烧云,景况瑰丽雄奇。

    片刻后,冰晶飘零,雪花如棉絮漫漫而下,冲天火柱霎时冻结,躁动的火焰凝固静止,仿佛石雕刻画一般。

    龙吟声起,连绵不绝,如谷间回音,磅礴元气衍化八条游龙,撕天裂地而出,冰冻的火柱为止崩断,天地水火风雷山泽不同属性的元力爆发,阴阳黯灭,乍现一道道空间裂缝,分外狰狞可怖。

    积蓄的元气越来越多,竟使得阵中世界开始膨胀,就像是往水缸里注入过多的水,要将缸强行撑破。

    然而,下一刻四方天地浮现一圈圈空间涟漪,晃荡散开,竟是将八条游龙尽数化开,足以摧毁小千世界的力量,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消去。

    人影闪烁,却是素媚趁机驱使遁术脱逃,而就在她前脚离开后,火焰融化冰块,翻腾的火鸟将漫天雪花焚烧成白茫茫的水汽,令这方天地重新变成火焰的世界。

    素媚驱使遁术,依照洪馗事先给她的提醒,几个方位变换后,逃出了元初归藏阵,抬眼就看见了等待在阵外的其他人。

    “失败了,纵使动用极招,依然无法打破屏障,此阵的守护之能,怕是天人修士来了,亦无可奈何。”

    洪馗点头道:“意料之中,元初归藏阵能化元气为物质,堪称术修克星,能够毁灭方圆百里的元气,转化成物质也就只有一小块,换成器修和力道武修会好一些。”

    素媚早有预料,倒是没有过分失落,她忽然发现这里少了一人:“那个羽化宗的女人呢?她也入阵了?”

    单剑通道:“没有,她回去援助罗师弟了,之前突来一股天人修士的气息,径直朝着罗师弟镇守的阵法中落去,估计是相识之人,苏白鹭在感知到气息的时候就惊诧地说‘是他’,然后就御剑往回飞遁。”

    “天人修士!”素媚忍不住皱起眉头,“太上教的六名弟子皆已见过,无一是天人境界,即便他们立即渡道劫,也决计不可能如此迅捷,也即是说,此人必然是太上教请来的帮手,这不算违反规矩吗?”

    洪馗道:“是否违规要看来者的立场,若此人是来帮助太上教,的确是违规,但他若是针对罗丰而寻仇,便不算违规,既然对方敢堂而皇之的出现,想必是后者。”

    单剑通若有所思:“这些漏洞在罗师弟与太上教商定协议时就已经存在,以罗师弟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既然没有选择堵上漏洞,想必也是打算加以利用,如此说来,难道他也请了帮手?”

    洪馗加以肯定:“理当如此,可曾记得,罗师弟先前匆匆离开,未有留下任何指示,甚至暗示我们不必着急时间,对元初归藏阵可以徐徐图之,凭此不难猜想,他已留了后手。”

    茅荼有些不看好:“他也请了外援?敢在这种时刻得罪太上教的人可不多,而且太上教请来帮手的可是天人修士,罗师弟能请到的外援再厉害也不可能超过……”

    他的表情陡然一变:“似乎来了!”

    其余三人也是纷纷察觉异样气息降临,抬头望去,就见一剑西来,霹雳炸响,龙吼震天。

    “晴雷一动蛰龙起!”

    由恢弘剑气凝聚而成的巨龙从天而降,撕裂云霄,俯冲向元初归藏阵,宛若陨石砸落,附近的山峰受到余劲冲击,立时崩碎成齑粉,穿梭在山谷中的河道为之逆流。

    震荡波扩散而出,方圆百里的地面向下塌陷三丈,狂烈风暴呼啸扫荡,力道之迅猛,令外围的素媚等人不得不运功抵御,否则就会像尘埃般被卷走。

    氤氲在元初归藏阵上的霞光尽数散去,而没了遮掩,被迫露出底下如鹅蛋般的本体形状,遭受龙形剑气冲击,其表面荡漾开一圈圈巨大的涟漪,而且开始不停的震动,凹凸不平,仿佛暴风骤雨下的湖面。

    “可怕的剑招,寻常的天人初境的修士只怕都接不下这一剑……”单剑通感慨道。

    茅荼被这一剑的剑威所震慑,说不出话来。

    当一切躁动缓和,就见一人悬浮在元初归藏阵的上方,此人身着黑袍,负手乘风,器宇轩昂,眉飞入鬓,一双眸子如夜空星辰朗照,深邃难测,他的大袖飘摆,一身气势如虹似剑,直上云霄,再厉害神兵也要为之黯然失色,似是千万人在前也阻不住他。

    剑者低着头,大声喝道:“叶知秋,快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里面。”

    元初归藏阵中传来一声轻叹:“仇兄,这又是何必呢?”

    声音虽轻,却不受干扰,清清楚楚地传达至每个人的耳中,包括远在数里外的六道宗四人。

    黑衣剑者大笑:“有人告诉我,现在来找你,你绝不会逃避,只能老老实实与我一战,分个高低。外人总是传言,肉身境弟子中最强的就是你和我,但既称最强,合该仅有一人才对,岂能由两人共同分享?以前我向你挑战,你却总是推三阻四,找种种借口推却,现在你无路可退,此等机会我岂能放过,出来吧,你我尽兴一战,让最强弟子的问题水落石出!”

    六道宗四人目光相交,皆已了然。

    “这等口气,毫无疑问是龙傲宗的仇神妒。”

    “不愧是公认的武力第一人,他的修为只怕能胜过天人二重境的强者,方才那一剑差点就强行破毁了元初归藏阵。”

    “论武力叶知秋应当不是仇神妒的对手,不过叶知秋最出名的也不是他的武力,而是占算之术,传闻跟他交手,尚未出招,他就已经知晓接下来的斗法过程,所有变化都了然于胸。仇神妒再强,终究不是天人,叶知秋亦非弱者,武力上只是稍逊一筹,彼此的差距还没有达到能无视预知能力的高度。”

    “比起这些,罗师弟居然找到仇神妒帮忙,真是出人意料,他们两人应该没有接触才对,看来是利用了仇神妒的好斗之心。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肉身境的第一人究竟是谁?”

    作为旁观者,四人是满怀期待,反正无论谁胜谁负,结果都对他们有利,能从中占得便宜。

    然而,叶知秋却没有满足他人期待的想法,拒绝道:“没有比斗的必要,我在此向你认输,叶知秋不如仇神妒,这是我亲口承认的,事后绝不反悔。”

    单剑通等人面面相觑,没料到叶知秋居然如此干脆的就承认失败,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这可不是牙疼咒,在场有许多人见证,事后想要矢口否认是不可能。

    不过,回应叶知秋的,是一道凌厉的剑气,狠狠斩在元初归藏阵上,再度引发剧烈晃动,不少元气外泄而出。

    “无聊透顶!我可不在意区区虚名,我只是想知道,你我之间究竟谁更强!你可以一直躲在龟壳里不出来,但我会继续挥剑斩下去。因你一人之故,连累他人落败,如果你不介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就一直躲下去吧。”

第692章 皇龙剑威

    面对仇神妒的咄咄逼人之势,元初归藏阵中传出叶知秋的提议声:“不如这样,你我相互退让一步,我在此应允你,待太虚幻境结束后,便与你一决高下,不再逃避挑战,如此你我皆能得偿所愿。”

    外围的六道宗四人闻言,脸色微变,不禁担心仇神妒会就此答应,罢手停战,毕竟观此人的态度,单纯只是想与叶知秋一战,而不是冲着帮助六道宗而来。

    洪馗叹道:“不愧是叶知秋,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将三方的立场看得无比透彻,取舍有度,既然明白决斗无可避免,就换成交易,这个提议可谓正中仇神妒的下怀,他若是有心,甚至还能以此换取人情,让仇神妒反戈一击,比如提出条件,如果仇神妒愿意帮助他们击败六道宗,事成之后就立即展开决斗。”

    其余三人闻言,面露忧色,仇神妒的实力已在方才的一剑中展现得淋漓尽致,稳压天人修士,如果他真的要站到太上教那一边,对六道宗而言无疑是场大灾难。

    就在诸多视线的关注下,仇神妒却是不耐烦的拒绝:“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你的那点算计吗?太虚幻境一结束,夺得龙脉地气的你立即就会着手晋级天人,到时候再同你决斗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要争的是肉身境弟子的最强者,晋级天人的你只会让我失去兴致——否认这一点毫无意义,你我皆已触摸到了天人界限的边缘,只要向前一步,就能捅破这层膜,对其他人来说,渡道劫或许很困难,是九死一生的赌博,但在你我眼中,却是十拿九稳的囊中之物。”

    元初归藏阵中再度传出商议的言语:“我可以答应,此战之后,绝不晋级……”

    话未说完,仇神妒就是威猛一剑劈落,震得整座阵法再度下陷三尺,他厉声道:“够了,我不想与你买菜似的讨价还价,恁地小家子气!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出来与我决斗,如此我便会放过太上教的其他人;二是继续藏在里面,而我会大开杀戒,强行逼你出来,届时与我为敌的就是所有的太上教弟子!”

    停顿了一下,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浅笑道:“果然,你的回应跟那人所说的一样,所有你可能想到的推脱借口,他都跟我提过了,而且他还给了我一句建议,对付智者,最好的方法就是别让他开口,用武力来解决一切!”

    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仇神妒身上剑气爆发,似游鱼般在他周身曲直互引,来回旋绕,形成流萤般的金链光辉,在虚空中挥舞凝聚不散,彷佛成了有形有质之物,一时到处都是金色剑影纵横,密布方圆千丈之内的每一寸空间,虚实相生,似幻似真。

    这些不停穿梭的剑气,沿着顺时针方向回旋,霎时形成风暴,随即狂风怒啸,化为风形剑龙,席卷翻腾,条条剑气虚影,如同霹雳乱闪乱劈,凛冽磅礴犹如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庞大森寒的剑意将元初归藏阵彻底笼罩住,并向内收缩。

    远远看去,就像是蟒蛇在捕捉猎物一般,先用身体将猎物紧紧缠住,随后催力绞杀。

    其他人破阵,都是自身进入阵法中,利用其运转的规律,或是破坏阵眼,或是阻挠阵法运行,或是击杀主阵之人,不论何种方式,皆是由内向外的破坏。

    但仇神妒完全不顾常理,他直接针对整座阵法动手,将阵法当做单一的个体,用武力强行毁灭。

    洪馗眯眼道:“叶知秋被罗师弟算计了,他的想法被罗师弟道出,所以仇神妒不再相信他的话,宁可蛮不讲理的动武,纵然叶知秋是真的打算在太虚幻境结束后就跟仇神妒决斗。”

    素媚嗤笑一声:“亏他号称算尽天机,看破未来,结果反被人猜中心思。在说话前,他应该先掐指占算一番,看看是否会弄巧成拙。”

    单剑通握紧妖刀,饱提元功,提醒道:“全神戒备,等待时机,仇神妒纵然无法击破阵法,也一定能制造出破绽,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莫要错失!”

    “在那之前,先做好承受余劲冲击的准备吧,观仇神妒此剑的威势,绝非轻易能接下。”

    茅梌双手结印,召唤出一头如小山般巨大的恶鬼,挡在众人身前。

    风形剑龙紧紧缠绕住元初归藏阵,形成半圆状,接着猛地向上飞去,剑龙的身体就跟元初归藏阵产生剧烈摩擦,每一寸接触的空间都有剑气在切割着、撕裂着,迸发出千万星火,营造出千军万马,旌旗如林,十方埋伏,刀光剑影,金戈铁马的威势。

    元初归藏阵的表面不停地荡漾出涟漪,一圈圈相互干涉,交错重叠,密集得宛若蜂窝,叫人看得头晕目眩,而在无尽剑气的干扰下,元初归藏阵的运转也变得缓慢起来。

    风形剑龙冲上半空,张嘴咆哮,撕声震天,仇神妒就站立在龙口之中,用睥睨的眼神望着下方。

    “皇龙傲天剑诀,风扫十方御龙行!”

    风形剑龙猛然俯冲,携带着一股直欲摧山裂海,霸道无涛的力量,以要把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撕裂席卷,绞杀得丝毫不剩的气势狂坠而下,剑芒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强行破开空气壁垒,带起一道道震耳欲聋的风雷之声。

    剑龙一头撞上元初归藏阵,剑芒爆发,如大日西坠,化作明晃晃的一片,没有人能看清仇神妒的身影,所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片又一片的剑芒,一波又一波的气浪,似乎无穷无尽,一道比一道厉烈耀眼,一波比一波猛烈霸道,甚至给人以一种吞噬天地,毁灭一切的错觉。

    在轰隆隆的雷霆巨响之后,仇神妒以更快的速度被反震而出,随着向后飙飞的冲势,其躯体仿佛笼罩在无形的剑气漩涡中,所出触碰到的一切都成了泡沫般的脆弱,无论是树木还是岩石,都被撞成齑粉,甚至连一座山壁,都被他的后背撞出一个巨大窟窿,岩石如纸屑般被狂风吹走。

    他就这样身不由己地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往后退出十里外,这股近乎凝成一线的超强剑气就如一把巨大钢刀,将附近的地形一劈为二,所到之处挡者披靡,连大地都被冲出一道深深的沟渠,转眼间就将他埋葬在崩塌的山丘乱石之中。

    相对的,元初归藏阵的顶部出现了巨大的裂缝,向着两边伸展开,好似一张被撕裂的嘴巴,其余各个部位也有大小不一的伤痕,而这些缺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就是此刻!妖刀,疾风!”

    把握机会,单剑通铮然出刀,劲风卷动,携带着其余三人,一同向着最大的裂缝中冲入,眨眼没入其中。

    另一边,轰隆声响,千百颗乱石仿佛被瀑布冲刷般弹飞而出,完好无损的仇神妒从中冲出,他除了衣衫上沾了不少灰尘,竟是没有半点伤势。

    “好厉害的阵法,竟有反弹外部攻势之能,若非御龙行剑式攻守兼具,只怕我得狼狈一阵子,不愧是出自叶知秋的手笔……糟糕,这阵法竟然还有愈合之能!”

    仇神妒定睛看去,元初归藏阵表面的巨大裂缝只剩下不到两丈长,其余各处的伤痕早已愈合不见,他连忙出剑,身化流光,快如雷霆。

    就在裂缝剩下不到半丈长,巴掌宽时,仇神妒已然赶到,就要往里钻去,忽而金光璀璨,佛气炽盛,两道“卍”字印凭空浮现,挡住他的去路。

    只这一阻,仇神妒便是迟了,裂缝已然愈合。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杀意外露,盯着坏了自己好事的两名僧人道:“无苦、无悲,禅渡宗的两位,为何挡我去路?”

    无俦剑势碾压而至,如海如岳,无苦、无悲二僧忙全力运功抵挡,堪堪撑住,不由得面露苦笑,若是可以,他俩真不愿惹上这么一位强敌,哪怕换成三名巅峰九重境,也比仇神妒一人更容易对付。

    “非是特意要与仇施主为难,只是贫僧欠了叶施主一份人情,不得不还,实非所愿,还望仇施主见谅。”

    仇神妒哼了一声:“拖延时间么,叶知秋这家伙可真是未雨绸缪啊,知道拦我不住,就特意找来了两个镖师。不过,那个邀请我的家伙心眼一样贼多,也不是轻易就会落败的。也罢,在跟叶知秋交手之前,就先拿两位大师祭剑吧!”

    剑吟龙吼,当

第693章 九婴出世

    裂地印从天而降,似快似慢,亦前亦后,携带着毁灭万物的杀性汹涌下压,霸道无边,虚空都被这道剑印划破。

    九曲黄河阵中弥漫的灾难之气被强行排挤向两边,无法侵染,阵法纹路为之扭曲,列阵的上千精卒都露出痛苦的表情,仿佛肩膀上承受了千斤重压,正面相迎的罗丰更是连动作都变得十分困难,他四周的空气给完全挤压粉碎掉,一剑之下,天地双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这便是天人之威啊,三教六宗的顶尖弟子,一旦突破天人,实力远非寻常天人修士能够比拟,”身临险境,罗丰却还有评鉴的闲余,视巍峨剑印如无物,“太虚幻境禁止天人入内,却不禁止入内后再晋级天人,这一规则上的漏洞被你利用了,不过,发现这一漏洞的人可不是只有你一个!”

    话音刚落,下方地面忽而剧烈震荡,宛若火山爆发一般,大地破裂,一头绝世凶物横空出世,九颗如小山般巨大的头颅仰面喷吐冰炎,一面是冻天寒地,一面是焚天煅地,截然相反的两股力量相互激荡,并不抵消,反而彼此攀升,宛若阴阳流转,光暗明灭。

    “锵”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四野,裂地印十字剑芒交汇之处,骤然迸射出一片光华璀璨的铁树银花,隐隐中可以见到剑印被这威猛无伦的水火击溃成无数碎片,每一块碎片都化为星火热流或者寒石冰块,往四面八方的虚空散去,化为乌有。

    “九婴!”

    凌云绝俯看着下方朝着自己咆哮的绝世凶物,面色凝重,对方妖气之浓烈,介乎天妖三阶与二阶之间,纵使修士对上妖族时往往占有优势,可此妖的修为强悍至此,他也没有十足的信心,一定能战胜这头绝世凶物。

    “是本方世界的妖物吗?不对,根据夏观楼的言语,应当是他从外界带入,于太虚幻境中打破天妖界限,妖族以古法蜕变需要漫长的时期,看来他是蓄谋已久,特意针对太虚幻境的规矩找来帮手,故而算计好了时间。不过,若此妖是最近才晋级天妖,为何会拥有这般雄浑的妖气,就算继承上古凶兽九婴的血脉,也不该强悍至斯。”

    凌云绝心中满是疑惑,因为他不知道九婴的前身多头鬼蛇,曾于九幽冥界中吞噬了成千上万的九阶鬼物,之后得到仙树建木的长生罡气培养,以涅槃大道转死为生,又有蛾凰遗蜕改善妖骨,最后还得到了昔日单剑通妖化时剑骨中的一部分妖元。

    被施加了如此多的手段培育强化,就算是一头猪妖,也有机会成长为天蓬元帅,九婴能有现在的修为不足为奇。

    而且,九婴血脉乃是上古凶兽,灾厄的象征,在九曲黄河中不仅不会受到压制,反而如鱼得水,劫难大道产生的灾难气息于它乃是最佳的补品,九对蛇眸闪烁的红绿光芒透露着阴狠凶恶,一看就知道此妖若成长起来,必然会成为乱世祸源。

    罗丰站在九婴最中间的蛇头上,这是块头最大相貌最为凶恶的脑袋,其余八颗蛇头如众星拱月一般,匍匐在他的前后左右,恭迎着自己的主人。

    因为主持九曲黄河阵,罗丰身上也散发出汹涌的灾厄气息,再受妖气熏染,冥冥杳杳,身形变得虚幻起来,仿佛魔神的分身投影,与九婴相得益彰,任何人看见了,都会下意识地认定一者是乱世妖物,一者是灭世魔头。

    与此相比,如天威霸道的凌云绝仿佛成了斩恶除邪的正派人物。

    罗丰借助九婴之力,将动荡的九曲黄河阵重新镇压住,而且在气势比斗上,已不再输给凌云绝,甚至隐隐压过一头。

    “可要继续斗下去,我有阵法相助,占据地利优势,而对你却是极为不利。”

    罗丰试着晓之以理,若是可以的话,他真不想在此关键时刻和一位天人修士拼命,纵然取胜,也要大伤元气,于大局不利,只会白白便宜了太上教,为此他可以做出退让。

    “我并不逃避与你一战,若你愿意,你我可以约定一个时间,待我此间事了,便与你公平一战,无须事先布阵,也不用妖物相助,就是堂堂正正的决斗,了结恩怨。而且你手中握有我假装羽化宗弟子的证据,故而不必担心我会毁约。”

    然而,凌云绝却是冷笑:“事后待你晋级天人后再来‘公平’一战?我有自知之明,为了战胜心魔,令念头通畅,我不惜急功躁进的提前引发道劫,成就三品元丹,一先天六后天,这等成就对寻常修士而言或许足以自矜,无悔过来,可于你我而言,却是最下等的选择,若等你突破天人,成就必然在我之上,到时候我何来资格与你一战?”

    说话时,凌云绝提聚功力,越摧越强,庞大的真元如海啸滂湃,又似飓风烈旋,将方圆千丈内的空间都笼罩进去,地面如同暴风雨中的海面般翻卷,无数碎石缓缓漂浮上空中,又在绵密真气层中被挤压绞成碎末。

    身处狂风怒嚎中,凌云绝的衣衫却是一动不动,静如石雕,他的双眼中透露出坚定的意志:“待你晋级天人后,你我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现在是我战胜你的最佳机会!击杀你,夺取龙脉地气,补足因躁进而留下的缺陷,这是我唯一的出路,亦是我的未来大道,不成功,便成仁!”

    他双手一开,无数金色剑影在他背后如孔雀开屏般展开,观之犹如金日升空,旭阳普照,回旋间化为无数朵金色莲花,傲然绽放,一道道剑气从中穿梭而出,瓢泼而降。

    此招正是光莲印,相比从前凌云绝借助钧天神剑施展时,更多了几分变化。

    转瞬之间,数以万计的金铁交鸣伴着令人眼花的火星,响成连绵不绝的一片,罗丰只觉得自己仿佛陷进了一片密不透风的钢铁荆棘林,又像是落入了一条完全由千万剑气组成的激流怒浪中,每斩出一剑都至少会遇到数百道横来斜往的剑气阻拦,衍生的潜劲涡流更是复杂得完全无法估料。

    九婴喷出的冰焰洪流,亦被无尽的锐利剑气分割分解,层层化开,由集引散,转强分弱,化解于无形,一人一妖彻底被剑气海包围,仿佛被孤立在一朵巨大的莲花世界中,隔绝外界气息。

    “用无数切裂的细微剑气来分解一切触碰到的物质和元气,这一招倒是同凰龙剑诀的极招颇为相似,最终目标都是一剑破万法,但手段不尽相同。”罗丰评估着剑招威能,并借助阵法的力量来抵挡剑气,“射人先射马,将我这位主阵者孤立在外,趁机破坏阵法,倒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通天古书则道:“相比这些,他之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我敢打赌,这肯定是那个叶知秋唆使他行动时抛出的诱饵,因为这跟你劝动仇神妒出手的说辞,颇有几分神似,都是符合对方的利益,听起来有益无害,且预先断去妥协的可能,不留空隙。”

    “应该是吧,凭凌云绝的智慧,的确不该想得如此透彻,没听说晋级天人还能让人变得更聪明。不过眼下这些并不重要,他既然一心求死,那就满足他的愿望。”

    正说话间,外围构成莲花状的剑气开始向内收缩,就像是花瓣的合拢一样,等闭合之时,就能将罗丰和九婴搅成碎末。

    “何必呢,非要逼人拼命,有道是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而九婴恰恰是最不要命的。”

    罗丰轻轻一跺脚,九婴得了指示,立即发出如婴儿般尖锐的嘶鸣,八颗脑袋倏尔一抖,仿佛重锤般朝着合拢的剑莲砸了过去!

第694章 擒贼擒王

    九婴自杀式的攻击,伴随一声惊爆,剑莲破碎,千万道细若游丝的剑气溃散,如璀璨星辉,划破长空,光芒经天。

    凌云绝遭受绝招反噬,体内真元激荡,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向后退去,溃散的剑气可认不得主人,其中一部分向着他****而来。

    蓦地,他身旁的空气受到牵引,化作一面漩涡之盾,挡在他的身前吸收剑气,在改变方向后喷射出去,这是后天风之大道的力量。

    “两败俱伤的战术,不过相比我的伤势,你那妖宠的伤势似乎更严重百倍。”凌云绝冷笑道。

    只见在爆炸的中心位置,原本相貌威猛,凶焰滔天的九婴变得格外凄惨,九颗脑袋中有五颗被剑气搅成了碎末,粗长的脖子瘫软在地上,另有三颗脑袋受伤惨重,个个血肉模糊,几乎被削掉半边,妖血飞溅,白骨惨露在外,唯一完好无损的只有中间的这颗脑袋,可谓硕果仅存。

    能用轻伤来换取一头妖物失去战斗能力,在凌云绝看来,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而没有这头天妖帮忙,单独一个罗丰,在他看来根本不足为虑,五招内就能分出生死。

    然而,就听罗丰道:“你似乎高兴得太早了点,莫非你忘了,蛇妖九婴最厉害的神通并不是它能喷水火,掌握火之大道和水之大道的天赋,而是它的恢复能力。”

    说话间,那些缺了脑袋的蛇身忽然有了动静,像被操控般剧烈抖动起来,数不尽的元气开始汇聚,朝着伤口处集合,虚构出一个蛇头轮廓,并向内填充。

    不多时,五颗崭新的蛇头凭空出现,控制蛇身抬了起来,张嘴嘶吼,灵活自如,其他三颗受伤惨重的蛇头也在同一时间恢复如初,半点也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正如罗丰所言,绝世凶物九婴最厉害的地方不在于它的破坏能力,而是它超凡的恢复能力,只要九颗蛇头中有一颗还存活着,就不算死亡,而且能迅速复活其他的蛇头。

    传说最初的九婴,乃是阴阳元气氤氲交错,化生而出,无魂无魄,拥有不死之身,九命之体,它的躯体拥有极强元气亲和力,故而只要吸纳灵气,就能治愈肉身。

    想要杀死九婴,必须同时毁灭它的九颗脑袋,否则只要有一颗残存,便是徒劳无功,甚至连重伤都做不到。

    罗丰的这头九婴,因为初入天人境,尚不能像祖妖那般无限重生,每一次复活蛇头都要消耗大量的妖元根基,像方才那般从无到有的凭空复活,最多只有两次,而随着等阶的提升,每突破一阶就能让复活次数翻倍。

    所以,只要凌云绝狠下心来,再次拼着受伤强施绝招,罗丰就不敢再让九婴豁命冒险,以免伤到根本。

    奈何凌云绝并不清楚九婴的底细,他联想到上古神话中关于九婴的描述,再联系方才罗丰有恃无恐的表情,以及九婴完整复活的情景,误认为这头九婴也拥有无限复活的能力,心中忌惮大生,思考着是否有方法能一口气杀死九婴,否则僵持下去,纵然他身为天人修士,也有被耗光真元的时候。

    “你不进攻,那可就换成我了。”罗丰擎出易道剑,借助九婴的力量,引动火之大道,“离剑,火陨!”

    天空霎时密布赤霞,被染成通红一片,一道伟岸的身影笼罩苍穹,头戴冠冕,身披赤红长袍,形象一如神话中的赤帝,他挥手一摇,天地间的灵机汇聚,形成一颗硕大的炎球,带着空前庞大的压力疾驰而落,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将空气都炙烤成琉璃片子,渲染出晶莹剔透的轮廓。

    “伪物终究是伪物,你还想以假乱真不成?”

    凌云绝双手举顶,剑气喷发如浪,冲向烈焰陨石,结果却是节节败退,溃如惊鱼。

    眼看就要一败到底,那些剑气忽而凝缩,聚敛成一团,化为一柄无比锋利的长剑,其锋芒似要贯穿天宇,烈焰陨石被从中剖开,一分为二,随后瓦解,化为碎石飘飘摇摇的散落而下,令天空仿佛下起了美丽的流星雨。

    顺利破去此招后,凌云绝还没来得及得意,抬眼就发现不见了罗丰和九婴的身影,那妖物庞大如山的身躯,竟而也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挪走,他立即惊醒一事,自己可是身处阵法之中。

    因为九曲黄河阵无法对他产生影响,其力如蚍蜉撼树,即便真有作用,也只是如蚊子叮咬一般,不痛不痒,加上被九婴浩荡的气势吸引了注意,他一时间竟而忘记了这件事。

    未及反应,天地忽而消散,四面八方只剩一片苍茫,朦朦胧胧仿佛身处云雾之中,但耳边却能听到大江东流的哗哗声响,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转瞬间,一堵黄浊洪流迎面扑来,凶猛如海中蛟龙,凌云绝再催光莲印,不再用以进攻,而是改以守护,剑气凝聚的莲花瓣将自己保护在内,抵挡黄浊洪流的冲刷。

    那苍黄色的浪头一拍,剑莲稳如磐石,纹丝不动,但其表面却被染上了一层漆黄,点点斑驳,如惨淡锈迹。

    凌云绝立即感悟到个中变化:“是末法大道的力量,想要以此来消去我的神通吗?做梦!”

    剑莲绽放,剑气飚射如烟花,璀璨而又瑰丽,将那黄浊洪流搅得天翻地覆,隐隐有逆流质相。

    阵法核心处,罗丰观望着此景,却是不以为意:“先前的九曲黄河阵受阻于天人界限,伤不到你,但此时换成以九婴镇压,将整座阵法提升到天人层次,如此就有能力将你困住。”

    这一手本是用来对付太上教的底牌,毕竟太上教的弟子都是肉身境,天人界限可不是说笑的,一旦将阵法提升到天人层次,无论肉身境弟子使用何等手段,都不可能破去,罗丰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只是没料到会有凌云绝的突袭,结果提前翻开了这张底牌。

    天人界限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化真气为真元,使得力量更为凝聚,对元气的操控更为精妙,导致相同的招式,威力却是天差地别,凌云绝随意斩出的一剑,罗丰借助阵法的力量,连出两大绝招才能挡住,哪怕去掉大道之力的影响,两者的差距也是不言而喻。

    有时候肉身九重境修士出手,会引动风云变化,气势惊天动地,但天人修士出手,反而会风轻云淡,这并非力量强弱之别,而是天人修士更懂得掌控,将力量控制在限定的范围内,不使白白浪费。

    当然,并非所有的天人修士都能做到这一点,小门小派的修士在晋级天人后,还需经过一段磨练才能掌握,像九婴这样的妖族更是压根不会,一味朝着更强更凶更猛的方向前进,但三教六宗的这批最顶尖的弟子,一旦突破就能立即掌握。

    其实,天人层次的九曲黄河阵依旧奈何不了凌云绝,虽然九婴有着天人境界的力量,但它没有天人修士的精微控制力,无法如臂使指的控制阵法集中力量对付凌云绝,这就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不过罗丰本就没打算利用阵法来杀死凌云绝,只是以此来消磨凌云绝的真元,杀不死,但是足以困住很长一段时间,加上凌云绝被九曲黄河阵隔绝大千世界后,天人修士强悍的灵气汲取能力没了用武之地,只会越战越弱,迟早会精疲力竭,届时就是罗丰出手的时机。

    集合九婴的力量,正面迎击凌云绝并非没有胜算,但这不是罗丰的战斗风格,除非局势变化到脱出掌控,否则他不会选择随随便便赌上性命的鲁莽战斗。

    然而,就在罗丰关注凌云绝的时候,两道人影毫无征兆冲入阵法核心区域,使出准备已久的绝招。

    “万仙劫,天地双陷!”

    空间丕变,方位错乱,乾坤两立,罗丰及时催动护体罡气抵挡,却发现突袭的术法并不具备杀伤力,只是将他挪移到了一个莫名的小千世界,与九婴隔绝,同时也失去了对九曲黄河阵的联系。

    定睛看去,对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人,正是太上教的苗瑛和郭守。

    “原来如此,你们趁着凌云绝捣乱的时机,遁入阵法之中,并潜伏在阵心位置,只等我疏忽的一刻……想法很好,不过,仅凭你们二人,只怕是做不到擒贼先擒王!”

    该拼命的时候,罗丰可不会迟疑,他催动十成元功,就

第695章 太上忘情

    “毫无兴趣!”

    罗丰丝毫没有停顿,祭出紫阳天雷杵,体内无极真气涌动,条条电龙从虚空中钻出,刹那间就衍化成无穷的雷霆炼狱,刺目光芒撕裂黑暗,轰掣而去。

    郭守和苗瑛未料到对方会是这般回答,稍稍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两人各自打出一掌,霎时阴阳二气双分,化出两仪太极图。

    “化天地阴阳,转定一乾坤,赦元玄天印!”

    一道道水桶粗的雷电轰击在两仪太极图上,被尽数吸收转化,凝成一枚天道苍茫的法印,反向回击。

    “神劫式,诸神陨落!”

    罗丰抬手一指,末法洪流浩荡而去,所过之处,神通不存,眨眼便吞没赦元玄天印,将其湮灭于无形。

    郭守趁隙喝道:“我们知道你的身世,也知道你身上所有的秘密,绝非欺骗的谎言,比如你身上有来自灵瞳族的血脉,想必知道此事的人世上寥寥无几。”

    罗丰冷漠回应:“知道又如何,我的回答依旧是没有兴趣,这个答复亦非谎言。”

    他骈指向天,无形剑丸冲上半空,伴随着尖锐的凤鸣之声,剑气爆发,又有烈焰回旋,凝聚成巨大的炎剑凤凰。

    通天古书嘲讽道:“身世之谜我们自己可以探查,不劳你费心了,而且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万一你开口说出一句‘我是你父亲’,这一仗还打不打?在我们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一切都是由你单方面诉说,哪怕信口开河满篇谎言,我们又如何辨别?”

    “谁要做你的父亲,这么不要脸我可说不出来,”郭守面皮微微一抽,“放心吧,你我毫无干系,无论血缘还是人伦,不必担心我占你的便宜。”

    “别老说这种没用的废话,直接抓重点,”旁边的苗瑛看不下去,忍不住插话,转头看向罗丰:“我们说的话是真是假,你可以用智慧来甄别,谎言是经不起推敲的,你也可以选择信或不信。”

    “那我选择不信,你们尽可省下口水!”

    罗丰态度强硬,举指一划,炎剑凤凰呼啸荡出,一对剑翼在虚空中留下白色的剑痕,如同金刚钻在玻璃上狠狠划过一样,这个被术法创造出来的小千世界隐隐有破碎的迹象。

    “此人怎么如此蛮不讲理?莫非他根本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而是他人伪装的?按理说他应该是一个极端理智,不受情绪影响,冷静得近乎无情的人才对。”郭守没好气地说着。

    苗瑛白了一眼:“正因为理智,他才不会轻易被我们的一两句话唬住,要让他相信,必须拿出真材实料。”

    不过当务之急,仍是撑过这一招,两人合力运招,空间倏尔塌陷,天地仿佛一双手掌向着中间合拢,将炎剑凤凰夹在其中,猛地爆发,剑气炎能四散而出。

    “你身上存在着一个致命的弱点,注定赢不了我们,莫要逼我们动用极端。”苗瑛开口劝说,却见罗丰身上酝酿起浓郁的地狱灾劫之气,连忙提醒道,“你可曾察觉,自己格外执着于修行,明明没有追求的目标,没有必须拼命的理由,却抓住每一刻时间进行修炼,丝毫不愿意浪费掉,发自内心的会去追求大道,不是刻苦修炼,而是修炼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罗丰闻言,停下了手中动作,冷冷道:“这还不够。”

    郭守和苗瑛对视一眼,知道对方所说,是指这些话还不足以取信他,不过能够缓和下来,而不是连交流的机会都不给,就证明方才的言语有用。

    郭守抓住机会,一口气道:“你天生性情冷漠,对外界的人事物都抱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总是以一种局外人的角度去看待一切,他人的感情永远都无法引起你的共鸣,无论是感动、悲伤、愤怒,或许在那一瞬间你会涌出相似的情绪,但下一刻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总是与众人表现得格格不入。

    你的行为漫无目的,除了修炼外,就一直为他人活,不吝出手帮助别人,甚至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你并不在意朋友的生死,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意外身亡,你或许会为他报仇,却不会为他悲伤,也不会牵挂在心上,人死了,就会被你无情的放下,绝不会有念念不忘的表现,因为在你看来,这些事情不能改变什么,毫无意义。”

    罗丰不置可否,只是道:“继续说下去。”

    郭守道:“知道为何我会如此清楚你的性格吗?不是从情报中推断出来,而是你就是这么被创造出来的,从你出身开始,你的人格就已经设定好了——太上忘情。

    你是天生的道种,如果有修炼过道门功法,你就会发现自己精进神速,远胜过其他功法。若无意外,你修炼内功心法必然出自道门。”

    如果罗丰是其他门派的弟子,或许不好说,哪怕能接触到上乘的道门功法,宗门未必许可,但六道宗是出了名的海纳百川,并不限制弟子在功法上的选择,一切以适合自己为佳。

    通天古书暗语道:“的确如此,万屠元功不必说,无极真气由阴阳变化而来,正是上古道门的修炼方式,我还以为只是巧合,如今看来,怕是真有几分冥冥中注定的味道。可惜,这两门内功都是靠取巧法门速成,并不能从中看出你在上面的天赋。”

    罗丰暗道:“这一点我早已知晓,两门取巧速成的内功,却一直未有发生紊乱反噬的症状,就足以佐证我在道门内功上有不俗的天赋,或许万屠元功出自天级功法,顶着偌大的名头,有此优异不足为奇,但其他两门内功可不曾有这般神奇。”

    通天古书咦道:“听你的语气,似乎相信这两个家伙说的话?那又为何步步紧逼,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我先前就猜测过,自己是太上教的‘作品’,他们只是证实了我的猜测,而且此事上也没有说谎的必要。至于不合作的态度,自然是故意为之,以此从他们口中逼出更多的情报。”

    苗瑛和郭守猜不到罗丰的想法,只是看见他沉默不语,没有继续动武,却又保持着戒备,只当是说中了要害,但还不足以让他相信,于是一咬牙,将本来打算瞒下的秘密也一并说出,反正两人手中握有罗丰的弱点,不怕这位拼死反抗。

    “《太上道德经》,本门的镇教宝典,甚至‘太上教’之名也是从中而来,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修炼此经文可证数条先天大道,而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忘情大道。

    忘情大道与其他大道的区别,在于它象征的是一种心境,太上忘情,圣人心境,故而不同于其他大道能靠着修行一步步前进,忘情大道只能靠个人的领悟。

    但这毕竟是圣人心境,没有堪比圣人经历的修行,想拥有这样的心境谈何容易,某种意义上比虚无缥缈的太易大道更难证得——太易难证是因为无路可达,寻不见方法,而忘情大道纵然指明了前进的道路,亦无法抵达。”

    尽管不明白对面为什么突然提到《太上道德经》,通天古书仍忍不住插话道:“先天忘情大道,可以通过后天绝情大道和后天痴情大道合并证得。”

    苗瑛叹气道:“这条路不是没人走过,但无一人成功,因为属性冲突的力量可以兼修,而属性相反的心性却不能兼得,强行去证,除了造就疯子外,再无其他结果。如绝情大道要求断灭七情六欲,心中不生妄念,唯有本心,一旦生出情感,就无法维持心境,故而绝情大道和痴情大道是如同油和水的关系,绝对无法兼容并蓄,一者存,另一者必然不存。”

    郭守继续道:“为了突破这一桎梏,也为了给《太上道德经》找到合适的继承者,本门的前辈长老就想到一种方法,既然找不到拥有忘情心境的人,那便人为创造出一个天生太上忘情,如圣人不仁,视百姓为刍狗的人,你就是因为这一计划而诞生的作品之一。”

    罗丰开口道:“从结果看,我被抛弃了。”

    郭守语气中略带一丝快意道:“因为计划失败了,你并非真正的太上忘情,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第696章 不在意

    忘情是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忘情大道乃是离化之境,无为之所,所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罗丰很清楚,自己未达太上忘情的心境,否则绝不止现在的成就。

    太上忘情,圣人之心,天道之境,若能与此心境相合,无需修行,时时刻刻都能保持天人合一的状态,任何功法经文,一眼就能透析根本奥义,

    太上忘情的高度,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的仁爱之道,是没有分别执着的大仁大爱。因为天地没有人们那样分别执着的心,有尊贱之别,或者说天地万物和刍狗一样,无论何形何态,也无论人们以尊重心或者轻贱心分别,天地都诚心平等以待,而圣人与天地同心,以平等的大仁大爱之心待人——此仁爱非是慈悲,亦非仁善。

    更为详尽的描述,则是“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意思是,天地间的大道如同风箱,看上去虚虚空空,却不是什么也没有,风进风出,箱内的一切不会有所增减。

    人如箱,情如风。

    绝情大道是将风箱堵住,不留入口,也不留出口,任凭狂风在箱外呼啸肆虐,自己则岿然不动,而痴情大道是只留入口,却不留出口,广纳一切,唯有忘情大道是同开入口和出口,任由情入,任由情出,不阻止,也不挽留,无情亦有情。

    绝情大道和痴情大道非是常识中,多情和无情的形象。

    此绝情非是彼绝情,此痴情亦非彼痴情,两者代表的同样是一种心境,而不是性格,故而不存在傲慢大道、愤怒大道,此般种种情绪都归于痴情大道,故而又号多情大道、惑情大道,至于绝情大道,其意境和佛门的“空”非常接近,故而又号空情大道、断欲大道。

    所谓大爱无情,痴情大道广纳一切,是为大爱,绝情大道拒绝一切,是为无情,两者皆是“天地不仁”的表现,一体两面,互为阴阳对立,而统和两者的忘情大道,方是真正的大爱无情。

    罗丰想掏出更多的情报,便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非是太上忘情,怎么说?我可以确信,自己既非无情,亦非多情。”

    郭守倒也配合,估计是觉得这些事情并不重要,坦然道:“忘情者,在于一个‘忘’字,可你并不是忘了,而是藏了起来,那些情绪杂念被储藏到你心中的某个角落,依然留在你身上,只是藏得隐秘,看不见罢了,所以从表面上看,你跟忘情者非常相似,实际上有着本质的差异,你仍然会烦恼,仍然会在意别人,仍然会有情绪上的浮动。”

    “藏情者么,全新的名词。太上忘情,下者及于情,藏者算是上者还是下者?”罗丰不免心中自哂。

    通天古书调侃道:“看起来也只能算是取巧的存在,难怪你的修行方式总是走取巧的法子,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你的本性就是这样的人。”

    “若以风箱比喻,我的情况就是在自身之外再立一个风箱,与自身连通,当风吹进来的时候,被尽数转移到另外的风箱里面,看来自身也是如忘情者般空空荡荡,不增不减,可终究是不同,因为两个风箱相互连通,我就免不了要受到影响。”

    思忖之时,罗丰又想起一件事情,当初的疑惑如今轰然开朗:“在修炼《万血归渊经》时,要以负面情绪和心魔之力凝练万秽污血,那时候突然爆发的诸多情绪和杂念,只怕就是长年累月下,储藏在另一个风箱中的积累了。哪怕是邪魔之辈,也有舒缓压力,发泄情绪的手段,而我却是一直保存下来……”

    过往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一一贯通,只是于罗丰而言,这些消息并没有实质上的价值,除了帮他解开一些疑惑外,于他的未来没有任何影响,知道也罢,不知道也罢,他都不会因此而改变什么。

    “过去数十载你们不曾找过我,偏偏在此时寻上门来,想来不会是出于愧疚,你们将这些事情告诉我,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不必绕弯子。”罗丰直戳核心话题。

    郭守精神为之振奋,终于能谈到正题了,道:“你应该能猜到,自己身上的缺陷是什么,而我们手中有弥补这一缺陷的方法,不妨来做一笔交易……”

    “把龙脉地气送你们?故意放水认输?还是出卖六道宗的利益给你们?或者我现在脱离六道宗,转投太上教门下?如果你要说这些废话,大可省下了。”

    不等对方说完,罗丰就不客气地打断,拒绝的态度显露无疑。

    郭守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道:“莫非你是舍不得?忠言逆耳,地气固然妙用于穷,但于你却无什么大用,我便给你一个劝告,莫要尝试证天级元丹,否则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其实地级元丹也不算差,最高可证四品元丹,许多剑指天级元丹的修士也未必能达到相同的品阶,若你再花些心思,将目标放在多证几条先天大道上,丹相说不定还胜过一帮后天大道构成的天级元丹,何况以地级元丹成就极道强者的也不乏旧例在,所谓取舍有道,有舍才有得,莫要因小失大。”

    罗丰默默听完对方的长篇大论,道:“浮而不实,满篇谎言。哪怕抛开尚无人证实的命格之说,光是灵瞳族的血脉诅咒,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么?”

    灵瞳族的诅咒,让其族人中多少惊才艳艳之辈都免不了半路夭折,陨落在道劫下,郭守对此却是避而不谈,其诚意可想而知。

    “我早说过不要用谎言欺人,要么直说利益交换,要么以诚相待,两者取一,你非要自作主张,两个两头不是人,”苗瑛埋怨了郭守一句,转头对罗丰道,“若你能将龙脉地气让与我们,于太上教便有莫大功劳,灵瞳族血脉诅咒一事,我亦有耳闻,破除全族诅咒或许困难,但只护你一人渡过道劫,却算不得难事,我们可以请长辈出手帮忙。”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罗丰心中冷笑,此女看似盛意拳拳,实际上也就是个补锅匠,若他不知道灵瞳族血脉诅咒一事,郭守就能欺瞒得手,此女就顺水推舟,装聋作哑,若是郭守被揭穿,此女就出来亡羊补牢,无论成败都有应对之法。

    越是耍这等伎俩,越是叫罗丰看不顺眼,当下驳斥道:“于太上教有莫大功劳,于六道宗岂不是叛门之罪?太上教的前辈能帮忙渡过我道劫,六道宗的前辈难道就做不到,我只需将龙脉地气上缴宗门,就能立下功劳,再请前辈出手护持,想来宗门很乐意多上一名天人修士,既然如此,我为何要舍近求远,让你们这二道贩子分润功劳?”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且有轻蔑之意,郭守心中微怒,但按压着并不流露。

    苗瑛更是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挽求:“我知道,被太上教抛弃,你心中肯定会有怨意,但我教也有许多不得已之处,我知道这么说很难取信于你,就像是在推诿责任一样,但当年之事,时过境迁,许多细节如今也说不清了,若阁下不嫌我身份不够,我愿在此代表太上教,向你道歉。”

    罗丰听完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俩弄错两件事,首先我并不介意太上教抛弃我一事,我也不甚在意自己的身世,若有机会解开疑惑,我欣然以见,若没有办法知晓真相,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是因为你们所说的‘藏情’,我对太上教既无怨意,也无恨意,反正出身而已,没什么可在意,就算我是奴隶所生,跟我现在取得的成就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次,自身的缺陷也好,灵瞳族的血脉诅咒也好,甚至就算命格缺失之事为真,我都找到了解决的方法,无须贵教操劳。这并不是气话,而是事实,我罗丰自出生到现在,不曾依赖过自己的身世,也没有想过能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就算这份坎坷的身世带给我诸多的阻碍和难题,也只需想办法解决。

    对于身世,我的态度始终如一,不求人,不自怜,不埋怨,以自然心面对一切,有天赋就好生使用,有困难就寻法解决。

    同你们之间没有交情可言,所以只剩下纯粹的交易,而你们开出来的筹码我看不上眼,这笔交易也就只能作废。

    不过,作为对你们告知我身世真相,解开往昔疑惑的报答,我愿意在此番冲突中饶你们一命,放你们一条生路。

    好了,你们成功拖延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算是报答的添头吧,现在就来继续先前未完的战斗吧!”

    言毕,易道剑出,剑气森然。

第697章 不知好歹

    “等一下!”苗瑛出口喊阻。

    罗丰哪会理她,剑锋一摇,四周的气流遽变,凭空生出无数风刃,割裂着空气,发出嗤嗤地声响,由四面八方而来,沿遁着肉眼无法看见的奇妙轨迹,迎面斩了过去,此招正是八极剑诀中的巽剑风绝。

    只见剑风交相叠加,各自激荡,越催越猛,使得前方每一寸空间都密布无数纵横交错的凌厉风刃,却又死死限制在苗瑛和郭守两人所在的区域内,小千世界的空间壁垒承受力远低于大千世界,顿时呈现出一种扭曲破碎的混沌状态,好像要将虚空也彻底粉碎一般。

    郭守怒眉一扬,喝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我们非得求你吗?只是看在你我同出一脉的份上,我才想给你一个弃明投暗的机会,现在你自寻死路,却是怪不得别人!”

    他双手一扬,元功流转,幻化出无数虚无飘渺的人影,密密麻麻如汪洋大海,将他和苗瑛保护在内。

    当无尽风刃吹上人影,轻易将其斩杀,但人影破灭的刹那,就冲出一道精神涟漪迅速扩散开,并令附近的风刃产生扭曲,随后承受不足冲击而破碎。

    “万仙劫,人鬼同悲!”

    人海很快遭到屠戮,而每一个人影被杀,就会爆发一道魂力冲击,刹那间就倒下一大片,于是数以万计的魂力冲击相互叠加重合,化为浩荡的精神震荡风暴,席卷而去,风刃稍一接触,便自行破碎湮灭,眨眼就被一扫而空。

    罗丰见状,并不觉得讶异:“波动类的术法,恰好是无形之风的克星,可惜这里没有大地,否则一招坤剑地葬,就不是此招能够抵挡的。”

    被术法创造出来的小千世界,自然没有厚实的大地来提供地气,尽管坤剑地葬的气势磅礴无比,但另一方面它对环境的要求极高,一旦受到限制,便无从施展。

    “艮剑,山泰!”

    罗丰将剑一松,易道剑悬空一转,绽放辉煌剑芒,浩浩荡荡,凝聚成厚重的山形,阻挡在身前,当精神震荡风暴撞来,剑芒之山只微微晃动,就将其隔绝在外。

    苗瑛开口喊道:“这又是何必呢?其实你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特意道出你的身世,一部分目的正如你方才所说,是为了拖延时间。九曲黄河阵失去了你这位主阵者,尽管有天妖九婴坐镇,但它并不懂得如何运转阵法,或许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可当有凌云绝这位天人修士在其中捣乱的时候,它便不可能稳住九曲黄河阵,若没有猜错,现在应该已经破阵了。”

    停顿了一下,她又用挽求的语气道:“放弃吧,六道宗输了,你又何必将自己也一并赔上,如今你不会再失去什么,只要点头,我们就将弥补你缺陷的方法坦诚相告。这是我的一番心意,不管怎么说,你我终究是同出一脉,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相同的出身——我和郭守亦是造物计划的作品。”

    “我说过,身世于我毫无意义,亦不值得我在乎,哪怕是亲生父母在此,亦不值得我多看一眼。抚养我长大的长辈,六道宗的朋友,他们才是值得我关心在乎的人。最后,九曲黄河阵另外有人主持,就不劳烦两位操心了,不过请放心,我先前的承诺依旧有效,不会伤害两位的性命。”

    罗丰根本不为所动,抬手向前一指,背后浮现一方六截轮盘,缓缓转动中突然定格,所指向的画面正是万鬼受刑之景。

    “六道轮回,饿鬼吞业!”

    霎时地狱大门敞开,无数恶鬼从中猪突狼奔而出,更有鬼爪鬼臂穿透虚空,遥遥抓了过去。

    苗瑛还要再劝,郭守一把拦住,怒气冲冲道:“还用跟这个废物多言什么!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可怜他,看在同出一脉的份上,想要伸手拉他一把,既然他不识好歹,我们也不用贱到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他想找死,那就送他去见道尊,真以为我们非要跪下来求他不成!”

    说话间,他祭出一盏青灯,张口一吹,辟邪神焰焚烧而出,将冲过来的恶鬼们尽数炙烤,烧得四野无云风尽息,八方有热气升空,伴随噼噼剥剥的声响,一股焦糊气味四溢开。

    苗瑛沉默片刻,长叹一口气,用“恨不成才”的目光望了罗丰一眼,摇头叹息,眼神中饱含怜悯。

    随后她祭出一座宝塔,十指连弹,打入数道法印,宝塔表面浮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象虚影,各自由虚返实,好似活过来一般从宝塔中冲出,将那些恶鬼打得溃不成军。

    罗丰见状,并不发愁,反而道:“两位终于肯认真了,这下我也不必再留手了。”

    他甩手一推,易道剑再度浮上半空,随后人与剑合,伴随凤鸣之声,涅槃之火熊熊而起,凌厉剑气凝聚成羽,双翼一振,虚空顿时留下一道鲜艳的爪痕。

    依然是炎剑凤凰,但和先前相比,威能却是胜出不止一筹,翱翔间就将弥漫在空间中的辟邪神焰尽数吸纳,化入躯体,转为己用,随后风驰电掣地扑向四象,剑气喷发如浪,轻易就将青龙白虎拦腰斩断。

    朱雀的相貌与凤凰极为接近,然而当两者碰面,高下立判,它虚弱得仿佛雏鸡,只是被迎面一撞,便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苗瑛大惊失色,连忙掐诀驱使四象塔将最后的玄武虚影收回,若是四灵同时被灭,她的这件法宝也免不了被伤及本源。

    郭守惊道:“他的修为怎么一下子变强这么多?简直判若两人!”

    两人皆是心知肚明,对方只怕真如所说的那般,先前有意收敛了实力,到如今才拿出了真正的本领。

    炎剑凤凰尚未及身,就有凛冽之气刮得面目生疼,两人不敢大意,再度合力,一股天降浩劫的气息随之涌动。

    “万仙劫,无妄修真!”

    天地灵机立时混乱,五行颠倒,八卦错位,种种自然规律都变得面目全非,无法以常识判断。

    炎剑凤凰受到影响,体表火焰中竟而涌出水华,长出焦木,滋生电龙,一道道凌厉的剑气也为之扭曲,自身特性遭到改变,与外界格格不入,就像原本以正方体组合的积木中突然多出了圆锥体和长方体,再也无法做到无缝衔接,眼看就要维持不住形体。

    罗丰及时应变,沉喝一声,竟是顺水推舟,令炎剑凤凰当场崩解,化为纷乱的剑气如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向着四面八方扫荡过去。

    苗瑛和郭守未料到对方居然任由招式破解,以往对敌时,对手往往会全力维持招式完整,最终失败而遭到反噬,即便掌控能力精妙入微,硬是撑过了无妄修真的影响,其招式威能也会大幅下降,十不存一。

    偏偏炎剑凤凰此招是由无数剑气组合而成,并非单独的个体,即便瓦解,依然能保留不少威能。

    苗瑛立即唤出四象塔护在身前,挡住纷乱的剑气,发出打铁般叮叮当当的声响,只是这些剑气被扭曲了根本属性,不再是直来直去,其轨迹变化无踪,或是曲线,或者折线,皆能绕过四象塔,打在护体罡气上,震得两人气血翻腾不已。

    “怎么会如此,这家伙诞生时,不是被判定天赋泛泛,神通全无吗?为什么短短二十余载,就有现在的修为?这等修炼速度,便是我等之中拥有甲等血脉的同胞,也未必能达到。”郭守难以接受这一事实。

    “纵然天赋低下,若是奇遇够多,也未必不能有今日成就,不可以出身小觑人,叶师兄让你我二人同来,不正是防着这一点。为今之计,只有利用那个弱点下手,才能保证胜算。”

    两人暗语交流一番,立即定下计划。

第698章 问道之山

    两人皆非拖泥带水之辈,商议已定,便立即行动。

    苗瑛收回四象塔,此宝遭受数万道烈焰剑气的攒射,尽管没有被击破,但表面已是坑坑洼洼,残留下无数焦黑的痕迹,可谓伤痕累累,加上先前被炎剑凤凰一口气击破四象,已是元气大伤,至少要温养数载才能恢复。

    苗瑛顾不得心疼,立即又祭出一伞一尺,此二宝皆是不输给四象塔的上品灵器,拥有继续成长为宝器的潜力,作为太上教特意栽培的弟子,她也是有着殷实的身家。

    那伞名为聚神伞,乃是一件较为全面的防御法宝,伞面上画着无数神灵,个个英姿魁梧,威猛不凡,兼有祥云朦胧,瑞气弥漫,勾勒出一副栩栩如生的仙家妙境。

    聚神伞浮在苗瑛的头顶,撑开之时,浩瀚的仙气澎湃奔流而出,伴随着一阵飘渺的仙音,万千道仙气凝结的金花洋洋洒洒地降下,每一朵金花之上都矗立着一尊天兵天将,仿佛点点灯火金光,星河一般的倾泻而下,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一些残留的剑气迎面荡来,就被天兵天将挥戈挡下,发出一连串金鸣之声,却是守得固若金汤,令苗瑛如同身处千军万马的保护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件开天尺激荡而出,盘空一旋,霎时虚空变幻,一座光芒万丈的神门倏然浮现,沧桑古朴,又有无尽威严,令人不禁想跪地膜拜,而厚重的大门上描绘着众仙、众神、众佛同聚一堂,共襄盛举的图案。

    当神门缓缓打开,只见千万道雷霆流转,火焰熊熊,在神圣浩瀚的天音之中,一道道金光爆闪而出,无数的手持长枪短剑的天兵天将,驾驭着神光闪耀的战车,组成浩大的军阵冲锋而出。

    变化未停,只见祥光袅袅,梵音阵阵,无数巨象、雄狮、大鹏等等仙禽灵兽蜂拥而出,每一头仙禽灵兽上都坐着一名金刚护法,披坚执锐,手举佛宝法器,在浩瀚梵力的护佑之下,从侧翼袭去。

    浩瀚的光辉汇聚成一道道洪流,仿佛从天空倾泻而下的光之海洋,充斥着整个小千世界。

    在大军兵锋所指下,罗丰的身影如同瀑布下的一株树苗,仿佛顷刻间就会被冲刷吞没。

    但他却还有悠悠闲情点评一番:“这法宝施展的是和饿鬼吞业同一类型的神通,只是卖相上要高大正气得多,神佛大军怎么看都要胜过相貌狰狞的恶鬼,容易被人接受,难怪六道宗会被称为邪宗,这是没有在表面工夫上花心思的下场,被人嫌弃也是自找的。”

    通天古书则奇怪道:“驱使神灵为军,这类神通很像是天庭的手段,而不是太上教。既然她自称跟你同出一脉,体内血脉必然也经过了有意的改造,若所料不差,肯定是与神灵愿力有关,所以才能驱使这件神道系的法宝。”

    “也许吧,但只凭这些还不够看,此招和万屠诛邪真气相同,虽能降妖伏魔,可对上正道便彰显不出能耐,而六道并非全是恶道。”

    罗丰背后再度浮现缓缓转动的六截轮盘,此回定格的画面不再是恶鬼受刑,而是修罗杀伐。

    “六道轮回,修罗灭境!”

    真气涌动,却不是如饿鬼吞业般冒出一大群修罗,而是凝聚成一尊开天辟地,魁梧霸道的伟岸身影,此身影隔空一拳打出,没有爆炸轰鸣,没有气劲余波,然而神佛大军汇聚而成的极光天幕猛然凹陷下去,无匹的拳劲打出了一个硕大的半圆形空洞!

    拳劲精确地轰击到每一尊天兵天将、护法金刚的身上,令原本严密的军阵瞬间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于是佛光、铠甲、兵器、战车、坐骑等都被彻底的粉碎,甚至整个虚空,都出现了明显的弯曲现象,仿佛饱满的气球突然被重物压出一个凹陷的空洞一般。

    苗瑛也没有料到,罗丰的动作明明是施展术法,可结果出现的却是如同武道强者的一击,这等转变前所未见,却也恰恰是开天尺的克星,她除了感叹《六道轮回法》不愧是六道宗的镇教宝典外,也只能全力催动聚神伞,集合神灵之力,苦苦支撑,为后方正在蓄气酝酿的郭守争取时间。

    罗丰一击得手,占了上风,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人剑相合,伴随霹雳炸响,易道剑化为流光,狠狠斩向开天尺。

    开天尺却是灵器中的极品,材质不凡,格外坚固,但它毕竟是一件召唤神灵的法宝,而不是飞剑、飞刀等杀伐类的法宝,近身交锋实非所长,它遭到易道剑猛力一斩,只听得一声震响,尺身上就被斩出一道豁口。

    罗丰得理不饶人,继续御剑劈砍,如暴雨倾盆而下,就闻一阵叮叮当当,几个呼吸间便斩出了数百剑,直将开天尺斩得伤痕累累,满身是纵横交错的细线,连内中器灵也不禁发出了哀鸣。

    他承诺不伤害两人的性命,但没答应过不破坏两人的法宝,何况易道剑的锋利他早已体会,连同为飞剑的鸦九剑和青冥剑都不是对手,在这件曾经的宝器飞剑面前,开天尺亦抵挡不住易道剑的锋芒。

    苗瑛看得心疼不已,她三件法宝中,聚神伞是纯粹的防御法宝,四象塔可攻可守,唯独开天尺是专注进攻的法宝,先前已经折了四象塔,若是让开天尺再步上后尘,她就只能一味被动挨打了。

    “郭守你还没好吗?”苗瑛忍不住回头催促。

    悬空盘膝的郭守吐气道:“恰好完成,你且退下。”

    苗瑛连忙收回开天尺,罗丰虽然有能力强行拦下,或者以如意截天手强行夺取,但他既已承诺放两人活着离开,便不愿结下过深的恩怨,若是强夺他人法宝,最好就更进一步来个赶尽杀绝,否则倒也不吝啬这点人情。

    去了妨碍,郭守伸手朝着前方微微一指,虚空中凭空升起一座巍峨险峻、奇峰诡异的巨大山峰,此山危崖峭壁、飞云斗峰,重重叠叠,各种天关隘口,不可胜数。

    山脚之下有一条盘曲山道,传林越崖,盘山绕谷,一路曲折蜿蜒,九曲十转,绕过无数危崖绝壁、险关难隘,直达山顶,又有许多的小小人影,前赴后继的向着山峰攀爬。

    他们有的十分幸运,找到了盘山小径的入口,拾阶而上,不断前行,沿途虽有风雨侵袭,雷霆电轰,但是山道之上早已经建好了亭台山洞,足以供人躲风避雨。

    但另一些人却走错了道路,于是只能依靠自己,攀岩附,他们或是气力不继,一个失手就从山岩峭壁跌落,粉身碎骨,或是一步踏错,坠入悬崖之中,死无葬身之地,或是深入幽谷,彻底迷路,来回巡梭,永无见光之日,或是沿山直上,却遇到山崩地裂,泥石洪流,葬身地底,或是沿溪攀援,却暴雨如注,被洪流淹没。如此种种,千难万险,不一而足。

    “万仙劫,道陨劫峰!”

    在山峰出现的刹那,罗丰就被拖入其中,哪怕当时他还保持着与易道剑相合的状态,也被强行分离,成为爬山小人中的一员。

    这招“道陨劫峰”乃是拷问道心之招,无视修为境界,也没有任何武学术法可以抵挡,除非强行打断施术者,否则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在道峰上爬一回。

    苗瑛抚摸着开天尺上的累累伤痕,又是心疼又是怒怨道:“最好半途摔折,挫动道心。”

    郭守却是不抱希望:“没用的,道心坚定可以说是他唯一的优点,证道之愿从他诞生的那刻开始,就已经深埋在他的心里,这是早已注定的,所以他肯定能爬上道峰——反正我们等的就是他爬上峰顶的那一刻!”

第699章 你中计了

    风景突变,如梦似幻,罗丰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高山之下,浑身真气无全,也没有半件法宝傍身。

    “能无视一切术法抵挡和护体罡气,看来十有八九是拷问道心一类的神通。”

    拷问道心的法术某种意义上对当事人反而有所帮助,只要能顺利通过,就能坚定道心,磨练心性,正因为有益,所以才能无视反抗,若是抱着加害之心,便难有这般效果。

    罗丰握了握拳头,正面一拳捣出,如猛兽嘶吼,沉雄劲力撕裂前方十丈大地。

    “肉身修为还保留不少,看来这门神通的创始者是中古时代以前的前辈,难免有疏漏之处。”

    若创始者经历过武修鼎盛的时代,就不可能留下如此大的漏洞,这门神通将术修和器修的依靠剥离得干干净净,偏偏武修能保留实力,不难推敲出原因。

    如三教六宗这般历史源远流长的门派,继承了许多来自上古、太古时代的功法经文,留着相应时代的特征,这些功法经文中记载的神通纵然有后人进行修改,也难免会有纰漏,尤其在武道上缺少克制的手段。

    这并非是因为那些前辈们目光短浅,考虑不周全,而是在他们身处的时代,根本没有以武证道的说法,即便有也是凤毛麟角,力微势弱,不足为道。

    在属性克制上,很多术法神通往往只对器修和术修有克制,偏偏遗漏了武修,原因便在于此,非是武修的修炼体系完美无缺,而是后发者的优势,武修能专门针对器修和术修想出克制之法,器修和术修却不可能对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未雨绸缪。

    罗丰环身四顾,很快就发现了那条直通峰顶的山路,只是隐没于山岚中,难以辨清具体的方向和位置。

    “这是什么寓意,是暗示玄门正宗与旁门左道之别吗?玄门正宗有法可循,所以沿路有树木遮雨,也有凉亭歇息,而旁门左道只能披荆斩棘,攀爬陡峭山壁,历尽千难万险,还未必能安然抵达山顶。

    唔,这么明显的暗示,连傻子都看出有陷阱,可能性无非有三。

    最大的可能,是此山路只有太上教的弟子能够踏上,对于太上教来说,玄门正宗的康庄大道当然是指他们的道统,若我强行踏此山路,只怕不知不觉中就扭曲了本心,成为太上教的弟子;

    次等的可能,是此山路可见不可寻,若我非要找到这条山道再攀爬,结果却是怎么也抵达不到,便如水中捞月,竹篮打水,注定无所收获,除非徒费光阴;

    最小的可能,是山路真的就在那里,虚虚实实,为疑心之计,让我因为抱有怀疑而不敢过去,以及在攀爬途中念念不忘,结果反而失了诚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一阵权衡利弊,罗丰立即做出决定,抬头望着险峻的奇峰峭壁:“且不去管它,无论山路是真是假,他人之道终究非我之道,没必要拾他们的牙慧。凭我现在的力量强行爬山,并不困难,但就怕路上会另有陷阱,损耗我的精力……”

    寻思间,罗丰便注意到爬山者不是只有自己一人,还有其他数百名被创造出来的人形幻象,于是他立即想到了取巧之法。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接下来,那些不走山路,只凭徒手攀援的人们被罗丰聚集起来,并在他的指挥下,三三成对,一人突进,两人侧翼护持,呈三角状,组成一条长龙,沿着共一个方向攀爬。

    他们走过的途径,渐渐的被踩出一条羊肠小路,这些小路曲折泥泞,凹凸不平,即没有台阶助力,也无栏杆遮挡,更没有凉亭山洞来歇脚和避风雨,途经悬崖峭壁、密林幽谷,连能否抵达峰顶都无人知晓,但毕竟为后来者指点了一条道路,而且随着一代代前行者的攀援开辟,这些羊肠小道也在渐渐的拓宽,并一步步接近峰顶,而队伍也渐渐壮大。

    罗丰没有藏身在队伍中,或者排在后面坐享其成,他就在队首位置,而且是三角的顶角位置。

    他很清楚,这门术法毕竟是以他为对象施展的,纵然能取巧也有限度,如果想着不劳而获,一味鼓动别人爬山,而自己躲在后面,不说那些人形幻象有没有实力爬到山顶,只从拷问道心的角度看,其实已经是失败了,因为这条坎坷崎岖的新路也是他人踩出来的大道,而不是罗丰的道。

    如今他是领队者,而其他人成了他的追随者,所以这条山路依旧是属于他的道。

    看起来这么做似乎没有意义,省不了多少力气,依旧是自己开路,实则不然,因为两旁有人护持,罗丰少用了许多不必要的力气,比如碰上荆棘、乱石的时候,两旁的人都会帮忙清理,又比如当他踩空的时候,后面的人会及时将他顶住,稳住身形,令他无需担心踩空后的危险。

    取巧要适度,罗丰并不会天真的认为,靠着一个灵光一闪的主意,就能不花力气渡过难关,所谓主次分明,借力终究只是借力,不能让他人成为主角,而自己成为配角。

    事实上,当开始攀爬后,罗丰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陷阱,以他保留的武学水准,哪怕是爬直角状的山坡,也应该是如履平地般轻松,然而当他亲自尝试时,却发现出乎意料的辛苦,身体仿佛进入了深海之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且是施加在肉体和精神两方面的压力,不仅体力流失得飞快,心灵也变得极其疲惫,而且攀爬的速度越快,消耗得就越大。

    如果不是组成一支队伍,有他人帮忙分担压力,减少体力损耗,单凭一己之力,能否爬上封顶,罗丰还真没底。

    再高的山,也有尽头,不知爬了多长时间,积累的精神疲倦令罗丰的反应变得迟钝,整个人仿佛变得麻木,瞳孔中见不到神光,但他终于望见了峰顶,就剩下十丈之遥。

    此时,罗丰耳边忽而响起了郭守的声音:“你知道为何我们会抛弃你吗?明明我和苗瑛也不具备太上忘情的心境,但为何只有你被抛弃,而我们却能继续留在太上教,得到长辈的细心教导,命运为何对你如此不公?”

    呢喃耳语,如心魔蛊惑之言,要引诱出罗丰心中的嫉妒之念。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是个废物啊,彻头彻尾的废物啊!你的太上忘情心境是假的,你的天赋资质平庸无奇,甚至灵瞳族的血脉不仅无法给你带来任何益助,还留下诅咒隔断了你的天人之路!你身上没有任何值得培养的价值,而太上教亦不可能养一个注定无法突破天人的废物,所以我们抛弃了你,没有任何犹豫,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携带轻蔑与不屑的语气,声声入耳,要勾出罗丰心中的憎恨之念。

    “当然,这并不怪你,一切都是命运的捉弄,谁也不曾料到,灵瞳族的血脉会如此古怪,隐藏的天人诅咒暂且不提,其瞳术也存在唯一性。也即是说,前人觉醒过的瞳术,后人不可能拥有相同的瞳术,而你的血脉源自一位名叫罗丰都的灵瞳族人,此人已经觉醒了瞳术,所以注定你的双瞳绝不可能觉醒,明白了么,灵瞳族血脉除了赠送给你一个诅咒外,没有半点好处!你就是个可怜虫,被命运捉弄的可怜虫!虽然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上天已经抛弃了你,命中注定你就是个废物!”

    恶毒的言语接踵而来,诛人诛心。

    然而,罗丰就像是一具傀儡,按照事先设定的步伐,缓缓而又坚定的向上走着,丝毫不为所动。

    “……原来如此,难怪慕长生不曾拿灵瞳觉醒的法门来和我做交易,因为他知道,我根本不可能觉醒瞳术,注定无用。”

    叹息间,罗丰双足已然踏上了峰顶,举目远眺,风景美不胜收,先前品尝的艰辛顿时化作成功的喜悦,尽数爆发出来,令他的心神骤然升华——

    “抱歉,你中计了。万仙劫,神迷堕世!”

    蓦地,幻境消散,罗丰回归现世,而不知何时郭守站在了他的面前,并伸出手指抵住了他的眉心——成功的喜悦令他的心神产生了刹那的恍惚。

    一道微不可见的魂力波动窜入罗丰的识海之中,寻找那过往积累的诸多杂念与情绪,企图当做心魔之力,一并引爆。

第700章 误以为真

    郭守准备许久的“道陨劫峰”只是一个幌子,他知道罗丰绝对能安然无恙的闯过这一神通的考验,尽管太上忘情的心境是假的,但向道之心却是真的,不止罗丰,他和苗瑛以及所有因造物计划而诞生的同胞,都具备这一特性,差别只在于深浅。

    因此,郭守并不寄望这一招能够截住罗丰,他所期待的是罗丰在通过道心拷问后,身心得到升华的那一瞬间,这一刻无论罗丰的意志何等坚定,都免不了会产生恍惚,因为道心升华是益事而非坏事,正如人会对痛楚的实物产生提防,却不会去抵触幸福感。

    事实上一切真如他预料的那般,罗丰在登顶问道之山,闯过术法神通后,果然出现了刹那的失神,而郭守准确的抓住了这一机会,近身施展出“神迷堕世”。

    此术和魔门的心魔之术不同,其本意并不在于搅动中招者的心绪,引发混乱心魔,而是基于“堵不如疏”的原理,将中招者积累的负面情绪尽数引发,泄尽压力,摒除杂念,还其一个圆澄无暇玲珑心。

    从长远角度看,此术不仅对人无害,反而有益,只要熬过了最初心绪爆发的痛苦过程,之后整个人就会焕然一新,不仅容光焕发,脑中念头也会变得无比纯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再受杂念侵扰,甚至有机会去探寻自己的本心。

    正因如此,“神迷堕世”和“道陨劫峰”一样,能无视一切防御,否则哪怕罗丰失神,他的身体也会本能的做出反抗,如护体罡气等也会主动出现,抵挡攻击。

    只是,如果一个人积累的负面情绪太多,多到远远超出自身能够承受的极限,“神迷堕世”就不是泄洪,而是溃堤,仿佛将一把火扔进了堆满了火药的仓库,瞬间就会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

    罗丰的太上忘情为假,他的本质是藏情,没有“遗忘”感情,而是将感情藏了起来,所以郭守扔出的这一把火,足以将他烧得干干净净,喷涌而出的情绪,将会把他刺激成疯子。

    至少,郭守和苗瑛是这么认为。

    然而,罗丰的表情却是丝毫未变,并没有如两人预料的那般陷入混乱,大嚎大叫,手舞足蹈,如癫如狂。

    “你戳够了没有,戳够了就把你的手指拿开,难道没人教过你,用手指指着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他甚至用平淡无奇的声音回复道。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郭守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双目中满是难以置信,“难道那些情绪没有被储藏起来?不对,就算没有积累的情绪,可中了‘神迷堕世’,哪怕再清心寡欲的人也会受到影响,毕竟人每时每刻都会有杂念产生,除非……”

    一个绝不可能,甚至极为荒谬,然而偏偏能够解释疑惑的猜测浮现脑海,郭守的语气竟而颤抖起来:“难道真的是……太上忘情……”

    另一边的苗瑛不禁屏住了呼吸,因为她也想到了同样的可能,唯有这个说法,才能解释为何罗丰能够豁免“神迷堕世”,不受影响。

    尽管当初罗丰诞生之时被断定不具备太上忘情,一切是假的,但谁又能保证,当初没有判断错误?

    又或者,罗丰当时的确只是藏情而非忘情,但之后随着他长大成人,这个过程中渐渐产生了变化,藏情在不知不觉中进化成了忘情。

    苗瑛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如此便能解释为何罗丰不在意自己被抛弃之事,若太上忘情为真,他只怕还要嘲笑太上教有眼无珠。

    更重要的是,这样便能解释,为何天赋资质只是泛泛的罗丰,能够经历短短十数载的修行,就拥有眼下的雄厚修为,若他具备太上忘情的心境,这样非人的进步速度才是正常。

    罗丰瞧见两人的表情,瞬间就猜到了两人的想法,但他可没有帮两人纠正错误的念头,何况就算否认,对方也未必相信,反而会觉得他是在欲盖弥彰。

    “闹剧也该结束了,你们特意设局算计我,但我又何尝不是在将计就计,狭窄的空间容易叫人气闷,是时候该出去了,破界,金刚曼荼罗印!”

    罗丰单手结印,一掌击出,郭守因为过于震惊,未能发现他身上真气的变化,等到察觉时,以彼此近在咫尺的距离,又如何避得开。

    金刚曼荼罗印出自两界十方金刚胎藏曼荼罗大阵,此阵法除了布阵之外,本身也可以化为法印击出,若能发挥出真正的威能,纵然面对那些拥有不死之身,将元神寄托虚空的天人强者,也能强行把他们的元神从虚空中剥离下来,再行封印。

    凭罗丰的修为自然不可能打出两界十方金刚胎藏曼荼罗印,就连一成的威能都不可能实现,而金刚曼荼罗印听起来似乎占据一半,实则与全印差上十万八千里,正如两个巴掌合击能拍死苍蝇,单独一个巴掌挥来挥去,根本伤不了苍蝇。

    不过拍不死苍蝇,却能驱赶,金刚曼荼罗印不具备封印之能,却拥有相反的破界之能。

    郭守被法印正中,只感全身都被裹在莫名的法力之中,再也不受控制,只一味被拖拽着向后飞去,所过之处,被撕裂出巨大的空间裂痕,远远超出小千世界自我愈合的极限。

    瞬息间,空间壁垒遭破,如琉璃坠地,伴随哐啷哐啷的声响,尽数碎裂,三人重归现世,落入九曲黄河阵中。

    “咦,这阵法为何还没有破解?羽化宗的那人在做什么?他的天人境界莫非是外丹成道?”

    苗瑛瞧见九曲黄河阵依然存在,并没有跟计划中的那样,因为主持阵法的罗丰被强行拖走,导致群龙无首而遭破,不由得为之纳闷。

    罗丰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召来九婴,嘱咐了一声,交予它来对付苗瑛和郭守,虽然九婴晋级天妖,但凭太上教两名弟子的实力,只要不是决心死战,还是可以逃生的。

    至于罗丰自己,则通过空间挪移,来到了阵法的核心处,在那里蔺如恤正等待着他。

    “幸不辱命,维持住了阵法,也成功将那名羽化宗弟子拖住。”

    蔺如恤同样精通阵法,最初交手之时,罗丰就已经体会过了,所以他暗中请求蔺如恤,当他发生意外时,由蔺如恤代为主持九曲黄河阵。

    此举并没有违反规矩,因为蔺如恤对付的敌人并非太上教,而是羽化宗,谁叫她和凌云绝之间有私仇呢?

    至于为何她以前从未见过凌云绝,却能突然冒出私仇,当然是因为她瞧凌云绝不顺眼,要杀之而后快,好叫念头通畅,魔教弟子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动手杀人不是很常见吗?

    有一见钟情,自然就有一见定恨。

    虽是狡辩,但太上教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默认事实。

    “辛苦你了。”罗丰感谢道。

    “不必,还人情罢了,”蔺如恤又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我联手格杀这名羽化宗弟子?”

    罗丰正欲答复,忽而感应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直冲而入,于是改变主意:“此事便不劳烦道友了,只需维持住阵法即可,此獠就交予我和同伴解决吧。”

    他祭出易道剑,人剑相合,梭空而去。

    与此同时,青光万霞剑冲入九曲黄河阵中,赶上易道剑。

    无需多言,双剑并行,催发相同的剑意,衍化阴阳二气,各自凝成龙凰虚影,穿梭虚空,杀向被困在阵中的凌云绝。

    臻至天人之境的凌云绝拥有非凡的直觉,预知危机降临,当即一掌拍出,轰碎九曲黄河阵衍化的灾厄之气,随后返身一剑,杀意凌冽,斩向凰龙。

    霎时汹涌剑气爆发,三人皆被震退。

    缓过气来,凌云绝看清偷袭的两人,顿时放声狂笑:“原来是你们这对狗男女!来得正好,这一战我日思夜想,期待已久,唯有血祭你们两人,才能涤荡笼罩在我的大道上的阴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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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狱介绍:
末法时代将临,天地间充斥着五衰之气,九洲大结界即将破碎,更有域外天魔蠢蠢欲动,暗中谋密。
在这妖孽辈出的动荡年代,一名白瞳少年秉持道心,带着一本唠叨的魔道宝典,于邪崇地狱中,踏出了一条净从秽出,明由暗生的证道之路。
魔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