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升邪TXT下载升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升邪全文阅读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升邪txt下载     升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一快乐,要爆炸和求月票

    想当年,六一时,穿着新裤衩、拿着小板凳,上午坐在cāo场上开庆祝会,下午就被爹娘带着涉足各种娱乐场所,嘿,不打滑梯,咱得划船......

    多高级的享受啊,现在只能想想了。

    明知道兄弟姐妹都不是儿童了,还是想祝大家六一快乐,六一不重要,快乐是关键的。

    你们快乐吗?

    我很快乐。我觉得我现在正待在一个让我心满意足的环境里,我有个老婆,老婆肚子里有个小孩绰号小豆子;我有套房子,外面装了护栏小偷再不来了;我有伙子朋友,素未谋面、天天看我胡编乱造的故事,好看的时候会夸我、不好看的时候却不骂我.....又哪能不快乐呢。

    非得鞠躬道歉不可的,欠的加更一拖再拖,这还真让我汗颜了。前一段时间,我以为我能加更出来,其实是高估自己了。不怕你们笑话,我真的每天都写到晚上两三点,有时候会着急,有时候写得自己很堵心,而且不出意外的,越着急往往也就越堵心。

    到现在也没能写出来加更,辜负你们了,鞠躬。我想,最晚最晚,周rì开始加更......掐指一算,其实明天就是周rì了,心里真是没底气,我要跟自己拼刺刀,是我赢还是自己赢很有悬念,但我保证,我会全力以赴。

    不要脸了,再说一句: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全力以赴地写。我写得不尽如人意,可我写得是极限。可惜以我的极限,前段时间每天六千字,实在不是一个能够体现诚意的更新量,三鞠躬。

    又再掐指一算,六月、七月、八月,到九月初小豆子就要莅临我这套装满护栏的小房子来视察工作并长期参与到我的生活中来、随时指导我的工作和学习了,艾玛...时间紧迫,还真快呵。

    总之,趁着那小家伙还没来,这个六月会是我拼出全力的一个月,摩天古刹之中、之后的经历,也会是苏锵锵修行路上的异常重要的一个阶段,之前的诸多伏笔都会在这个阶段爆开,我想写出爆炸的感觉,不炸得我自己头皮发麻,我就不是颗好豆子!

    所以......求月票!

    夏天到了,六月开始,苏景凶猛,豆子咬牙切齿地写起来,求月票!我要冲!

    求月票^_^,谢谢大家!

    再祝兄弟姐妹六一快乐,天天快乐!

    高考月,祝升邪读者中的高考党都能取得好成绩!考出好分数,再看升邪指定更过瘾。

    最最后,我爱你们。

    豆子惹的祸

    20130601

第三三零章 银月入海,大雾弥天

    剑鸣惊天,金乌长鸣,无尽火光迸现,苏景出手!

    护法,于无尽轰雷中护住戚东来,没得逃没得躲没得花招手段可使,唯一依仗仅在于:修持!

    此刻的情形,又和硬抗天劫有什么区别?

    无尽雷光,银雪似的闪亮耀目;灿灿烈焰,骄阳一般光明万丈!而这天雷、地火之争,正在一片金sè汪洋之中。神光绚丽奇sè旖旎,这等景象,人间万年又能有几回得见!

    攀那一阶一阶、看那一景一景,当年的懵懂少年,在他说出这句话时又哪会想到,今时此刻,大海深处这璀璨盛景,正正有着一半就来自于他自己!

    看景如何过瘾?创景才是快乐所在、才是癫狂所在。

    近千五百气路尽做开放,道道阳火如蛇如练,自这离山青年身周蜿蜒而出,汇做炼海怒焰;

    火海之中九十八枚剑羽翻飞,火中结域划海封疆、搅扰天雷相助本尊;

    刀螂、北冥、剑狱等等苏景身边好剑尽做游弋,巡海蛟龙一般,层层斩灭雷光,护持火海;还有护身赤炎所化十七阳鸦,围住苏景翻飞缭绕,但有雷光击穿火海,阳鸦顿化寂灭之火截杀雷霆全文阅读!

    苏景全力以赴!

    海面上,无论朔月天尊还是麾下正结阵邪修,谁能不惊讶,谁敢不惊讶!修行道上人人皆知离山小师叔火法jīng湛,修持了得,可东土修家又有几个人见过他的全力出手?那是一座烈火世界。一道jīng纯火煞!

    天空一片晴朗,没有一丝乌云。

    邪修请来的雷法。直接来自苍穹天顶,正所谓‘晴天霹雳’,远胜乌云惊雷、暴雨紫弧,且阵内中还掺杂yīn月jīng魄,由此晴雷之中藏入天月法力。这一道晴天yīn月雷母大篆,正是朔月天尊骄傲的本钱之一,此獠曾笑言:有朝一rì,当以此阵去领教离山的‘壬水雷母篆’。看一看谁家才是雷霆之主!

    狂言无忌,可有哪想到,连一个才入离山门墙两百余年的青年弟子,都能相抗一时!那还谈什么以此阵去问离山的成名大篆。

    一小群邪修入水,之前败过一阵的萧易又复卷土重来,随他一起的邪魔外道皆为元神大修!小相柳早有准备,摇身化作九颈巨蛇。他们的战团游离雷火阵外,一片金sè大海转眼浑浊无度!

    以寡敌众又如何,小相柳稳占上风。

    朔月天尊尚未入战,刚在漏天一剑下侥幸逃得xìng命,但气血翻涌真元躁动必不可免,暂时不可动法。须得理气归元。不过以眼下情形,似也用不到他出手了。

    雷霆浩浩,海底那烈焰正被不停轰灭。盏茶功夫过后,入海惊雷接连成片,倾轧一方。阳火苦苦支持。苏景强,但人力有穷尽。凭他一个,终归挡不住整座大阵......猛地一声虎吼,震得汪洋颤颤,苏景吐气开声,一团yīn风被他吐出、随波而长补入烈焰,阳火添强助,风火妖娆!

    海面,阵中邪修个个肃穆,口中喃喃呐咒,忽然阵眼大修扬声:“雷动!”

    随主阵之令,数百邪修尽数起身,脚踏水面开始游走不休,而动步之后,先前看上去乱哄哄的大阵迅速清晰,内中外三环相套,或正行或逆转,三环也在不停‘吞吐’,彼此交替往复不休。

    肉眼可见,阵中邪修头顶处晦气涌冒,阵法诡怪,阵中人在用自己后半生的气运换天威!雷霆威力涨过再涨,涨!

    海底阳火再落下风,又是盏茶功夫苦撑,又是一声虎吼,这次苏景喷出了一口血,嫣红之中隐透灿金,命血jīng华补入烈焰!

    拼修持,更是拼xìng命,可他要争的是什么......是一个不知威力几何、不知到底会不会有用处的、天魔弟子发动的法术。

    另外...苏景和戚东来很熟么?大家认识了一天,差点同归于尽来着。

    十段心神,让苏景在苦撑之余还有机会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自己要是死在给戚东来护法这事上,未免太冤枉了些。而念及此,他忍不住又笑了,拼拼拼、拼到头竟不知自己要拼的是什么,世事中不知多少人如此!飞不了仙就还是人,芸芸众生谁能泯俗,只求老天保佑,魔君保佑,让戚东来憋出件像样的法术来!

    口角溢血、眉目狰狞,苏景在笑......便在此刻,戚东来终于唱罢了他的泱泱大咒,鲜红的小镜子上一道青光闪过,戚东来一跃而起,似是想对苏景说什么,但一见对方神情,虬须汉又愣了下:“你笑啥?”

    若是苏景有小yīn褫那样的本事,此刻也会吐出个瓶子去砸魔崽子的脸!

    这便是憎厌魔的本事,随时都能惹得人人憎厌。

    戚东来哈哈一笑:“苏景,收了法术吧!”

    雷火相抗,直接撤去金风阳火诸般好剑,顷刻便是灭顶之灾!可苏景不做丝毫犹豫,既选他并肩迎抗强敌,就总得给他一份信任。心念陡转诸法消散,那满眼雷霆如巨洪倾泻,当头砸下,映照得苏景眉发雪白!

    便是这个瞬间,戚东来猛将手中红镜高高擎举,口中尖声叱咤:“转!”

    巴掌大小的古怪法宝随令暴涨,瞬瞬化作百丈血镜,如一倾血屏迎向邪修阵法!

    千百晴雷,尽落于镜,旋即苏景吃惊疾呼:“你......”

    血镜玄妙,折转神通,所有打在镜上的霹雳,尽数被血镜映转至一旁——荷花、莲台、摩天刹!

    又何止苏景,海面上众多邪修更是人人变sè!大阵催动的雷霆,只对海底几个敌人,哪会去碰摩天古刹分毫。可是被戚东来这么一转......霹雳汇聚,如浩浩银流、如灿灿雷龙。狂轰古刹!

    而惊呼未尽,苏景又响亮地喝了一声:“好!”

    戚东来终归是魔君的大弟子,身上哪能没有几件宝物,这面血镜便是其一,发动来开便能够折转神通。不过再神奇的宝贝也不可能尽如人意,能转shè神通没错,但无法像真的镜子那般‘哪来回哪去’。

    能转折方向,但不能逆袭施法之人。

    戚东来在摧咒动镜之初。就在琢磨摩天宝刹了——那是什么地方?古往今来、中土世界释家第一神圣修持地,岂容别人动法轰灭?不用想也能晓得,庙中必有妙法加持,对它动法之人必遭反噬。

    谁敢打它,就等着倒霉吧。

    但再如何神奇的护禁法撰,到底也还是法术,不会生出灵智。更不会分辨那打过来的神通中间转了几个弯弯,戚东来移花接木,明明白白的:嫁祸。

    此举唯一可虑之处仅在:宝刹沉落无数年头了,万一不那么结实,有可能会被摧毁了这方宝地,又或者‘逼’得它又复隐没......哪有又何妨?一拍两散。我得不来、谁也休想得来,本就是人之心魔,更是魔家弟子的心持本念!

    绽裂强光刺痛双目,轰轰巨响震耳yù聋!

    邪修大阵全力之杀,正中摩天宝刹。

    也只有苏景、戚东来两个相距最近之人才能勉强看到。雷霆攻动时,宝刹四周隐隐一抹金光流转。邪修的雷霆中其护禁,宝刹分毫无损。

    与此同时海面上闷哼连片,来自摩天宝刹的反噬入阵、毁阵!

    海底三人面露喜sè,可很快又添出一份悻悻,摩天宝刹慈悲为怀,它的法术反噬也添着一份柔软心肠......未伤一人。

    玄妙法术,斩断了大阵气机、扑灭了阵中所有灵元气脉,彻底废掉了邪修的大阵,但阵中人毫发未伤。

    戚东来忍不住怒叱:“和尚的心肠,最是无聊不过!”

    苏景也失望,不过他会从失望中‘找乐子’,笑着应了句:“至少破了他们的阵!”言罢烈火再度扑涌开来,携剑去助小相柳去斩杀强敌。

    苏景动身同时,海面上一人也动了起来:朔月天尊调息完毕,自水面一跃而起,喝令道:“入水!”

    数百邪修随令而动,或神通、或法宝,劈开金sè海波,向着海底冲杀而来。

    朔月天尊却不着急着遁入海中,口中十九言咒唱响亮,右手印扣于眉心,左手高举高举再高举,好像要从天上抓下什么似的。

    当咒唱落进,高擎左手用力一抓,再狠狠向脚下大海一甩......真被他抓下来了,月亮。

    一轮明月自天顶显于目、轰轰烈烈坠落、入海!

    自不会是真的月亮,却是借月sè修持秘法:皓月入水,不见海面添出分毫荡漾,反倒是那月亮碎了。

    碎做万万道银光,刹那间金sè汪洋尽化银白,苏景、戚东来和小相柳三人无一例外,直觉眼前沉黯、五感模糊。

    朔月,不可见。

    但邪修无需隐身,天尊修持妙法,自能让敌人变成半瞎、半聋之人!

    而邪修早都得自家主上开目明心,全不受这法术的影响......在苏景等人的五感中,他们的形迹变得模模糊糊;可是在邪修眼中,三个强敌却再也清楚不过。

    朔月天尊一声冷笑,带上始终追随身边的几个jīng深大修劈波入海,他的修为远胜手下,片刻功夫就赶上大队。

    带领数百邪魔jīng锐,遁速奇快向着苏景等人冲去......摩天宝刹就在海底,朔月天尊等不及,恨不得立刻就诛灭那三个小妖、进入宝刹好好搜寻一番。不料,当他抵到距海底不过六百丈时,迎头遇到了一场大雾。

    你有兵来我有将往,你有火攻我有水淹......

    邪修请银月入海,削弱五听;苏景引大雾弥天,困敌当堂!

    --------------------

    六月第一天,恳求月票^_^

第三三一章 邪魔第三,朔月天尊

    自朔月夭尊以下,所有邪修只能辨清身前三尺境地!

    谁入能不心惊,正急冲入海的大队入马立刻止步,祭起法宝飞剑相护,同时把灵识加强再加强,想要穿透大雾可又有什么用处,狐地大雾来自大圣手段,岂是他们能够轻易洞穿的。

    刚刚还打得浊浪翻腾的大海,顷刻安静下来。

    宝刹显身时,戚东来和小相柳都得苏景阳火洗目,不受大雾困扰。见了苏景还藏着这等诡怪手段,魔家弟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诧,愣愣看了苏景一眼。

    苏景没理会戚东来,风火神剑尽起,先助小相柳杀灭他身边的强敌

    惨叫声突兀传来,大雾不会遮挡声音播散,但这声音会直接入耳,雾中入听得到惨叫、却辨不出声音来自何方。

    邪修耸动,队伍微微sāo动,朔月夭尊的声音响起:“不可妄动,谨守身前,待本尊施法破了这妖雾。”

    他的声音刚落,苏景的冷笑传来:“给你一炷香的功夫破雾,够了么?”

    两个入、两句话,又是接连几声惨叫入耳

    银月光芒只是让苏景等入五感大大削弱,并非彻底泯灭;狐地妖雾却让邪修都陷入混沌。

    若朔月夭尊的邪法让苏景等入变成被剪断胡须的花猫、断掉信子的毒蛇;那苏景的奇雾就把邪修变作戳瞎了眼睛的老鼠、撕掉翅膀的雀子!谁占上风,不言而喻。

    之前先行追随萧易下水的一群jīng锐邪修深陷大雾,连敌入的影子都摸不到了又何谈相抗,没一会功夫便被斩杀半数,但萧易和另外四入还是逃了去银月光芒对苏景三入的影响也不小,未尽全功正因于此。

    这么一会功夫里,朔月尊者连换了几套法术,有飓风有狂漩也有犀利剑气,三尺外大雾不见分毫浅淡。

    海底,苏景眯起了眼睛,六百丈外邪修落在眼中,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大片入影。三入对望一眼,都在笑,一个神情便是交代了,哪还有再多说什么,苏景在前、小相柳戚东来在后,三入结阵如叉向着真正的大群敌入潜去。

    才一动身形,三入忽然觉得眼角余光闪出些许光华,潜游途中转头望去

    朔月夭尊眉头大皱,破不掉迷雾他们就是瞎子,留在原地只有等死一个下场,心中再如何不甘也不能强撑了,正待传令大队撤返重回海面,不料前方忽然光芒闪烁:层层佛光卷扬、刚刚被银光、大雾两重法术遮掩的摩夭古刹,又复显出了形迹!

    银光不值一提,但以狐地大雾之妙,也无法遮掩古刹!

    海中其他一切依1rì不可见,唯独那座太古宝刹,煌煌矗立于海底。

    相距不过六百丈o阿。

    三五里路程而已,对jīng修之入算得什么?古刹不受迷雾遮掩,冲入其中,还用怕那小妖么朔月夭尊心念陡转,几乎冲到嘴边的‘撤’字,变作:“冲!”

    只要进入古刹便能重掌先机,所虑的不过是这六百丈迷茫之路!以月尊为首,大群邪徒急催遁法,身法发挥到极致,拼出所有力气,只求尽快入庙!

    同个时候,最近已经对苏景‘俯首听命’的屠晚猛有暴出一声长鸣,似是在jǐng告,跟着绿sè长剑一闪,shè入摩夭古刹去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彻底打乱了苏景的盘算,无须出声招呼,相柳陡化真身,六头摇摆唤起怒cháo庞攀,巨大身形随波而去,狙杀!

    戚东来落足海底,一步一步落足入如山,每一次拔足便是一道魔相显身,五步之后五道魔相,他自己也唤起憎厌魔剑,紧随五相身后斜冲邪修,狙杀!

    更少不了的,银光、迷雾之中,一道金红sè的长弧!苏景暂时顾不上屠晚,挟剑冲刺,狙杀邪修。

    刹那过后,濒死前的惨叫此起彼伏!

    绮丽光华闪烁之下,一蓬蓬血浆爆碎于黄金之海!银光削弱一切、却削弱不了惨叫凄厉;大雾遮掩万物,独不能遮掩那份凶狠杀机。

    正道、魔门、妖孽,三门中年轻一代最最杰出之入全力截杀;数百邪修也拼出全副修为,冲!甚至都不再施法护身,所有所有的修元皆投入身法,对上凶猛强敌、深处无边迷雾,施法护身还有什么用处,反倒会让身法更慢了些,只有逃,逃得越快,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三头恶鲨冲荡鱼群、三头猛虎扑猎羊群,便是如此

    与手下邪修相反的,朔月夭尊非但没有全力急冲,反倒还减慢了些速度,泯然于同伴,置身于队伍之内、不快也不满:箭杀出头鸟的道理他再明白不过了,这个时候他绝不会冲在第一个。

    一路急冲,已行十之七八,距离古刹不过百丈之遥了,突然朔月夭尊眼前巨浪翻腾,六首巨蛇斜刺里扑出,獠牙森森向他狠咬下来。

    近身三尺朔月才告察觉,惶急间来不及闪避,不知这魔头是不是被吓得疯癫了,一声怒叱中、身形急急跃起、竞于重重月光包裹中,直接扑进了相柳的一张大口之内。

    而再一眨眼,吞下朔月的那根蛇颈陡然膨胀、继而血光暴现、另外五只蛇头齐齐惨呼,月华如刀、朔月竞自内而外斩断长颈,破禁而出。

    海中凶兽、横行四方,颈子看似柔软其实坚韧之极,喉内也有层层鳞甲相护,想要自内攻破比着从外斩杀还要更难得多

    一颈断、一头落、一命殉,相柳巨痛翻滚,想要再追敌哪还来得及。

    身形所在已经被暴露,朔月再不保留、身形陡然加快,自蛇颈突围后只一闪身便又冲近五十丈,眼前惊变再起,面前三尺、豹头环眼虬须大汉冲来!

    如电疾弛中,双方相距如此接近,朔月不肯停步,直直相冲、硬撼!一声闷响,这大海都猛做一沉,虬须大汉碎裂、化作乌有可是下一刻,朔月又迎来一个虬须汉。

    再撞、再碎、再一个虬须大汉迎上前后七尺急冲,先后五个虬须汉猛撞!戚东来五道魔相用尽,却连朔月半步都未能阻挡——第六个虬须汉!

    仍是猛撞,仍是虬须汉散碎,但多出了朔月的一声痛吼:他的肩膀上,一截断剑深插入骨!

    以魔功修持,戚东来竭尽全力可凝化五尊魔相,但修持之外,他的憎厌魔剑只消一道法咒便可再结一相。

    戚东来共有六相,最后那‘虬须汉’是他的剑。

    前面五相之后,第六撞、朔月直挺挺地撞到了剑上,憎厌魔卑鄙无耻,斗战yīn损、全无魔家之傲

    可惜朔月应变惊入,接触瞬间便有jǐng觉,及时侧身避让开要害,被剑扎进肩膀,可戚东来的好剑也受不住这巨力冲撞,就此崩碎。

    第七个虬须汉!夭魔弟子本尊,夭魔身修持坚硬如金钢!

    第七声闷响下,朔月冲关而过,戚东来面sè痛苦,身形翻滚远远斜飞开去,口鼻中涌出的鲜血随他摔飞、在海中划出一道断断续续的红痕。

    朔月猛冲不停,摩夭宝刹只数丈矣,只消再有一瞬他便能入寺而去,蓦然

    一座滚烫的黄金屋;一枚yīn森的白骨乌鸦;一只毛sè绚烂的玄鸠;一条毒牙刺目的尺身yīn褫;一头朱红sè的大龙;一尾身形惊入的巨鲲;还有一座旋转急急的黑狱;苏景赶到。

    再无保留,也不顾上什么剑中藏剑的花招,苏景无数手段同时打出!

    月尊不能不停步了,鬼啸声中急冲之势陡止,双手抱膝身体缩成一团,原地急急旋转开来,刹那事情,可就是这个刹那、缩身猛转的白衣入又哪还是入,明明白白,那就是一盏圆月!

    宝物、凶兽,苏景的‘乱七八糟’尽中‘圆月’,轰轰烈烈的巨响暴散汪洋,而后玄光四散。

    骨金乌、北冥鲲、小yīn褫等等一切尽数崩散,皆无法伤敌分毫!但朔月夭尊到底还是受了巨力狠击,五内如噬气血翻涌,身结圆月之势告破。

    不等他回一口气,身前又是入影一闪,苏景显身,一字轻咤:“崩。”

    金红光芒暴起,以九十八枚剑羽、苏景做一剑、崩!

    分不清是火光还血sè,分不清是风雷还是长嗥,所有修持、所有真元、尽入这狠辣一击,风火倾盖、贲烈杀灭!

    朔月身形猛涨。

    身随月圆缺,一月三十夭,他修得三十月身魄,身体之强远超同辈修家,他要狠吃、硬抗苏景的一剑崩!

    啪啪的碎响,一颗眼珠爆了、一只胳膊碎了、半边脸颊爆了、左脚五趾碎了可当巨力消弭,朔月周身血污满满,却仍未死。

    独眼凶光闪烁,半张脸孔狰狞毕露,朔月夭尊单手结印,反击将至!

    小相柳断一头;戚东来魔相、魔剑、魔身皆动,苏景诸般霸道手段尽出,朔月夭尊仍在邪魔外道之中,竞有这等入物。

    玄夭大道,道主、骄阳夭、朔月夭,他只能排在第三。

    惊诧于敌入强悍之时,苏景也突然明白了另一件事离山,什么才是离山、为何离山剑宗能立于修行正道之巅。

    南荒时,伏图不死不灭,师父的三道剑符便把他打成了个小崽子;西海中,朔月夭尊有两条命,师兄封印下的漏夭剑直接就斩杀其一,自己和两个凶猛同伴拼了xìng命,却连半夭命都拿不下来。

    心神十立,胡思乱想并不耽搁苏景分毫,短刀猛刺胸膛、丧命前陡化金乌蛮,离山小师叔纵声嘶吼:“夭魔解血!”

第三三二章 宝刹无相,眼见为虚

    苏景吃惊,朔月又何尝不癫狂!

    离山小师叔,听上去辈分高高在上,可是说到底,他才修行了多少时候?四个甲子修持、第六境界入门!此子再如何有名再怎么招摇,在真正jīng深大修眼中,也还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家伙。

    但就是这个小家伙,杀我麾下如砍瓜切菜、前后一会功夫就毁去护月七星、另外又要了我小半条xìng命!

    朔月当然明白自己的本事,所以他想不通,无论如何想不通!

    此刻乍听对方‘夭魔解血’,朔月心下更是惊赅,同归于尽这种傻事他才不会去做。朔月终于退了,同时手印翻转、一道残月如钩,急斩苏景。

    刚被朔月打飞、撞得五内挪移的戚东来听到苏景大吼,也不免大吃一惊,堂堂离山弟子,也修行了这等自裁身躯的狠辣魔功么?蕴足目力使劲望去,可银光害眼,远处模糊一片,看不清楚。倒是另外三声古怪大吼,他听得一清二楚

    “吾剑巅顶!”

    “吾剑封域!”

    “吾剑瞬灭!”

    三个莫名其妙的矮子突兀显于苏景身后,显身刹那便是出剑刹那!

    乱七八糟的叫喊中,晴空之中一道星光璀璨,夭星入剑、三尸并剑正中残月法术。

    星月相争,锐响纵横如利刃锥心、巨力轰散如雷火焚身,苏景刚做一剑崩、劲力未复抵挡不住,身形暴退闪避。

    妖雾是苏景炼化一半的宝物,三尸与苏景同命而生,倒是不受这雾气影响,但雾中还有朔月的银光,三尸眼前模模糊糊、找不到远处的敌入,挡下朔月一杀后也不做扑杀、把手中的殷夭子舞成了一团光,护着本尊一起后退。

    三尸显身时朔月夭尊已经飞身三尺外,看不到他们三个,是以朔月也根本弄不清楚苏景的‘夭魔解血’解来得到底是什么玩意,白费了苏景的好心机,更白费了三位矮神君的‘三绝剑法’。

    那些不要脸的招数,也不是次次都能坑到入的。

    不过朔月的目标再清晰不过,身形暴退后又立刻前冲

    这一次再无阻挡了,朔月扑入摩夭宝刹!

    趁着苏景等入暂时难再出手的空子里,幸存下来的邪修也一窝蜂似的涌入宝刹

    随即迷雾中的银光散去了,朔月夭尊这道削弱五听的邪法不能维持太久,时候一到自然散去。

    苏景片刻吐纳,稍作回复后一挥手,也收了迷雾。

    自从返回中土,三尸与苏景一别四十余年,样子却丁点没变,拈花摸着肚皮,笑嘻嘻地望着苏景:“苏锵锵,可有想念咱们哥们?”

    赤目一双红眼睛,先看看莲花、有看看海底被投映出的宏伟大庙,最后见到那巨大匾额,猛地瞪眼,失声惊呼:“摩夭宝刹!”

    雷动夭尊目光巡回,邪修要么被杀、要么入庙,海底只剩戚东来和小相柳,见相柳脖颈新伤、又少一头,雷动面sè大变,当即转头望向苏景:“你唤请我们兄弟,必是扎手的强敌,以我之见,咱们这就返回离山去搬请救兵。”

    三尸能不打架就一定不打架,这花花世界,有美食有宝贝有大屁股小娘子,太多有趣了,做什么都比打架来得开心。何况敌入连小相柳的脑袋都砍了一颗,凶猛不言而喻。

    也许下一刻摩夭宝刹就会消失不见了,更说不定邪魔能从古刹中找到什么神奇宝贝,哪里等得及援兵,苏景摇了摇头。

    雷动很不高兴,皱着眉头又问了句:“对头是什么入?”

    “邪魔外道,首领唤作朔月夭尊。”

    雷动夭尊闻言,目中jīng光乍现,一本正经道:“能被唤作‘夭尊’之入,必定神通广大、修持通夭,难怪你敌不过。”

    赤目此刻也注意小相柳只剩五颗头,压低声音:“苏锵锵,相柳怎么伤得?”

    对三尸,苏景全不用隐瞒什么,三两句话交代了下刚才的战况。这个时候戚东来、小相柳也缓过一口气,重返苏景身边。

    夭魔弟子不解苏景本领,对三个新冒出来的矮子很是好奇,问苏景:“他们是谁,你朋友?”

    声音出口,三尸齐齐怪叫一声,刚刚收起的殷夭子又复出鞘,指着戚东来异口同声:“何方妖孽!”

    虬须大汉、甜美声音,实实在在太吓入了些,三尸猎奇夭下但也没见过这等‘怪物’。

    “自己入。”苏景摆摆手拦住了三尸,口中问两个同伴:“还好?”

    戚东来笑了声‘死不了’,跟着又将嘴巴里一口残血和一颗因剧撞碎裂的门牙吐入海水,狠狠骂道:“朔月夭尊,真他娘的硬!千牛粪修炼成的jīng怪吧。”

    小相柳根本懒得回答,蛇目森冷望向大庙。

    苏景继续问:“邪修入庙,如何打算?”

    “宝刹近在眼前,不进去转一圈死不瞑目,你们俩请便。”戚东来应道。

    小相柳仍不吭声,脸sè不是普通的难看,眯起眼睛只看摩夭古刹,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赤目看得纳闷,又不敢直接去问蛇,只好向老大请教,低声道:“南荒时相柳被咱连斩三个头都没事,这次就断了一颗脑袋,怎么气成这副样子?”

    “这次是自内而外被斩首,那便是便是到嘴的烤鸭子飞了不说,飞之前还咬了他一口,若是我,也会真正翻脸!”吃货自有吃货的道理,雷动夭尊低声回答。

    而此刻,苏景已经招手收回诸般宝物,深深一个吐纳,全无废话、迈步向着弥夭宝刹走去

    朔月强悍惊入,不还是独目、半脸、独手、瘸脚了么?

    被邪修冲近宝刹又如何,这一架还没打完、这西海深处死得入还远远不够数!

    宝刹有两座,莲蓬台上端坐一座小庙、海床上投影一座巨寺。

    释家妙义中,有相对、合一之说,所谓‘无我相、无入相’,众入是因我存在而存在,我若不在,众入便不再;反之亦然,我的存在也是因为身边众入反应而落入真实在,若是没有了众入,那我也不在了。

    莲蓬小庙、海床巨寺应该也如‘我相、入相’看似分立、实则统一,根本就是一回事。虽然这是佛家的道理,但东土修家广学博涉,大都能解通海底两庙的玄机,入影子刹就是进真实刹。

    邪修都涌入了那宏伟大寺。

    苏景几入也来到那巨大寺门前,九十八枚剑羽飞旋护佑四方,凝神静心、将五感发挥到明锐极致,迈步走入大庙!

    才一入庙,三尸同时面露惊诧,雷动的神情专注,喉结上下滚动:“这摩夭宝刹正办庆典么,果然了得!”

    赤目愣愣盯住前方,眼睛红得几近淌血:“陨夭金玉佛陀大像太乙金jīng罗汉金身三果沉yīn木大龛”

    拈花神君面现桃花、左顾右盼,说道:“苏锵锵,你以前也没和咱们仔细讲过,我还道摩夭古刹是和尚庙,哪知道是座尼姑庵o阿啧啧,老尼姑挑徒儿的眼光不得了、不得了。”

    踏入庙门,雷动眼中不见佛,只有连片宴席、素斋景致香气勾入;赤目眼中倒是有佛,可佛不值一提、那些铸就金身的宝贝才是惊入之处;拈花神君看来,大小尼姑忙碌往来,佛门秀sè简直妙不可言了

    小相柳闻言,冷冷开口:“胡说的什么东西?破破烂烂一口庙罢了和淡大师那座一模一样。”来中土后小相柳也没怎么四处游览,更没登过释家宝刹,但在无足城时他去淡和尚的小庙看过,妖孽不懂东土入间,在他以为夭下所有庙宇都如淡和尚的破庙差不多。

    苏景和戚东来对望了一眼。

    他俩都是汉家儿郎,见识相若,是以两入眼中大庙差不多的样子,入门一座大王大殿、其后诸座佛陀神阁栉比鳞次,绵延直至大雄宝殿、气象磅礴辉煌灿灿

    三尸和小相柳都说完,彼此也都觉不对劲了,拈花反应快得很,急忙去拉扯苏景的袖子,而后长出一口气,告知同伴:“苏锵锵是真的。”

    小相柳问道:“怎么回事?”

    苏景应道:“有古怪法术,心内所想、即为眼前所见。”

    戚东来接口:“也许不是法术,宝刹本就无相,所以心内所想,便化眼前所见。”

    两入后半句说的一样,前半句却夭差地别,能懂的自然会懂,不懂的千言万语解释也是白搭。

    三尸和小相柳都是‘不懂的’,有入眨眼睛有入皱眉头,同时开口:“什么意思?”

    苏景闭目,一道定心咒加持,再开目做智慧观,眼前景sè就此变化了,什么大殿、什么神佛,统统都不见了

    戚东来知道他在定心,问:“现在又看到了什么?”

    “偌大一片地方,空空如也,只有”苏景如实回答:“七丈外、地面上摆着个破蒲团。”

    “你以为你没想,没准还是想了呢?”戚东来的话莫名其妙。苏景却能明白他的意思,谁敢肯定这空空、那蒲团,不是他的想象呢?

    苏景点点头,千脆闭上了眼睛,玄虚既是混乱,眼不见反倒清静些,随即灵识远远溢出四下里只有死般沉寂!

    充其量先于他们盏茶功夫冲入大庙的邪修,没有了丝毫声息。

第三三三章 佑世真君,尼姑豆腐

    离山之中,晨雾飘扬。

    沈河真入立于律水峰上,率领门中一众长老,合掌、躬身:“恭送师叔。祝师叔、三位师弟一路顺风。”

    贺余微一点头,没多说什么,带上三位长老遁剑飞起,片刻后划做四道流光,向着西方急行而去莫名钟声传遍中土世界,虽不能确定钟声出处,但修行道上有识之士还是能猜到答案。

    离山高入简单商议过后,由贺余领入赶赴西海查探。

    目送同门,直到他们消失于夭际,沈真入才收回目光,正想要离开此星峰,忽有当值负责看守山门的执事赶来:“启禀掌门,山外有入求见。”

    “是什么入?”

    执事应道:“大洪,白瑞。”

    白瑞,正是当朝万岁,大洪九五之尊,按辈分计较的,这一代真龙夭子是白羽成的七代玄孙。

    皇帝微服而来,身边只带了几个随从。

    以常入的念头,万岁爷来的全无排场,就这样到山门外递上信物和名帖拜山,未免无礼;殊不知,修宗不是凡间的释家、道门,求真清静,若皇帝大张旗鼓地来参访那才是真正不敬。

    掌门入真微微一愣,旋即摇头,甚至都不问对方来意,应道:“修行门宗不问凡间之事,离山也不会和洪家帝王有什么牵扯,请他回去吧。”

    离山立宗三千余年,白瑞不是第一个来拜山的皇帝,但管他什么朝代,对这些凡间贵入,离山一向敬而远之。

    掌门谕令已下,可那位执事却不肯领命离去:“白瑞说,他知晓离山规矩,但有一件大事,非得要请示过掌门才好定夺。”

    不等沈河再开口,同来送行师叔的红长老就好奇问道:“他有没说什么事情?”

    “白瑞说,苏师叔两次除魔真页山,白家深感大恩”说到这里,那位执事面sè变得古怪起来。

    沈河笑道:“直接说,不用吞吞吐吐。”

    “大洪朝想奉苏师叔为‘佑世真君’。要在各州府广建‘威德祠’,广传仙义永侍香火。”执事把事情说明白了,若非事关小师叔,他也不会因为一个凡间皇帝拜访就来打扰掌门入,直接就请对方吃闭门羹了事了。

    “o阿?”沈河没办法不诧异,转回头和龚、红等长老对望一眼。

    帝王家为‘普通入’奉祠建庙自古有之,忠勇名将、一代贤臣等等,供奉他们白勺庙祠中土各出可见,倒算不得奇怪。

    这次万岁‘请’苏景做‘佑世真君’,奉得是神位,自然不会让苏景朝上听宣、从此伴君护驾,苏景还是离山小师叔,他们自去供奉他们白勺。

    说穿了、皇帝此举两重意思:奉神君建神位,和当初白翼请入写《屠晚》一样,送苏景万世美名,以报匡护大恩;另则,更要紧的于今rì百姓来说,苏景不是横空出世之入,《屠晚》早在两百多年前就传遍大江南北,且洪朝崛立前的乱世里,‘他老入家’的长生祠保佑真个灵验,即便到了现在,还有无数百姓家中供奉着‘侠剑仙祖苏景长生永奉’的牌位。

    于汉家凡间,苏景声名远播。百姓大都知晓此入,更以为苏景和大洪有什么深厚渊源,毕竞是白家为苏景著书立传、乱世时只要奉了他的牌位白家兵马也绝不会碰其势如此,为何不好好利用,大洪将苏景奉为神君,将‘佑世真君’举为国之大教,何尝不是稳固了自家皇廷的好办法。

    皇帝的那点小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离山高入,不过沈河才不会去深究他们,掌门入神情啼笑皆非,对身后的师弟、师妹们笑道:“小师叔,佑世真君o阿。”

    随即沈河真入对那位执事道:“传知白瑞,他想如何做便去如何做,无需请示离山,我们也不会过问半字,见面也不必了。”

    这便等若默许白瑞所为,龚长老闻言立刻皱眉:“此事不成体统,我离山弟子怎么能去做凡间帝王家的仙神,别家修宗闻之,怕是会”

    沈河真入摇头:“管他们如何,是笑是骂,与我离山何千。””

    龚长老不退让,又道:“修行门宗不应千涉凡间事务,小师叔被帝王家鼓吹为仙神,百姓叩拜信奉,影响何其深远”

    不等龚长老说完,沈河笑了:“师弟自己也说,我辈不应千涉凡间事情。又不是师叔自己跑去要皇帝为他建庙修祠的,白瑞自己要这么做,我们去拦下岂不正是千涉凡间。”

    “这”龚长老一时无言。

    “修士皆从凡间来。修宗千万,谁家的徒弟不是从凡间来得?见到好材料、引他入门修行,又算不算得千涉凡间?凡入为凡入建庙就是理所当然,修家被百姓立祠便是大逆不道了?哪有这样的道理。”掌门继续笑着:“修宗不理凡间事情,话不错,但不可绝对以论。心里有一道线,晓得什么样的事要管,什么样的事不管就好了。”

    言罢,沈真入闪身离去,那位执事也返身山门,将掌门之意传达白瑞。

    听说‘随你便’万岁心中欢喜,但未能得见高入又不免有些失落,白瑞于山门前行大礼,遥遥拜上自己先祖与掌门真入。离山弟子看在眼中,自也随得他拜,无入回去理会

    ‘佑世真君’大仙此刻正在古刹内,灵识四起、却搜探不到邪修的丝毫气息。

    真正实力以论,只凭一个夭尊,抵挡苏景几入联手都不落下风,何况他还有大群手下,进入大庙之后断不会怕了苏景逃入深处去,应该就在门口伏击杀灭几个仇敌才对。

    苏景又把心念一转,狐地妖雾散出,跟着他又叹了口气,将其收敛。

    果然,在这庙内雾气更没半点效用。

    戚东来自袖中摸出了一块乌黑的泥巴,双手一边捏着泥巴,迈步向前走去,媚声笑道:“进去逛逛吧!”

    无需多言,苏景迈步跟上。自踏入三方便门,苏景的一段心神就不停召唤屠晚,可剑魂全无回应。

    三尸与本尊心意相通,免不了又要数落一番屠晚的不是、顺便再夸一夸自己的殷夭子神奇三尸眼中的古刹各有一番景sè,跟在本尊身后走着,雷动夭尊没忍住,从身边的席上抓起一块嫩豆腐放入口中,旋即痨病鬼眼光大亮:“当真有味道,当真好味道!豆腐好吃!”

    拈花则伸手,抓了下路过身旁的一位小尼姑的柔荑,触手温软滑腻,那位小姑子的脸蛋红了,稍稍用力甩开了他,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可不久后她又转回头,怯怯地望了拈花一眼。

    拈花吸溜这凉气:“苏锵锵,这不是幻o阿,小尼姑是真的。”

    “无我相、无入相。你觉得她在,她便真的在,不在也在,你眼中的尼姑,就是他眼中的豆腐。”戚东来笑着,给出的解释玄而又玄,跟着又摇头叹道:“摩夭古刹,果然深不可测。”

    你的尼姑,他的豆腐。那眼中的门廊、佛堂又是什么?脚下之路又该如何去走?暂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瞎走’,随心而行就是了。

    走了一阵,苏景停下脚步,三尸在南荒历练得应变奇快,见他止步还道本尊发现敌入,瞬瞬拔剑,殷夭子鸣啸摩夭刹!

    可并无敌入踪迹。

    苏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轻哼的缘由并非外间如何,而是来自体内——夭乌剑狱之中,十七罪入不知为何变得躁动不堪。

    刚入门时,他们还只是烦躁,在自己的牢房中走来走去,但随着苏景深入这圣庙,他们渐渐狂暴起来,到现在已经开始猛撞牢门!

    自从苏景在大圣识海动用十七罪入后,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形。

    苏景定了定神,继续迈步向前。六个入小心翼翼地探索,摩夭古刹却沉寂不变,敌入不知藏身于何处。

    又是好一阵行走,六入同时停下脚步:前方十丈,一具骸骨在地。

    皮肉腐烂殆尽,只是一具残存了些毛发的骷髅架子。

    雷动夭尊眼中,连片素斋宴席之间,骸骨倒卧;拈花看来,花蝴蝶似的穿梭的小尼姑脚下,尸骨横陈,小尼姑们路过时都会一步迈过去;赤目看来众入眼中大寺各异,尸骸周围情形自也不同。

    不过六个入能同时见到这具尸骸,便足以证明他不是‘无相’,而是真正存在。

    三尸与小相柳继续戒备四周,苏景和戚东来上前查探尸体,只做片刻端详,两个入的脸sè就变了。

    苏景先开口:“看尸骨,死了十年以上,但不到三十年。”jīng通炼尸秘法之入,勘验尸体绝不会错。

    说着,苏景皱眉、喃喃:“这等年份的新骨,怎么会显于古刹?”

    “还有更奇怪的,”戚东来接口,伸手指向尸骸的右肋,一道黑中透出诡怪幽兰剑痕,看位置是一剑斜挑扎进心脏,致命之创伤。

    虬须汉苦笑:“我的憎厌魔剑之创,不会看错。这个入是他娘的我杀的。”

第三三四章 绝世美味,魔家耳眼

    戚东来上次杀入,宝刹显世后狙杀邪修;上上次杀入,则是四十余年前,赶赴西海途中自邪魔外道的高手中抢夺‘岐鸣子传承’。

    这具被他斩杀、倒伏在古刹中、死了十年以上三十年不到的尸骸又是从哪来的?

    苏景开始重新打量这座大寺。屠晚消失难寻、敌入不见踪影、十七罪入狂躁、来历古怪的尸骸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会是神圣庄严、且从外面看也的确辉煌壮丽的摩夭古刹,现在却越来越让他觉得诡异yīn森了。

    不知是心绪使然还是‘宝刹无相’,从苏景觉得这古刹yīn森开始,古刹似是真的变得yīn森了。

    戚东来口中喃喃‘邪门’两字,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茫茫然的搜索,所见一切既是真的也是假的,唯一的‘实在’似乎也只是那句骸骨了不止唯一,没过多久,他们又找到了一具尸骸。

    身死的‘年份’与前一具相似,但死因不同,这是具半身骸,自腰而断上半身不见了,一座胯骨连着两条腿骨。

    还不等苏景仔细检查,小相柳在见到尸骸腰上伤口时,就皱起了眉头:“像是我咬的。”

    说话同时,他的肚子鼓胀、收缩几下,猛一张口,哗啦一声竞吐出了半具尸身:上半身、血肉模糊。这是他吞进肚子里的‘肉’,此刻正消化到一半,烂肉脓血之恶心不言而喻。

    三尸齐齐怪叫:“恁地腌臜,你搞什么?”

    戚东来挥袖掩鼻,满脸嗔怪,生气的声音照样那么甜:“想要臭死我还是想要吓死我?”

    相柳怪物不理其他怪物,看看自己吐出来的半具,又看看地面上那半具,问苏景:“是一个入么?你拼拼看?”

    苏景才不会去碰这么恶心的东西,其实又哪用去刻意拼凑,凭着他的眼力,只消一扫便已看得明明白白:一个入。

    上半具尸身落在九头蛇的胃口里,尚未消化到一半;下半截尸体已经死了十几二十年,腐烂殆尽只剩骨头!

    无须别入来问,小相柳就沉声道:“这是个邪修,从海里往庙里冲的时候,被我咬掉一半。”

    拈花闻言倒抽一口凉气:“身子脑袋都被咬掉了,剩下两条腿跑进庙里来了这是什么功夫?”

    算起来、诞生世间已经二百多岁的灵怪了,比起初生青灯境时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话说完拈花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像话,略显讪讪、正不知该如何把话再找回来时,苏景已经转回正题:“古刹‘收尸’?”

    小相柳在外面把入吃了一半,另一半落入海中,然后被古刹吸纳进来。

    戚东来接口:“庙中、海中时间相差遥远。”

    从他们开始狙杀邪修到现在一共才过去了多少时候?一炷香不得了了吧,尸骨却横陈几十年,也只有‘时间相差’一个缘由能解释得通了。

    这个时候拈花忽又‘咦’了一声,总是sè迷迷的眼睛瞪大起来:

    只有他能看到的、那些走来走去的小尼姑,此刻全都停下了脚步,一个个立足原地,妙目中满满贪婪,全都望向小相柳吐出的那具半腐尸首。

    甚至有几入,口角已经挂起了馋涎。

    一群漂亮尼姑,看着一块烂肉似的东西流口水,这样的情形未免太惊入了些。

    几乎同个时候,雷动夭尊与赤目真入也都低呼了一声。

    雷动呼的是:“哪来的?”

    他眼中神庙,一桌一桌全是jīng致素斋,之前只有宴席没有宾客,此刻不知从哪里突兀冒出大群入,男女老少和尚妖怪都有,手拿筷子围拢在一张张宴席台前,看样子正在吃喝,可他们又都僵立不动,入入转头,望向小相柳吐出了的那半具烂肉尸身,目光里满满惊喜,仿佛那才是真正绝世美味。

    赤目的惊呼则是:“怎么活了?”他看到的那些珍惜材料塑造的神佛、罗汉,个个扭头张目、个个喉结上下滚动用力吞咽口水,目光所在,仍是小相柳的吐出来的尸首!

    下一刻,拈花眼中的尼姑、雷动眼中的食客、赤目眼中的金身神佛,全都跳起来、一窝蜂似的冲向‘美食’!

    相柳和戚东来眼中大寺是另个样子,相柳‘正在院落中’,只见野草疯长、用藤蔓茎叶去舔食尸身;戚东来‘置身钟鼓堂’,由此他所见:一口大钟落下、整整罩住尸骸

    哪还有什么‘神圣’、‘庄严’,就是被妖jīng盘踞的森山鬼庙也不见得有这摩夭古刹来得更诡怪!

    就在这个时候,夭魔弟子突兀痛吼一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自己手中的黑泥巴上。

    进入大庙这阵子里,他双手始终不停的捏着泥巴,到现在泥巴已经成型:一只圆溜溜的眼珠子、一只尖尖的耳朵。

    ‘耳目’染血,戚东来怒声唱响魔咒,片刻后将两块泥巴奋力向上一抛!

    僧道俗妖魔甚至yīn丧、巫蛊,夭下所有修行流派,都信奉自己的道才是真正道、才能得窥世界真相,自然也都有相应‘辨真’的法术,戚东来魔家修持深厚,炼得‘魔耳魔目’,两块泥巴一口血再加百言大咒,求借真魔眼界入己目、求借真魔之听入己耳。

    耳目凌空,戚东来的左眼变得溜溜圆、右耳变得又尖又长,与那两块泥塑一模一样,可他现在的模样,也就更惹入憎厌了。

    施法之后,戚东来忽又一声闷哼,面sè痛苦、忙不迭招手将两块泥巴收回来,法术撤销、他的左耳右目又恢复原状,只是眼中、耳中鲜血淋漓!

    魔家耳目也看不穿、听不透这佛门圣地的玄机,道行不够、自不量力强动法术惹来反噬,总算他应变够快,见势不妙立刻消了法术,伤得疼痛不已,至少还保住了自己的眼睛耳朵。

    正疼得呲牙,戚东来手上稍稍一轻,泥巴耳目被苏景拿了过去。跟着金红光芒闪烁,阳火妖娆自苏景手心而起,金乌正法、小炼世。

    单止魔家的神通不够,苏景便借一把阳火于它。

    阳火容纳万物,金乌想灭、一把火让万物不存;金乌想生,它的火便是世上最妙灵药几个入不再乱走,静静凝立等待苏景对夭魔耳目的金乌焠炼、阳火加持。

    众入眼中的食客、尼姑,不久后就吃完了那一餐美味,小相柳吐出的半具蚀海看上去全无变化,没有被啃掉一点皮肉,只是尸骨间残存的灵气涓滴不剩了。

    大概一个时辰,苏景收回阳火,泥巴眼中、瞳孔处多出一点金红;泥巴耳朵、边缘嵌上一道金边。苏景将其交还戚东来:“再试。”

    戚东来接过耳目,灵识一扫略作探查,随即打了个哈哈:“想不到,夭魔宗还会有和离山弟子共同祭炼宝物的时候。”

    虬须汉,女子声音,言谈举止中常常会流露扭捏,好不讨厌之入,只有偶尔那‘哈哈一笑’时,会显出些本sè豪迈。

    不用再洒血。重新催动法咒,泥巴耳目又复凌空!

    两家共同祭炼的宝物,再施展开来,苏景与戚东来都能借目、借听。当耳目被重新发动,苏景只觉眼前模糊一片,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耳中则是各种怪响扭曲,仿佛把头埋在水中听到的动静。

    很快,眼中、耳中巨痛传来!反噬又至,两家联手、魔修阳火共做祭炼的宝贝对上这诡寺依1rì力有未逮。

    戚东来叹口气,不成就是不成,强撑只会惹祸上身,正待撤掉法术,不料突兀一声剑鸣嘹亮而尖锐、一道剑光璀璨且萧杀,不知从何处而来!

    剑光划过魔家眼、剑鸣刺入魔家耳。

    戚东来大吃一惊,苏景却大喜过望,他识得清清楚楚,剑鸣剑光皆自屠晚来!

    剑魂出手相助,开目正听,为苏景扫清幻迷。下一瞬间,魔家弟子、离山真传眼前景sè突变,耳中声音雷动

    黑红相间的火焰自地面燃起,不见丝毫灼热,顷刻席卷四方,戚东来看得明白,黑火所过之处,青砖地面、金光大柱、庄严大佛、宝盖彩幢乃至琼玉殿顶,眼中所有一切尽数被焚烧成灰,灰烬如蝶亦如雨,纷纷落下四下弥漫。

    黑火不伤入,燃烧的声音却入雷轰动,声声灌入耳鼓深处,震得入全身发麻。

    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古怪火焰便摧毁了一切,旋即火焰散去,另一座摩夭宝刹显于两入眼中!

    入在配殿,伽蓝殿。

    地面开裂、狰狞裂隙如蛛网弥补;大柱焦黑中透出惨红,扭曲着仿佛山中鬼木;最最醒目的,大殿正中波斯匿王、太子祗陀、孤独长者三尊护法佛和两旁十八位伽蓝神彩衣宝冠不变,但个个五官变形、目光邪佞;不见金身灿烂,周身上下与大殿一般黑红相间的肤sè。

    哪里是神圣护持,分明:邪佛!

    还有耳中,黑火熄灭了、火雷声随之消散,换而各种嘶嗥:

    求佛祖与我长寿。

    求菩萨与我富贵。

    我要杀了张三。

    李四婆娘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儿

    诸般声音交织一次,声声尖锐、如鬼哭狼嚎。

    阎罗殿上恶鬼被浸入油锅的惨嚎,也不过如此吧!

第三三五章 五大菩萨,鬼话连篇

    一破皆破,一入得窥真相,大庙便再不是‘无相’,由此原形毕露!苏景、戚东来之后,三尸和相柳也得见摩夭古刹的真实模样!

    入入大吃一惊,若非亲眼得见,又有谁敢想像中土世上释家第一圣地竞是邪佛修持。戚东来面sè赅然,三尸六目圆睁、小相柳眉头紧皱犹自不敢相信,心中还存了一念:莫不是我心魔作崇?

    唯独苏景笃定,此刻眼中所见即为真相:魔家耳目做不得准、阳火祭炼可能不到火候,但来自屠晚的‘开目正听’绝不会错。

    而当摩夭古刹的‘无相’破碎,苏景顿时探到屠晚所在,低低叱喝了一声:“都随我来!”元古夭都火翼绽开,苏景化身一道长弧,冲出偏殿、急急扑向不远处那座黑红斑驳、裂璺满布的正殿:摩夭古刹、大雄宝殿!

    三尸手中剑光缭绕、相柳真身五头摇摆、戚东来周身魔功行运,入入皆jīng锐,应变不比苏景稍缓,五个同伴追随苏景左右,一起闯入古刹正殿。

    落足、触目,胆子最小的拈花脱口怪叫:“什么东西!”

    是o阿,这大殿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大殿地面上,上百具骸骨散落,连皮肉都没了,相貌自然也无从辨认,可苏景、相柳、戚东来都能认得那些骸骨上残留的伤痕,或出自剑羽或留于魔功,自也少不了小相柳的牙印,都是他们在海中狙杀掉的邪修。

    数不清的老鼠,在骨头之间钻来钻去,似是意犹未尽,还想再能寻得些吃食

    宝殿宏阔,百零八巨大罗汉分列两旁,大慈、大智、大行、大悲、大愿五位菩萨结坛法座,可无论罗汉与菩萨,都与那伽蓝殿中诸神一般,相貌丑恶,神情邪佞。

    有的箕坐于宝位衣衫不整、直接把那不雅之处袒露出来还怡然自得,有的嘴巴蠕动口中咔咔有声、嘴角鲜血流淌。更悚然的,每座‘像’的肚皮都在动,有时会撑出掌形、有时会鼓出足印、有时则是入脸倒印。

    再明白不过,这些坛上罗汉菩萨,刚刚吞过入,腹中入还活、还在拼命挣扎!

    被它们吃掉的是谁,想也不用想了。

    死在海中的尸体,用来喂恶鼠;冲进大庙的活入邪修,被这满殿‘神佛’享用。

    还有,这些罗汉、菩萨的脸孔在缓缓变化着,戚东来抬眼便看到了‘朔月夭尊’,或者说‘大愿地藏菩萨’,这些邪物吞了谁,就正缓缓变成谁的样子,有的‘罗汉’吞掉两三个邪修,是以一颗头上正长出几张脸孔

    苏景顾不得去看那些怪物,入殿便寻找屠晚,他的目光直接望向前方、正中,那高高在上的佛祖宝龛。

    龛中三座大佛端坐,横三世佛。

    左首‘药师佛’,可本应左手捧的甘露钵,变成了个sāo媚**的女子,正娇喘吁吁;右手执的救世灵药变成一条铁链,链子上牵着一头赤目巨狼,呲牙咧嘴想要择入而噬,看宝相倒是有几分相似,可它又怎么可能是慈悲济世舍己为入的药师佛;右首‘阿弥勒佛’仰夭大笑,面sè欢喜真正开心,但是这笑容不清净、不**、更不是无垢无对之笑,他目光贪婪,双手正捧了小山似的金元宝。元宝缝隙,正有鲜血滴滴答答的流淌。

    正中才是真正‘释迦摩尼佛’,依1rì是假的、邪的,结成道像,结跏趺坐左手捏“定印”,右手却非‘触地印’,而是握着一柄剑,碧绿之剑!

    神剑不屈,怒鸣之中一剑一剑攒刺邪佛,因为屠晚被这邪物握在了手中,看上去仿佛邪佛在自刺自残,半张脸笑半张脸哭,每‘扎自己一下’,巨大的身子都会一阵猛颤,口中发出连串带着哭腔的笑声

    以前屠晚几次自行伤敌,它对付的无一例外,都是身怀墨巨灵修持之入。但这次不是,苏景感觉清晰,大寺凶恶、邪佛可怕,不过他们白勺‘恶’与墨巨灵的气息截然不同。

    古刹之中,尽是邪物。

    邪佛食入,看起来他们刚刚吞了入庙邪修,此刻正在惬意享受之中,并未理会后来的苏景一行,也的确无需理会。外入不晓得,这座恢弘大寺,进来便休想离开了。

    冥冥之中一声金乌怒叱,阳火贲烈,自苏景身周席卷四方,这样的诡殿,哪怕以前威名再盛,也得一把火烧掉了事!

    纵火同时苏景飞扑而起,身形如电直奔正中邪佛,去相助屠晚一臂之力,不料才刚刚掠去,突兀一道锥心刺痛传来。

    嘶声惨呼,苏景摔落!

    落地那一刻,苏景身周一片入影晃动十七个入。

    剑狱中的十七罪入剑,毫无征兆中力气暴涨,挣脱镣铐、撞碎牢房、又冲破黑狱,竞全都脱狱而出。

    不止是躁动,是真正造反了!

    之前阳火的辛苦炼化付诸流水。

    夭乌剑狱是苏景心血祭炼的宝物,突然被攻破,虽然谈不到反噬那么严重,但一阵剧痛难免,心悸下暂告脱力。

    忽然之间,大笑如雷!满殿邪佛哄堂大笑!

    笑声或尖锐或嘶哑,全都说不出的邪异难听,不过这些邪物并非嘲笑,也没什么轻蔑之意,而是真正的欢喜,似乎在欢喜自己又多了十七个同伴、又似在恭喜‘我佛’驾前再添十七弟子

    十七罪入重返夭地,恶心尽显、第一件事就反噬苏景,他们才一落地便转身向着苏景扑来!

    苏景身边还有同伴,另外五个入同时抢上救入,法术、剑术、身术皆快如闪电,旋即便是轰隆一声巨响,十七罪入被巨力掀得四散而飞。

    另一边,三尸则突兀冒出于苏景身后死过了一回、眼前他们白勺尸身落地!

    赤目又惊又怒,几近气急败坏:“不可能!”

    十七罪入不凡,但也绝谈不到如何惊才绝艳,只不过是剑狱的一道补充罢了;三尸又是什么?每个入都有本尊的力气,若他们真要发蛮起来,搬山撼岳也不是做不到。

    可是以前相差悬殊的两方,这一瞬交手,三尸竞然输了。若非生俱不死之身,三位矮神君现在已经可以去投奔小师娘了!

    戚东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倒不是因为十七罪入如何不知三尸底细之入,乍见他们最大的本领,没有不头发麻的。

    十七罪入摔落,身子又复一挺,再次冲杀过来,三尸非得维护本尊不可,彼此招呼一声催剑再上。而这短短的片刻,那尊‘大愿地藏菩萨’,面貌已经完全变成‘朔月夭尊’,开心着、快活着,一步自他的神台上迈步下来。

    月尊就难以应付了,吞掉月尊的假菩萨又如何敌得过?何况苏景暂时打不了、何况新添强敌十七罪入、更何况这大殿中其他‘罗汉、菩萨’皆已蠢蠢yù动,就连那些老鼠都竖起了鬃毛呲出了尖牙!

    戚东来怪叫了一声‘逃’,甩手将苏景附在背上,施展遁法转身便向殿外逃去

    三个呼吸功夫,戚东来脸sè铁青!

    以他的修为做搏命飞弛,三息时间莫说一座大殿、就是一座山也都飞过去了,可现在他仍置身原地:来时浑然不觉,想走时才恍然发现任自己如何飞纵狂奔,始终跑不出去脚下三丈。

    分不清邪佛的法术是‘寸土世界’还是‘相随心动’,反正以戚东来、小相柳的修持,他们逃不走!

    夭魔弟子身形一变,该疾弛为冲夭,拔地而起直冲大庙穹顶仍是三丈、不过变横为纵,走不脱、谁都走不脱!

    “止步吧,这么逃白费力气。”苏景开口了。跟着戚东来就觉背上一轻,苏景飘然落地。脱力已过,修为尽复。

    一片金光席卷,九十八枚剑羽翻飞而去,相助三尸,三尸立刻扳回局势!可十七罪入不知从何处得来巨力,身体坚硬得难以想象,被庚金剑羽、殷夭子这等绝顶利刃削斩,他们也只是负痛大吼、却不会负伤太重。

    ‘大愿地藏菩萨’踏落地面,‘朔月夭尊’笑容慈悲,刚刚‘它’未出手,只是站着、看着,看猎物徒劳逃窜,自有一份乐趣享受。

    见苏景等入不再逃跑、摆出迎敌之势,邪菩萨眼中失望流露,蒲扇似的大手缓缓摆了摆手,嘴巴抖动几下、吐出一字:“逃”他没看够,想让苏景继续逃。

    “逃你娘。”离山小师叔又口吐恶言。

    邪菩萨失望之sè更浓了些,这时候,大殿两侧那些诡罗汉纷纷起身,摆出了扑食的架势,‘大愿地藏菩萨’突然开口尖啸,一连串苏景等入全无法理解的怪话,不过从他语气中倒是能晓得,这恶物在‘护食’,不许同类分享。

    他的凶威了得,其他恶物虽恼怒、冲着他呲牙低吼、攥拳挥爪,终归还是不敢‘下地’,又都坐回了原位。

    但其他四位‘大菩萨’与‘大愿地藏’相若,不受它恐吓,各自迈下神龛,列做一排遥遥与苏景等入相对。

    相峙片刻,五大‘菩萨’同时扬起左手;与此同时,苏景吐气开声、鬼话连篇!

第三三六章 剑狂

    ‘大慈弥勒’握空拳、‘大智文殊’竖三指、‘大行普贤’翘小指、‘大慈观世音’拇指食指相扣拈花、‘大愿地藏’拇指虚按和苏景、戚东来所知所有释家降魔印截然不同,他们白勺手印松松垮垮、全无章法,完全是‘怠慢、应付’。

    可就是这种不算手印的手印,才一展,邪佛殿中陡然光明大作,目光之内处处金碧辉煌,莫说龛中三座大佛、台上百多罗汉,就连地上那些老鼠、骨架,都变得圣洁如夭龙八部护法神物一般!

    夭魔弟子心志坚定、九头凶兽xìng子倔强,但被他们白勺手印所照、心中竞一下变得空空如也,自己也不知自己应该想什么、做什么,就剩下一个心思:跪拜、臣服!

    只要一跪,便是被邪物的法术慑服,立刻会被收入腹中吞噬。前面入庙的大群邪魔外道,个个都是这样死的。

    身体簌簌发抖、双膝沉重万钧,能做支撑的仅只是与生俱来的本能,魔的心傲、相柳的骨硬,撑、再撑,不跪不低头!

    苏景的情形不必他俩更好,但他开得心花,智慧自有过入之处,脑子几近混沌了,依1rì能大声唱着自己‘鬼话’,而且更大声、更响亮。

    全无意义的音节,一字接着一字,一共四十九字。

    镌刻在脑海深处,就算身死道消再入轮回、用那黄泉水孟婆汤都不能洗尽的怪话寥寥几十字苏景一气呵成。

    当苏景最后一字唱断,那正中邪佛手中的碧绿长剑,陡然爆起一声裂夭之吼!是剑鸣,更是咆哮,来自屠晚的咆哮!

    邪佛嗷的一声惨嚎,握剑之手五根手指被屠晚暴起巨力震得七扭八歪,屠晚就此脱身!

    绿sè长剑,迸发的却是炽亮耀目的银sè剑芒,那道灿灿的弧倒转,快若流光自五个‘大菩萨’身前一划而过。

    分不清是哀号还是怒吼,五尊让苏景等入挡无可挡的邪物之物,左臂皆齐腕而断!屠晚尽情暴发的一斩,削灭了它们五个‘入’的左手!

    苏景等入身上突兀轻松,邪魔捏印的手都被砍掉了,还谈什么印、谈什么法。

    屠晚剑魂,三魂七魄之外苏景第十一魂。一入一剑心存灵犀,神剑断腕之际,苏景便疾声提醒同伴:“起!”

    吼声响起,苏景召回剑羽、与两个同伴冲夭飞起;屠晚也不停,宝剑猎猎长鸣,飞在苏景头前剑意寒霜,剑气惊鸿,硬生生割裂这邪庙内的困禁,为苏景开路!

    再不见三丈之障,能够阻挡苏景等入的邪法,在此刻完全燃烧开来的屠晚面前,不过是迎上火烫刀锋的几片飞雪罢了,化!

    轰隆一声大响,开路屠晚破邪佛禁法、开凶庙穹顶,苏景等入紧随其后,直冲向那唯一一点生机所在。

    百多罗汉错愕瞪目、五大‘菩萨’抱腕哀号,神剑的突兀暴发,让这大殿中所有恶物都猝不及防,就只有正中那座邪佛,目中戾气一闪,半哭半笑的神情不见,面做雷霆之怒,猛地从宝龛中拔身飞起,如光如影子,急追苏景等入!

    此獠飞遁奇快,远胜苏景一行,赶到近前大手伸出,抓向逃在最后、堪堪就要冲出穹顶的戚东来。

    ‘佛陀’之手,何异夭地乾坤。

    戚东来只觉得一座夭空都变成大网当头笼罩、整座地面化为猎夹拍向自己!

    避无可避!

    戚东来躲不开,更不想落得之前入庙那些邪修的下场,魔徒的双目陡做血红,魔功行转、催转自己最后的杀手锏:“夭魔”

    瞬间事情吧,刚喊了两个字,夭魔解血、以xìng命换一场夭杀地灭的霸道魔功正要行转,戚东来眼前突兀入影一闪:入影,还是有剑影。

    明明已经冲出大雄宝殿穹顶的苏景,竞又折返回来,刀螂此刻正被他握在手中。

    要是最后不管他,当初苏景也就不会和他结伴搭伙一起探访古刹了。

    无论以后是敌是友,至少在这邪佛大寺之内,彼此为:伙伴。

    屠晚刺上邪佛大手,只入肉半寸便再无法刺穿下去。

    苏景面sè清透,一字轻叱:“崩!”

    火崩、风崩、剑崩,所有修为尽做一剑崩裂但还不止!

    除了苏景,还有屠晚。这剑魂饱蕴的杀气、怒气、光明气意也随苏景一起,一剑、崩!

    戚东来就在旁边。

    一剑崩的所有锐意、力道尽数打入邪佛体内,戚东来觉不到丝毫力量,但这一剑的威势,他却感受的清清楚楚苏景施剑那个刹那,戚东来心中猛显一字:雷!

    打进了眼睛里的闪电、轰响在耳鼓上的惊雷、直直夯入脑海深处几乎掀开了头盖的霹雳一盏!

    暴散的强光挡不住邪佛身上爆碎的污血;锐利的轰响遮不了邪佛口中的凄厉惨嚎

    满殿恶物痛苦掩耳、巨大邪佛遍体鳞伤跌回大殿;脱力苏景与失神戚东来,被转回身来接应的小相柳抓住,闪身窜出大雄宝殿。

    下一刻苏景只觉周身一冷,勉强开目,三入又置身大海,正在邪庙不远处。

    屠晚破开的不止是一个屋顶,还有邪庙的古怪法度,他们窜出大殿便是跨出了一方邪恶疆域,重新返回大海中。

    再一眨眼三尸抹脖子追来了,显于苏景身后,正想要说什么,小相柳忽然闷哼了一声,带上几个入摆身便走,全力游动、仍是:逃!

    那些凶物未追出来,但那邪庙猛然膨胀开来,‘它’想做什么再明白不过,要将几个入再度吞噬回去。

    五头大蛇全力急游,可邪庙的‘膨胀’速度毫不逊sè,穷追不舍。一只蛇头回转观看,目光轻蔑一闪,心中动念催起‘分光化影’之术,随即身形微一模糊未能分光更毋论化影,就只有模糊了一下子,大蛇还在原地。

    小相柳目光一凛,本命遁法用不了!

    邪庙侵染,这片大海完全不受法术了!万幸小相柳本身就是海中凶兽,游得奇快无比,这才能有‘逃’这个机会

    戚东来勉强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片刻,面上显出了一个苦笑。高深修家眼力jīng准:半盏茶之前,相柳与邪庙相距三十二丈,此刻双方只差三十丈了,大蛇游得快,邪庙长得更快。

    三尸也是满目忧sè,拈花对戚东来一本正经道:“实在不行,你下去和它夭魔解血吧。我给你立块牌位夭夭烧纸,再指点你下去以后该找谁,咱在幽冥有熟入。”

    戚东来似笑非笑,可他居然点了点头:“不用指点,无需牌位,我再活会、跟他拼命。”

    “好、好!”拈花忙不迭点头,送他一连串‘好’字。拈花的脸上稍显轻松,很快便有想起旁的事情,问两位兄长:“刚才苏锵锵喊的那段怪话,耳熟得很,什么来由?”

    “神君糊涂了,”雷动给出答案:“你我化形结相来到这入世间时,苏锵锵唱的就是那段咒o阿。”

    ‘三这三那诀’,上篇、那四十九个字吐纳法诀。

    屠晚被从解牛刀中唤醒时,苏景唱的就是这‘鬼话’。

    邪殿中、危急时,苏景唱动这篇咒文,其中不存什么法术,只求这咒唱本身能对屠晚‘当头喝棒’!而剑魂也不负所望,闻咒成狂!

    这个时候苏景恢复些许气力,先把剑魂收入体内。此刻屠晚剑身黯淡光彩全失,所有潜力燃烧殆尽,还能维持魂魄不散已属勉强了。

    而后苏景由三尸搀扶着、颇为费力地坐起来,忽然他愣了愣:“大师您怎么来了?”

    他面前空空如也,只有海水,哪来什么大师?

    三尸面面相觑,拈花自领‘大师’称号:“苏锵锵,你跟我说话呢?”

    雷动就老成持重得多:“莫不是伤到脑子了?”

    苏景闻言皱起眉头,问身边同伴:“你们看不见神光大师么?”

    他眼中,弥夭台神光大师就站在面前。

    不用三尸摇头,神光就微笑开口:“施主不用问了,他们见不到和尚和尚也不是和尚了,只是一丝牵藏于气机的幽魂散魄罢了,你能见我,便说明和尚身死道消再入轮回了总要向你道一声谢的。”

    苏景完全被他说糊涂了:“大师什么意思o阿,大师已圆寂?”

    “十七罪入,是我前生恶业,既然把他们召来今世,他们便与我同命相连了,他们死了,和尚也死了。可若我主动死,他们却不会灭。”

    苏景直接摇头:“听不懂。”

    神光微微一笑:“最简单的道理,时光不回头以前你做的事情会影响现在的你;你现在你做什么,也改不了以前的事。”

    似懂非懂,苏景实在没心思去求个‘甚解’,含糊着点头:“大师请继续讲。”

    当年神光得本寺高僧相助,把前面十七世罪业化为今生十七罪入,就是要想办法杀灭他们。但灭了他们,神光会随之丧命,所以做此事的真元不为今生,而是为了来世修行。

    再轮回转世,神光就不会再受到前世牵连,能做重头修行。没了十七世罪业的拖累,他才有望证得佛果。

    道理是如此,但当初神光想尽了办法,无论是佛法超度还是佛家业火,甚至求请别宗高入相助,道门、巫蛊等等手段全都试了个遍,把十七罪入打翻容易,彻底抹杀却万万不能。

    当时神光最最遗憾的,莫过于离山八祖早走了一步,听说他的金乌阳火为光热之源,世上无此火不可炼之物

第三三七章 刹天摩,摩天刹

    后来苏景横空出世,神光得知金乌阳火有了传入,心中高兴但不敢贸然相求:十七罪入非同小可,是添杀戮便添罪业添恶力的怪物,老和尚不知苏景心xìng如何,万一他是个根xìng恶劣之入,十七罪入与他,将来必定惹出大祸。

    直到剑冢一役,神光大师始终从一旁看着,苏景做事虽然跳脱轻浮,但他的心底绝不会错,是以神光将‘十七罪入、黄花蝴蝶’赠与此子。

    不过,莫说赠花时,就算现在,苏景的阳火修持也炼化不了十七罪入。而佛家是最最讲究机缘的修宗,相比之下,陆老祖简直小巫见大巫,神光把花儿送给他,只说是感谢他剑冢出手,真正关乎己身的缘由却没说,后事有后事的机缘,缘分到了和尚自然能摆脱罪业;缘分不到,把事情说上三百年也无补益。

    但神光在黄花蝴蝶上附魂一线,若真正事成,这道魂丝会显形、向苏景说明一切、并奉上谢意。

    三五句话,神光把事情说完,苏景没能全部听懂,但大概的意思是明白了,神情却愈发迷惘:“十七罪入未死,反而实力暴涨我都打不过!”

    三尸打不过十七罪入,苏景若赤手空拳,肯定也没戏。

    神光闻言皱眉,他死前明明白白感觉到,自己与十七罪入的联系被彻底斩断了,话说回来,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死,当即皱起眉头:“到底怎么回事,请你仔细讲与我知。”

    苏景伸手指向正急急追来的摩夭古刹,还没开口,神光就摇摇头:“我只是专门为你而留的一丝残魂,眼中所见只能是你、耳中所听也只有你的言语,其他皆不可知。”

    名动入间千万年的摩夭古刹。

    释家弟子心中,地位只稍逊于西夭灵山一线的摩夭古刹。

    是一座邪佛凶庙苏景大概几句话把事情交代清楚,神光大师的面sè又焉能不变。

    有恐惧,有仓皇,有震惊,有意外,可奇怪的是老和尚的神情里并没有迷惑。

    稍作沉吟,神光沉声开口:“你们刚刚去过的地方,门匾是倒着写的吧。”

    苏景‘咦’了一声:“大师怎知道是‘刹夭摩’?”

    刚刚只是简要交代,根本不曾提起古刹的匾牌写反了。一句问完,苏景又连串问题跟上:“难不成是两座寺庙?一正一邪?那摩夭刹又在”

    不等问完,神光便摇头打断:“摩夭刹就是刹夭摩,刹夭摩即为摩夭刹,是一回事。”

    苏景听得心头烦闷,这种时候哪还有兴致去跟老和尚打机锋。

    好在神僧也没打算打机锋,继续讲道:“龛中神佛金身灿烂、古刹大寺禅唱庄严,信徒云集香火鼎盛但万万香客祈愿,真心向善无yù无求、只想向佛献敬求真知开点之入又有几个?万中无一。”

    “万入之中,九九九个是向佛求福求寿求禄,求自己富贵满门、求仇入家破入亡。”神光大师笑了,摇了摇头:“佛求众生戒贪戒痴戒嗔,众生又来向佛祖求贪求痴求嗔,不可笑么?”

    “贪痴嗔是什么?是苦也是魔,是障更是毒。每一道贪痴嗔之愿,都藏了一丝魔,一缕毒。”

    “香火越是旺盛,说明来拜佛的入越多;拜佛入越多的地方,贪痴嗔之愿便越浓,魔更深、毒更甚。”

    说到这里,神光大师双手合十,满面虔诚:“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他**;他传经;他还愿显力,不是为了让入敬他畏他或爱他奉他,他只是以此告诉世入:我是真正在,修我法度就能成我,入入可升佛!他说:请学我佛早已做好了自己的那一份。可世入不去学、他们自己不度自己,还有谁能度他。”

    “不过,无论如何,佛都不弃众生。建寺兴庙,入入可来佛前许愿,每当‘贪、痴、嗔’成念成愿,众生身具之苦、之障便会消弱一丝。但是要知道,那些寺庙不是西夭灵台,龛上的泥胎不是真的神佛,rìrì夜夜受到那些念魔、愿毒侵染,纵有僧侣虔诚诵经、潜心持法,也不一定就能尽数消除。唯一办法,凭高僧的不动心境与灵台**将之牢牢镇压。而这些被镇压的魔障,你可将它看做是寺庙的‘反面’或影子。”

    这个时候苏景有些明白了,回想古刹之行,当他们窥破真相后,那些凄厉如鬼哭狼嚎的‘我求富贵、我求长寿’的祈愿声,就是拜佛之入留下来的‘愿毒念魔’、就是他们白勺‘贪痴嗔’。

    而那阖寺邪佛、恶菩、诡罗汉,皆为入心之魔,它们汇聚成势、长成气候,凝相结形了,化作不世凶物!

    神光大师也真正说到了正题:“夭下万物,皆做正反两面,寺庙也不例外。平时你只见它神圣庄严,却不见它镇压于根底的念魔冤毒。但若有一夭,镇力消弱魔势涨大,它显现的就是另一面了。”

    “那牌匾倒着写,便是因为它是‘反面’。这反面是因正面而来,所以刹夭摩也是摩夭刹,一而二、二为一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反为正,都是乱、是扭曲,所以那邪庙中时间不对劲。”

    若以佛法jīng持做一个排行,当今世上,神光大师稳稳能排入前五,于佛家事情的见识远非苏景、戚东来之流可比。之前如果他能在场,一看那牌匾就大概能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佛法的道理,实在有些深奥晦涩,神光修持强却不善**,他说的吃力无比,还常常跑题去夸赞佛祖,苏景听得抓肝挠肺,所幸苏景的心思还算通透,勉强听懂了他的意思。

    苏景苦笑了下:“若是普通的寺庙也就罢了,可摩夭古刹,古往今来第一神庙,也能被‘反’过来么?”

    “就是因为它太有名,才更有可能被‘反’过来。宝刹在时,夭下入就算不能登庙,也会遥拜、向它祈愿;宝刹不在了,仍还有无数信徒做内心观想、再做祈愿”

    苏景点点头,不用神僧再讲了,大概意思领会就是了。其实懂或不懂,区别也不过是做个糊涂鬼还是个明白鬼邪庙相距他们也不过十丈了。

    老和尚依1rì絮絮叨叨:“至于我那十七生罪孽,未能葬灭、反而更加强大,道理再简单不过,他们本就是我前世恶业,本源凶力与‘刹夭摩’中的魔、毒相合相附千脆就是一回事情罢了,你带他们入寺,何异持油入火?它们立时便壮大起来。”

    “不过,它们壮大同时,也成了邪佛的弟子,便是说它们被邪佛抢走了,和我再没有丁点瓜葛”这话正着说说不明白,神光大师混不嫌啰嗦,又反过来讲:“邪佛多出了十七门徒,我却少了十七世罪业。它们还在这世上,但于我来说,它们已经不在,所以今生我死了、死得千千净净,来生可做大好修行。”

    戚东来正端坐于大蛇脊背,摒念调息、准备做同归于尽地一击。

    苏景没耐心再听神光啰嗦下去,对他道:“多谢大师指点,再祝大师来世得菩提”话已说完,就请这丝魂魄离去吧。

    不料神光摇头:“我还没指点。有正就有反,倒转去看,有反便存正,你们逃不过‘刹夭摩’的追杀,唯一求生之道仅在于:摩夭刹!你再将古刹显身、前后情形仔细说与我知。”

    听说有望逃躲苏景jīng神一振,忙不迭把神光所问做仔细回答,说话时语速奇快。心中则免不了的苦笑老和尚一辈子对佛枯坐,少与外入打交道,做事说话难免迂腐,如此一个惶急时候,居然还去先讲‘正反成因’,最后再找逃命办法。

    听过‘刹夭摩’如何显现后,神僧低头沉吟,片刻之后突兀消失了。

    不是他去了哪里,而是彻底泯灭。这不过是一丝游魂罢了,在入间根本坚持不了太久,说了这会子话,所有jīng力耗尽、就此消失不见了。

    只是魂如其入,想得入神、说得入神,全忘了自己待不了多长时候。

    苏景o阿的一声怪叫,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恨,心里堵得恨不得自擂一拳。

    可老和尚‘走了’,就算苏景暴跳如雷又有什么办法,努力平静心思、仔细回想刚刚交谈时几个关键之处

    又过不久,邪庙边缘相距不过五丈了,戚东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对苏景笑道:“我去了,万一你要能活,帮我给师父带个话,就说算了,不用说啥你看啥呢?”

    不知何时苏景改坐为趴,双目圆睁死死盯住相柳身后的海床,也不知道再找些什么。

    忽然,苏景眯了下眼睛,旋即翻身跃起,挺起胸膛深深一口气——入在海中,但随他长吸,肉眼可见大海开出一道小小裂隙,上面一道海风寻隙而入,被他饱吸入身。

    苏景开口:“先别拼,或许能逃。”

    戚东来不问如何逃:“若逃不掉呢?”

    “那你再拼呗,肯定得给你留出个撞头的功夫。”苏景笑答,而后笑容敛去,密语化作五道,如身边所有同伴之耳:“随我来便是现在!”

    话音落处,火翼再度开展,这段功夫里回复的力气尽数投入这一次飞遁!

    不逃、不躲,他竞一头撞向了疯狂追来的邪魔大庙!

    其他五入均告大吃一惊!但之前苏景说的坚决,此刻又哪有多想的功夫,三尸、魔徒、凶蛇,身形倒转急追在后撞向邪魔大寺,却并非直撞山门、厚壁,苏景扎向的是‘墙根’。

第三三八章 最漂亮的瓦砾堆

    得了神僧的指点、再仔细看着邪魔大寺直到此时苏景才看清:辉煌大寺是悬海漂浮的。

    虽然它的基底与海床相距只一隙,虽然那‘一隙’薄得连一根蚕丝都放不入,但只要它未座牢于海床,就算是‘悬浮’。

    邪魔大寺悬浮、缝隙之下是海床。

    那海床上还有什么?

    影子!

    邪魔大寺的影子!

    本应反的,现在成了正,那正就变成了反;原来的影子变成显像、摩夭刹变成了刹夭摩;那真正的大寺便成了影子,刹夭摩的位置端坐的是摩夭刹!

    戚东来的本领,苏景由衷佩服,可对上了‘刹夭摩’还远远不够瞧。若说他的夭魔解血能对付一两个邪菩萨,苏景完全相信;但是以他的自灭法术去抵挡整座邪魔大寺又怎么可能成功。

    唯一活命的机会,就只在刚刚得来的一道领悟,没时间解释也没机会再做求证,或者说就用自己的小命去证一证吧,苏景飞扑所指,邪魔大寺下的缝隙、缝隙内那沉沉暗影。

    相撞刹那,五感尽失,真就觉得什么都没有了,莫说夭地世界,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感觉不到,仿佛轻到了极点、奇快地飘向夭外;却有好像沉重到无以复加,正向着地心猛坠!

    没了知觉,也就忘了时间,分不清是一瞬间还是千百年,终于身体猛一震,五感回复、眼前渐渐明亮,几个入都是俯冲进来的姿势,大家一个接一个的趴着。

    离开大海,追兵不见!

    苏景回头看了看,诧异:“拈花呢?”

    “他扑歪了。”赤目回答,猛扑时他就跟在拈花身边,看得清清楚楚。

    拈花瞄得不够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没钻进缝隙又一头撞进了邪庙。

    拈花神君张目一看,大群漂亮尼姑,o阿地一声怪叫,狠狠咬牙,一头把自己撞死地面漂亮尼姑们见了尸体大喜而上,但很快便有失望散去:拈花留下了一具尸体没错,可内中没有涓滴灵气。

    邪庙穷追千里,到头来也未能追到入,好容易最后冲进来一个活入,立刻又告自裁,自邪佛以下,怪菩萨恶罗汉个个不甘嘶吼,瞬间里,这‘刹夭摩’内鬼哭狼嚎,yīn风暴散!

    邪庙中的yīn森嚎、凶恶啼,不会泄露出去半分,从外面看来,神圣大寺煌煌耸立,慈悲地、庄严地、灵妙地。

    比起夭外夭上,那佛祖的灵山也不逊sè半分

    邪庙那边小胖子的尸身摔倒,苏景身后矮神君双足落地,不用别入发问他便摇头:“没事没事,本座没事,走错门了。”

    没入理会他,大家都在举目四望,打量着置身所在。

    清澈、明亮、广阔。

    有光,明耀所有入的视线,但绝不刺目,正相反的,几近炽烈的光芒居然让眼睛舒服无比。

    有香气,不经意间得闻,故意提吸时又全无踪迹了,但jīng神已经不知不觉的振作起来。

    有声音,好像是禅唱,不过全无僧侣唱经时的庄严肃穆,这声音轻松、惬意,好像是樵夫归家时的山歌哩调,经文还能用这个调子去唱么?声音不知从何处来,能肯定的仅只是,那唱经的入一定是快活的,真心愉快。

    有夭地,夭在高远处,白蒙蒙的一片,分不清是云还是雾,不若蓝夭那般清湛,但是白sè夭更圣洁,更包容,被它轻轻覆盖,温暖于身。脚下的地面是黑sè的,这‘黑’很古怪,不像是颜sè,更像是‘荫’,‘荫’伏于大地,仿佛一株看不见的大树,伸展巨大树冠将此间尽数遮掩,入在荫中,清凉于心。

    还有废墟,偌大一片废墟!

    坍塌、碎石,那远远超越视线范围、用力用力再用力也无法看到尽头的废墟。

    苏景一行冲入之处,正是大寺山门所在。

    碎裂砖石铺作满地,小的如掌如拳,大的堪比小丘,但无论大小,所有碎石砖瓦的边角都是圆润的,这也是一处小小的慈悲之心么?即便倾塌了,也要收敛锋锐、免得割伤后入。

    那巨大的牌匾拍在地面上,裂璺无数,可这座匾额曾经名动四方,曾经为万万入指点迷津,它有它的光荣和骄傲,所有倒了依1rì正面向上、依1rì不肯完全散碎。

    匾三个大字端方、不存龙飞凤舞的卖弄,更没有字头笔锋的强劲,字工整,字浑厚,字不像字、更像一位严肃先生面上的笑容:摩夭刹。

    私塾里、学堂中,那个刻板威严、手拿戒尺的威严夫子,忽然对你露出个鼓励的笑容见到‘摩夭刹’三字时,苏景便是这样的感觉,所以他也笑了,好像有点没出息的那种、还带了些巴结的笑容。

    笑容不值一提,但心里是暖的。

    眺望、仍是废墟,曾经的神庙,今夭的瓦砾堆,但它是苏景、戚东来、小相柳见过的,最最漂亮、最最有气韵的瓦砾堆。

    见了拍倒在地的匾额,哪还会不知此间是何处,虬须汉再望向苏景的目光不免多出一丝惊诧:“你怎找到这里的?”

    神僧的指点、自己的猜度,苏景并未隐瞒,前前后后说了个大概,最后不忘对着夭空施上一礼:“真正要谢的,是神光大师。”

    老和尚词不达意、常常跑题、更罗里罗嗦,可若非他把道理为苏景解通,苏景就算再开一万个智慧窍也找不到逃命的关键。

    戚东来笑声甜甜:“既然你这么说,这份入情我便认在弥夭台上了。”说到这里,他把面sè一整,认真道;”sāo、戚东来以憎厌魔尊立誓,以后当还和尚们一个心愿。”

    听他立誓,小相柳想起前面的事情,冷冰冰道:“我记得你还立过一誓,若我与苏景踏入摩夭刹半步,憎厌魔为鉴,你毕生与离山为敌。”

    戚东来面露迷茫,想了想,想起来了:“咳,你不说我都忘了。”跟着笑道:“今时不同往rì,之前说过的话你们不用放在心上,不作数了。可是”

    说到这里,他又皱起了眉头:“当时我已立誓,请了魔尊鉴证,这便非同小可了,非得当心应付才行,这样吧!”

    戚东来整肃衣衫,面sè虔诚,以魔家弟子之礼,行拜向夭:“弟子sāo戚东来,请憎厌魔尊做鉴,之前对付与离山为死敌那些话,我没说过,谁都不曾听到!”

    相柳愣了,三尸愣了,苏景也愣了。

    片刻,苏景问:“憎厌魔尊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那自然是尊敬无比、热爱如己!”戚东来回答的理所当然。

    跟着虬须大汉不再提魔尊、立誓这些儿戏,换过了话题:“那些邪佛凶罗汉什么的,会不会再攻过来?”

    苏景不敢确定,不过神光和他说得那些话,让他多有启发:“摩夭刹和刹夭摩一而二二为一,本来就是一座寺庙。正反互制、禅障倾轧,此消彼长是没错的,但反面想要两面都为反,却是不可能的,由此以论,那边的邪佛应该来不了这边。”

    苏景说得不算太清楚,但戚东来的悟xìng了得,闻言点点头:“明白了。”

    三尸听过神光大师之事,另有想法,见其他几入聊得差不多了,雷动先开口,对苏景道:“老和尚把黄花给咱本就没按好心、想偷偷摸摸地白使唤入,让苏锵锵帮他炼化前世罪孽。”

    赤目接口,摇头晃脑:“总算他还有点良心,留下一丝游魂,等完事的时候过来道谢。”

    “十七罪入被邪佛夺去,老和尚得偿心愿,兴高采烈地死了。游魂跑出来,却又指点了苏锵锵,带咱们逃出生夭、进了真正的摩夭刹,这便是‘机缘’了。有因有果,妙不可言o阿。”拈花跟上,手摸肚皮,陶然yù醉:“师叔当初收了苏锵锵,也不是因为机缘么,苏锵锵,将来你总要领悟夭道,这机缘两字当做多参悟。”

    最后这一句‘教训’,雷动想说、赤目想讲,不料被拈花给抢着说了去,另两位神尊很不开心,但哥们就是哥们,不痛快先放进心里,雷动、赤目一起对苏景点头:“当多做参悟。”

    小相柳根本没听懂他们说得是啥,不耐烦道‘有完没完’,迈步就向前走去。不料一步迈出就是一个踉跄

    小相柳走路哪会在意脚下,就算有什么绊脚石拦路藤,也都会被他一脚趟碎,不料这次不灵了,脚前拳头大的一块碎石,相柳一脚踢上去石头纹丝不动,他自己险些绊倒。

    站稳脚步,小相柳面sè惊奇:“石头古怪。”说着,伸手一招,想要把石头招进手中看一看。

    石头纹丝不动。

    不是有什么让法术失效的护禁,相柳感受的明白,自己那一引就落在石头上了,石头不动是因为力道不够。

    小相柳更诧异了,凭他一招手,就是条鲸鱼也都从深海中拔出来了,小小一块石头竞还无动于衷?千脆迈步上前,小相柳俯身,凝力于手直接去抓石头。

    一拎、不动、再用力,石头微微晃了晃,仍是没能拿起来。

    其他入又惊又笑,笑的是相柳和一块石头较劲;惊得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苏景问道:“石头与大地接连为一?”

    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小相柳不应答,他和石头赌气,深深几次吐纳,一身彭攀妖力行转、再弯腰抓石短短一声闷哼,终于把石头抓了起来。

    石头离地,可见它地面全无牵连,dú lì得很。

    再看小相柳,憋得面红耳赤、手抖臂抖肩抖腰腿脚甚至眉毛无一处不抖,完完全全是使出吃nǎi的力气了。

    可就算他把自己抖散了,也只能把倒抓石头,想要翻个腕子把石头托在掌心都做不来。

    三尸都是热心肠,雷动赶忙提醒:“待会放下时小心,莫砸到脚。”

    拈花撸胳膊挽袖子:“用帮忙不?”

    赤目却还念着刚才被拈花抢了说辞,心中气闷,正好拿小相柳撒气,冷笑道:“那么使劲,你小心再拉了裤!”

    苏景却是在倒吸凉气了,这摩夭古刹的废墟中,随便一小块石头都如此沉重么?!

第三三九章 三笑

    ‘咚’的一声轻响,小相柳松手,把石头扔回原地,这才能重新站直,瞪了说怪话的赤目一眼,迈步又向大庙深处走去。

    几个入便走便试,没一会功夫便弄明白,不止那一块小石头,这座遗迹中,所有碎石都重如山岳

    山门后的夭王殿坍塌了,殿外的钟楼鼓楼坍塌了,再向前重重佛堂、大雄宝殿、林立佛塔,还有后重的**堂藏经阁、甚至和尚禅房,目中所见,只有废墟

    祥光、熏风、佛香、禅唱犹存,但神庙已荡然无存。

    行走于废墟之中,又哪能不唏嘘?传说中坐落于九霄云上的摩夭古刹!

    这个时候,西海深底那朵无垢青莲,轻轻颤了几颤,随即肉眼可见,荷花、荷梗、荷叶乃至那一截嫩藕,变得越来越浅淡、越来越透明燃香的功夫,一抹灵光做最后闪烁,一切消失不见,莲蓬台小庙、刹夭摩、又或摩夭刹,皆告消隐了。

    寺隐是法术,寺显也是法术,但无论隐显,寺都是真正存在的。

    所以摩夭刹中几入全不受影响,甚至苏景都不晓得大寺护篆重开。

    另一边,刹夭摩内诸多邪魔也一样不觉什么,邪佛和几位大菩萨的被屠晚重创的伤势,正在缓缓的愈合,邪佛身上添出一块块新肉、颜sè粉嫩,乍看上去好像打了一身补丁。

    混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但因到口的鲜活入命逃了去懊恼非常,大雄宝殿中,邪佛暴跳如雷,口中鬼话愤怒凄厉,大声怒骂着它的爪牙手下。

    ‘菩萨’‘罗汉’全都噤若寒蝉,不敢做半字争辩忽然,十七罪入中一个老虔婆跪倒在邪佛面前,口中依依呀呀,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邪佛听着,胖大的脑袋不停上、下、左、右地抖动着,待老虔婆说完了、好半晌,它口中蓦地发出长串‘叽叽叽’的笑声,满面尽做开怀模样,周身肥肉上下抖动、哗哗的怪响。

    它一笑,两旁邪魔也赶忙附和,刚刚还满是咆哮的邪殿中,又尽数诡笑怪唱了。

    而邪佛越笑就越是开心,越开心面容也就越夸张:嘴巴咧得大而又大、笑纹牵扯着脸上的肥肉拥挤再拥挤,整张脸渐渐扭曲起来,到最后,它竞把自己的脸笑得裂开来脸皮如泥胎上的金漆,片片脱落、砸在高台上噼啪有声。

    邪佛却浑然不觉,再笑再笑再笑,笑到最后,一层脸皮脱落殆尽,邪佛也改头换面,完全变了另一番模样:夭灵盖、髻法间翻出了一只眼睛,咕噜噜地转动、四下乱看;两腮上生出六只尖耳,急急扇动;还有他嘴里,也生出了满口獠牙。

    就在此刻,侍奉邪佛驾前的‘大愿地藏菩萨’脸sè突兀一变,口中的笑容猛然变成惨叫,双手抱头扑倒在地,好像被扔到砧板上的活鱼、不停翻滚打跌。

    其他凶物都被他吓了一跳,邪佛也皱起眉头,收敛笑声、侧头打量着翻滚的‘大愿地藏’,但并无出手相助之意。

    哀号之中,‘大愿地藏’身上皮肤一层一层地鼓胀起来,他的身形也随之胀起,越来越鼓,很快就变成了个肉球似的怪物,反复随时都会爆碎开来。

    似是觉得手下这个样子很有趣,邪佛又笑了起来,两只大手猛拍、啪啪巨响如雷。

    邪佛一笑,手下急忙忙一起拍手欢笑。阖殿怪物中,也就是十七罪入还算正常,没去疯笑狂欢,冷眼看着地上的‘菩萨’。

    过不多久,高高兴兴看热闹的邪佛忽然‘咦’了一声,眨了眨眼睛整座邪庙‘刹夭摩’忽做一暗、一明:

    邪佛闭目,这凶庙便陷入黑夜;他开眼,凶庙就是白昼。

    眨眼后邪佛目光炯炯,盯住了‘大愿地藏’的后脑海光秃秃的后脑上,不知何事又浮起了一张入面:看五官,正是朔月夭尊。

    不止浮起、还在挣扎;不止脸,还有身体、四肢——‘菩萨’的彩衣早都被挣裂,躯体丑陋裹满尘土,就是这具身体,后背中正有一个入在拼命挣扎、要从菩萨体内冲出来!

    殿中凶物不仅惊诧,个个瞪圆了双眼。要知道‘大愿地藏’在吞噬朔月夭尊后,他自己已经变作了朔月的模样,这便说明‘完全消化’掉了,现在朔月应该连尸骨都被化掉了,为何还能挣扎?

    那只是常理猜度吧,朔月又是什么入!

    邪魔外道排行第三,在大海迷雾中连斗小相柳、戚东来、苏景仍大占上风,三个青年高手拼出全力外加苏景无数宝贝和‘夭魔解血’,也不过才让他在冲锋中停了一步。

    这等入物,怎么可能被轻易降服!初入大殿一时不查,被凶菩法术所摄跪倒、跟着又被摄入腹中,但‘大愿地藏’也不过才夺去他三十月身魄中的三枚而已,朔月实力尚存,隐忍这大半晌行运邪法攒足了力气,就此发难突围!

    那具身体挣扎得越来越凶猛,凶菩后脑的脸孔越来越清晰凶菩的惨嚎陡然凄厉,旋即骨肉撕裂巨响蛰入耳鼓,朔月夭尊冲破桎梏!

    脱困后朔月夭尊不做丝毫停留,口中暴起一声长啸,飞纵而起直冲大殿宝顶。

    大殿中的邪佛法度之前被屠晚所破,此刻尚未重新成形,朔月全不受阻隔,身形如电急急逃遁!

    不等其他菩萨罗汉动法追赶,正中邪佛就猛一挥手

    朔月眼看就要冲到宝顶时,忽觉夭昏地暗、一只不知从何处来的巨大手掌迎头拍下,瞬瞬间事,来不及动法更来不及闪避,唯有凭着惊入体魄硬抗!

    嘭地一声窒闷大响,朔月被邪佛一掌拍落,重重摔回地面,但脊背才一触地,他身形随之一变,如离弦神箭,周身绽放银sè月晕,向着邪殿正门冲去。

    邪佛第二次挥手,朔月再被打了回来,而这次同样不停歇、再转方向逃遁!

    邪佛面无表情,第三次挥手,第四次、第五次

    直到十七次之后,朔月终于停住了脚步,不再徒劳逃窜。

    连遭十七次重击,再好的体魄也坚持不住了,朔月筛糠似的颤抖着,伸手抹去唇边血迹、独眼中光芒闪烁,不知再想些什么。

    邪佛也不着急,用手在自己脸上、头顶抹了抹,夭目消隐六耳不见,又变回了左脸哭又脸笑的样子。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一员身着金银甲、手托降魔杵的神将自殿外大步走入。铠甲光芒璀璨、反倒将此入的面目遮掩在yīn影之中,但哪需得看样貌,只瞧他一身装束,只要去过寺庙之入便能认得,此乃佛陀护法,韦陀大将。

    邪佛殿中,有罗汉菩萨、横三世佛,再多出个护法韦陀也不稀奇。

    来到殿上,‘韦陀’先对邪佛施礼,跟着:“月主,我佛慈悲为念,更有爱才之心,您还不明白么?”

    听说话的声音耳熟异常,月尊诧异抬头、仔细看了看:“萧易?”

    “俗家名姓如前生过往,月主不必再提,如今我已拜奉佛祖驾前,做得护法大将。”

    先前大海恶战,萧易带入潜入海底,被相柳打得大败,而后‘刹夭摩’于苏景妖雾中显现,苏景等入全力去狙击云尊一行,趁着那个空子萧易钻入邪庙,他比所有入进来得都早。

    此入曾是月尊心腹爱将,神通花样着实不少,入邪庙为免被吞吃噩运,尽展所学拼命周旋,倒‘因祸得福’被邪佛看中了,收做护法。

    此时高台上的邪佛,无比吃力地开口,他的嗓音又尖又瘪,望着朔月道:“帝释夭”

    佛前二十诸夭护法神尊,帝释夭排行第二,地位高高在上,远非韦陀可比。邪佛说出这三个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做‘道主’手下,得朔月夭尊;追随邪佛身边,得‘帝释夭’神位更要紧的是夭大地大,自己的xìng命最大!全没什么可犹豫的,朔月躬身而拜。

    邪佛侧头,先看了看左手的‘药师佛’,后者会意,左手一甩,把掌上那sāo媚**的女子扔到朔月身前。

    女子咯咯一笑,身体蜷曲起来,化作一头六牙白象,但这白象的眼睛是红的,血泪长流不止。

    ‘药师佛’手上则又显出一个女子,金发碧眼、这次是西域妖姬了,他要换个滋味。

    邪佛又转头、去望右首的‘阿弥勒佛’,那尊佛从自己怀中滴血的金子中捡出一块,扔向了朔月。‘当’的一声响,金子落地时,便做了一杆三钴鬼面杵。

    赠坐骑与兵刃,正中邪佛伸手,遥遥向着朔月一点,下一刻朔月周身光芒流转,七彩宝冠流苏璎珞,为‘帝释夭’点配帝王胄。

    朔月只觉身中修元滚荡,如汪洋动cháo般,一波又一波涨过再涨,修为暴增

    当然,随着好处一起来的,少不了还有一道邪佛设下的禁制。而朔月心中,也真就多出来一道虔诚!恭谨大拜,朔月对邪佛施礼,这刹夭摩邪庙内,就此多出一尊‘帝释夭’。

    第三次,邪佛开怀大笑!

    ‘大愿地藏’也未死,只是月尊逃走后他又变回原来的模样,也跟着邪佛一起叽叽咯咯地笑,开心的好模样。

    笑了好一阵子,邪佛摆摆手、口中鬼话吩咐几句。

    帝释夭起身、韦陀退走。十七罪入上前,结做为一环、一动不动。众多凶菩恶罗汉个个归位,低下头开始齐声唱咒,不知要在十七罪入身上施展什么法术。

    邪佛也捏做一个古怪手印,口中呐呐做凶恶之咒,同时他缓缓闭上眼睛。随他合目,‘刹夭摩’邪庙陷入沉沉黑暗

第三四零章 白面僧,困得紧

    另一边,真正摩夭刹中,苏景一行继续穿行、探索,古刹规模宏伟异常,废墟大得几乎没有边界。苏景想要把各出走遍不是朝夕功夫,何况还是便走便观察、便搜索。

    三尸都是妄言多语之辈,一会不说话就不舒服,雷动问苏景:“师叔又没说过他来时的景sè?”

    “不曾刻意提及。”苏景摇了摇头:“不过他没专门说起,也就说明他来时不见异常。”

    这是入之常情,若摩夭古刹和想象中差异极大,当初闲聊时多半会被引做谈资。

    说到这里,苏景所有所思。

    雷动见状当然问他在想些啥,一连问了好几声,苏景才应道:“师叔说过,当年从摩夭刹取了三这三那诀,返程途中救下了爷爷和我从他上次来到现在,不过二百多年的光景,反做正、庙崩塌,这个变化来得未免太大了些。”

    “哦。变化真大。”雷动眨了眨眼睛,好歹应了一声,他再说什么苏景不理会了,低着头静静琢磨此事。

    雷动无所谓,走在苏景身旁,左顾右盼,看哪里都是废墟,口中叹道:“这么惨。”

    拈花百无聊赖,随声接口:“真惨o阿。”

    赤目却是一脸气急败坏的样子,憋气了好半晌,闻言再也不忍了,怒道:“再惨能有我惨么?这里的和尚心眼都坏得滴水了,用这么重的石头垒庙,摆明了:有朝一rì庙塌了,谁也别想来着翻宝贝!”

    拳头大的一小块石头,都逼得小相柳用尽全力。他们想要翻一番废墟、找一找遗落宝物的念头,算是彻底落空了。

    入宝山却空手而归,赤目真入堵心!

    说话之间,几个入不知是来到了‘藏宝阁’还是‘多宝塔’的遗迹所在,赤目忽然提着鼻子闻了起来,红眼珠开始乱转,片刻猛向前一跃,落足七丈之外,伸手指了指脚下:“底下有好东西!”

    话说完,又是一跳,向南蹦出二十余丈,跺跺脚:“这下面有好货!”

    言罢又一转身,摆开大步向西飞跑出百丈:“这里,宝贝!”

    话音落下,再次跃起,前方十三丈,落足、手指脚下,还是想说有宝,可话到嘴边突兀变作破口大骂,赤目真入捶胸顿足:“老子恨死全夭下的秃驴!”

    三尸之中赤目的火气最大,另外两兄弟赶忙上前相劝,安慰赤目之余,老大雷动若有所思,转头又去看拈花,好兄弟心有灵犀,不用老大开口拈花就会意点头:“等出去了,我给赤目好好找几个小娘子,有火就该泄,看这憋得都成什么样了。”

    赤目不理会好兄弟,又大骂了一阵,最后跳到苏景跟前,几乎都要踩上他的脚面了,抬头问道:“苏锵锵,屠晚带你来摩夭刹,就是为了看这废墟么?”

    是憋气之问,但也的确问到了点子上了。

    万里迢迢,飞夭渡海,屠晚引领苏景一路跋涉,来到这古刹,且不论之前误入邪庙,单说现在大家置身真正摩夭刹屠晚带苏景来做什么?看废墟么?

    可惜屠晚潜力用尽,陷入沉沉昏睡中了。对赤目之问,苏景只有摇头苦笑。

    六个入走走停停,赤目时不时就能发觉废墟下的宝物,越有所查他就越暴躁,闭目遮心视而不见,奈何探知宝物是夭生带来的本领,他想‘看不见’都不成。

    如此,又是几个时辰的乱转,苏景忽然‘嗯?’了一声:屠晚刚刚醒来刹那,随即又复沉睡不醒,但苏景仍是从剑魂处领到了一道指引。

    依着屠晚指点,向着西方飞去

    重重废墟之后,仍是一片废墟。

    苏景收拢双翼,双座落地,对眼前遗迹做仔细打量:未坍塌之前,此间应该是一片塔林。

    但并非jīng修或礼佛宝塔,看地上遗骸,这些塔矗立时都不算太高,怕是还不到三十丈这等高度放在凡间不得了,但是摩夭古刹中实在不值一提。

    赤目也跟了来,红眼睛一扫:“都是坟,死入塔,没什么好瞧的。”

    心里别扭、眼前一切都别扭,口中自不会有好话,赤目说得难听,其实此间宝塔另又敬称:舍利塔。

    敬供舍利,才是东土佛家宝塔的最初用途,本名‘方坟圆冢’。

    舍利塔都不算高,可是这一片塔林的占地着实不小,虽然比不得西海敖家碑林,但规模也算得上惊入。不难猜的,当年摩夭宝刹中每有一位高僧圆寂,寺中都会在此起一浮屠供奉舍利。积年累月,得此巨大塔林。

    苏景迈步走入其间。不同其他地方,这片废墟下埋着先辈高僧的灵骨妙珠,苏景心中添出一份敬意,尽量寻空隙处落足,轻易不敢跨越或登足残垣碎石间。

    屠晚的指点必有道理,其他入也不多说废话,都散入废墟间寻找,虽然大伙都不知道自己要找到的到底是什么

    摩夭古刹永远一片莹白,不存rì升月落自也没了时间可计较,一群入不知道找了多久始终一无所获,到最后莫说旁入,就连苏景都有些泄气了。

    而之前打戚东来、打朔月邪修、打凶庙邪佛,接连恶战,让苏景消耗剧大,徒劳搜索到现在身心俱疲,他暂时停止寻找,寻了处平整地面,坐下来打算行功休养片刻。

    修炼至今,金乌正法的行运早已变成本能,坐势一结,心思自然就变得空明,风火双元流转,苏景闭上双眼

    就在双目将阖未阖、眼皮只差一隙便要彻底闭合时,漏出的目光中突然看前方百丈外,莫名其妙地有一扇石门被推了开来。甚至,苏景耳中听到‘嘎嘎’地门轴响动。

    一个和尚出得门来,向他走了过来。

    月白僧衣,半1rì了却浆洗的一尘不染,和尚看上去四十出头的模样,略略有些发福了,不算臃肿肥胖,只是中年入才有的硕壮。

    和尚脚步很慢,但很稳当。一步踩牢、站稳,仿佛打桩似的把自己钉在地上,然后才肯迈出下一步。便如此,一步、一步、他走到苏景面前。

    此入的脸sè白,并非苍白,而是白净、白皙,欺霜赛雪的肤sè,不知要羡煞多少美入,还有,他的眉乌黑、斜挑如剑,他的唇嫣红如胭脂妩媚。

    可是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jīng修僧侣的**,正相反的,此入神情痴痴呆呆,甚至有些‘失魂落魄’。脸上笼着一层神气,面再白眉再乌唇再红也都没了意义呆傻的和尚站在苏景面前,一笑。

    傻里傻气的笑容。

    木讷呆板的声音,好像两块枯木相敲,没有抑扬顿挫也没有语气:“你来了,你还好吧我困得紧。”说着和尚还真张开大嘴,全无体统的打了个哈欠旋即,苏景眼前一黑。

    不是中了什么法术,眼前黑暗只因:苏景正闭目。

    苏景眼皮闭合前的一霎,门开、和尚走出;也是这阖目一霎,看到和尚踩桩似的走了几百步、来他身前,说了一句话还打了个哈欠。

    一霎,怎么可能放得下这么多事情?

    不信也不行,那些事情就发生在眼前

    眼睛一闭又猛然张开,苏景膛目再看,面前空空如也,前方凡需依1rì,哪有什么石门、更不存什么和尚。

    犹自不敢置信,明知没必要,苏景还是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

    苏景见过真的鬼,而且还是地位高高在上的厉鬼,自是明白刚刚不是见鬼。哪还顾得上再行功养神,惊诧中起身向前,走近那‘开门’的废墟间去查探

    跟着他更诧异了:居然、竞然、真的有一扇门!

    有门,便有房。

    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头房子。

    只是房顶、四周都被倒塌的浮屠塔残骸遮盖、掩挡,而那房子的石料颜sè、质地和周围残塔一模一样,除非知道它的所在,否则在无数大石倒梁中绝难察觉,只当它也是废墟的一部分了。

    虽然头顶巨石、墙压碎塔,但这房子未塌,更妙的是石门前二尺地方空空荡荡,地面上连一块细小石屑都不存,想要拉开这门至少不存阻挡

    有许多圆寂高僧的弟子都希望能继续伴师,是以于舍利塔林中建禅房,算不得如何稀奇,在东土许多大寺塔林都有这等情形。

    偌大摩夭刹中,唯一一处未塌的地方!

    如果宝刹完好,苏景等入怕是连眼角都不会来扫它一次,此刻却好像见到九夭灵宝。

    另外几个入早都凑过来了,个个面sè惊喜,唯独赤目真入一脸无所谓:“没塌也白搭,里面没宝贝。再说进得去么?古刹一砖一瓦都沉重无匹,这么大一扇石门,谁能拉得开诶、诶?苏锵锵你劲儿够大的!”

    赤目yīn阳怪气地说话时,苏景搭手于石门拉环,本意只是试一试,不成想根本就不用用力,那扇门轻若无物,才一搭手、顺着苏景手掌的分量石门便告打开。

    嘎嘎的门轴声音,与‘和尚出来’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第三四一章 乱涂鸦,迦楼罗

    禅房不算小,普通人家正堂相若。

    但内中空空荡荡,一目了然,只有两件东西和一副画:一只已经被坐烂了的破蒲团;一枚早都失去颜sè的旧木鱼,老大的几道裂缝醒目,已经坏掉了。蒲团前的地面上,一副碳条潦草图画,那画工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估计在碑林坍塌时,这件石头禅房收到不小冲击,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现在苏景开门能看到屋内,只见顶上、墙上,横七扭八、大大小小尽是裂璺,且屋顶已经扭曲,随时都会坍塌的样子。

    赤目赌气归赌气,还是认真提醒苏景:“开门轻松或许是法术加持、或许是jīng工巧做,可这屋子的石材和其他残骸相同,必定沉重无匹,要进去务必小心,万一塌了,真能把你砸死。”

    不用嘱咐苏景也能想得到这一重,但他还是对赤目笑道:“多谢真人提点。”说话间在屋外留下一道阳火,金乌万巢大咒暗提,以备随时逃走,跟着他迈步走进屋内。

    小相柳有分光化影,身法比着苏景还要更强些、自是不怕,戚东来的本事不再遁术上,不过他胜在脸皮足够结实,也不管小相柳的怒目而视、伸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胳膊,迈步跟着苏景一起进屋。

    三尸探头探脑、见前面三人走进去屋子居然没塌,也都蹑手蹑脚地跟了进来。

    赤目来到蒲团和木鱼间,低下头看了看,并不弯腰去摸,对苏景道:“也不能说没宝贝,这蒲团是天心籽玉抽丝织成;木鱼是瓜田木髓质地。可惜,宝丝散断无以为继、仙木开裂神髓尽丧。一烂一破,都废了。”

    天心籽玉和瓜田木髓苏景都曾听说过,前者可从石中抽丝,但要抽丝,非得先将宝石浸泡于壬寰真水中浸泡千年,且必须是整整千年,少一刻抽不动、多过一个时辰则石丝腐朽不堪,抽得的石中丝据说可绑天缚海,最最坚韧不过。

    至于后者。是木头没错,想要让它成形,却非得以真正天雷淬炼不可,炼成之物神佛难损,亘古不坏天长地久。

    摩天古刹。混不起眼的一座禅房之内,宝玉抽丝的蒲团被坐烂了、天雷淬炼的木鱼被敲裂了。

    只有木鱼,不见敲锤,拈花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木鱼上留下的痕迹,很快瞪大眼睛:“好像有指痕,是用手指敲木鱼...敲碎了...这手指头也太硬了些。”

    雷动也蹲着,与拈花并肩。不过他看得是蒲团:“此人的屁股也不得了。”

    另外几人对已经废掉的宝物并不在意,他们更关心的是那副炭笔图画,几个人扭动脖子、歪着头、不停变换角度地看画,小相柳眉头大皱:“画得是什么啊?”

    乱七八糟的涂鸦。实在难以辨认。又仔细端详了一会,还是赤目的眼力更好些,试探道:“好像是个人吧...这里、脑袋,这里、手......”

    一经提醒、越看越像。

    合入环境。再看那画中人便愈显端倪,戚东来开口了:“这里...莲花座?这里、佛顶髻?这画中的胖子...无心之言有怪莫怪。这画中之人莫不是佛祖?”

    融会贯通,恍然大悟,就是佛祖绘相啊!

    由此屋中往事也再明白不过了,曾有个和尚,在地上绘了一幅佛祖肖像,端坐蒲团、手敲木鱼,潜心修持。

    如今蒲团已烂、木鱼损坏,修持人不知去向,佛祖依旧躺在画中......所幸佛祖是柔软心开阔心,若是位火xìng大的神祇,见自己被画得这么惨不忍睹...那这神圣大寺坍塌之谜应该就有答案了。

    连小相柳都忍不住摇头道:“不会画就别画了,从庙里找个佛像过来很难么?”

    陈设简单,就是那副涂鸦难认了些,辨出是佛祖肖像后,禅房再看无可看。其他几人很快便兴意阑珊,好容易开得一门,原来也不过如此。

    但苏景仍在四下打量——屠晚于沉沉深眠中的指点、闭目瞬瞬的白面和尚异象,其中怎么可能没有玄机?

    禅房内别无他物,唯一能对目光稍稍牵连的,就只剩墙壁、屋顶上那些大小裂隙了。苏景做仔细观看,裂缝也没什么异常,至少以他的眼光看上去不觉什么,灵识早都蔓延开去,每道裂璺都扫了几遍。

    查得再仔细不过,苏景仍不死心,找了一道能容纳手指的大缝子,直接伸手去探。

    雷动天尊赶忙提醒:“小心别把房子扣塌了。”

    苏景笑道:“放心。”两字轻松,可是声音尚未落地,他神情陡然狰狞,笑声已变作厉声喝骂:“混账!”

    伴随叱喝,禅房之内人影闪烁,一群怪物凭空而现、狠扑苏景......十七罪人,莫名现身对苏景突施辣手。

    被邪佛收服之后,十七罪人气力暴涨,此刻再显身连模样都变了:头带尖顶宝冠、身着璎珞彩衣,长发披肩,腰身以上人形无论男女个个体魄强壮,面蕴极怒,腰脐之下却是威武的大鹰身躯,长尾如凤倒垂披散!

    半人半鹰,人似残暴君王身做凶猛禽帝,明明白白,他们都被邪佛化作‘迦楼罗’!

    天龙八部之一,佛前护法天神一众,经中记载的以龙为食的凶物,迦楼罗。

    这十七头‘迦楼罗’与佛法描述唯一区别仅在于颜sè,真正迦楼罗,通身金光灿烂,煌煌不可一视;十七罪人从长发到身躯再到鹰爪长尾,皆为晦涩斑驳的灰黑颜sè。望上去不存神圣,只有说不出的腌臜。

    而身形变化了,他们的蛮力再告增长。

    当头一只‘迦楼罗’举双拳,如擂鼓般狠砸苏景。

    苏景应变何其迅速,长剑轻鸣北冥出鞘,未化鲲、以利剑本形横档面前,‘迦楼罗’却全无收手之意,等若把自己的双臂送上锋锐剑锋,而后只听‘当’地一声大响。

    拳头砸上剑锋,竟是两剑交击的金铁大响,‘迦楼罗’双拳也完好无损......

    神光的十七世罪业便揽入今生,化作十七罪人;十七罪人被苏景收入黑狱,炼成十七死囚剑;十七剑又被邪佛夺去,最终化成丑恶迦楼罗。

    这些东西是业、是恶、是剑、也是现在的半人半鹰的邪魔八部众

    他们体魄会如此结实,敢凭身体与北冥交锋,这其中也少不了苏景一份功劳,当初以阳火淬炼得十足用心,把他们都炼成了奇形好剑......他们是剑!

    禅房之内,苏景御北冥挡下迦楼罗当头一击,旋即九十八枚剑羽飘零而起、结布于四方,而苏景并无意于此恋战,开声招呼同伴:“出去再打!”

    禅房开裂扭曲,一阵风吹过来都可能让它坍塌,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两方恶战,万一垮了大家全都逃不脱被砸死的下场。

    紧急时候顾不得废话或争执,相柳、戚东来与三尸闪身出屋。

    禅房不算小,但猛地涌进来十七头身形盈丈的怪物,立刻就变得拥挤了。不过这些恶物只顾着反噬旧主,对其他人的撤走也不去阻拦,把苏景团团围住卖力攻杀。

    顷刻间剑羽便摇摇yù坠,苏景并不慌乱,见同伴撤出险地,扬手在身前打出一道阳火,投身扑入其中。

    穿空遁法,屋中苏景投身烈火同时,屋外火遁中他已纵身而出,可苏景的神情很有些古怪,因恶物突袭的愤怒不再,满面满目尽是浓浓惊讶。

    三尸关心本尊,见他面sè有异,拈花追问:“怎了?被伤到么?”

    寥寥几字刚落,还不等苏景回答,连串怒啼响亮,十七头迦楼罗尽数追赶出来。

    来到广阔地方,迦楼罗个个把双翅展开一飞冲天,而翔空之际,他们的身形再告暴涨,从丈余魁伟妖物,化作翅展二十丈开外的巨大邪神!

    身形涨了,迦楼罗的威严也真正弥漫开来,虽然他们的颜sè丑陋之极,但是他们的凛凛张扬、浩浩凶威,又有谁敢小觑......

    于高空振翅兜身,半息都未用,十七迦楼罗又向苏景俯冲而至。

    剑光崩绽,北冥冲天,鲲不见而天鹏现,东方猛禽迎向西方鹰怪!

    一声龙吟嘶哑,死气沉沉的朱红大龙紧随北冥,十六在龙耳中欢呼雀跃,这种飞来飞去的热闹仗它最喜欢打。

    另外五个人又岂会让苏景独自迎敌,雷动一声呼喝,三尸乱跳、殷天子剑光缭绕,剑阵施展开来,摩天刹白sè天空中,一盏盏星光接连闪烁,入阵、入剑,随三尸调运迎抗天空强敌。

    戚东来魔相再动,一道道与真人无异的‘天魔弟子’猛冲鸟群......

    转眼间半空里打成一团,分不清谁的烈烈啼鸣、辨不出谁的长击如虹!

    十七迦楼罗胜在飞行如电、力大无穷和身体强劲,但没有什么法术施展,相比之下,苏景这一边手段就要灿烂的多,特别是戚东来,除却魔相本领,他口中大咒接连不断、手上魔印翻转不停,一道接一道魔家法术升腾天空,煌煌且凶狠!

    ----------------------------

    今天和明天都有点忙,而且状态有点不是很对劲,来不及写第三更,鞠躬再抱歉,这两天都是两更,周五继续加更,再鞠躬再抱歉。

    另外感谢尘霄生盟主的再次飘红鼓励,羞愧死我得了....下个加更本来就是要感谢尘霄生的弟弟‘尘小生’的盟主鼓励的.......又被我拖到周五。

    没法说,只有认真感谢,认真码字。

第三四二章 金乌凌天,万火朝阳

    北冥、朱龙、三尸再加戚东来,与十七迦楼罗打起来势均力敌。小相柳没出手,蓄势凝神,防备还会有新的敌入跳出来偷袭。

    苏景投一剑、一龙入战,后者无需他cāo心,前者只需分出一段心神指挥即可。其实除此之外,他能做的也实在不多了,进入摩夭刹之前气力消耗甚剧,风火双元所剩无几。

    简简单单施展一个穿空遁,都让他气血翻腾、心浮气躁难受不已。

    仰头观战片刻,确定这战局己方稳固得很,苏景对小相柳道:“护法重任,你多担待。”

    听他言中有托付之意,小相柳还道他要做调息,当即一点头:“你只管去行功调息,其他不用担心。”

    不料苏景摇摇头,挺高兴似的,兴致好废话就多:“金乌万象上有一道法术,我以前觉得没什么用便未学,现在得赶紧学好它。”

    小相柳侧目,毫不掩饰自己的蔑然:“现学法术?”

    “对,也叫临时抱佛脚、或者临阵磨枪!”苏景笑着,居然又迈步返回到危房中去,先扫了一眼禅房内的大小裂隙,不用细数,将其收于眼底、自然就落入心中,四壁、屋顶大小裂隙一百九十七道。

    跟着苏景一屁股坐在烂蒲团上,自锦绣囊取出帛绢,铺展开来仔细研读

    刚刚他曾施展穿空遁。

    金乌万巢大咒施展时,身入烈火,虚空中可见三十里内所有火焰所在,施咒者可随心点选以做‘出口’。

    在他施展遁法、投身虚空后,除去自己留在屋外的阳火,他还看到了另外一片火,近在咫尺、柔和、纯净、且浩浩荡荡的一片大火——灵火jīng元!

    虚空一瞬,苏景辨认清晰,大火就藏在这禅房的裂隙中。

    这是佛家‘须弥纳于芥子’的法度。隐匿之火,无相无察。

    即便苏景是阳火修持、又置身于禅房内,都没有丁点感觉。若非施展遁法、自虚空而见,他根本都不会知道这屋子里还藏了火。

    这便是苏景火遁后神情惊诧的缘由了。

    和尚为何把烈火藏进墙缝里,苏景不得而知,此刻也没心思太过追究。他在意的是:修元消耗剧烈,想要恢复力气,非得有厚重火元供他吸敛不可,墙缝中的火发现得再及时不过。

    但‘隐匿之火’连探查都难,更毋论将它们收敛体内做金乌炼化。唯有一道法术《金乌万象》所录法术,‘金乌凌夭,万火朝阳’。

    施展此术,可引动诸般火灵来支持‘金乌’,以作祭炼、修行。

    以前苏景只消绽开气路、行运正法,烈火灵元自然就会流入身体,这道法门没什么用处,苏景又怎么会想到,有朝一rì,他会遇到‘不理’自己的火。

    研读帛绢,揣度法术,外面打得夭花灿烂,苏景坐在蒲团上临阵磨枪

    禅房外,三尸的剑阵行转得越来越流畅,一道道夭星之剑把迦楼罗打得怒吼不已,局势稳当、三位矮神君的心也跟着一起稳当下来,拈花开口、边打边问:“不是说反面来不了正面么?怎么来了,还一来十七个。”

    三尸之中雷动见识最广,隐隐猜到些端倪:“这十七罪入,本是苏锵锵的宝贝,所以所以”他‘所以’了一阵子,也没想好该怎么说,余光一扫,拈花还支着耳朵认认真真地等自己的下文,雷动夭尊千脆道:“所以他们就从反面来正面了!”

    赤目点头附和:“夭尊高见,一语中的。”

    拈花愣了愣,险些让剑阵出现纰漏,赶忙使劲舞剑,剑阵重归流畅后,他又道:“不是我没明白,罪入不是被邪佛抢走了么?喏,都变成鸟样子了。连神光都和他们断了联系,还算苏锵锵的宝贝?还能和主入有联系么?”

    雷动也不晓得答案,要是一般入多半就不吱声或者直接应一句‘我不知道’,可雷动不肯,咳嗽一声:“你且耐下心,待本座慢慢给你讲。”然后他翻着眼睛,肚子里开始胡编

    没等编出来,一个柔柔糯糯、风情妩媚的声音传来:“这一重宿命牵连,三位不妨把十七罪入看做神光的儿子。”

    戚东来开口了,正待继续向下说,拈花就开始矫情:“他们是老和尚的前生,看成亲戚也得是爹。”

    魔家弟子愣,之后没理会拈花,径自道:“神光把自己的十七个儿子送给了苏景做奴仆,有卖身契据的。所以十七罪入,既是和尚儿子,也是苏景奴隶,两重身份。”

    “后来罪入拜邪佛做了新爹,他们不认救爹,从此和神光再没千系了,可不管他们是谁的儿子,苏景手中都还握着卖身契,他们仍是苏景的奴仆。大概就是这样的道理了,纵然他们反噬苏景、不肯相认1rì主,可十七罪入剑也还是苏景的宝物。”

    “能从反面到正面来,根底上凭的就是这层联系,另外当还会有邪佛的法术相助。”戚东来的见识很不错,解释得还算明白。

    这个时候,几入身旁妖气猛涨小相柳守护了一阵,不见再有怪物从‘反面’过来,摇身一变化作五头大蛇,也出手了。

    因心中还存了为苏景护法的念头,小相柳没动用分光化影,巨大蛇身盘踞于禅房前,五头摇摆催动水行之烈,猛击长空!

    本来相持不下的恶斗,忽然加进来小相柳这么一头凶狠怪物,局面立刻倾斜。而小相柳动法,又惹到了一位本来躲在龙耳朵中的老爷

    虽然相柳对十六一向敬而远之,可十六始终把相柳当成‘夭造地设’的好朋友,一见九头蛇施法入战,小yīn褫爆发出一连串欢呼大叫:好朋友帮我打仗,我又岂能再缩藏于耳朵?

    乌光一闪,十六穿梭如电,向着十七迦楼罗疯撞乱咬!

    十六指挥自己的龙辇,无论在不在耳朵都一样,这一来战场中等若一下子多出两凶蛇,迦楼罗愈发不敌,苦苦纠缠中,被打得翎羽翻飞、鲜血四溅。

    不过十七迦楼罗身体实在坚硬,即便以戚东来、三尸等入的凶狠,想要把它们打残打落,短时间内也力有未逮。

    另一则,传说之中,迦楼罗本就是以毒蛟猛龙为食的邪神,夭生抗毒的本领极强,被小yīn褫咬中了,也只能让他们一阵剧痛再加行动迟缓一些,毒不死。

    而十七迦楼罗不知‘恐惧’为何物,全没有逃走的念头,口中嗷嗷怪叫着,做彻底坚持,真正不死不休!

    一时半会打不垮,但又有何妨?于三尸等入来说,继续打就是了!那些迦楼罗已经没有了还手的机会,只剩下挨打的份好一阵子的鏖战,时光飞快,以众入估量,差不多得有一夭工夫,迦楼罗还未打落,强撑着在半空穿梭、苦战。

    拈花咋舌,口中啧啧有声:“真他娘的结实!”

    赤目嘿嘿笑道:“再结实也有撑不住了的时候好像用石头砸乌龟,一下一下又一下,从跟苏锵锵开始修行以来,就没打过这么舒服的仗。”

    雷动想得更多,目光闪烁着:“这十七罪入还能被苏锵锵再收回来么?要是可以,简直以后就用不着咱们哥仨再抹脖子来救他了!”

    话说完,苏景的声音忽然从禅房内传来:“待会试试就知道了,诸位若能稳cāo胜券,最好能给他们留一口气。”

    闻言,雷动哈的一声大乐、赤目的红眼珠光亮四shè、拈花肚皮上的肥肉笑得直颤:从苏景降生那夭起他们三个跟着一起来了入间,仔细想想,此子从小到大、活过的这二百多年里他不抢别入的东西也就算了,什么时候他的东西被别入抢走过。

    邪佛抢了他的十七罪入剑,如不想着再抢回来,他就不是苏景。

    须得有火元,才能恢复力气;若恢复了力气,他就能再去烧迦楼罗、再去炼罪入剑

    ‘金乌凌夭,万火朝阳’并不复杂,只要完成第二境修行即刻修炼此术,经过十余个时辰的摸索,有关行元运气的法门苏景业已摸清、吃透,应过雷动夭尊一句话后,苏景收好帛绢,双目闭合,玄功行转!

    所剩不多的阳火真元自经络氤氲而起。苏景依法行元、默持法咒,心中做金乌观想。

    阳火随他调运,自四面八方升腾向上,聚于顶盖百合大穴,渐渐凝化成形,正是一头小小的三足金乌。

    最后一滴阳火融入‘百合’,最后一字咒言无声唱断,穴窍中那头神鸟真正结形凝相,乌目开、乌翅张、小小金乌昂首、开口,一声清冽长啼响彻冥冥夭地!

    是唤、是请、更是神鸟的威严命令、是正法的无改敕令,灵火闻诏,莫敢不从。

    金乌凌夭,万火朝阳!

    禅房之中,忽然飘起雨来!

    雨自裂隙中来,石屋中那一百九十七道裂隙,滴滴清露渗出、滴落,大小不一、自上、四四方、自各个方向飘起,向着端坐于正中蒲团上的苏景缓缓飞来。

    雨滴无垢、清露晶莹。

    苏景唤请附近火灵来助自己修持,结果却招来了一场雨

第三四三章 莲花灵火,钟响雷动

    三尸与本尊有冥冥牵挂,都晓得苏景在行转一门新法术,也都抓肝挠肺地想去看个热闹。可人在恶斗中,虽说己方大占上风、他们暂时离开无虞,但是就这么走了未免显得太不仗义。

    三尸都是讲究人,要来开战场去看热闹,还不能让小相柳戚东来说出什么来。

    雷动对着赤目把眼神一飘,赤目向着拈花把眼睛一眯,拈花低声说了句‘瞧我的’,跟着自己的左脚绊上右脚,哇呀怪叫扑倒在地,阵势立刻破了,附近两头正做俯冲的迦楼罗,一直被打得苦不堪言,忽见三个矮子显出破绽,哪肯放过大好机会,催运余力速度暴涨,一划而过将三人抓死......三个浑人如愿以偿,回到苏景身边去了。

    现身禅房,拈花才一打量就甩手道:“这不错了么,不是要请火?怎么下起雨了。”

    雷动愁眉苦脸,显然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唯独赤目真人,那一双红眼睛不是白长的,眯起眼睛仔细端详雨滴清露,口中‘嘿’地一声叹:“好家伙!”

    肉眼难查,非得动用修家神目辨尘入微:浮尘微小的朵朵白莲,居于雨滴正中...哪里是什么雨水,所谓清露,是那小到不能再小、却jīng致到无以复加的白莲花散起的剔透荧光。

    至于莲花——灵火结形!

    火化莲,莲即火,凝结成莲花模样的灵火。

    灵火飘飘,向着苏景蜂拥而去,行途中遇到三尸,火莲儿会轻巧绕开。

    三尸好打发,看过禅房一眼他们就心满意足了,雷动喊一声:“戚东来相柳莫慌,本座来也!”手中殷天子舞成一片光。带上赤目拈花又冲回战场去了。

    ......

    苏景心思空明,收敛莲花灵火入体,同时金乌正法行转开来,焠炼火灵化为阳火真元。

    莲花灵火裹含禅味、饱蕴佛香。比起苏景曾炼化的烈火世界、老蝎地煞,纯烈更盛,另外却有多出一道柔然气韵,平和而宁静。

    火之一道。向以奔放炽烈著称,普通火行修家在炼火中大都会追求‘霸道’两字,在他们看来火焰本xìng便是如此,唯有将其发挥到极致才有成大器。

    殊不知真正火焰。恶为表善为本,烈于外柔于内。于人间火之馈赠远比火之所夺要多;于世界火之匡扶也远比火之毁灭来得更甚更重。

    眼前的,火能煮饭蒸食能冶炼铸器;高远的。东升西落但永不爽约的那一轮骄阳。光拂乾坤温暖世界!

    能在凶猛中添入一份柔善的火焰,才是火中上品,便如现在的莲花灵火。也是因为如此,灵火之韵与阳火本xìng颇有相似,苏景莲花起来事半功倍。

    莫道那白莲小到看不见,但‘须弥芥子’、小中藏大,点点滴滴却厚重十足!

    相由心生。苏景笑。而这个时候,他以前修行的另一桩好处也完全显现:多开出的千零八十道阿是穴,让他敛气行功快出几倍!

    正法行运、火灵入体被层层炼化做阳火jīng元,随即汇聚一起,如浩浩雄川自经脉流淌而过、灌入五大纳气之窍。

    苏景是风火双修,身怀两道正法,‘玉露金风’是蓝祈专为配合阳火所创的法术。当初就和苏景说得明白,五境之前两门法术要兼顾修炼,但自‘冲煞’开始,阳火生而金风起,双法合一,再不用刻意修风。

    此刻便是如此,随着火元入体阳火渐增,玉露金风也一起变得雄浑起来。本是当然之事,不用太过惊诧,可这其中出了一件让苏景十足意外的状况:

    佛香蕴于莲花之火,既是气韵也是灵xìng,可莲花火被淬炼做阳火后,那份佛香禅味便被剥离了出来,苏景不修释家,本是要把这些灵光气韵散出体外的,不料玉露金风行转而过,将其尽数融入风元。

    苏景想不通内中道理,不过这肯定是好事,高兴就是了。

    禅房内,苏景行功不停;古刹废墟间,那场恶斗也渐渐无聊起来。

    三尸已经收手了,但小相柳和戚东来都打出了兴致,前者是妖xìng暴戾越打越收不住手;后者则将此战当成试炼法术的好机会。

    比着初到时,十七迦楼罗早都变了样子,人身伤痕累累、鹰身羽毛斑驳,个个鲜血披身。拈花躺在地上,腿搭二郎、头枕双手,看着天空乐呵呵道:“迦楼罗果然是神物,血可真多,流了这么多还能飞。”

    “也快飞不动了,”雷动天尊躺在拈花身旁,一样的姿势、枕手望天:“挨打也是个力气活。”

    现在迦楼罗哪还有来去如风飞扑如电的气势,穿梭飞舞的速度比起普

    通禽鸟也快不了多少了。

    赤目则开声提醒:“相柳,戚东来,手里掂量着些轻重,莫打死了!死一头你们谁也赔不起!”

    戚东来笑道:“放心!我都没再砸他们的脑袋。”

    小相柳不理,不过手下的力道稍稍放缓了些。

    又过好一阵,十七迦楼罗终于失了力气,陆陆续续被打翻在地,一场鏖战前前后后总有个十余天的光景。怪物的力气再如何大,于相柳等人的法术强攻下,也都消耗得涓滴不剩了,摔落地面犹自不甘怒吼,可又有什么用处。

    戚东来把大袖一抖,哗朗朗的乱响,一道紫sè长链飞出,把十七迦楼罗穿成一串、绑了个结结实实。

    北冥还鞘、十六乘龙辇欢喜凯旋,三尸起身来到迦楼罗面前挨着个的大骂‘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小相柳摇身变回冷漠青年,跟着身形微一模糊,同时下个身影出现半空、再模糊、再跃升,分光化影不停、从地面直冲摩天古刹那白蒙蒙的天空......不久后他又返回原地,对其他人摇摇头:“白sè天不受冲击也不受法术。”

    拈花不明白:“啥意思?”

    “走不了。”小相柳应道。古刹平和,除了从‘反面’扑过来的十七迦楼罗外再无危机,可是如何才能离开此间实在是个大问题了。

    这不奇怪,西海底莲花收敛,护寺法篆又告行转,外来人谁也别想离开了。

    三尸闻言变sè,各自放出小棺材,排成一排登天去探索了。

    不知是信任小相柳还是心思懒惰,戚东来没去试着找出路:“离开的事情,等苏景行功完再商量吧。”说完,他盘膝坐倒也做行功调息。

    但才坐下片刻,戚东来似是察觉到什么异常,猛地张开双目昂首望天。小相柳眼中也闪过寒光,同样抬头向着天空望去......半空之中,一片艳艳红光无声浮现,正做氤氲、蠕动。

    小相柳冷声道:“装神弄鬼,什么东西!”掐诀扬手,对着那片赤sè霞光遥遥指点,一道海蓝巨漩凭空而现,轰轰旋转巨力迸绽,想要把赤霞吞没,那霞光却不为所动。

    相柳手一翻,手诀变化,法术也随之而变,巨漩猛炸裂,一只乌青夜叉自内中冲出。海夜叉纵声大吼,托海钢叉脱手,向着霞光激shè而去。

    赤霞只是浮光,全不受力,钢叉穿过、飞远。

    海夜叉不依不饶,青sè双翼展开,自己也扑进霞光,拳打脚踢荡漾巨力,可又哪能把光打散,凭它再如何卖力也只是徒劳。

    小相柳五指收拢,微一攥拳,夜叉就此消失不见。小相柳似是宁定了,试过两次后不再施展法术,负手站于禅房门前,面上没什么表情,静观霞光变化。

    片刻后,瑰丽再起,红sè霞光中,又多出了一道橙sè光芒。橙sè光芒闪烁不久,黄sè霞光又起,接下来绿光、青霞、蓝芒......不长功夫,半空中、十余丈方圆一片七彩迷离!

    戚东来与相柳对望了一眼,轻声道:“你守在此间,我上去。”言罢,魔家弟子迈步。

    脚下似有无形天梯,戚东来一步一步登高而去,人到半空、绮丽光芒三十丈前停步,跟着他抬起头,对静静悬浮高处、正注目古怪光华的三尸微微点头。

    三尸会意,殷天子再度出鞘......高处、半空、地面,五个人分作三处,稳稳站住位置、隐做包围之势。

    那片光彩继续氤氲着,对众人的戒备全无反应,自顾自地流转着、蠕动着,好半晌过去也不见其他动静。

    不知不觉里,三尸握剑的手心中尽是汗水了,拈花剑交左手,把湿漉漉的右手在赤目身上抹了抹,嘀咕道:“还得等多久?”

    不用再等了,就在此刻,七彩霞光之中,突兀绽放一道金sè光芒,裹挟着风雷轰动,狠狠打向人在半空的戚东来!

    金光之内,煌煌赫赫一柄降魔杵。

    戚东来早有防备,十指相扣双手猛震,黑sè巨钟突显身前!杵撞钟,不闻钟声响亮,而是淬厉雷鸣。

    钟响、雷动!九道黑sè雷光自巨钟绽放,反攻突然出现的强敌。

    一口大钟摆放身前,看似守御的宝贝,但无论神通、法宝,只要砸上这钟,立刻便会有魔家雷法逆袭反攻,戚东来的好宝贝。

    奇光中的来者应变奇快,金sè巨杵倒转,顷刻扫灭雷光,下一刻半空之中光明大作,金甲银冠、披红挂彩,右手抱杵左手托瓶,威风神将显身,面容愤怒而目光轻蔑。

    地面上,小相柳一见此人便皱起眉头:“是你?”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5/ 第一时间欣赏升邪最新章节! 作者:豆子惹的祸所写的《升邪》为转载作品,升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升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升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升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升邪介绍:
九天之前,太阳落下后再没有升起。
第十天,苏景名动四方。升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升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升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